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重獲新生

攝政王暴斃并未掀起太大的風浪, 這主要歸功于龍州軍。

龍州軍是傅沉歡一手培植起來的,對于他的死,龍州軍全體仿佛一柄歸鞘利劍,沉默地接受收編與整改。

漸漸的, 自角落裏滋長的言論窸窸窣窣傳出, 從細縷微言慢慢彙聚成一股強大水流鋪陳在朝野上下。

“陛下賜了如此谥號, 這……陛下和攝政王并不像仇怨已深的樣子啊……”

“這也不難理解,攝政王從未把住權柄不肯放手, 更不曾濫用私權謀利, 這還不是忠臣麽?”

“但他的确手段殘忍,手上亡魂無數……”

“這便狹隘了,陛下比我們更心如明鏡, 攝政王這些年雖說手腕強硬些,但懲治的都是重罪之人确無冤屈。說到底, 他辦的樁樁件件事從不是為了自己,反而心系家國。”

“天貞五年,若無攝政王雷霆手段,貪墨震災款的事哪能處理的那般漂亮, 到如今都無人敢再犯, 說到底……看雷州的百姓供奉長生廟人人敬仰, 便可見一斑……”

“千古之臣啊……”

生前沒人談論這些, 作古之後, 靜竟一一細數出這許多好出來。甚至出殡之日,陛下在忠谥封號之後又尊為“禦兄”, 更恩賜鼓吹随行, 百姓自發道祭, 綿延百餘裏。

後世流傳為一段佳話。

應斜寒臉色發白匆匆沖進英乾殿, 門口的太監正要通報,他卻已經闊步進殿,連最起碼的禮數都忘了。

殿內周長德正低眉順眼侍奉着,見應斜寒徑直闖進來,吓得舌頭都打結了:“應大人您您……您可有要事求見陛下?這……”他趕緊罵道,“這都是外邊的奴才們實在沒規矩,通傳的聲音也太小了些……”

黎玄景擱下筆。

他臉色陰沉沉的,一雙清潤的眼中布滿了紅血絲:“周長德,你這本事越發大了,朕的面前也敢滿口胡謅。應大人強要闖殿,可有來得及通報?”

他輕描淡寫,“拖出去仗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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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祖宗好幾日不對勁,越發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政事一道更是幹脆利落雷厲風行,好像憋着火一般,周長德心中暗暗替應斜寒捏了把汗。

他不敢不求情,攝政王已經不在了,再去一個忠心耿耿的應大人,這可真要了命了。

他苦着一張臉:“陛下消消氣,消消氣,應大人向來守規矩的,這麽急必有要事……”

黎玄景冷冷勾了勾唇角,掃一眼階下人,還真沒再發火。

往椅背上一靠,将寫好的聖旨扔在周長德身上:“差人拿給雪溪,讓他收拾收拾,盡早回北漠。”

下面應斜寒聽了,略有茫然:“——陛下要遣送雪溪回國?”

“不然呢?”黎玄景歪頭笑,“當初與北漠締結盟約,本就無需人質。是他們自己病得不輕,非要送來一個皇子為質。如今眼看便要到一年之期,早點送回去,顯得我夏朝很有雅量不是麽。”

應斜寒無話可說。

這件事對于他來說本也不重要,雪溪已經沒有價值,黎玄景想怎麽折騰他也不想管。

嘴唇翕動半晌,應斜寒顫聲:“陛下,微臣聽說昨日傅沉歡出殡之時,安排了兩副棺椁……”

黎玄景的臉陡然扭曲,随手抓起桌上筆硯狠狠擲在應斜寒身上,“你還有臉問!!”

