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求之不得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這膽大包天的下仆會是何下場。只是衆人皆未料到,他們的主上赫連恒面色沉靜,伫立片刻後當真蹲下身來。

玄衫垂地,被雨水浸濕。

宗錦死命擡起頭,和赫連恒對上視線。他都不知此刻自己是何樣的面目——煞白的臉,濕潤迷蒙的眼眸,哪樣看着都楚楚可憐——但他就是要直視赫連恒的雙眼,總之氣勢不能輸。

“赫連恒……”他再喊了聲。

就在這聲稱呼裏,麻繩終于被小石子割斷,霎時解開了他的束縛。電光石火間,宗錦夾着石子的手便瞄準了赫連恒的脖頸而去,只消剎那就能紮進男人的喉嚨裏。

可赫連恒的反應極快,手一擡便準确無誤地捉住了他細弱的腕骨。

衆人嘩然,卻無人有上來保護赫連恒的意思。

“你想做什麽?”赫連恒嘴角上翹,眸色卻冷淡,手稍稍用力,就掐得宗錦吃痛松手。

小石子跌進水窪裏,濺起些微水花。

——也是,若能憑這麽一枚石子就能傷了赫連恒,那這世上恐怕再沒什麽算難事。

可宗錦滿肚子的火,不殺了赫連恒根本無法洩憤。他瞥過面前那麽多只腳,一個想法忽地湧上心頭。雖然他現在毫無還手之力,但他也不可能就這麽讓對方舒舒服服。

尉遲岚就是被狗咬了,也要咬回去的烈火性子。

赫連恒一手持着紙傘,另一只手正捉着他,再沒有多餘的手可用;宗錦便仗着這點,突兀地擡手猛地扣住赫連恒的腦袋。接着他冰冷的唇狠狠印上去,像要将對方拆骨入腹似的,兇悍極了。

待他松開,便如願以償地看到了赫連恒吃驚的臉。

兩人幾乎鼻尖要蹭上,宗錦哈哈大笑着,得意道:“怎麽樣?沒被男人強吻過吧?”

剎那間所有人都像被凍住般,無人說話,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天地間只有雨聲依舊,宗錦有氣無力地笑着,笑到最後竟咳嗽起來,一張煞白的臉被憋得漲紅。他被綁了好幾個時辰,從昨日醒過來人就在赫連府之後,到現在水米未進;加之這場秋末的大雨淋了他許久,現下他連直起腰都難,很快便咳得跪伏在了赫連恒腳邊,狼狽得不像話。

“膽子倒是大,還怪可愛的。”先前調侃的男人率先出聲道,“主上,反正你肯定要殺了他,不如把他送給我好了,我就喜歡這種。”

赫連恒頭也未回:“誰說我要殺了他?”

“不殺?”那男人挑眉笑笑,語氣更戲谑了,“那……無香,趕緊把人送主上房裏,再請個大夫來好生治治,莫叫他傷寒死了。”

——傷寒能要他的命麽,他命硬着呢,用不着這些雜碎來替他操心。

宗錦很想這麽說,可咳嗽怎麽也止不住,五髒六腑都震得疼,喉嚨口更是火燒般難受。

“主上……”赫連無香當真試探道。

“既然副将都這麽說了,就把他留着,我身邊正缺個随侍。”赫連恒淡淡道,眉間不見一絲愠色,反倒叫人捉摸不透。

當着這麽多下屬的面,叫一個低賤的小倌硬湊上來親了親,怎麽想都失了顏面。可赫連恒不生氣,熟知他脾性的幾人都收斂了笑意,不敢再打趣兒。

結果宗錦說話了:“讓……伺候你?我尉……”

一句“我尉遲岚這輩子就沒伺候過人”差點脫口而出,宗錦忽地反應過來——且不論赫連恒信不信借屍還魂這碼事,現下而言,赫連恒不知道他是誰,豈不是正好?

以為他是個柔弱小倌,溫馴聽話,豈不是正方便他下手?

殺了赫連恒,趁赫連家群龍無首時離開,回去商州找到他尉遲家的勢力,再掉頭回來将赫連家吞并……那這天下就真無人能與尉遲抗衡了,早晚天都城都會變成他的。

“你什麽?”

宗錦突兀地改了口,眼前發黑,說:“……我求之……不得……”

句末已經難以聽清,瘦弱的小倌就這麽倒在了雨水中,臨昏過去前還無意識地抓住了赫連恒的衣擺,怎麽看怎麽像在讨好。赫連恒并不挪步,婢女無香會意的一擺手,隊末兩個小兵殷切上前來,一人擡手一人擡腳地把宗錦弄了起來。

“這種來路不明,還刻意讨好的小倌,”方才打趣兒的男人一改吊兒郎當,低聲在赫連恒耳邊道,“怕是誰家特意送來的。”

“我知道,”赫連恒輕聲道,“送去偏房。”

待到無香帶着人離開,他才接着道:“就是知道,才要留在身邊看看。”

“也是,現下東邊都按兵不動,西邊都守着等尉遲家四分五裂,我們清閑得很,權當找個樂子。”

“是啊。”赫連恒眼裏的光黯淡下去,有意無意地往西北方遙望一眼,“他不在了,這天下無趣得很。”

——

宗錦這一覺,睡了整整三天。

中途他迷迷糊糊醒過幾次,身邊總是無香守着,又是給他喂藥,又是給他喂粥,照顧得無微不至。這種待遇,就是他還是尉遲岚的時候都不曾有過。

聽族中親人閑唠嗑時說過,他生下來就有九斤重,比一般的男嬰大了一圈。後來雖然體格不算魁梧,卻一直勤于鍛煉而身體強健,偶感風寒也無須喝藥,睡一覺便能好。

因而他身邊從不需要婢女照顧,倒是他的同胞弟弟尉遲崇,房裏婢子都安排了四個。

由此可得,赫連恒原來和他的廢物弟弟沒什麽兩樣。

那就更好下手了!

