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哄人高手

深夜, 禦書房。

大雪紛然而落,寂靜而無聲地灑滿宮院,雪夜的清冷為深冬更添一絲寒涼,紅梅簇簇映着白雪, 暗香撲鼻, 寧靜淡雅。

黎玄景從外邊回來, 滿身風寒氣,他護着一株紅梅, 輕輕抖了抖上邊的白雪。

屋內侍奉的小太監連忙上前伺候。

解下披風, 黎玄景面無表情揮揮手,将左右伺候的小太監都趕出去,他緊握着剛剛折下的紅梅, 走進內室,旋開機關。

暗室中打掃的非常幹淨, 一看就被人細心擦拭打掃過。這裏沒人敢踏足,是誰清掃的不言而喻。

黎玄景取過布巾,親手将祭臺擦了一遍又一遍。

細心将所有灰燼都清理幹淨,他才小心珍重的将那株紅梅慢慢放在臺上, 旋即跪于下首。

“母親, 兒子一切都好, 您在天之靈, 盡可安息。”

他說完, 靜靜磕了一個頭。

起身後,黎玄景的目光望向另一個牌位, 還未張口, 喉嚨間已經有些許哽咽之意。

他眼眶隐隐發熱, 輕聲道, “姐姐,你近來可好?你……你還記不記得我?若是偶爾也想起我,為什麽從來沒有在夢中見一見我……我真的很想你啊。”

他雙唇抖了半晌,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望着黎諾的牌位,就仿佛這個人就站在他眼前一樣。

他目光虔誠,帶着祈求:“姐姐,玄景不敢欺瞞你任何事情,你在天上,必定能看得見我做下的事……我知道你正直善良,雖是姑娘家,心中卻有丘壑,若是看見我身為夏朝皇族血脈,卻與北漠人勾結,應當會生我的氣吧……”

“可是我實在太無能了,只要能殺傅沉歡……”黎玄景閉上眼睛,“就算出賣這身皇族之血,我也完全不在乎,我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出身,是皇子或是平民。可是……姐姐,求你不要對我失望。”

上首的牌位寂靜無聲,在靜靜的燭火下,竟有一種悲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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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玄景看了許久,又重複道:

“你不要對我失望,我知道你委屈,絕不可能放過傅沉歡,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他輕聲,仿佛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想找人安慰一般,“其實當不當皇帝,都沒什麽所謂,我根本不感興趣。我只想将算計你、傷害你的人送上黃泉,如果你還像從前那樣憐惜我,疼愛我,就多來夢中看看我吧……”

他正靜靜說着,忽然聽見外邊鈴聲輕響,黎玄景眉心一皺,一抹不耐煩的情緒湧上眉頭。

他咬了咬牙,深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着語氣:“姐姐,我去處理一些事情,之後再來看你。”

黎玄景走出內室,外邊跪着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禀報:“啓禀陛下,應大人求見,在門外候着呢。”

“宣他進來。”

黎玄景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一掀衣袍坐在寬大的龍椅上,懶懶靠在一邊,盯着門口,一只手在桌上敲來敲去。

應斜寒一進來就看見黎玄景這副懶洋洋的模樣,當下也沒說什麽,行了個禮,開門見山:“陛下,微臣深夜來訪,望陛下勿怪。明日傅沉歡就要動身了,微臣懇請陛下下一道聖旨,準許雪溪同行。”

黎玄景道:“雪溪是北漠質子,不得踏出京城,他有什麽資格去青川。”

“正是如此,微臣才來請求陛下的特赦。”

黎玄景冷冷笑了一聲,“你這又是有什麽好計策?怎麽連雪溪都扯上了?他只不過一個無權無勢的質子,就算去了,能做什麽?”