應斜寒肩膀被這狠狠一砸頓時湧出血,漸漸染透绛紫色的官袍,“所以……”

他喃喃道:“所以真的是她……怎麽會……怎麽會呢……”

黎玄景盯着他,看他一向風輕雲淡游刃有餘的面具徹底碎裂,底下是一張迷茫痛苦的臉。

他轉身,似乎悲痛的不能自已,雙肩劇烈顫抖。

黎玄景這幅模樣讓應斜寒面色更白,周長德在一邊看了,也不敢勸,自己用袖子拭淚,“應大人,陛下因這個事,已經茶飯不思好幾日了。您就別在這個時候提這些了……”

應斜寒看他一眼,漸覺心如刀絞。這消息被遮得太嚴實,若非他今早聽了杜泰的禀報,察覺不對,他便一直這樣蒙在鼓中。

看黎玄景抖得厲害,想來是傷心至極了。

沒有人知道,黎玄景背對着衆人笑得幾乎斷氣,要拼命忍才能不笑出聲來。他幾乎憋出內傷,強行壓抑半天,終于換上一副悲苦陰郁的神色,慢慢轉過身來。

“你猜的不錯,姐姐已經不在朕的身邊了。”

饒是知道,應斜寒聲音也瞬間拔高:“怎麽會這樣?諾諾好好的,她怎麽會死?”

黎玄景擡起眼,很是陰鸷地盯着應斜寒,“朕也想知道。她才剛剛回來不過幾日,朕以為自己失而複得,還沒有想好要怎樣好好寵着她……你只想着死一個傅沉歡便萬事大吉了,你有沒有想過姐姐恢複了記憶,她又該如何自處?”

應斜寒大驚失色:“什、什麽——她恢複了記憶……”

“……不錯。傅沉歡死後沒幾日,姐姐忽然郁郁寡歡,以淚洗面。朕問過才知,原來……原來這麽多年,竟是朕看錯了傅沉歡。”

他滿目痛惜:“若早知他們二人是那等感情,朕不會讓她……她也不會大受打擊才……”

他編不下去,又不願意說那些字眼,便假做掩面。

應斜寒慢慢退了兩步,腳下幾乎站不穩:那日她所謂的計劃,就是給傅沉歡親手喝下毒酒。既然如此,她心中應該明白傅沉歡是如何深愛着她……但她仍然選擇讓傅沉歡死,這就證明她根本就不愛他不是麽?可為何還會受了刺激,從而恢複記憶?

黎玄景看應斜寒這茫然悲痛的樣子,心頭痛快不已,幾乎想笑出來,但臉上卻是一副傷心至極、後悔不疊的表情:“姐姐恢複記憶後竟痛不欲生,就那麽随傅沉歡去了……朕若清楚姐姐心意,又怎麽會那樣對待傅沉歡、又何必非讓傅沉歡死……”

他說的是事實,但聽在應斜寒中,這事實又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應雪寒難以置信,嘴唇都在顫抖:“陛下難道就沒有攔着她?”

黎玄景悲恸:“攔着?姐姐的性格……她若想做什麽事豈有不成的。她死志已定,怎麽會提前告訴朕?”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低笑,笑容癫狂含痛:“錯了,這麽多年都錯了……”

錯了,這麽多年都錯了。

應斜寒心頭環繞這句震耳欲聾的話,雙目呆滞,已不知該說什麽。

黎玄景将他這副樣子盡收眼底,欣賞的差不多,也懶得再瞧他:“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等應斜寒退出大殿許久,黎玄景遣散衆人,才慢慢露出一個淺淺微笑。

此事到此刻已毫無破綻,這些日子他演戲也演得很舒暢,雖然有時候想想姐姐和傅沉歡在一起還是有些不忿。

半晌,他轉頭看向東方,目光深遠,絲絲縷縷的思念。

臨江陵。這是他為他們挑選的栖身之地,算着日子,他們也應該到了。

不知有沒有安頓下來,雪溪能不能照顧好她。若非自己身份所制,又必要留在這裏收拾殘局,替姐姐做一切善後,他真想親自去為她打點好、親自照顧她。

沉住氣,想來不過幾日,姐姐便會來信了。

笑了一會,黎玄景唇角又壓下來,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擊桌面。姐姐想要的,他都一一辦到了,也不知那讨人厭的家夥醒了,會不會怪姐姐把他的攝政王名號弄沒了……應該不會的,畢竟最後他真的如姐姐所說,不僅按兵不動,還毫不猶豫喝下毒酒,勉勉強強算合格。

