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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對拜,禮成——”
鐘離翊伸手在空中虛扶了蘇蕭一把,對她輕聲說道:“離吉時還有些時間,本皇子先送皇子妃去廂房歇息。”
蘇蕭沒有回應,卻是順着他引領的方向走了幾步。
一道聲音卻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本皇子聽說四皇嫂經年不在淩奚皇宮,剛回來就恰巧遇上兩國友好聯姻之事。說來也是天意,本皇子曾在無意中聽聞皇嫂形容昳麗,高雅清絕,更是自帶一身俠氣。今日乃大喜之日,不如皇嫂也讓我們看個究竟如何。”
見蘇蕭不說話,又輕笑了聲,“反正吉時未到,還有點時間。”
此言一出,鐘離翊頓時臉色一沉,太子也深感不妥,冷聲道:“六弟,不得無禮。今日是四弟和七公主的大婚之日,禮尚未行,豈能先揭了蓋頭?”
“臣弟這不是好奇嗎?”鐘離溫道,“四皇嫂在淩奚時便是鮮有人見,誰料今日臣弟竟一時口快說了出來,還請四皇兄不要見諒。”
太子微微放軟了語氣,輕斥道:“不可胡鬧。”
“太子皇兄教訓的是,不過……”鐘離溫微微偏頭,眼神卻陰桀森森,直盯着蘇蕭的蓋頭,顯然也是十分有趣,“臣弟這也是關心四皇兄,朝中誰人不知四皇兄與柳小姐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是四哥心心念着成親,卻竟娶了另外一個女人,可如何是好?”
人群頓時有些騷動了起來,諸王公貴子,夫人小姐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本皇子乃是奉旨成婚,六皇弟莫非連父皇的旨意也敢質疑不成?”鐘離翊的臉色很難看,任是他再好的心性,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今日這鐘離溫明明是有心挑事不成,更是有心想要借蘇蕭來打他們四皇子府的臉。
這鐘離溫,也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場面一度緊張,就在這個時候,袖角忽然一緊,他一愣轉頭看向了身旁的人兒。蘇蕭站在他的身旁嵬然不動,從蓋頭之下傳出了她清冷的聲音:“刻意擾亂我們的婚禮,這莫非是六皇子的修養不成?”
“四皇嫂這話言重了,皇弟也只是關心四哥而已。畢竟,今日發生的事确實是有些匪夷所思。”鐘離溫不着痕跡道。
蘇蕭忽地歪了歪頭,一聲嗤笑飄出,其輕蔑冷峭彰顯無疑,竟是手腕翻轉一揚直接掀了蓋頭。
那一張臉直接毫無遮攔的顯現在衆人眼前。
雲鬓高绾,鳳冠上的玉簪流蘇垂落,一身血色嫁衣紅若煙霞,金線勾勒出的花紋栩栩如生。蘇蕭今日的妝容乃是精心勾畫,不同于紅裳的妖嬈絕媚,別有一番尊榮高貴。
嘴角輕勾,似諷刺,似笑意,明目張膽的微微移眸從上到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鐘離溫名中雖含有個“溫”字,整個人卻絲毫不着邊。身材颀長,長相柔美,本該是極有親和力,極具溫柔的,可他卻偏偏有一雙陰桀的眼睛,頓時讓他那柔美的長相偏離了預先的軌道,整個人只是站在那裏,就不自覺的透着一股子陰冷之氣。
一種低賤的被人欣賞玩弄的羞恥感從心底冒出,鐘離溫不由皺起眉頭,剛要開口,就見那人毫無征兆的逼了上來。
蘇蕭微微擡頭與他對視,若是這個角度再往前走上半步,說是交頸親密的戀人也不為過。只見她美目流盼,盯着他幽幽說道:“怎麽,六皇子也想要娶姑奶奶不成?”
鐘離溫不退不閃,那抹狡黠靈動的眸子毫不顧忌的跌入眼簾,心中似是某根琴弦被微微撥動了一下,卻也是很快就笑道:“四皇嫂何必拿臣弟取笑,本皇子在這先行向皇嫂賠個不是就是了。”
蘇蕭直起身子,與他拉開些距離:“六皇子不要忘了,現如今本公主能夠嫁入四皇子府,說起來,六皇子可謂是功不可沒啊。本公主感謝還來不及,怎的還能讓六皇弟賠禮道歉,傳出去豈不是嫌得本公主太過锱铢必較,無理取鬧了些。”
說完,也不去看鐘離溫的臉色如何,走到鐘離翊面前,笑意吟吟道:“殿下,我們繼續吧。”
“好。”鐘離溫從一側丫鬟手中娶過紅蓋頭,輕柔的蓋在蘇蕭頭上,對其他人微微合手行了個禮,“讓諸位見笑了。”
後廂房與大堂還是有些距離,曲曲折折的繞過大半個王府,蘇蕭本就不多的耐心好不容易就磨了個幹淨。
等到進了屋聽到阖門聲後,蘇蕭當即一把扯了蓋頭,‘啪’地一聲扔在桌子上,咬牙切齒道:“呸,那個鐘離溫算什麽東西,竟然還敢對姑奶奶指手畫腳,這要是換了你那個嬌嬌弱弱的柳小姐,指不定當場就找根柱子撞上去了。還好姑奶奶臉皮厚,他最好祈禱這輩子都別落在姑奶奶手上。否則,姑奶奶弄死他。”
“……”鐘離翊站在那裏,聽到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話後,嘴角貌似可疑的抽搐了幾下。雖然他很不同意她的說辭,但也是很明智的沒有去觸黴頭,“就請公主先在這裏休息,過會兒會有人送來吃的。”說完,就要離開。
“等等,”蘇蕭冷不防開口,從袖中掏出一小瓶子扔了過去,陰險笑道,“找個機會扔到那小王八的酒杯裏,至于該怎麽做……殿下應該清楚吧?”
