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成功死遁 (2)

保護的好。難道你就沒想過讓那些人帶你一起走?”

黎諾目光極其認真:“我不能走。我走了,誰幫沉歡哥哥解決這惡毒的冷箭?我是安王的女兒,只有我親自出面,才最令人信服。”

應斜寒盯着她看了很久,他是極聰明的人,黎諾只說開頭,他便幾乎将她的整個想法了然于心。

他微微啓唇,語調有一種奇異的慢:“你知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做的事,是死路一條?”

“知道。”

“你想拆穿他們的計謀,固然可以護住傅沉歡,但你一定會被惱羞成怒的皇上、甚至你的父親施以最嚴酷的刑罰。他們絕不可能放過你,甚至不會讓你有太舒服的死法。傅沉歡……他絕對來不及趕回來護你。”

“嗯。”

“那你還要這樣堅持?”

黎諾揚起小臉,“是。”

應斜寒搖頭:“我不明白。”

“沒什麽不明白的,沉歡哥哥已經很可憐了。安王府虧欠他,皇上也虧欠他,他們不思彌補,還要變本加厲的欺負他,我不允許。他守護着夏朝的土地與百姓,可他一旦背上那樣的身份,大家不會記着他的好,他會萬劫不複的。難道我可以眼睜睜看着這樣的事發生什麽都不做嗎?我知道的,即便代價有些大,但我有能力護住他。”

她說話時微微低着頭,瑩潤如玉的小臉在燭光映照下顯出微微光澤。有一個瞬間,竟仿佛是她身上發出來的光芒一般。

真是令人羨慕的偏愛,難怪傅沉歡将她視若珍寶。

應斜寒嘆了口氣,喃喃道:“傻姑娘,也許你不懂,傅沉歡真正在乎的究竟是什麽。”可是,這跟他又有什麽關系呢?黎諾要做的事,對他,對他們。只有無盡的好處。

應斜寒将心中那一點點恻隐之心壓埋在心底,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恢複成最初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諾諾,你為什麽來找我幫忙呢?我是你的表哥,難道會看着你為了保護傅沉歡去送死,還要在一旁幫你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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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諾知道自己即将走的這條路是應斜寒求之不得的,自然不擔心他真的拒絕,只說道:“這是我的願望,就算你不幫,我也不會放棄,必定另尋出路,只不過更艱難罷了。”

“我知道應表哥心有顧慮,但你大可放心,我可以保證你安全無虞。”

應斜寒微微一笑,索性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是啊,傅将軍聰慧至極,任憑我再怎麽謹慎,也怕他查出我為你的死填過一把柴。到時,他必定不會輕易放過我。”

黎諾道:“所以我給他留了一封信,拜托他不傷你。”她也無奈,要不是應斜寒對後續劇情很重要,她才懶得管傅沉歡殺不殺他。

應斜寒說不出話,盯了黎諾一會。

終于啞然失笑:“你真是既為難我,又為難他呀。”

“好吧,”他掂量得出那信在傅沉歡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自然再無顧慮,“你想做什麽,我為你安排便是。”

……

五月十三,先皇祭辰,皇上攜宗親與朝臣親赴京郊孟山祈福。

黎諾是宗室女眷,本該跪侍外圍,但托應斜寒的安排,此刻她身穿官服混跡在低階官員之間。

等祭禮儀程全部結束,皇上率宗親走下臺階,與朝臣相距最近時,黎諾忽然站起身來。

她一下摘掉頭上官帽,如瀑青絲陡然滑落,雪膚烏發,嬌美無雙。

這一下突然從人群中站起分外紮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黎諾身上。

皇上有些不悅的皺了眉,安王更是當即變了臉色:“你怎麽會在這兒?還穿成這樣?你……”

他連忙向皇上告罪:“皇兄恕罪,都是臣弟管教無方,讓這丫頭越發沒規矩,等回去臣弟必定好好教訓……”