要是敢因為丢了王爺之名對姐姐有一點點的不好,他立刻把他抓回來灌杯真的。

黎玄景想過一陣,心裏舒坦點。傅沉歡是他誤會了,可應斜寒卻不無辜。

“應斜寒,你活該。”黎玄景勾唇喃喃,“你欺瞞朕,朕自然要千百倍的還給你。別以為朕不知你那肮髒龌龊的心思,你也配觊觎我的諾諾姐姐。”

他不殺他,也不會罰他。以應斜寒的偏執,恰恰這樣的結局,他才這輩子都不會放下。

“你這便在此陰影中不得自拔,郁郁一生吧……”

***

應斜寒失魂落魄走出大殿,在開敞寬闊的宮道上踯躅前行。

烈日下他蒼白似鬼,仿佛再多待一會,便會在日光中化為煙霧就此散去。

諾諾死了……

她就這麽死了……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他滿心歡喜,只等傅沉歡的死訊,還以為從此他也算有了機會……

應斜寒滿身頹然,走着走着,忽然捂住胸口半跪在地,痛得站不起來。

那年安王府驚鴻一見,她用那般柔弱的身軀緊緊護在傅沉歡身前替他擋那雷霆一鞭,他便忍不住側目——這世上竟有如此溫暖的偏寵。

從此他上了心,默默觀察探尋,每了解他們的事多一分,心中便翻一倍嫉妒。

別人的東西真好啊。

即便那時他已擁有頗高的地位,賢良的聲名,公主殿下的青眼,可他頓覺索然無味——他還從不知被人疼寵呵護,滿心滿眼只他一人的滋味。若是擁有,他必定加倍珍惜。

但已屬于別人的溫暖怎可輕易被他擁有,他很清楚自己搶不來,所以當有一個機會能毀去這份美好時,他略一猶豫,便做了其中推手。

他得不到的,也不想別人那般歡喜。

誰成想接下來的六年竟是自己輾轉反側,心碎難安。他竟比之前更加瘋狂的嫉妒傅沉歡——曾經得到和從未擁有,究竟哪個更可悲?看着傅沉歡煎熬絕望,他滿心痛快的同時,卻也覺凄涼嫉恨。

直到她回來,她失憶,他便知自己胸口這惡氣終于可以一吐為快了。

傅沉歡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手裏,雖然他很遺憾不能親眼看見他的表情,但想必一定十分精彩。

可最後……

可最後。

為什麽他機關算盡,卻是成全了別人的愛情?他永遠也比不過傅沉歡,他們可以用兩條生命之重令他看清自己的癡心妄想。

兜兜轉轉竟回到最初,天上地下,他們是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了。這一生他唯一沒有搶到的東西,若能再小心些……她是否能夠屬于他一回?

永遠也沒有答案了。應斜寒猝然閉眼,白日風急忽起,夏意盎然宮景之中,他仿佛沉寂在冬日再無生命的枯木,與這滿園生機格格不入。

……

……

臨江陵。

床上靜靜安睡的男子容顏俊朗而昳麗,肌膚白皙若冷瓷細膩,一雙長眉凜冽墨黑,仿佛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不食人間煙火的矜貴與清雅。

黎諾握着傅沉歡一只大手,将他蒼白冰涼的手指抵在唇邊,無聲地吻了一遍又一遍。

“諾諾,”門口溫潤的男聲伴随輕輕敲門,“我方便進去麽?”

黎諾應一聲:“進來吧。”

她看着靜靜走近的雪溪,“怎麽啦?”

