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對不起!”
相燕連連倒退好幾步,直接撞在了後面的電梯壁上,雙手更是完全不知道放哪裏地胡亂飛舞。
于卿看着與相燕卿反差十萬八千裏的相燕,一時間有些無語。
“那個人沒有對于卿小姐做什麽吧!”相燕慌忙問道。
于卿用一種平靜到詭異的眼神看了眼相燕,欲言又止了好久,才說:“沒有。”
相燕這才大大松了口氣,“太好了,我還以為和于卿小姐做不了朋友了。”
而電梯外的工作人員就這樣默默不說話,目光齊齊看向這一次的主要指揮人。
“那個,衛先生?”工作人員小心翼翼瞧了眼神色不明的衛鶴安,叫一聲後就沒敢說話了。
衛鶴安的視線稍稍在女性收回的手掌上徘徊了一會,而後揚起了和往常別無二致的笑容。
“于卿,你還好嗎?”他朝于卿伸出了自己的手。
于卿扭過頭,便看見了面帶微笑的青年向她伸出的手。
電梯和樓層之間有一些距離,确實需要借助外力爬上去。
于卿也沒有客氣,搭上了衛鶴安的手,同時雙腿發力,便爬上去了。
相燕沒有多想,和衛鶴安笑嘻嘻打了招呼之後,也跟着爬出了電梯。
整個救援過程持續的時間還不到十分鐘,後續的問題也不過是醫院內的補償。
之後于卿才得知紀知又因為某些原因進行了搶救,現在正昏睡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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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己這個好友的柔弱程度達到了奇怪的認知後,于卿就打算回到自己的陪護室休息了。
只是到了門口,于卿又遇見了抱着枕頭的班渡。
少年人見了她就撲進她的懷裏,還沒有來得及蹭兩下,就被于卿拉開了。
“要注意好社交距離。”于卿對班渡語重心長說道。
班渡被拽着離開了暖呼呼的擁抱,再加上大晚上的神經疲憊,竟然就這樣呆愣愣地不說話了。
于卿待了一會等班渡反應,發現對方還是不說話,不由得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
溫度正常,沒有生病。
“怎麽了?”于卿問他。
班渡就着于卿的掌心蹭了蹭,面頰微紅,“我擔心卿姐姐出事了,不敢睡。”
小孩子的擔心總是容易把小的事情放大化,班渡這樣想也正常。
“謝謝你的擔心,我沒有事。很晚了,你先去睡吧。”于卿放下自己的手,順便把少年有些淩亂的發尾整理好。
指尖離開發尾時正好觸碰到對方的耳垂,立刻激起了一圈紅色。
班渡抿唇羞澀笑了一下,“卿姐姐,明天我們一起回書店吧。星期一的早上,肯定會有很忙的。”
于卿點點頭,“我知道了。”
班渡這才邁着開心的步伐回到自己的房間,進門時還不忘和于卿互道晚安。
第二日的清晨,于卿起得稍微早了一些。
來到紀知的病房,發現對方依舊在昏睡。
一邊的心電圖在跳動,滴答滴答的聲音還算平穩。
在班渡整理好東西之後,于卿便和相燕道別了。
“說起來,于卿還記得殷度嗎?”
在最後地道別前,衛鶴安突然問了于卿這樣的問題。
【殷度,你離開顧家前的青梅竹馬,與你的關系似乎有些僵硬,鬧過一些矛盾】
便簽很快就出現并且給予于卿提示。
于卿眨眨眼,“你是說,我的……”
她找了一會,終于找到一個還算合适的形容詞,“熟人?”
