63 Jump!Jump!(四)
袁也在地下格鬥場打了三場,贏确實都贏了,但身上大傷小傷不斷。
晚上井向澤給他傷口上藥的時候,袁也眯着眼睛,生氣地罵人:“孫子竟然扯我頭發。”
井向澤湊過去看他腦袋,看不見什麽,手指就輕輕地在腦袋上摸。
袁也觀察了會兒井向澤的表情,被逗樂:“寶貝,發現我頭發被拽禿的地方沒?”
井向澤摸在他腦袋上的手指頓了頓,垂下眼睛看他:“沒有禿。”
袁也笑:“那就好。”他仰着臉,讓井向澤幫他塗藥,故意拖着嗓子問,“那塗完了沒有寶貝,我得去洗澡了。”
井向澤側過頭看他,皺眉:“剛上藥為什麽要洗澡?”——那不是白上藥了嗎?
袁也抱他,手穿過衣服摸到他的肚子上,手指輕輕地點在柔軟的皮膚上,打起商量來:“等洗完了再塗一次藥?”
井向澤擰眉,不理解:“為什麽?”
袁也的很多行為他都理解不了。
但事實上,他很多個“為什麽”,袁也自己也無法具體回答上來。
——因為無聊。
——沒有為什麽,就是突然想要這麽做了。
好任性的人。
任性的袁也果然又答不上他的為什麽,只徑直從床上站起來,放在井向澤肚子上的手還順便擡起把井向澤的上衣給脫了下來。
他把衣服随意丢在旁邊,往浴室的方向走去,到門口再樂滋滋地朝井向澤招手:“來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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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向澤沉默了一會兒,慢騰騰地走了過去,“用濕毛巾擦吧?傷口應該不可以沾水嗎?”
他的腳打石膏的這十多天,都是這麽弄的。
袁也走過來,掐了下他的後頸:“你洗,我在旁邊看着。”
“……”井向澤頓了頓。
袁也靠過來:“你想什麽呢?身上都紅了。我現在得按照次數收費。”
井向澤喉結滾動了一圈,忍了一會兒,沒忍住側過頭去找袁也的嘴唇。
袁也現在很壞,一點兒也沒有最開始做愛時的奉獻和服務精神,他手指輕輕地捏着井向澤的後脖頸,腦袋故意往後撤,躲避這樣一個親吻。
“怎麽還惱羞成怒了啊寶貝。”袁也啧啧笑。
——這算什麽惱羞成怒,明明是這個人故意在調情,自己得到反饋後付出行動,他又開始裝無辜。
“別躲,老師。”井向澤快速說道,而後擡手,一把壓住袁也的後腦勺,袁也配合着他的力道湊回來,讓兩個人的嘴唇觸碰在一起。
袁也笑起來,伸手揉摸了下他後腦勺,再伸手拍拍他的屁股,交換完一個濕漉的吻後,袁也啧啧:“好了,別親了,陽氣都要被你吸光了。”
“你不洗澡了嗎?”井向澤在袁也的肩膀上輕輕地磨了下牙齒——想要咬下去,又怕咬疼對方,好苦惱。
袁也點了下頭:“前幾天我洗澡的時候,你不是說你想洗澡嗎,石膏拆了正好洗個澡。”
井向澤頓了下,他盯着袁也看了會兒,不太确定,很是懷疑:“你會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想要跟你一起洗澡嗎?”
泡在浴缸裏,貼在一起,可以聊天、聽歌、或者一起泡在溫水裏保持沉默也很舒服。
袁也故意拖長嗓音哦出了一聲,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那現在要一起洗嗎?”