“……”四皇子殿下額角抽動,“……好。”
就像是鐘離翊所說的,不出半盞茶的功夫就有人敲了敲門,走了進來。
青灼将端着的托盤放到桌上,冷不防瞧見新娘子翹着二郎腿,坐姿極為不雅的模樣,抽了抽嘴角:“我在想,四皇子竟然沒把你扇死,已經是今天最大的喜訊了。”
蘇蕭也顧不得青灼說了些什麽,當即伸手就去拿吃的,“我的好青灼,姑奶奶都快要餓死了。”
“餓死了拉倒。”青灼說着,卻還是将托盤推到了她面前。
青灼這人毒舌的很,又有點小傲嬌,說白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她家大皇兄的屬性一模一樣。
“我家青灼最好了。”蘇蕭吃着團子,一臉滿足。
青灼冷哼一聲,半晌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們昨夜當真就沒給你些吃的?”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她就來氣。昨夜教導她規矩是宮裏來的老嬷嬷,中規中矩,一板一眼,整個就是老腐朽,一直從昨兒個清晨折騰到現在,更不用說是阖眼了。
青竹見她可憐,忍不住拿了點糕點給她,誰料被嬷嬷看見又是一頓好訓。要不是看着是宮裏的人,時機不對,她當真就要撲起一根毒針要了她的老命。
青灼見她不說話,臉色‘唰’地就沉了下來,“竟然被一老女人欺負到頭上,你這麽多年是越活越倒回去了不成,光長肉不長腦子,丢人現臉。”
“……得,姑奶奶不跟你扯,”蘇蕭翻了個白眼,嘴裏含糊道,“我剛才給了鐘離翊合歡散,你去幫我看看鐘離溫那小王八怎麽樣了。”怎麽着也得來個脫衣舞秀一秀吧?
“你可真是……”青灼一拍腦門,又狠狠冷嘲熱諷了幾句,氣的蘇蕭差點兒掀掉桌子就要撲上來才肯罷休。
“這沒良心的,”蘇蕭低着頭,挑了個軟軟的團子剛咬了半口,就聽見門被人推開的聲音,頭也不擡道,“這麽快就回來了,那小王八……”
聲音戛然而止。
“咳咳,咳咳……你怎麽來了?”蘇蕭見是世子爺,口裏的團子一驚吓直接被壓在嗓子眼裏,直咳得眼角泛紅。
當年蘇蕭與世子爺見面時都是兩個小屁孩,爬樹掏鳥窩揍傻子見面脫光光什麽的毫無壓力。世子爺白白嫩嫩的,長得又像個女娃子,蘇蕭當時正高興好不容易有個跟自己一樣鬧騰的女娃子,冷不防被潑了一盆冷水被告知剛認的‘殷姐姐’是個帶把的男孩子,當即就翻臉将呵護多日的‘殷姐姐’一腳踹進了蓮花池。
蘇蕭當時想踹死他的心都有了,也就殷景衍這腦子不正常的貨能夠想出什麽破情情愛愛來。
可,那日戳破後心中又有一些說不清道布明的情緒。
就像是初戀突然被人告了白,即便是不喜歡,卻還要忍不住有意無意的瞥兩眼。
蘇蕭暗自唾棄了兩聲,什麽時候姑奶奶也跟那些到了春天的小宮女一樣了?
那日世子爺回去就後悔了。
世子爺正這般想着,努力安撫着自己受傷的弱小的心靈,半路上又碰見自家蠢蛋二哥,直接飛起一腳就将人踹到了床上。
哦,對了,現在還在躺着呢。
也正是這一刺激,世子爺頓時猶如醍醐灌頂,如獲新生。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說起來,蠢蛋二公子可是功不可沒啊。
蘇蕭不想嫁他,那與他娶她又有什麽關系。既然不想嫁,那他偏偏就要硬磨着她點頭心甘情願的答應。
四皇子心儀柳小姐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即便蘇蕭有心,他也會将‘有心’硬生生變成無意。他向來是個有耐心的人,若是沒有耐心,也就不可能容忍當年蘇蕭一口一個‘殷姐姐’叫了那麽長時間。
一連串的假設在腦中走馬觀花的閃過,連帶着蘇蕭的眼神也柔和起來。
蘇蕭正咽下最後一口,冷不防背後一陣戰栗,一股涼意劃遍全身。轉頭看了看窗外,見正是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天氣,只好疑惑的收了眼光。
蘇蕭本就生的極好,如今一襲嫁衣更是先前與拜堂時無異。殷景衍踏進四皇子府時,剛好是蘇蕭掀開蓋頭與六皇子對峙的那一幕。
那一瞬間,就足以讓他感到驚豔。
如墨一般的長發被靈活的挽成發髻,玉簪斜插,珠冠而立,今日更是精心勾畫了妝容,宛若剛開放的一朵瓊花,白中透紅,容色絕麗,不可逼視。誘人的眸子晶亮,黑白分明,眼波流轉,蕩漾着一抹女子不該有的纨绔輕狂,渾身散發着高雅清絕的氣質。
他這一生,就認定栽在蘇蕭身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爺:嘤嘤~姑奶奶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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