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隐隐有人想要出列,話未說完,淳鴻雲帝擡手,打斷了他們的話語,“朕已有決斷,爾等不必多言。”

太子面色坦然地看着龍椅上的君父,自小他都沒有把皇上當做父親看待過,于他而言,那只是一個君王,而他自始至終都是個臣子,僅此而已。

站在一旁的李佶拿出了诏書,高聲宣讀,“茲有皇太子鐘離簡,居太子位八年,無所建樹,資質愚鈍,不足以支大昱之棟梁,朕甚痛惜,今廢其太子之位……”

滿朝嘩然,除卻四皇子和岑世子外,其餘衆臣皆瞠目結舌,右相一派的官員更是偷偷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右相。

這般大事,右相竟然不知道?

難不成左相那老狐貍又在暗中說了些什麽,當年不顧議論紛紛将太子推上了東宮之位,現如今主動請诏又是要做些什麽,這個時候知道了血緣關系了不成?

蘇蕭身份特殊,就算與鐘離翊約法三章,可這畢竟也是暗地裏做的私事,若是就這般光明正大的現身,難免會引起糾紛。

索性就讓白璇上前看了看,轉身找了個位置隐了起來。

原本以為只是小打小鬧罷了,卻沒想到人家倒是直接擡着一口棺材,赤喇喇的擺在了東院面前。

“蠢蛋就是蠢蛋啊,啧啧,連棺材都擡出來了,這可了不得。”說着,蘇蕭又側了側身子,幾人的對話也愈發清晰起來。

齊家是商人世家,偏偏到了這一代齊家出了一個禮部尚書,一個岑王府側妃。兩兄妹本就心高氣傲,這下子更是連帶着也無法無天起來,等到齊家老爺子雙腿一蹬後,兩兄妹就要撺掇着如何謀了齊家的家産。

半月前齊氏回母家也正是為了此事,待了幾天,最後不歡而散。

誰知這一待就出了岔子。

齊二爺先是發現自家女兒有些魂不守舍,後來更是茶飯不思,日漸消瘦,連續幾日下來齊家二爺心裏愈發不是踏實。今日一早他正要去跟女兒好好談談,結果,就看見齊家三小姐一根白绫自缢身亡。

齊家三小姐一死,可就相當是要了齊二爺的老命。

齊二爺老來得女,又加之這個女兒是個聰明賢惠的,自是擱心底裏的疼愛。後又是瞧見齊三小姐的親筆遺書,整個人頓時差點兒一口氣沒上來。

齊大爺雖然沒想到殷楚琉也真會到了如此畜生的地步,起先還抱着齊三小姐身死的由頭,正好将齊氏兄妹逐出齊家。便在府裏叫了些人,浩浩蕩蕩的準備要來岑王府讨人。

結果誰知齊二小姐一聽,頓時慌了神,連哭帶爬的求齊大爺饒了他一命。齊大爺以為只是女兒不忍手足,剛想開口安慰些,就聽見自家女兒說已未婚先孕了,懷的還是齊氏那小畜生的孩子。

一口老血頓時就差沒噴了出來,得,這會兒也甭看熱鬧了。

自家女兒都搭進去了,還看戲?看個屁啊?!

“齊氏,只要你把你兒子交出來,這事就跟你無關。”齊大爺拳頭緊握,惡狠狠的盯着他們道。

殷楚琉躲在齊氏後面,頭冠歪斜,衣襟淩亂,臉上的烏青和血青看的一清二楚。饒是如此,還不忘扯着嗓子喊道:“就算把我交出去,你們大房和二房的名聲也保不住。”

“閉嘴,”齊氏知道自己兒子好女色,卻沒有想到他竟然敢膽大包天到這種地步。可,就算再混蛋那也是她兒子,也不是說交就交出去的,盡量平靜的商量着,“大哥,這件事情是楚兒做得不對,但你一上來就喊打喊殺的也不太妥當吧。畢竟齊家也是有頭有臉的世家,家醜不可外揚,倒不如我們兩家趁此結為親家,永結聯好。”

“齊氏,這話你怎麽能夠說的出口?!”齊二爺痛心疾首道,“我的媛兒何其無辜,今天除了把殷楚琉交出來外,一切沒得商量,我今天要讓他給媛兒償命。”說着,就要沖上來。

“快,攔住他!”齊氏護着殷楚琉向後退去,一側的侍衛也上來連忙将齊二爺拉開。

原本好不容易有些緩和的場面又混亂了起來。

殷君瑜搖着折扇,正悠哉悠哉的看着,冷不防被尹寒提着領子後退了半步,一半斷劍橫插在地上。

“喂,打人就打人,可不要亂傷無辜啊,”殷大公子突然墊高腳尖,興致破高,“齊家大爺二爺,快,老二要跑了,你們還不快追啊。”

右相也是一愣,雖然這就是他的目的,廢太子,扶六皇子上位。但為什麽皇上沒有找他商議就直接下诏了?多年的朝政直覺,讓他隐隐感到了不妥。

果不其然,當李佶念出了诏書的後半段,右相只覺得眼前一黑。

“……皇長子鐘離簡,恭孝克儉,今封為朝王,着西南贛州,欽此。”

親王封地,往往只有兩三個郡,可鐘離簡的封地,竟然有整整一個州!贛州共有七個郡,轄制四十七縣!

