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他又活了

管事罵了幾句後便離開了,剩他一個人在忙碌的後院發呆。很快便有人自然而然地塞了盆菜到他懷裏:“趕緊的,裏面趕着要,剛擇好的……”

他皺着眉,低頭看看盆裏的菜,又看看來來往往下人,仍然在雲裏霧裏。

可仿佛是受這裏的氣氛所渲染,他情不自禁地邁開了腿,果真朝着後廚走去。下人們一邊忙,一邊還在高聲談論着:

“誰能想到尉遲岚就這麽死了,主公今晚不知道會多高興呢。”

“那是,沒有尉遲家,誰還是主公的對手?”

“诶,诶,你們說……尉遲岚是怎麽死的啊?”

——能怎麽死的,被好兄弟背後捅刀死的呗。

他在心裏嘀咕了一句。

手裏的那盆菜剛放下,又有人弄過兩大塊羊排,連着木盆一起塞進他懷裏:“去後院處理幹淨了!”

“…………”

他一接手,就感覺這東西是他承受不了的重量。兩大塊羊排也就三四十斤,換成尉遲岚,他單手能提八十斤重的石臼;可現在的他,差點被這盆羊排壓垮。

看着他腿發軟,那人連忙上手扶住:“小心點……新來的?宗錦是吧?快去,等着用呢。”

他剛在心裏想這人還挺和善,下一瞬便感覺到屁股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他霎時汗毛豎起,下意識地松了手。

“哐”的,羊排連着盆砸在地面;他揪着那人的衣襟惡狠狠道:“找死啊?”

後廚裏十幾雙眼睛齊刷刷朝他所在之處看來。他是想把這個色胚扔到地上打一頓出氣,可還沒等他出手,對方一拳便砸在了他腰腹。

“嘔——”他痛得松了手,酸水返上喉嚨,不由地佝下腰,吐了一地。

那人卻覺得不夠出氣,揪住他的頭發便罵道:“誰在找死啊?誰不知道最近招進來的人是從小館館來的,在這兒裝什麽?叫聲‘哥哥我錯啦’,我就不跟你計較。”

所有人都在看笑話,看着這嚣張的小倌如何讨饒。

他眼往上挑,眼尾發紅,眼神卻透着一股陰狠:“我說你在找死。”

眼見他就要遭到毒打時,管事的又來了。

“還在這兒吵吵!再不快點小心你們的腦袋!!”管事的一罵,男人便立刻松開了他,假裝若無其事地去忙別的,剩他火冒三丈地站在原地。

管事的一瞥就知道是什麽情況,揚聲道:“來了府裏,就是赫連家的人,別整什麽幺蛾子出來,免得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還不快點把羊肉端出去處理了?”

“…………”

他低下頭,看着盆裏帶血水的羊排骨,被洛辰歡背後捅刀的那瞬間又回閃在眼前。

他悟了,他這是傳說中的借屍還魂。

從戰報,從他的記憶,從這些小喽啰的嘴裏,他都能确定——尉遲岚已經死了。而現在站在赫連家後廚被人揩油的,是個叫宗錦的小倌,今日剛被送進赫連府,以後将是赫連恒的家仆。

啊,他就有這麽倒黴。

哪怕他再不服氣,他心裏也很清楚——就憑宗錦這個孱弱的身板,別說是打仗了,就是想教訓這群下人,恐怕都做不到。他雖然天生狂傲不桀,可也懂隐忍;于是他只能蹲下身,吃力地端起那盆羊排往外走。

他一邊蹲在水井邊洗羊排,一邊思索現如今的狀況。

他死了,那他家那個廢物弟弟和洛辰歡肯定會分成兩派,定要為此争起來;而尉遲家內亂,赫連恒的對手就只剩下皇甫了。反過來想的話,這不是正是個好機會?他完全可以等赫連恒擊敗皇甫,再殺了赫連恒,坐收漁翁之利。

但當務之急,就是先把這具孱弱的身體養壯實點,不然怎麽打天下?

對,尉遲岚一生的願望……他上一世的願望,就是一統天下,坐上天都城的高堂。可世事難料,人心更難料,眼見他離勝利只剩一步之遙,他卻死了又活了,如今坐在這裏洗羊排。

“唉……”

堂前兵士喝酒作樂,堂後家仆忙成陀螺。很快他便連惆悵的時間都擠不出了,被來來回回的差事推着到處跑。天色在不知不覺中沉下,點點油燈亮起來,宗錦才剛找到機會坐下休息,又有人塞了一壇子酒到他懷裏:“快快快,騰不出人手了,這個送到主公的卧房裏去,趕緊的……”

“……讓老子歇歇能死嗎?”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麽?”那人并沒聽清楚。

他只好改口道:“赫連……主公的卧房又在哪兒啊。”

“從中庭過去,左轉……快點快點快點!”