衛鶴安歪着腦袋,聽見于卿對殷度的形容詞後,他的笑容加深了幾分。
“姑且算是于卿的熟人吧。”
“他怎麽了?”于卿詢問道。
計程車來到了眼前,衛鶴安為于卿打開了車門,“他前天去世了。”
于卿彎下腰,一只腳剛剛踏入車內就聽到了衛鶴安的話。
她上車點動作收回,原本平淡的臉上出現了不顯眼的疑惑,“去世了?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家族內的權利更疊吧。”就在這時,班渡突然插嘴說道。
少年站在計程車的另一邊,撐着車門,笑容天真無邪說,“我之前聽說過殷度家的一些事情,似乎因為人員太多了,為了奪權就會做一些手足相殘的事情。”
“哎呀,我不是很懂啦,我平時都不怎麽接觸這些的。”班渡用手指點着面頰上的軟肉,笑容可愛極了。
于卿看向了衛鶴安,發現對方竟然是贊同的表情。
“他們的家族,經常發生類似的事情嗎?”于卿用着極其輕微的聲音問。
“姑且算是。而且,他們家族的性質也讓他們對這方面不會阻止。”衛鶴安回答。
于卿聽着衛鶴安的話,心中突然變得沉澱起來。
她開始思考,到底是什麽樣的家族性質,才會對族人之間的自相殘殺視而不見?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中徘徊了許久,也沒有被她問出口。
“我,知道了。”于卿垂眸,“那我先離開了。”
“好。”衛鶴安笑着與她說。
于卿和班渡一起坐上了計程車。
車子很快就發動了,與後面的衛鶴安距離越拉越遠,直到縮成一道纖細的人影,漸漸得消失不見。
“卿姐姐還在思考殷度的事情嗎?”班渡在于卿的一邊佯裝不知情地詢問,“殷度和卿姐姐的關系很好嗎?”
于卿輕搖頭,“鬧過一些矛盾。”
“既然如此,卿姐姐為什麽要思考這些呢?”班渡歪着頭,笑容天真,“明明是和姐姐鬧過矛盾的人,死了的話,卿姐姐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
少年天真的話語叫于卿忍不住側目望向少年。
軟乎乎如同貓兒般的可愛少年,是真心實意地認為她應該感到高興的。
因為死去的人是與她鬧過矛盾的人。而這樣的關系,對方遇到麻煩,她就有可能産生高興的情緒。而對方死去,那麽她就一定會高興。
很簡單的邏輯,這是無論誰都會明白的。
但,于卿卻察覺到某一點産生了偏差。
不應該是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這樣的。一定是又什麽地方出錯了。
是什麽地方出錯了?于卿不知道。
沒有記憶的她,連殷度這個人都是從标簽的提示中認識的。何況對方如今已經去世了。
最後,望着班渡的眼眸,于卿還是選擇了沉默。
她将視線收回去,“沒事了。”
于卿拒絕的态度叫少年的眼底劃過一絲陰翳,不過很快又重新裝滿了天真的笑意,“好哦,卿姐姐。”
恰好此時計程車來到十字路口,閃爍的紅燈提醒着司機将車子停下。
于卿看見了窗外擁擠的車輛,還有行走在斑馬線上匆忙的行人。
再靠過去一些,就是中心廣場。一個有三米高的白色寵物貓雕像立在廣場的中央,周圍簇擁着的是色彩缤紛的繁花。
那些花朵的色彩層層疊疊,哪怕是距離遙遠,也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原本有些沉澱的心髒在這一刻得到了緩解。
于卿松下了身體,讓自己靠在車座的靠背上。
“啧,都快沒時間了,那大卡車怎麽還要過。”前面的司機小聲抱怨了一句。
于卿被吸引了注意力,也忍不住往前去觀察。
看了好一會,才在這條路的前方找到了紅色的大卡車。
此時信號燈上閃爍的紅燈在倒計時,只剩下了不到十秒。
也許是趕時間,卡車司機明顯加快了速度就要和信號燈搶時間。
于卿沒有說話,注意到十字路口兩邊的車輛沒怎麽動,便稍稍安心了一些。
可是,一切總是會猝不及防地發生。
就在于卿不再想關注的前一秒,她看見了一對母子。
母親身穿着白色的上衣,懷裏抱着一個小小的孩童,就這樣直接沖出來了斑馬線!
“嘭!!!”