雪溪笑道:“沒什麽,我看看他怎麽樣……唔,氣色越來越好了。”

他心中安慰,回頭看一眼黎諾卻皺眉,“諾諾,你去吃些東西吧,這幾日你吃的也太少了些,人都瘦了。等到雪徹醒來知道是我把你照顧成這樣,肯定更不願和我做兄弟了。”

他現在叫雪徹倒是順口,黎諾笑了笑,“我沒事,一會就去吃飯。我算着日子,他這幾日說不準什麽時候就醒了,我想看着他。”

雪溪無奈,“好吧,那我把飯食端來,你多少吃些,不許像上次一般只動兩口。”

“好,謝謝你。”黎諾眉眼微彎,點頭答應。

雪溪淺笑着搖搖頭,“與我還客氣什麽。只要你好好的,把身體養好些,我才算對得起雪徹。”

還不是她之前的說法令他擔心不已,口無遮攔地說若有一天自己不在——現在看她這副樣子,他是真的害怕。

雪溪蹑手蹑腳轉身出門,他們曾相處過一段時日,他還記得黎諾喜歡吃的東西。思來想去沒敢像上次一樣擺的太多,怕她更吃不下,便花心思擺的精致可口。

飯食送來,怕黎諾不吃,又絮絮叨叨叮囑好幾句才離開。

黎諾看着那些,猶豫了下不忍心拂了雪溪好意,便坐過去先拿了塊糕點,還未咽下,便轉頭吐出來。

黎諾怕雪溪發現,迅速收拾了,心裏愁得很:并不是她不愛惜自己身體,實在是一年之期漸漸逼近,眼看也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自己都有一種大限将至的感覺。這副身體越來越差,真的一點也吃不下去。

不知自己還剩多少時間,但至少要等沉歡哥哥醒來跟他解釋清楚誤會,并交代好後面的事,在這裏安排的放心,她才能安心回去。

黎諾抿抿唇,最後看一眼飯菜,便有些心虛地溜回床邊。

摸摸傅沉歡的手背,他仍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記憶中,他還沒有這般了無生氣的時候。

“沉歡哥哥,你什麽時候醒呀……”

傅沉歡閉目沉睡,鴉羽般濃密的眼睫無辜垂下,安寧而恬淡。

他看起來像是累極了,這樣睡着也掩不住疲倦。

黎諾看了很久,心疼地摸一摸他的臉。

“算啦,”她小聲道,“不着急的。”

沉歡哥哥,你累了便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裏陪着你,等你睜開眼睛就知道,以後我再不讓你生氣難過了。

黎諾坐在這裏,忍不住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臉,不小心蹭到了他頭發,有幾縷長發自床沿垂落,黎諾便伸手幫他攏攏。

剛剛把他的頭發收回來放好,卻見他手指微微一動。

黎諾心一蕩,忙不疊擡眼去看傅沉歡的臉。

上一刻還閉目安睡的人,此時已半睜眼眸,漆黑沉靜的眼睛默默望着自己。

黎諾驚喜地一下站起來,“沉歡哥哥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痛嗎?要不要喝水?”

在黎諾連珠炮的發問下,傅沉歡沒有立刻說話,他初初醒來,眼中還是一片大雪般的茫然,望着她仿佛望着夢中人。

黎諾小聲喚:“沉歡哥哥?”

他微微動唇,“諾諾……”

黎諾見他嘴唇蒼白,微有幹裂,雖然她一直會用水幫他浸潤,但也只是聊勝于無,便轉身跑到桌邊倒水。

她端水過來時,傅沉歡已撐着手坐起來,眼中茫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落寞與黯然,甚至還有一絲陰郁。

“沉歡哥哥……”

他低聲,嗓音沉啞:“我不明白為什麽。”

他心頭極冷,夾雜疲憊與難堪。為什麽他已經順從她的心意毫無反抗從容赴死,她卻仿佛在跟他開一個玩笑,毒酒喝過,再醒來卻是這樣一處透着溫馨的房屋。

一次又一次,他實在愚蠢,看不透這又是什麽把戲。但卻酸澀得厲害——難道她不知道她這樣做會讓他生出許多妄想與癡念嗎?