井向澤搖頭。
袁也笑:“天冷了之後,帶你去泡溫泉。”
井向澤立刻點頭。
洗澡的時候,袁也說到做到,真的坐在洗手臺的方向看井向澤洗澡。
浴室的幹濕分離做的不錯,井向澤很嚴謹地關着玻璃門,防止水汽傳到外面沾到袁也身上的傷口,他站在淋浴的噴頭上,讓溫水從頭頂澆下來。
袁也雙手向後撐住身體,眼神漫不經心又如同又實物般地穿過玻璃、穿過水霧直接觸碰到井向澤的身上。
井向澤感覺有些奇怪,就側過去躲避了一下。
袁也的笑聲又跟着視線一起滑進了淋浴房裏,井向澤深呼吸,沒法好好洗澡,他往外面看了一眼。
不是很愛抽煙的袁也,不知道從哪裏找出一根煙叼在嘴裏,右手捏着印有女士清涼照的廉價打火機,在井向澤的視線中“咔”得一聲拇指按下去,點燃了火苗。
煙燃起來後,他放下打火機,眉開眼笑地沖井向澤揚了下下巴。
“繼續寶貝。”
井向澤的臉頰被水汽蒸得發燙,喉嚨有些幹,不小心吞進了些細小絨毛一樣。
“繼續什麽。”
袁也抽煙,吐出煙霧,慢條斯理:“當然是洗澡了。”尾音甚至還有些翹。
井向澤盯着在玻璃外吞雲吐霧的袁也,大腦也變得有些燙,一會兒想要變成煙,一半被吸進袁也的肺裏,一半吐出來環繞在袁也身旁。
——好糟糕的想法。
那還有什麽辦法能更貼近一點嗎?井向澤伸手關掉水,手掌貼在玻璃上,直勾勾地盯着坐在哪兒抽煙的袁也:“老師,我現在不洗澡了,你可以進來嗎?”
袁也牙齒咬住煙蒂,故意含糊又讨厭地“嗯哼”了一聲。
井向澤的手指在玻璃上虛抓了下,沉着嗓子:“好讨厭。”
袁也笑得很甜蜜:“快點寶貝,打開水繼續洗。”
井向澤重新打開水,他伸手往後梳了下頭發,伸手擦掉玻璃上的水霧,盯着袁也手開始移動。
“……”袁也挑眉。
井向澤咽了口唾沫,溫熱的水從他頭頂澆下來,身體滾燙、大腦滾燙,沒法思考任何超過個位數加減法複雜程度的事情。
袁也赤裸着上半身坐在黑色的大理石洗漱臺上,他的手往後撐着身子,身體狀态看起來很舒展。
浴室的燈光好像帶着一些模糊效果,讓坐在那兒的袁也看起來像是會發光。
井向澤張開嘴,想要說話,一些例如——老師求求你過來一點好不好,或者我走出去。他迫切地想要一些親吻或是擁抱。
想要袁也從光暈中走開來,離得那麽遠,好讨厭的感覺。
井向澤什麽都沒說,他把話吞下去,重重的呼吸。
袁也懶洋洋地吸了一口煙,他身上的肌肉和一些軟組織挫傷還隐隐有些酸痛。
坐在大理石臺面上的模樣很放松,像是在商場等待自己去衛生間的伴侶出來。
他看着井向澤,神情看起來有些矛盾,既顯得百無聊賴又好像興趣盎然。
直到井向澤低下頭,手向下移動。
袁也輕輕“噓”出了一聲:“寶貝,擡起頭看着我。”
井向澤立刻擡頭,隔着玻璃盯着袁也。——他有些讨厭這個玻璃,眉頭皺了起來。
袁也一點也不吝啬甜言蜜語:“對,盯着我看,我喜歡你看着我的樣子了,很可愛,我最喜歡你了。”
井向澤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大腦滾燙,流星像雨水一樣落下,獅子捕獵抓到了羚羊,一只擱淺的鯨魚終于回到了大海。
袁也又出聲“噓”他:“寶貝換個地方,這兒忍住。”
井向澤歪了下頭,他搖頭:“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大腦變成了漿糊,身體變成了水,馬上要順着下水道流走。
要扶住他,要用手接住他,要攔住他,要袁也。
袁也拿下煙,懶洋洋的身子正了起來,他眯起眼睛:“用後面寶貝。”
井向澤身體猛地一繃,他咕咚咽進了一口洗澡水。
腿才剛好,站久了有些累,水淋久了皮膚感覺也有些發皺。
姿勢有些奇怪,井向澤撐不住身子,就要往硬邦邦又潮濕的地下跪去,有點委屈。
——不,好委屈。
“老師,腿疼。”井向澤看着袁也低聲道。
袁也掐熄第二根煙,從臺子上跳下去,推開玻璃門,把像是溺水的魚一樣的井向澤從裏面拎出來。
井向澤撲騰了兩下:“傷口。”別沾到水了。
“已經濕光了。”袁也把濕漉漉的井向澤抱到客廳,扔到床上,興趣盎然,“到床上繼續。”
井向澤從床上坐起來,擡起眼睛看袁也,他判斷了一會兒袁也的表情,發現這個人是真的覺得很有意思。
跟幾個月前跟別人巨浪沖浪一樣、十多天前發現地下綜合格鬥一樣的神情。
井向澤又不理解了:“老師會覺得看別人做這種事也很有趣嗎?”