應斜寒沉默了一瞬間。

他慢慢抿唇,斟酌着說:“微臣與傅沉歡之間早已勢成水貨,彼此很難在對方身邊塞人,但雪溪卻不一樣,他有他的身份引人注意,沒有人會想到他這麽快已成陛下的人。這樣一來,他便可以做為我們的耳目,通過他掌握傅沉歡的動向,也可尋求機會……”

“停,停停停,”黎玄景揚了揚手,扶額低笑,“應斜寒,你到底是為了什麽,還是說實話吧。你這樣說的不盡不實,朕聽在耳中怎麽相信、怎麽下這道聖旨?還是說,你現在已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他本就不耐煩,耐着性子聽到此處已經忍不住了,開口言辭犀利:“換做是你,聽這種既無前言又無後語的話,上來就直陳雪溪可以做為耳目,你會相信麽。他雪溪何德何能能在傅沉歡身邊潛伏?他們是親兄弟不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他絲毫不留情面,應斜寒神色未變絲毫,只是略一遲疑:“微臣……”

終于,他沉聲道:“陛下,這其中——确實有一段糾葛。實際上傅沉歡近日甚是奇怪,他竟對一位女子動了真心,很是寵愛信任。而這位女子于雪溪頗有淵源,曾經在她瀕死之際,為雪溪所救,是一份莫大的恩情。”

黎玄景聽明白了,略略擡了擡眼皮:“你的意思是,你口裏所說的這位姑娘,願意替朕辦事?從她入手,通過雪溪穿一條線。”

“是。”

他直勾勾的盯着應斜寒,神色一如之前那般漫不經心:“應斜寒,你不是在跟朕講故事吧。”

他說的這一段話,每個字他都聽得懂,但連在一起只覺得好笑,“傅沉歡對一位女子動了心……不知是哪路天仙下凡啊?他不是一向裝出一副守身如玉,用情至深的樣子,怎麽這令人做嘔的面.具就不接着戴下去了?朕還以為他要為朕的姐姐終身不娶,差一點都要被他感動了哈哈……”

黎玄景連連冷笑:“這女子更是奇怪,攝政王大權獨攬風頭極盛,她既得寵愛,怎麽不好好想想如何籠絡傅沉歡的心?反倒要跟我們攪和在一起,這對她有什麽好處?朕從沒聽過比這更好笑的笑話。”

應斜寒低着頭,眉心一點一點擰起,墨黑的眼珠微微幾轉。

這位小皇帝七歲登位,到如今六年過去,成長速度确實驚人,已經無法用真假參半的話來糊弄。想讓他相信,必須再亮出一些牌。

應斜寒慢慢開口:“回禀陛下,微臣并非玩笑,這位女子——實則就是前些日子傅沉歡所言尋回的康靖伯府孤女。當時他請您明發诏旨,承認這位姑娘的身份,您應當還有些印象的。雖然康靖伯府已經覆滅,但這姑娘并非全無栖身之處,然而,她從回京以來便一直居在攝政王府上,這于禮不合,豈是一位未出閣的女兒家自願的?即便傅沉歡對她有意,強取豪奪,但她卻未必因為他位高權重,便對他有情。”

“況且,當年康靖伯一家遇難,乃是受傅沉歡的指派南下,算起來,傅沉歡也算間接害死她全家的兇手。她雖是一介柔弱女子,卻也有胸襟骨氣,自然不願意委身仇人。”

黎玄景靜靜聽完。

臉上玩世不恭的懶散略有收斂,他沉默一會兒,“康靖伯……朕對他有些印象,是個難得忠厚老實的人,老實的有些愚笨憨傻。他的女兒,朕倒可以略微照顧些……既然她不願意呆在傅沉歡身邊,朕想辦法給她指個去處就是,不必攪和這些污糟事。”

應斜寒勸說:“陛下,那是個有主意的姑娘,只怕父母之仇未報之前,并不甘心安然度日。”

黎玄景一哂,“她天真,你怎麽也跟着天真起來?傅沉歡是何等人物,豈會被一個小小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他現在對她感興趣,寵愛幾日,不過是以為她柔弱無害。若察覺到她有二心,他豈會容她?”

