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讨厭鬼和小笨蛋

祝女士來接她的時候, 已經買好了她想吃的烤紅薯。

她拿起袋子，熱度還未散，香味随着熱氣撲面而來。她輕輕撕開表皮, 露出烤得金黃色的果肉，稍微用點力, 果肉就被擠出汁水, 陶聽仙小心翼翼就着咬一口，入口即化, 甜卻不膩。

甜味順着唇舌，卷帶着熱氣, 先飄到她胸口, 然後順着血液流向全身。

小腹的疼痛也被甜意吻去一半。

祝女士幫她拎起書包, 裏面膨脹的塑料包裝袋互相擠蹭，發出聲響。

回到家，陶聽仙第一件事就是拉開書包拉鏈, 将一大袋零食拿出來, 原本鼓鼓囊囊的書包瞬間癟下去。

“這麽多零食？”祝女士扯開熱水袋的插頭, 往她衣服下一放。

陶聽仙調整熱水袋, 貼在小腹附近, 聞言晃晃頭, 翹着唇角, 心情還不錯的樣子：“同學送的。”

“瞧把你樂的，幹脆都收藏起來吧。”祝女士點了下她，笑到，“好好休息，晚上如果沒那麽痛，媽媽帶你出去逛逛。讀高中後, 都沒怎麽放松過了。”

陶聽仙緩了會兒，有熱水袋供暖，再加上手邊熱氣騰騰的姜茶，脹痛真切減輕了不少。她拿出書包裏的作業，攤開在桌上。

寫完老師上午布置的部分，陶聽仙打開另外幾科的練習冊，根據多年當學委的經驗，她将自己猜測中的作業範圍全部完成。

【xx：[圖片]下午的作業。】

陶聽仙點開圖片看了一眼，比對自己的記憶，和她猜的沒有出入。

【不做睡仙：我都寫完了！提前預判成功！】

【不做睡仙：叉腰.jpg】

【xx：拍拍貓貓頭.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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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現在好些了嗎？】

陶聽仙擡眼看時間，正巧現在晚自習下課。她想了一下，謝尋戈悄悄拿出手機給她發消息的模樣，忍不住彎起眼。

她舉起手機，對準街道拍照。

【不做睡仙：外面的風景很不錯。】

【xx：？】

【不做睡仙：你快去學習！不要偷偷玩手機！】

【不做睡仙：我繼續逛街了，拜拜。】

【xx：。】

【不做睡仙：小貓咪無辜揣手手.gif】

祝女士看中不遠處商店櫥窗一件奶黃色風衣，拉着陶聽仙往那邊走，沒有注意她短時間的走神。

“我覺得這件顏色很可愛，肯定适合你。”她将陶聽仙按在風衣邊上，比對着看了看。

祝女士轉頭環視一圈，很快看到不遠處挂着的熟悉嫩黃色，她取下，披在陶聽仙身上。

因為晚上要出來逛街，陶聽仙沒有再穿校服外套，而是換上衣櫃中一直很喜歡，還沒穿過的新衣服。

風衣扣子沒系，露出裏面的蝴蝶結內搭，下擺紮在淺棕色闊腿褲的褲腰中，就連襪子也帶有小蝴蝶結的點綴。

“走兩步看看。”祝女士滿意點頭。

陶聽仙走了兩步，衣袖傳來輕微拉扯感，她在鏡子前站定，微側過身。

“……衣服有點多，動不了了。”陶聽仙試着擡手，然後放棄，她脫下衣服，準備挂回去。

“少穿一件就可以。"祝女士攔下，抱着衣服走向收銀臺。

在祝女士熱情高漲的購物欲之下，兩人手中大包小包的購物袋滿滿當當，甚至叫來了陶今歌幫忙分攤一部分袋子。

一家人的衣服都買了不少，至少今年過年不用愁沒衣服穿。

陶聽仙拉開櫃門，裏面挂着的許多衣服她都只穿過一次，甚至沒來得及穿，尤其是連衣裙。

“真是甜蜜的煩惱。”

她向後倒入床鋪中央，陷進柔軟的被褥中，擡起手将自己整個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暖黃色燈光投射到整個房間，有種溫柔又舒緩的氣氛，讓人思緒不自覺放輕。