“啓禀皇上,臣女在此代父呈罪,”黎諾搶了安王的話,跨出幾步,目光堅定一拜首,“臣女此前得知父王與母親在府中密謀欲污蔑傅沉歡将軍并非傅氏子孫,真正的傅沉歡早已死去,而現在的傅沉歡是傅闕老老将軍部下的羅真将軍暗暗替換的,其真實身份乃是一個堕箱奴,此上言語——實在喪心病狂。臣女不願看父王行差踏錯,鎮護将軍為國盡忠,守護疆土百姓,更不該遭此羞辱。”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中立刻響起竊竊私語。但礙于皇上在此,大家并不敢交談太多。

護城河橋墩下出了具屍骨,這事兒京城誰人不知,仵作驗屍的結果也并未私密,許多人心中早有猜測,但這事兒歸根結底并不能怪現在的傅沉歡占了傅氏子弟的身份——他當年才多大啊。

但,如果他是個堕箱奴,那事情的性質又不一樣了。

做這瞞天過海之事的人要罰,傅沉歡的以奴拜官之罪亦不能免。

甚至罰的更重。

皇上臉色驟然鐵青,先冷冷看了安王一眼,又盯着黎諾:“你如何确定傅将軍的身份?若安王并非污蔑,他确實只是一個賤奴呢。”

黎諾擲地有聲:“不會。傅将軍在王府養傷時,臣女曾去照看。将軍身上并無奴印,若皇上不信可叫太醫驗證,一驗便知。只是若未經查驗,便任由着荒謬言論折辱護國有功的鎮護将軍,只怕會寒了将士們的心,也寒了我夏朝百姓的心。”

她說的煞有其事,言之鑿鑿,就連皇上都遲疑的看了安王一眼。

安王臉色漲紅,一手指着黎諾怒道:“你這逆女——”

他恨恨咬牙,轉身向皇上急道:“皇兄,其實……其實小女近日似乎撞了邪祟,連日來都神志不清,總是瘋瘋癫癫的說胡話。臣怕惹出事端未敢聲張,一直悄悄想辦法醫治。卻沒成想竟沒看住,倒讓她跑來這裏驚擾了皇上。”

皇上冷冷哼了一聲。

淡淡道:“宮裏不乏醫術冠絕的太醫。來人,将郡主帶進宮,慢慢醫治。”

……

昏暗冰冷的地牢裏,黎諾被緊緊綁縛在十字架上。

鐵門嘩啦一聲,只見安王背着手走進來,臉色陰沉如水。他身後還跟着應斜寒,表情倒比安王平靜許多。

黎諾見到有他,不得不打起兩分精神。

本來到最後一刻,她懶得演了,可應斜寒一起跟來了,那就不得不調整情緒,将人設維持到最後一刻。

黎諾對着應斜寒,露出一個虛弱可憐的懇求表情——不要把我身上發生的事告訴沉歡哥哥好不好?

應斜寒卻只轉過頭。

“你看着應大人做什麽?難不成你以為他還會救得下你?你是癡心妄想——”安王怒喝,“逆女!本王怎麽會生出你這不知廉恥的賤人?一心偏幫那低賤的奴才!”

任憑他罵的再難聽,黎諾聽在耳中也沒什麽感覺。應斜寒還在一旁,她幹脆閉着嘴,什麽也沒說。

安王咬牙切齒:“別以為此事就這樣結束了!難道你跑到皇上面前首告,傅沉歡的賤奴身份就這樣被掩埋住了?做夢!”

黎諾低聲說:“是麽。”

安王一定不知道,他們那有句話叫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

她搶先一步說出他們所有的計劃,皇上和安王反而被堵住了路,若再照原來計劃進行,還有幾人能信?此刻除了拿出證據證明傅沉歡的确是個堕箱奴,否則光憑一張嘴說的指控,已經沒有什麽效果了。

黎諾道:“這種事情要一擊中的,現在你們失了先機,就算你出面指控,拿出再多人證,可不看到沉歡哥哥身上的奴印,人們是不會輕易相信的。”

安王冷笑:“是啊。但本王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傅沉歡究竟是不是堕箱奴,沒有人比本王最清楚。當初,是本王親自去挑的人,親自從箱子裏将他提出來,他身上鎖骨處的奴印,是本王親自用烙鐵烙掉!只是左腿上的本王沒動,這世上,總不能連最後一樣證明他卑賤的證據都銷毀了,不是嗎?”