“本是一位嬌生慣養的姑娘家,想在傅沉歡眼皮底下玩弄心計,那是癡人說夢,只怕不知道怎麽死的。”

應斜寒沉默了一下,擡眸望着黎玄景。

他原以為自己足夠了解這位少年皇帝,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為了大局,也因為自己那一點點的私心,他絕不會告訴黎玄景真相。可沒想到,即便自己這樣說,黎玄景居然會為一個素未謀面、并不相識的姑娘做打算。

大概是知道她與他追思之人年紀相仿,将心比心都做到如此地步……

若是讓他知道真相,只怕他什麽也不用幹了,阻止黎玄景發瘋都拉不住。

應斜寒定一定神,緩聲道:“陛下,既然這位黎姑娘有心,便讓她試一試又何妨?微臣不曾逼迫她什麽,若是加以阻止,反而拂了她的心願。再者,眼下傅沉歡對她的寵愛的确非比尋常,像是動了真情的樣子,能否成功尚不可下定論。她若不能成事,我們并不損失什麽,可若一旦成功,我們可就除了傅沉歡這個心腹大患,您的郁結盡可消散——逝者亡靈在上,亦能含笑九泉。無論怎麽看,對我們,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他飽讀詩書,城府又深,談判拿捏有度,又懂得戳痛點,很打動人心。黎玄景果然面色沉寂下來,低垂着眼眸靜靜思索。

好半天,他說道:“罷了。”

“那便看她造化。朕明日便下旨,讓雪溪跟傅沉歡同行。”

雖然青川那邊也有部署,但是多一份力量,便多一份致傅沉歡于死地的把握,總歸,也不算是個壞事。

應斜寒道:“多謝陛下,只是還有一事,請恕為臣多嘴,陛下究竟在青川設置了什麽……”

“你确實多嘴,”黎玄景的臉色冷下來,鋒利的眉毛緊皺,“朕是否事事都要向你彙報?應大人應該沒有這麽大臉面吧。”

一言不合,他說話就不好聽。應斜寒已經習慣了,倒也沒什麽反應。

黎玄景一臉不耐懶得再說,擺擺手,“出去吧,朕要休息了。”

……

京郊官道。

黎諾坐在馬車中,掀開車簾向外望。

她一張瑩白如玉的小臉在細碎落雪中更顯嬌豔,像冰天雪地之間盛開的煙絲紅梅,精致靈動,眉目如畫。

京郊這邊的雪比之城中小了許多,如同細小的冰晶一般簌簌落下,此時無風,漫天碎雪如煙似霧。

“諾諾,把簾子放下,不要着涼了。”不過片刻,傅沉歡忍不住出聲提醒。

這簾子極厚,放下後确實可以抵擋不少寒涼,黎諾乖乖放手,捂了捂肚子,她這副身體弱,這兩日也不舒服,确實不能冷到。

簾子放下,車內安靜不少。黎諾唇角一彎,轉過身就開始鬧傅沉歡。

她蹭兩下過來,緊緊挨着傅沉歡,雙手挽住他手臂沒骨頭一樣賴在他肩膀上:“沉歡哥哥,你終于肯理我啦。”

傅沉歡深感無奈:“這是什麽話,我哪有不理你。”

黎諾連連點頭,“當然有了,你都不主動跟我說話,我問你什麽,你也都只回一兩個字,惜字如金的。”

說的煞有其事,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仰望着他,只看他怎麽回答。

她嘴上說的委屈,其實是在逗他。她這個人格外壞,最喜歡看嘴笨的人磕磕巴巴,更何況這人是傅沉歡——雖然他口齒伶俐,但在自己面前,已經算得上笨嘴拙舌了。況且在她眼中,傅沉歡怎麽樣都是招人喜歡又有趣至極的。

一般這樣說時,傅沉歡都會緊張,但這一次他卻沒有如她所願那樣結結巴巴。

垂眸看她一眼,本來沒什麽表情,卻不過一瞬側過頭,忍不住含笑。

黎諾追過去鬧他:“你笑什麽吶?”

他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原來倒沒發覺,我的諾諾這般不講道理。”

他嗓音低沉磁性,“我的諾諾”四個字更是讓黎諾臉頰一紅,嘴硬道:“我哪有不講道理?”