高考結束的那天起，她一定天天穿着不重樣的衣服，約不同的朋友出去玩。

如果……

她晃晃腦袋，努力将謝尋戈那張臉甩出去。

才不要給他看自己穿裙子的樣子！

她會連走路都忘記的，肯定會被他嘲笑。

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連震動多下。

【爺爺：@不做睡仙 明天一起去學校嗎？我知道有家早餐店很好吃。】

【芥末一點也不好吃：還是算了吧，你都和她不順路。】

【單閑閑是美女：那也輪不到某個寄宿生~】

【單閑閑是美女：仙仙我愛你！你看她們這麽冷淡，一看就不夠關心，所以只有我是最愛你的！】

【芥末一點也不好吃：？】

【爺爺：？】

被自己用被子卷成一條，陶聽仙艱難伸出手拿過手機。

【不做睡仙：大家都是我老婆.jpg】

【不做睡仙：明天我帶小蛋糕給你們吃！】

【不做睡仙：今天大采購，買了好多東西，購物使人快樂！】

第二天陶聽仙醒得很早，她從床上滑下來，抱着失去熱度的熱水袋，溜到客廳。

睡衣背後的短尾巴随着她走路的動作一晃一晃。

她先從一大堆購物袋中，找到屬于西點店的紙袋。拿出裏面的紅豆奶油夾心面包與提子吐司，只留下小巧精致的六塊小蛋糕，透明包裝盒上還纏着絲帶。

怕小蛋糕的奶油會蹭到包裝盒上，破壞它們的精致感，陶聽仙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她和謝尋戈座位中間的箱子上。

“你小心一點，不要碰到它。”陶聽仙雙手合十。

“拜托了。”

謝尋戈笑着點點頭，應了聲好。

午休時間，忙碌的幾位高三學生才得以聚在一起。

六塊蛋糕有三種口味，巧克力、抹茶與草莓。

草莓小蛋糕頭頂着一整個大草莓，發出新鮮的香氣，最吸引目光。

池星野豎起一根手指表示拒絕：“我戒糖。”

怕她傷心，她又趕緊補上一句：“就吃一口。”

單閑閑做了個嫌棄的表情：“你吃過的誰還願意吃？”

“我想吃這個！芥末味的！”單閑閑指着抹茶紅豆味的蛋糕睜眼說瞎話。

沈芥哼笑，打下她的手：“你吃屁。”

眼見她們争執不下，陶聽仙先拿走一塊巧克力味道的。

略苦的巧克力和清甜奶油在舌尖打轉，還能咬到一點松軟蛋糕中的巧克力碎。

陶聽仙抿去唇上的可可粉，這一口下去，豐富的層次感給味蕾不間斷的驚喜。

“你們再不選，我一口五個。”陶聽仙放下叉子，開玩笑道。

最後剩下草莓和抹茶味各一個。

陶聽仙先試着咬了口抹茶小蛋糕，不同于巧克力那麽濃郁的味蕾刺激，整體味道偏淡，但是甜得恰到好處，讓人不自主地想再吃一口。

再回過神時，她已經把這一塊也吃完了。

陶聽仙悄悄擡起手，摸了摸肚子，已經有些圓滾滾的趨勢。

謝尋戈剛走進教室後門，就看見陶聽仙捧着小蛋糕，緊繃着小臉，放在他桌子上，然後飛快縮回手。

好像在假裝那不是她送的一樣。

謝尋戈惡劣心起，偏想逗逗她。

他慢悠悠坐下，然後仿佛才注意到桌子上的小蛋糕，發出一聲短暫疑問。

陶聽仙心虛地将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包裝盒藏在教科書下面，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有求于我？”

謝尋戈咬下一口草莓，笑道：“其實不用這樣，你盡管提就是。”

知道他看見自己的動作，沒有再做掩飾的必要。陶聽仙拿開教科書，拾起印着店名logo的絲帶，為包裝盒重新打上蝴蝶結。

“沒有事情。”

陶聽仙調整蝴蝶結的大小與長度，就是不看他：“就是單純想給你分享快樂。”

謝尋戈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繃住面部表情：“我不信。”

在他難以忽略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解釋幾近無聲：“……我吃不下。”

“我一開始還以為……”謝尋戈遺憾地拉長音。

“連你也被我的魅力折服。”