“皇上,朝州做親王封地,未免有些太大了。”右相端着奏章的手有些顫抖,京中人常說的西南,便指的是朝州,與江陰西和淩奚接壤,那兒的財物可不小。

“朕心意已決,不必多言。”鴻雲帝蹙眉,這诏書都念出來了,還能反悔

不成?

鐘離簡一撩衣擺,緩緩叩頭,一字一頓道:“兒臣,領旨,謝恩,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随即解下腰間的龍紋玉佩,雙手奉上,五年的太子,五年的背負,就此別過。

鴻雲帝令鐘離簡一月之內到達贛州,接受封地,若是滿打滿算,最晚明日就要啓程。

下朝後,殷景衍卻是叫住了鐘離簡,“王爺,明日啓程時,還請允許殿下能夠前往為王爺踐行。”

“自是樂意至極,”卸了壓在肩上多年的重任,鐘離簡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明日一早,城郊外,還請世子告知皇弟務必小心些。”

畢竟,四皇子頭頂上還頂着一月的禁閉呢。

殷景衍告別鐘離翊後,就瞧見一玄拉着輛馬車在外侯着,不禁皺了皺眉。他鮮少乘馬車出行,更不用說讓一玄近身跟着了。

一玄卻是先比他一步開口:“世子,您上了馬車就知道了。”

蘇蕭微微掀開簾子一角,調侃道:“怎麽,岑世子還怕姑奶奶把你賣了不成?”

殷景衍一愣,剛掀起簾子就問道:“你怎麽來了?”

“你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

世子爺皺眉,“你不應該……”

“得,別拿你的那一大堆歪理出來教訓我。我今日讓一玄出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先別回府,你府裏可熱鬧着了。”蘇蕭樂着,又将白璇打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你說這件事狗不狗血,估計這會兒蠢蛋都被打成臭蛋了吧,哈哈哈,笑死姑奶奶了……”

她突然發現,岑王府一家都是人才,這玩意兒還能傳染不成?

殷景衍真怕她這樣笑着就給仰了下去,伸手微微扶空,無奈道:“若是這樣說來,那齊家大爺和二爺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要不是齊陸良提前下了早朝,帶着羽林衛趕了過來,那場面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麽樣子呢。”蘇蕭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

“就算亂了,也是他們東院的事情,與我何幹?”說着,世子爺伸手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

“那可不一樣,”蘇蕭喝了口茶道,“現在場面是不亂了,可是齊家那口棺材卻還是擺在你岑王府的門口,恐怕這個時候整個皇都也都給傳遍了吧。”

估計這會兒都能出個話本了擦。

殷景衍也有些為難,齊家這擺明了是要将事情鬧大,若是處理不當,恐怕連帶着他們岑王府也要毀于一旦。

鴻雲帝剛剛處理了太子,就難以容忍他在皇都多待一日,且三大家族的歷史尚還擺在眼前,保不齊這把刀子下一步就會落到誰頭上。

“那,你家岑王爺不回來嗎?”蘇蕭突然問道。

殷景衍淡淡開口:“他早已不問世事多年,就算回來了,鴻雲帝也不會允許。”那語氣仿佛就像是在說“哦,他不回來了啊,那我們吃飯吧”般輕松。

“這樣啊……”蘇蕭呢喃着又坐了回去,哼唧了兩聲,“那你可真慘。”

“……”他就不應該指望她能說出什麽好話來。

就像是蘇蕭所說的,先不說齊三小姐的屍體有沒有在裏面,單憑着家門口擺着一棺材,不想讓人注意都難。

可偏偏禮部尚書齊陸良也在裏面,東院外面又有層層把守,齊家人也只能扯着嗓子在外面幹喊。

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一邊是岑王府,另一邊又是禮部尚書。現如今太子剛剛倒臺,就眼下這兩位皇子風頭最盛,得罪了哪邊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混賬玩意兒,”齊陸良一掌拍在桌子上,對跪在地上的殷楚琉罵道,“看看你幹的好事,那叫人做的嗎?你還嫌我這兒不夠亂,硬要給我添把火是吧,啊?”

殷楚琉跪着挪了幾步,“舅舅,您別生氣,我也沒想到會這樣,那晚我記得人明明不是齊三小姐的,我……”

“你還有臉說,那齊二小姐,也是你沒想到?”齊陸良簡直覺得整個人都要氣炸了,雖然四皇子和六皇子明面上都是在被關禁閉,可陛下那心裏頭的意思能一樣嗎?

這下可好,直接把臉丢到了人家岑王府門口去,他殷楚琉不想要,好啊,跟他齊陸良有什麽關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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