宗錦沒好氣地起身,抱着酒壇子往中庭走。他滿臉的煩躁,恨不得将這酒壇子直接扣在赫連恒腦袋上。進出中庭的人極少,宗錦走進去時裏面空空蕩蕩,和外面的歡聲笑語截然相反。

中庭的兩旁栽着長青木,他仰着頭看了片刻,懷裏的酒壇子飄出陣陣酒香,和現下這景相配極了。

宗錦猶豫了片刻,驀地揭開了封蓋。

醇厚的酒香霎時在他鼻間炸開,勾人極了。真英雄誰不喜歡小酌兩斤?他也不例外。這麽好的酒,赫連恒也配喝?他如此想着,往左右看了看,瞄到角落裏的水井後,他便勾起嘴角,提起酒壇仰頭灌了兩大口。

“……哈,舒服,”他忍不住感嘆出聲,“真不賴。……再喝一口。”

一不留神,半壇子酒就進了宗錦的肚子裏。

他身上都暖了起來,臉尤其燒得慌。想不到這酒,勁兒還挺足,往常他兩壇子下肚都不見得會臉紅。宗錦一邊嘀咕着一邊心情大好地跑到水井邊,提上來半桶水灌進酒壇裏。

“老子死了你就這麽高興,那老子請你喝假酒。”他抱着壇子晃了晃,笑眯眯地自言自語道。

安靜的庭院,宗錦仍穿着他單薄的白衣,搖搖晃晃地往更深處走。

赫連恒的住處好認極了,穿過中庭後便只剩兩間屋,只有一間亮着光。宗錦走到門邊,得意地出聲道:“來給主公送酒來了。”

“進。”

裏面的男人低聲應允,他便大大咧咧地推開了門。這屋裏只點了一盞燈,火光躍動着照着茶幾桌椅;而另一端,大開的窗臺上,男人倚着窗棂,手裏握着象牙制成的酒碟,正望着外面深邃夜空慢慢飲。

他腳邊空壇七零八落,好像已喝了許多。

這是赫連恒嗎?怎麽跟他以前認識的赫連恒不太一樣?

戰場上與他對峙的赫連恒,戰甲披身,發冠高束,雖然比不上他尉遲岚的豐神俊朗,倒也算是相貌堂堂。

而現如今他眼前的赫連恒,只着一件深紫的單衣,長發散在身後如漆如墨,面色蒼白,眉頭微蹙。

宗錦抱着他的特制假酒,歪着腦袋猶豫了好一陣,才踏進屋。

醉酒時的眩暈感也在此刻加重,他都沒意識到自己好像喝醉了,就那麽走到了赫連恒身旁。

赫連恒并未多看他一眼,只是自然地遞出了酒碟,示意他倒酒。

他跪坐下來,緊盯着眼前的酒碟發散成兩個、四個、六個……等等,男人喝酒還用碗嗎?那也太不男人了吧?

見下人久久沒有動作,赫連恒這才轉過頭,面色微愠:“你在磨蹭什麽……是你。”

他記得的,早上送來的賤籍小倌。

名字還寫在衣襟上,叫宗錦。

只是此刻的宗錦和早上的模樣已判若兩人——他臉色潮紅,死死盯着赫連恒手裏的酒碟,眉間皺出川字,眼神兇惡得要命。

片刻後,宗錦終于有了動作。

他倏地一巴掌打掉赫連恒的酒碟,猛地将手裏的酒壇推過去,直接推進赫連恒的懷裏:“是男人就用壇子喝,別磨磨唧唧的。”

“……”

——他這是,喝醉了?

赫連恒饒有興趣地看着他的臉,試圖從他臉上看出點與那人的相似;只可惜,除了眼神,宗錦和那人沒有半點相似。

這是必然,那人已經死了。

見赫連恒遲遲不喝,徹底失去神智的宗錦龇牙咧嘴的更不耐煩了:“你喝不喝啊,你不敢喝嗎?是怕老子下毒殺你嗎?廢物。”

他罵完,又将酒壇從赫連恒懷裏搶了過來,自己仰頭咕咚咕咚開始灌。酒從他唇角溢出淌下,打濕了他的脖頸,沾濕他的衣襟。還沒等赫連恒說話,他又倉促停下,伸着舌頭罵道:“這什麽玩意兒啊,假酒吧?摻了幾斤水啊……”

像,十足像。

赫連恒本就喝得六分醉,此刻越看越覺得宗錦一舉一動都和那人如出一轍。

一樣的嚣張,一樣的狂妄。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掌緩緩貼上宗錦細滑的臉頰。對方遲鈍地看向他的手,好像很不服似的,也朝他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

赫連恒輕聲問:“你是誰?”

“嗯?”宗錦說,“老子……是要你俯首稱臣的人……”

說罷,他的身體不知怎麽的,好像和意識完全剝離了般,熱得難以言喻。他不由自主地欺身過去,靠近赫連恒:“你在這裏喝什麽悶酒啊,你不該高興嗎?”

“……我高興什麽?”

“高興你的死對頭死了啊。”宗錦反而不高興地嚎起來,拎着酒壇晃蕩,“然後你就可以從禦泉進不蕭山,尉遲家一團糟,現在皇甫肯定想吞掉商州和渝州,無暇顧及你……”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陣,仿佛是因為動了腦子,頭暈得更厲害,幾乎控制不住地往前傾。

然後便一頭栽進了赫連恒的懷裏。

“……你死了我怎麽高興,”赫連恒啞聲說着,竟順勢接住了他,“你怎麽能……就這麽死了……”

二人像是交談,可卻又談得風馬牛不相及。

赫連恒摟着身形有些嬌小的宗錦,摟着他孱弱的肩,在醉意朦胧中剝下他的衣衫,露出白皙的肩頭。誰知宗錦忽地暴起,一下從他懷裏掙脫,迅猛地将上衣拉開:“來啊,是男人就利索點……”

“……這可是你說的。”

【作者有話說:說白給就白給,清純不做作的白給】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