“……我自己可以來了,”看着無香面無表情地端起粥碗,他啞聲說着,撐起身體有些勉強地倚床而坐,“你也不嫌麻煩……”

“主上安排的事,再麻煩也要做好。”

知道這婢女也姓赫連,說不準就是赫連恒的堂妹,宗錦再看她都覺着眉宇之間和赫連恒好相像——一樣稱得上是做作的冷漠表情,一樣沒什麽神采的眼睛。

他接過粥碗,調羹也懶得用,仰頭便往嘴裏灌,腦子卻閃過赫連恒的側影。并非是他身着戰盔時,也并非那日在庭院時看見的玄衫……而是一件身姿的單衣,長發如瀑垂在肩頭,赫連恒坐在窗邊,望着窗外。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來着?

一碗粥被他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到他放下碗才想起,那好像是初來赫連府的夜裏,他去給赫連恒送酒的時候。

——那之後他就被〇暴了,可惡。

“說吧,赫連……主上,準備讓我做點什麽?”

經過三日的休息,宗錦現下精神抖擻,掀開被褥就下床,一邊束頭發一邊問無香。

無香略略驚訝,從一旁架上取下件黑色勁裝:“主上讓你随身侍奉,換好衣服,我帶你過去。”

“行。”

宗錦配合極了,也不管身旁有人,抖開衣服便開始穿。

他一邊穿一邊量——袖口收緊,夠藏兩指寬的匕首,或幾支袖箭;腰帶不錯,夠寬,藏把軟劍沒有問題;再就是鞋,是雙長靴,最适合藏刀,蹲身可拔,居家旅行,殺∧人越貨,必備道具。

“還挺不錯啊這衣服,很合身。”宗錦滿意道。

“那是自然,比着你的身材做的。”無香道,“跟我來。”

這間撥給宗錦住的偏房,和赫連恒的卧房幾乎連在一起,穿過木制的回廊,便能抵達。宗錦一邊打量着四周,一邊跟着無香前行,絲毫沒注意到無香正有意無意地觀察他。

長得倒是秦樓楚館裏的模樣,身形也小巧纖弱;就是他這走路的氣勢、姿勢,怎麽看怎麽不像會伺候人的。

只見宗錦步伐大搖大擺,腰也未挺直,左手倒還随着步子輕微擺動,右手不知怎的竟然插在衣襟裏,靠着腰帶的緊縛搭在裏面。

倘若再給宗錦別把佩刀,模樣和氏族裏狂妄嚣張的公子哥有九成像。

無香有些好奇:“你在館子裏,也是這麽走路的?”

“啊?”宗錦收回目光,“什麽怎麽走路的?”

“我看你,不像是館子裏出來的。”

他後知後覺,這才意識到無香在說什麽——他哪裏知道館子裏的貨色是怎麽走路的,都是兩條腿,還能怎麽走出花來?

宗錦這麽琢磨着,眉頭皺起,煩躁又無奈地抽∧出手來,學着無香的模樣擺了擺腰:“要這麽走?”

“……”無香抿了抿嘴。

“那是要這樣?”他以為還不夠風騷,索性連手也用上,翹起個難看的蘭花指,同手同腳地再走了兩步,“這樣?這樣?赫連……主上喜歡這樣的?”

“噗。”無香沒忍住,倏地笑出聲。

“誰在外面。”緊接着,他們身旁的門裏便傳出一聲冷喝。

還未等宗錦将他別扭的身姿掰回來,門倏地打開,露出裏面幾個男人的臉,還有在上座的赫連恒。

“我當是誰,原來是主上新收的侍從。”男人笑眯眯道,“這時候誰都不能來這兒,不知道規矩麽?”

無香反應極快,一把摁住宗錦的後腦,帶着他垂下頭:“無香疏忽,請主上降罪。”

“罷了,先帶他下去,”赫連恒道,“我有些餓了,去廚房準備點吃的過來。”

“是……”

門倏地又合上,宗錦被無香拽着手腕飛快往後院方向走。門內傳出一句模糊不清的“尉遲崇現在……”,後半句他沒能聽清,人已經被無香拽出了很遠。

是他那個沒用的弟弟做了什麽好事嗎?

宗錦霎時臉色沉下來,眉頭緊鎖地思忖着,任由無香将他一路拖進後廚。

“快,将煨好的湯送過去,還有這些水果。”無香指點道。

他收了神,一瞥眼前的桌案,什麽水果什麽竈臺,他全看不見了——他只看得見眼前就有一把兩指寬的小刀,用來削水果的。

“知道了知道了,”宗錦連聲應答,故意推着無香的後腰,将她往外趕,“這點小事我還是會做的。”

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将刀藏進了手心裏;再挑開袖口往裏一點點推,輕而易舉便将它藏了進去:“你忙你的去吧,我馬上就給主上送過去,放心好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