他上上下下将黎諾掃一遍,不屑笑道:“你曾為他換過傷藥,難道你不知?你這謊言又能撐到幾時?本王沒有什麽可心急的,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真是抱歉,父王要的真相,永遠都等不到了。”

“你說什麽?”

“我已經把你們所有的計劃都告訴了傅沉歡,他只是寬和善良,卻并非軟弱可欺。當他知道你們欲如此歹毒置他于死地,難道他會等屠刀架在頸上,才奮起反抗嗎?”

安王的臉色驟然變了。

“什麽時候?!你——你什麽時候告訴他的?”

黎諾平靜道:“五日前……七日前……我也記不太清了。”

安王大腦中轟隆一聲:徹底完了。

任憑傅沉歡再好的脾性,當他得知一切、得知自己已經被逼上絕路,就是不反也得反了。

很可能……傅沉歡現在已經整編軍隊向京城殺來了。

安王雙拳捏的極緊,因劇烈的恨意,眼珠沁出一層血色。他憤怒大叫,轉身一把取過牆上的長鞭,輪開胳膊狠狠一鞭向黎諾抽去。

黎諾從一早就開了防護機制,看到鞭子打來雖然下意識心跳如鼓閉緊雙眼,但卻沒有太多恐懼。

“啪”的一聲,姑娘柔弱的身軀一顫,衣衫上陡然顯出一道淋漓血色。

雖然不痛,但黎諾明顯感到眼皮一沉——傷是實實在在的,她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雷霆一鞭。

“啪!”“啪!”“啪!”

鞭子抽打在皮膚上的聲音源源不絕,安王打紅了眼,每一下都沒收力氣,黎諾渾身都是黏膩的鮮血,甚至能感覺這個身體的生命力在流失,她越來越疲倦。

黎諾從頭到尾一聲不吭,被打到奄奄一息也不曾發出一個字的求饒,到讓累的氣喘籲籲的安王更加憤怒。

“本王倒沒看出,你竟是個有骨氣的。好哇,”安王一把扔了鞭子,“你不是很心疼傅沉歡嗎?把那被畜牲咬成殘廢的賤奴捧的金尊玉貴,既然你這麽疼他,不如也嘗嘗被青犽撕咬的滋味。”

應斜寒原本一直側頭沉默,聽到此話,終于眉目微動:“王爺。”

“王爺稍安勿躁,或許此事并沒有您想的那麽糟糕,就算到了最壞田地,傅沉歡發兵京城……”應斜寒看了黎諾一眼,“留她一命,說不準也可拿捏傅沉歡的軟肋。”

他本該一言不發,應斜寒雙拳握緊。

要知道黎諾死的越慘,傅沉歡的傷痛和恨意就越深,對他們就越有利……可是,看這嬌弱柔稚的姑娘受盡酷刑,氣若游絲卻無怨無悔的隐忍,他竟動了恻隐之心。

安王卻像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她?就憑她?用她能讓傅沉歡繳械投降、引頸受戮?應大人也實在太天真了,來人!”

他大喝一聲,門外立刻響起鐵輪滾動的聲音,伴随着野獸粗重的喘.息聲。

原來他早有準備,看來這一遭罪是非受不可,應斜寒緊緊抿着唇,向黎諾看去一眼。

她滿身鮮血,氣息奄奄半阖着眸,根本沒有察覺他的目光。

抱歉了,他微微動了下嘴唇,終于逼迫自己轉開目光,不再看她。

黎諾眼皮沉重極了,視線已經有些模糊,只隐約看到兩只龐然大物的黑影,卻看不清具體模樣。

随着一聲野獸的嚎叫,她能感覺有什麽潮熱腥臭的東西正向自己撲來——

黎諾閉上眼睛。

結束了。

一切都,終于結束了。

“小石。我們走吧。”

作者有話說:

前30留評的寶貝發紅包哈~周四換榜,所以周四的下午3點左右發,寶子們記得來看~比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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