他說完，長長嘆了口氣。

陶聽仙驚得沒拿穩手中的空盒子，跌到紙袋上，稍微壓蹭出一點痕跡。

她下意識擡眼，看了一眼他此刻的表情。

唇角是上揚的，眼中也帶着笑意。

陶聽仙匆忙移開視線，将盒子重新塞進包裝袋中，同時反駁他：“大白天的，你怎麽就開始做夢了？”

他好像在開玩笑，但她猜不出玩笑下到底藏着幾分真心。

讨厭鬼。

沒事亂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做什麽。

她扭過頭，煩躁地咬着唇。秋冬季太容易幹燥缺水，她只要一晚忘記睡前塗潤唇膏，第二天絕對會起皮。

此刻她上下唇瓣一抿，感受到幹燥，便在口袋中摸索潤唇膏。

她總是弄丢潤唇膏，這個還是單閑閑塞在她口袋裏的，說是買了三個用不完，一定要給她一個。

潤唇膏有股很甜的草莓味，剛打開就能聞到，和謝尋戈吃掉的那塊蛋糕香味很相似。

陶聽仙塗了兩層，只覺得自己仿佛也剛吃完一整塊草莓蛋糕。

想到他就生氣。

罪魁禍首招她過後，終于安靜地看起書。

陶聽仙忍不住又抿唇，抿去一點草莓甜香，帶着一點氣，翻開英語書小聲背記。

“請大家拿出單詞本。”午休鈴響，英語課代表拿着英語書走到講臺。

陶聽仙收斂紛亂的思緒，合上英語書，準備聽寫。

在學校，由她注意力稍微轉移一些的時間并不長，一直到晚自習下課之前，陶聽仙都沒有精力再想謝尋戈的話。

等她重新想起來，第一時間把謝尋戈的備注改成讨厭鬼，讓自己發洩一點小脾氣。

陶聽仙剛按下确定，謝尋戈正巧發來一條消息。

【讨厭鬼：分享一首歌曲。】

盯着這條消息提示，陶聽仙氣消了大半，悶着偷偷笑了一分鐘，這才點進他的鏈接。

是一首很柔緩的純音樂。

輕柔的音調像極輕的綢緞，帶着她緩慢墜入安靜音樂編織的夢境中。

【讨厭鬼：我最近睡前都聽這個！】

【讨厭鬼：效果很好，一秒入睡，拯救所有夜晚為睡眠問題頭疼的高三學子。】

陶聽仙擡起手打了個哈欠，掙紮着打字。

【不做睡仙：實不相瞞，已經困了。】

【不做睡仙：晚安.jpg】

【讨厭鬼：晚安.jpg】

陶聽仙心底那點小脾氣，一直持續到十二月份的又一次下雪。

南方難得下雪，高中三年他們卻連着遇上兩年。下這場雪之前落了些小雨，然後就轉成了雪，紛紛揚揚，越下越大，連走廊扶手也積了厚厚一層。

陶聽仙将衣服拉鏈拉好，跑到操場的角落蹲下，将周圍能夠到的雪都扒拉到自己面前。

她先滾出一個小雪球，動作有些受棉手套影響，她又扯下手套，朝着發紅的指尖哈氣，再滾出一個更小的雪球。

貼上眼睛鼻子和嘴巴，再找到兩根細小樹枝。

陶聽仙停下動作，将手貼在胸前和膝蓋之間的縫隙，努力讓冰冷的手指回溫。

端詳一番，她滿意點頭，小聲嘟囔：“這是我。”

等指關節重新恢複靈活，她又重複之前的步驟，在小雪人旁邊，堆起一個稍微大一點的雪人。

“這是讨厭鬼。”

她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在雪中。

她安靜看了一會兒，突然擡起拳頭，一拳把那個大點的雪人擊碎。

陶聽仙磨牙：“哼。”

身後傳來輕響，還有衣料摩擦的聲音。

她眼前的光線被遮擋了一瞬。

謝尋戈在她身側蹲下，将熱水袋塞進她手心。

“你低頭看，手都凍紅了。”

“頭發也落了好多雪。”

他頓了頓，看着她的眼裏帶了點笑。

“這算不算雪中送炭？”

***

“操場那麽多人，但我一眼就看到你了。”

“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