懷抱在一起的母子被分離開來,強烈的撞擊聲哪怕是隔着一條馬路也能清晰聽見。
那小小的孩童就這樣飛出了母親的懷抱,在空中劃開了一條看不見卻刺眼無比的弧線,就這樣落在了那白色寵物貓雕像的頭上。
而那可憐的女人被撞得擦過了旁邊越野車的頂端,被車輛頂端的器具割破上半身,灑出的鮮血濺了一路,最後就這樣飛到了眼前。
“嘭!”
又是一聲。
女人的軀體落在了計程車上。
于卿緩緩轉頭,看見了母親一半完整一半凹陷的面頰。鮮紅的血就這樣滴落在透明的窗戶玻璃上,豔麗卻可怕。
她看着女人絕望而麻木的眼神,好一會才遲鈍地發覺,女人是自己沖出斑馬線的。
母親抱着孩子,是自殺的。
“卿姐姐,不要看!”班渡猛地要上去捂住于卿的眼睛,卻被于卿推開了。
班渡無法,便拉着于卿的手打開車門,“卿姐姐,我們快下車!”
車禍發生了,因此整個十字路口都陷入了堵塞。
計程車司機罵罵咧咧地下了車,對着車頂上的屍體罵着“晦氣”二字,又對于卿和班渡連忙道歉,希望他們不會因此記恨他。
周圍的行人和車輛裏的司機也都震驚于剛才發生的事情,面上不約而同出現了和司機大同小異的表情。
“真是晦氣!”
“不知道我們很忙嗎?不能換個時間?”
“喲,還有一個挂到雕像上了。”
“草了,那雕像髒了,這可怎麽辦?”
周圍的聲音吵吵鬧鬧,于卿在聽了一陣後,就發現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了。
她看着車頂上的女人,就這樣看了好一會。
而後,她拿出了一張紙,向女人伸出了手。
班渡瞪大雙目,“卿姐姐,好髒,不要碰!”
于卿沒有聽,只是注視着這個女人,用手中潔白的紙巾擦去了女人完好一側面頰上的血漬。
她的動作很輕緩,輕緩到足以用溫柔來形容。
她的眼眸很平靜,平靜得甚至讓人意識不到這是一個已經死去的女人。
将女人的一側面頰擦幹淨後,于卿注意到女人被撕破了的上半身。
她的上衣早就被割開了,一切都露在了空氣中,任由血淋漓的傷口向着天空訴說痛苦。
“有毯子嗎?或者別的什麽也好。”于卿詢問司機。
司機立馬搖頭,“大熱天的,沒有這種啊。”
他的視線在于卿和女人之間來回晃,隔了好久才對于卿說:“那個,這婆娘好死不死落在車頂上,眼睛都沒閉呢,看着晦氣。小姐還是離得遠點好。”
于卿沒有回應司機的話,只是又望向了女人。
那一道刺目的傷口依舊在往外滲血。
于卿看來半響,而後,擡手解開了自己的襯衫扣子。
她的動作不快,但很流暢,不出一會就将白色的襯衫脫了下來。
襯衫脫去後,就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吊帶。
班渡先是一愣,面頰又是泛紅又是泛白,“卿姐姐,你,你要做什麽!”
于卿同樣沒有搭理班渡。
潔白的襯衫被女性翻過車頂,輕輕地蓋在了女人的上半身。
鮮豔的紅色不出瞬間就染紅了襯衫,卻在最頂端的紐扣處停下來暈染。
“讓她體面一些吧。”于卿說。
她的目光眺望到了廣中中央的白色寵物貓雕像上。
不,不應該是白色了,應該是紅色的。
她不由自主響起了之前聽到過的話。
“對了,原先那個雕像好像是什麽詩人的,不記得了。反正那個詩人死得挺好笑的!”
作者有話說:
雖然于卿很冷淡,但是她真的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這一章好像很沉重
“這一場喪失了兩條命的車禍上,所有人最關注的竟然是髒污了的白色寵物貓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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