傅沉歡又是縱容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發。

明明自己心虛,擔心他生氣。跑來鬧他,還倒打一耙,先說他的不是。

但即便他什麽都看得透徹,也還是忍不住道:“是我不好。”

黎諾心中一軟,輕輕将頭靠在傅沉歡肩膀上。

其實哪裏是他不好,他分明什麽都明白。是自己心裏覺得內疚,這樣胡攪蠻纏一下,好能把接下來的話說出來:“沉歡哥哥,你別生我氣嘛……我并不是與雪溪有很深的交情才去看他的,只是他到底曾救過我,我承他一份恩情,如果太過冷漠,心中有一點點過意不去。”

她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着一點點,究竟有多小,“就這麽一點點,而且還是過意不去,完全沒有任何別的感情。”

本來傅沉歡聽見“雪溪”兩個字,笑容淡了兩分,但看黎諾這樣古靈精怪的解釋,又忍不住揚起唇角。

“我知道。”他低聲。

“你知道,那你還跟我生氣,怎麽一直不跟我多說幾句話?”其實黎諾知道自己有點欺負人,傅沉歡向來話也不多。

只是,自己前腳剛剛給雪溪送了生辰禮,後腳被傅沉歡知道這件事,再看他神色有一點點冷淡,就覺得心虛的不行。

傅沉歡低眉:“我哪舍得生你氣。”

就算有一點點生氣,也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他只恨當初為何不是自己第一個發現諾諾,倒讓雪溪與諾諾相識,還欠下他一份不小的人情。

他看見他,本就不虞。若再見他與諾諾站在一起,他真怕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殺意。

可是……傅沉歡頗為無奈地垂眸看了黎諾一眼:哪怕是為了諾諾,他再厭他也應當忍耐一下,沒得讓她難過害怕。

黎諾與他目光對視上,便彎唇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沉歡哥哥,你別不開心啦,我跟你保證,以後我不會再親自去了,真的。嗯……以後每年他再過生辰,我就派人給他送些禮物,也就是了。”

這樣說完,傅沉歡并沒有露出太多欣喜的神色,只是點點頭,沒說什麽。

黎諾伸出一根細白手指戳戳他。

他看來一眼,不說話。

黎諾忍着笑,真小氣。

不舍得逗他了,她直起身子湊在他耳邊:“因為我該上心的生辰只有你一個人的,知不知道?我問過樂樂啦,她這個百事通竟然不曉得,還是輾轉從羅叔那裏打聽出來的……”

她語含笑意,嗓音溫柔甜暖,“我的沉歡哥哥是五月初九生,對不對?”

她滿意的看着傅沉歡原本白淨的耳根,在她注視下,一點一點紅起來。

上一次傅沉歡的生辰,恰逢他出征北漠,等他回來後,又讓他傷心痛苦了六年。黎諾想,此後她會全力以赴,将過往虧欠他的一一彌補。

傅沉歡眉眼無奈,低低說了句:“坐好。”

黎諾最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一點記性也不長,明明聽見傅沉歡聲音略有緊繃,卻也渾然沒放在心上,還湊在他眼前。

即便一句話也沒講,她那雙明澈的大眼睛也仿佛會說話一樣,撒嬌撩撥,無一不通曉。

傅沉歡實在不想忍了。

他本就在心中暗暗強制壓抑深沉的感情。這種壓制,在得知她親自為雪溪送生辰禮之後,攀到了頂峰——太濃烈的愛意湧動,底下滿是占有欲的暗流,以及從來沒有消散過的洶湧不安。

沒有辦法告訴她,只有緊緊抱她、深深吻她,才能将壓抑的有些刺痛的心髒稍稍纾解。

但他一點也不想吓壞了她。他的心與靈魂已經再無法為禮數所縛,無法控制。可他的行為,最起碼要君子一些。

而他到底不是聖人。

傅沉歡的眼眸一寸寸暗下去,手臂一勾,溫熱的大掌緊緊貼在黎諾後腰,幾乎将她整個纖巧的腰握住。

略施力道,立刻讓她絲毫動彈不得,便是有心想躲,也全然做不到了。

黎諾馬上感覺自己要遭,趕緊讨好的笑道:“沉歡哥哥,我……”

傅沉歡哪裏還會給她再開口的機會,傾身低頭,不由分說吻住她的唇。

這嬌嫩的唇瓣猶如帶着露水的玫瑰,清甜柔軟,叫人一嘗難舍。他手上扣的越緊,舌尖愈發深入。

“唔……”她抗議。

他察覺到,更加霸道無聲地堵住她的唇,讓她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也許,這并非是他有意,而是一旦放縱了自己,便無法控制內心的野獸。