黎諾望着傅發揮出,看清他眼中的傷心失望。她本不想在他剛一醒來就跟他說這些,但眼下也不顧得了。

她忙不疊道:“沉歡哥哥你別難過,我說過我真的不會傷害你,現在我已經成功了,可以将一切都告訴你。”

望着傅沉歡黑白分明的沉靜眼眸,黎諾有些緊張:“你先不要生氣,再、再聽一次我說話好麽……這次全都是真話,一個字也不騙你。”

傅沉歡看着她,只道自己的确無藥可救,無論多少次都妄想不滅。

也罷,總歸他願意滿足她任何要求。傅沉歡點頭:“好,你說。”

黎諾張了張嘴,要說的話實在太多,一時都不知道該從哪件事開始說,便先将手中的水遞給他:

“這樣,你喝些水,再吃些東西,一邊吃一邊聽我給你講。”

她說完,起身去取方才被自己晾到一邊還溫熱的飯食。

然而大概看傅沉歡醒來她太歡喜,情緒起伏過大,一時忘了自己身體狀況承受不住,忽然間猛地站起來,黎諾一陣頭暈目眩。

雖然身體虛弱但精神很是清醒,這種反應又不是頭一次,她立刻暗道不好,叫苦不疊——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狀況?

但也來不及做些什麽,黎諾兩眼一黑,身子軟軟倒下去。

傅沉歡一直看着黎諾,見她身形猛然一頓,似要栽倒,立刻本能搶上去扶抱。然而他服下假死藥才剛剛醒來,身體機能還未跟上,到底差了一步,眼睜睜看黎諾昏倒在地上。

晚了一步,傅沉歡心尖微顫,暗恨自己無用,忙不疊抱起她嬌小瘦弱的身軀。

她臉色白得很,看着叫人極心疼。他眉心緊擰,只有這時他才敢讓自己的憐愛全部流露出來。

諾諾似乎消瘦的厲害,傅沉歡将人抱在懷中的第一時間如是想着。在他手上,這幾乎算得上沒有一點重量。

她怎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還是有什麽難處……

傅沉歡緊擰眉,将她小心打橫抱着,還沒思量出個所以然,忽然他腦海中很詭異地響起一道陌生的、憤怒的聲音:

“你為什麽不接住她?!”

傅沉歡下意識瞬間收緊手臂,将黎諾牢牢護在懷裏,似乎哪裏會有人來搶一般。

腦中聲音還在繼續:“你看她暈倒,為什麽不快點抱住她?別告訴我你做不到,你的武功是什麽樣,我還不清楚嗎?你還怪她是嗎?難道現在你沒死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她從來都沒有想傷害你,你憑什麽這麽對她?!憑什麽?!”

傅沉歡目光鋒利,環視四周。

他能察覺到這房屋周圍并無生息,這道聲音确确實實自他腦海中傳來。而且,話中指向句句都在替諾諾說話,并不是會傷人的樣子——至少并不會傷害諾諾,他心稍稍一松。

傅沉歡沉聲道:“你是誰。”

“我無關緊要,你看過黎諾的信,知道她并不是這裏的人,你只知道我與她來自同一個世界就足夠了。我們有許多你理解不了的事情,比如現在我可以只用聲音與你對話,你就當做我們……是天外的神仙。”

系統道:“你放心,我不傷人,我只是來告訴你所有真相。你的一切疑問我都會一一為你解答,包括我姐姐黎諾,她為你做的所有事我都會通通告訴你。”

“因為如果我不說,很多付出,我怕她不會對你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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