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初吻

又是三日過去，聶流珠回到東海海底。

淺水邊的宮殿裏，她找到了昏迷多日的西岚。綠發海妖守在他的身邊，尹輕蘿也會偶爾探望。一切還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等待着她的歸來。

“我回來了。”

流珠推門而入，風塵仆仆。

綠發海妖愣了一下， 顯然沒料到流珠如此之快。在她的印象裏，流珠不過四阕功力，要戰勝那岩石海怪可謂難上加難。她原本來擔心流珠是否能全身而退，現在想來，怕是多慮了。

石床之上，西岚雙目緊閉。

“快告訴我，要怎麽辦？”流珠從懷裏掏出盤雲螺，語氣急切。

“這個……”綠發海妖猶豫了一下，似乎有難言之隐。

“怎麽了？”流珠眉頭一皺，感覺到一種不好的氣氛。

“其實也沒什麽，”綠發海妖搖頭一笑，“只是，這盤雲螺要入藥，必須得烹做湯汁。”

“這還不容易，”流珠松了口氣，還以為是多麻煩的事情呢，煮個藥而已，她早已為澹雲容煮過多少次，并不手生，“哪有鍋，我來。”

“煮藥自然不難。”綠發海妖開口，“難的是，如何讓他喝下去。”

“什麽意思？”流珠眉頭一皺。

“西岚現在情況堪憂，完全處于失去意識的狀态。這種情況，要他喝下藥水何其之難。”綠發海妖說着，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西岚。

流珠愣了一下，也發現了這個難題。踟躇半晌之後，她知道一切不容自己耽擱。車到山前必有路，等到喂他吃藥的時候，自然也會有辦法。

這麽想着，她已經找到了鍋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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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陣藥香，飄入綠發海妖的鼻中。她微微眯了眯眼，站在流珠身後，竟然莫名的濕了眼眶。

曾幾何時，自己也如她這般，心中挂記着某個人的安危，盡心盡力的為他煮藥。

只可惜，所喜歡的再也不複。他确是不老童顏，千年時光與他而言都是轉瞬，他永遠是那一副年輕潇灑的模樣。但是，他卻會死亡，在九派圍攻的屠刀之下，化作一灘血水。

從此，夢碎了。

她知道，他生性風流，盡管娶了自己，其實外面也有很多情人。但是她從未管過，只要他在自己身邊，心中有其他人也無妨。

只可惜，他死的時候，身邊只有自己一人。

沒有找到屍體，只有半只斷卻的手臂。她抱着它哭得昏天黑地，方才入土。那一夜，是她人生最灰暗的時候，她趴在他的墳前，硬是喝的爛醉。

然後，翠茵閣失利，國破無山河。

她作為僅有的幸存者，千方百計的逃脫了追捕。隐姓埋名生活了數十載，直到翠茵閣已經被人們忘卻，東海再次恢複平靜，她才敢走出來。

物是人非。

她所熟悉的，所記挂的，此時此刻都化為烏有。放眼望去，只有愈加繁華的街道，卻不再是記憶中的樣子。

後來，她無意間發現了這座祭壇。曾經的閣主，竟然将自己的靈智，容納在了這一枚夜明珠之中。從那日起，她便成為了它最得力的手下，為翠茵閣的複辟而努力着。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藥似乎煎好了，流珠站起身來。她微微一愣，這才從回憶中撤出，抹了抹眼角的淚。

“你哭了？”流珠一心想着西岚，急匆匆的走過她身邊，卻清晰的感覺到了這一點。

“沒有。”她倔強的搖搖頭，“先解決喂藥的問題吧。”

“嗯。”流珠應了一聲，在海妖的幫助下，将西岚扶正。然後用勺子盛着一勺湯藥，遞到他的嘴中。

但是，西岚完全沒有意識，更別說張嘴喝藥。流珠廢了好大力氣掰開他的唇齒，但藥水只要灌進嘴中，就會全部被吐出來。

“怎麽辦啊？”

流珠心下着急，西岚不喝藥可不是辦法。而且這藥水極難得到，再讓他這樣浪費下去，自己的努力就白費了。

她放下湯碗，思考了一會兒。猛然之間，一個方法閃過腦海。

這個方法出現的同時，她渾身一顫。有些膽怯的看了一眼綠發海妖，她似乎是做好決定了一般，吞了一口口水。

“那個，能請你出去嗎？”

流珠請求似的說道。

“嗯？”綠發海妖一愣，兩個人都處理不好的事情，流珠打算一個人處理嗎？

“別問為什麽啦！”流珠急了，俏臉一紅，推着海妖便要出去，“反正你出去，我想到喂藥的方法了！”

“哦……”綠發海妖雖然心中疑惑，卻也沒有多言。畢竟，流珠才是最關心西岚的人，一定不會對他有什麽不利。

送走了海妖，偌大的房間裏便只剩下了流珠和西岚二人。看着床上雙目緊閉的西岚，修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緊蹙的眉頭似乎還在承受痛苦。看着他近乎完美的睡顏，流珠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幸福和溫柔。

“西岚……”

神使鬼差的伸出手，流珠摸了摸西岚的臉頰。

冰涼的，海水的溫度。但是，對于流珠而言，卻是這般熾熱。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

然後，她盛了一勺藥水，吞入了自己的口中。

藥水入口，是極為酸澀的味道，她總算明白，為何昏迷中的西岚會将它吐出來了。這種味道，實在是難以下咽。

她閉上眼睛，俯下身來。

西岚的臉就近在咫尺，緊閉着眼睛，根本不知道流珠做了什麽。他微弱的呼吸打在流珠的臉上，濕潤的，溫暖的。

流珠似乎又猶豫了，但是，她想起了曾經的種種，和西岚一起經歷的。念心崖的對話，淺水灘的初遇，他對自己淡漠的笑，還有眼神中隐藏的寵溺……

她下定決心了。

雙唇，碰上了雙唇。

好像是地獄中的岩漿迸發，流珠只覺得，世界上最火熱的東西，順着西岚的嘴巴流入了自己的身體。那一瞬間，仿佛渾身都在燃燒，觸電般酥酥麻麻，讓她禁不住有些迷醉。

微微張開嘴，然後用舌頭，挑開了西岚的雙唇。

然後，是牙關。

兩個人的嘴巴完全接在一起，流珠将口中的藥水，一點點送入西岚口中。她知道藥水酸澀，所以送的很慢，不想讓西岚難受。

果真，通過這種方法，西岚真的将藥水全部喝了下去！

“太好了……”

流珠微微一笑，臉頰已是一片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