黎諾被傅沉歡吻得眼淚汪汪,她真想不明白,為什麽傅沉歡明明對她無處不縱容,任何情況都溫柔小心待她,只偏偏接吻時,力氣大的要命。

都說了,她又不是不給他親。但每次連回應他一兩下都無法做到,只能被死死禁锢着,随着他的節奏,連一口氣也換不上。

她喘不過氣,伸手去推傅沉歡肩膀,卻只摸到他筋骨結實的肌肉,仿佛銅牆鐵壁一般,根本不是她的力氣可以撼動分毫的。

甚至下一刻,他空閑的手抓住她小手,她連最後一點力氣也被盡數剝奪了。

黎諾終于想起,自己曾經也是玩火翻車過的,竟然還不長記性把他撩撥成這樣。

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深吻吻的腰肢酸軟。若不是有他有力的手臂攔着,她簡直要軟倒在他懷中——她想不出,這世上還會不會有比她更丢人之人。

然而,很快,黎諾倏然睜大雙眼,呆愣愣的怔忡片刻,忽然掙紮。

她的動作幅度和先前不同,很明顯的抗拒,傅沉歡立刻感覺到,旋即放開她。

但黎諾卻并沒有像受驚的幼鹿一樣躲到角落,還僵硬地愣在原地。

“諾諾。”傅沉歡不知出了何事。

黎諾微微垂眸,餘光瞥見坐墊上那一點紅,整個人更加呆滞——果然,是教訓吧,第二次翻車比第一次更慘烈得多。

她快哭了:“你……你……”

“嗯?什麽?”

“……你換個車坐。”

傅沉歡還想查看她情況:“出什麽事了……”

黎諾連忙按住他手。

她恨不得原地消失:“我裙子髒了。”

說完之後,她只覺靈魂也出竅了,原來沒有最丢人,只有更丢人。

傅沉歡啞然之後,立刻反應過來,心中又憐又愛,被她這副可愛模樣逗得有些想笑,卻怕她更羞窘,生生忍住:“我讓原樂過來幫你。”

黎諾哼唧:“嗯……都怪你。”

他摸摸鼻子,低聲哄道,“怪我。”

實在沒忍住,在她柔嫩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傅沉歡才叫停馬車打簾下去。

其實黎諾也不用原樂幫什麽,換了她拿來的幹淨衣物,又将坐墊換掉,迅速收拾停當,傅沉歡卻又回來了。

黎諾現在看見他就覺得臉頰滾燙:“不是要你換一輛馬車嗎?怎麽又回來啦?”

傅沉歡低低應了聲,“嗯,不換。”

他将搭在臂彎的披風展開,溫柔細致的圍在她身上,将她整個人妥帖的包裹起來。他動作時,無聲的愛幾乎要從身上溢出來。

修長的手指在為她系披風帶子時,時不時會蹭到她下巴。

感覺到有一下沒一下的微微癢意,黎諾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

“別動。”傅沉歡含笑看了她一眼,将披風邊角重新壓好。

旋即将她輕輕攬進懷中,讓她靠在他溫熱的胸膛上。

就這樣永遠鮮活生動下去吧。

她的真實,撫平他心中那些不安,讓他深愛的同時,甚至生出感激來。【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黎諾在他無微不至的體貼中,終于乖巧下來,小奶貓一樣縮在他溫厚的懷抱中,将手貼在他腰側,難得一句話也沒有說。

周身的溫暖讓她漸漸眼皮沉重,困倦襲來,幾乎就要睡過去。

她臉側貼在他胸膛沉穩有力的心跳,半睡半醒間,忍不住喃喃道:“沉歡哥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麽事,讓你傷心難過了,我一定、一定不是故意的……你等一等我,不要一直不理我好不好?”

話落,她只聽見傅沉歡低低一笑。

他無聲的吻輕輕落在她發頂,細致溫柔,仿佛一句承諾。

無論你做什麽。

我會永遠包容你。

作者有話說:

前五十紅包寶貝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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