袁也“啊”了一聲:“過去倒沒有過這種感覺。”他坐到床邊,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點燃後塞到了井向澤的嘴裏,摸摸他的下巴問道,“你被我看着,沒有更舒服或更有意思的感覺嗎?”
“……”井向澤咬住煙頭,他慢慢吸了一口——那當然還是抱在一起肌膚相親融為一體那種感覺更好了。
井向澤伸手拿下煙,側開頭躲開袁也吐出煙霧:“那老師被我看着會覺得更舒服嗎?”
這個假設倒像是讓袁也感興趣起來,他抓起井向澤拿煙的手,就着對方的手吸了口煙:“有意思,下次試試看。”
井向澤坐直了下身子,大抽了一口煙後,突然翻過去,把煙按熄在煙灰缸裏,回身後手掌直接按到了袁也的腿間。
井向澤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袁也,都沒有反應,有意思在哪?
袁也把他的手拿開:“摸你自己的去。”
“……”井向澤看着他,“真的有意思嗎?”
袁也眯了下眼睛。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可以像是他第一次和袁曲工作,騙到了一大筆錢鋪在床上的感覺。
也可以像他小時候打不過Joe,只能挨揍,有一天他終于一腳踹翻了Joe,Joe被他踩在腳底下反抗無果後,舉起雙手向他投降時的感覺也可以。
他十九歲第一次獨自出任務,順利完成任務之後他回到自己出生的故鄉,見到了一些有血緣關系的親戚,把表弟耍得團團轉時的感覺也有些像。
——這是什麽感覺,是能夠用簡單的語句或詞語來概括和表達的嗎?
袁也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找到了個完美的形容詞,他笑意明顯,對此滿意。
他伸手摸摸井向澤的臉:“我覺得,是一種精神上的滿足感。”
井向澤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讓老師有滿足感嗎?”
袁也并沒有多在意,說得也算不上多慎重:“算是吧。”
井向澤在某段時間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游魂,是被綁到袁也身旁的不想去投胎的游魂。
他對于自己沒有什麽存在感,他是誰呢?他從哪裏來,又要到哪兒去呢,都是毫不重要的事情,關于他自己的所有事情都是毫不重要的事,他只要在一根繩子兩端綁上自己和袁也,跟着袁也四處漂泊就好了。
他是可以不存在的,是袁也身上的一體兩魂,他們在另外一個維度上共用一個身體,死後葬在同一個墓裏。
現在袁也讓他存在了,這個世界上,有人因為他,而産生了一種滿足感。
袁也能看見他,袁也也需要他的。
井向澤覺得幾乎有一個宇宙爆炸的力量從自己身體裏爆發出來。
他立刻把腦袋貼到袁也肩膀上,聲音發悶,回應了好幾十分鐘前袁也那句随口講出來的話:“我也最喜歡你了。”
他現在有些相信這句話是真的了。
——袁也為什麽不能最喜歡他呢?
——這個人誰都不大喜歡,那多喜歡自己一兩分,自己就理所當然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人了。
人類真的挺可笑啊,會因為喜歡或者愛而存在。
這是應該的嗎?
這當然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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