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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人有一張俊朗的臉,毫無陰霾的神情,讓人一眼能看到底的眼神。在他回到自己身體的那一刻,原本屬于那一魂一魄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湧入了他的腦中——從白頭村的環形墓,到王雅璞的家中;從兩人見面的親吻到日夜的互相慰藉;從一路上兩人的相互扶持到他為自己受傷的那一刻。
樁樁件件,如同親臨。
可是,在他重新占領了自己身體的那一刻,他卻只想殺了他!他千年的憤怒需要有一個宣洩口,或者說,一個祭品,一個屠殺開始的祭品。他早已下定決心要毀掉一切,那麽,就從把自己喚醒的人開始吧。
可是他掐着他的脖子看到他痛苦的表情,聽到他昏厥前的那一聲“阿玉”,卻讓他的心沒來由地抽痛了一下。
一千多年了,只有神識卻沒有任何感覺的盧瓒,醒來擁有的第一種感情居然不是恨,而是心疼。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這個王雅璞,居然對他那一魂一魄有如此大的影響力,最終屬于阿玉的那部分意識居然逼得他不得不放開了手。
這讓他不禁又記起那些兩人自渎的場景——真是龌龊肮髒。他生前養的娈童小倌,哪個不是體貼溫順,柔媚入骨,加上一身肌膚賽雪,長相也是嬌婉如女子,每次都能将他伺候的妥帖入微,唯一一個有些男子氣概的便是那最喜一身紅衣的……
可眼前的男子,結實卻不強壯,還有一副線條流暢的純男性軀體,比之他的一身因常年照不到陽光而變得蒼白的膚色,他一身淺蜜色的肌膚更讓人能感覺到生命的活力,盧瓒甚至記起了掐着他的脖子的時,手掌上傳來的脈搏的跳動。
這麽想着,盧瓒怒從心起——這麽個卑微如蝼蟻般的生物,居然趁他神智不全敢對他做那種事!不由得再次起了殺心。
王雅璞不知道盧瓒心裏的彎彎繞繞了,要是知道了估計拼了小命都要給自己讨個說法——明明他才是那個被趕上了架的鴨子!
可他看盧瓒再次擡頭看他已經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大概猜到他的“精神病”又要犯了,趕緊開口說:“你力氣真大,這窗戶這樣晚上咱倆沒法睡了,我叫人來修修啊。”
說完沒等盧瓒有反應就趕緊按下了鈴。
進來的護士讓他們“不小心”弄壞的窗戶吓了一跳,把鴨子罵了個狗血淋頭,鴨子哀怨地看了眼始作俑者的非人類盧瓒,覺得還是閉嘴比較好。
由于這窗一時半會修不好,只能等第二天施工隊來解決,所以幹脆給他倆換了個加護病房,當然,維修費也算在了鴨子身上。賤渣說他的住院費用從那一萬Q幣裏扣,這下加上這筆錢,他能拿到的更少了,鴨子肉疼。
幸運的是,他在口袋裏找到了一個八厘米高的玉佛像,那是之前搜刮金銀珠寶的時候因為包裏塞不下藏到口袋裏的,不由得大喜,還以為這次一無所獲呢,這小于佛估計也能賣不少錢。
折騰了一天一夜,換完病房的鴨子終于撐不住,也不管身邊有沒有個定時炸彈,都決定睡死了再說。
而盧瓒躺在加護床上困意全無,或者說,他早已忘記了什麽叫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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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這個陌生的世界,雖然阿玉的一魂一魄已經給他留下了很多關于現世的知識,他仍覺得不可思議,沒有了他曾經所處那個時代的半點影子,那一千年在這時候越發的像一個漫長的噩夢,他帶着夢境給他的一身怒焰來到了現世,卻發現自己已不知該何去何從。
劉崇早已死了一千多年,貪婪的馮淵也讓他掐死在了古墓中,而那人……也早已作繭自縛終于自食惡果。
他有滿腔的怒焰,卻已經沒有了可以宣洩的對象。
只剩下身旁這人……
聽着王雅璞均勻起伏的呼吸聲,盧瓒不知何時也慢慢閉上了眼睛,進入了他久違了千年的夢鄉。
第二日鴨子被手機鈴聲吵醒的時候發現盧瓒居然還沒醒,趕緊接起電話小聲地說說了聲喂。
“起沒,我們到樓下了。”鐘意的聲音從電話一頭傳來。
“起了,對了,我們換病房了,在506,你們進來的時候輕點,那祖宗爺爺還沒醒。”
挂了電話起身一看卻發現那“祖宗爺爺”正平躺在床上盯着他。
那感覺好像是自己是只被老鷹盯上的小鴨子,驚得他一下清醒了,跟盧瓒打了個招呼說:“哥們起了啊,查長亭,費揚,鐘意你還記得麽,他們一會給咱倆送吃的來。”
不過他也想起來一個問題,阿玉是絕對不能再叫了,可是他也不敢直接稱呼他盧瓒,于是給自己鼓了鼓氣問道:“對了,我今年22周歲,你多大了?”
盧瓒掃了他一眼沒有回答,才讓鴨子想起來這人都讓埋了一年多年了,他這麽随便就問人家年紀是不是不太好。
沒想到盧瓒最終還是回答了他:“入墓時26。”
“跟我猜的差不多,我能叫你瓒哥麽?”
“随意。”盧瓒說完就起身坐在了床邊,這時送飯的三人也到了。
賤渣發現,才過了一晚鴨子已經跟這深井冰盧瓒稱兄道弟了,不禁感嘆鴨子真是臉皮厚戰鬥力又強的一逼。
他們仨這次來除了給他倆送飯之外,還帶了老祖宗的消息。
“我今天早上接的電話,老祖宗已經從白頭村回來了。”
盧瓒聽見白頭村四個字也是渾身一震,阿玉沉睡的那一千年歷史對他來說是陌生的,相比于自己的二魂六魄,阿玉這一千年顯然要幸福的多。
在他記憶力,白頭村在千年之前并不存在,劉崇和馮淵建環形墓的時候,挑的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啊,有什麽發現沒?”鴨子突然想起了他在環形墓裏發現的塑料布片,那到底是不是之前進入那個墓室的人留下的?
“他沒具體說,而是讓我們趕快回去,看來他可能有重大發現。”
“那還等什麽,走呗。”說完鴨子就想起身下床。
費揚把他推回病床:“學長,醫生讓你留院觀察幾天,畢竟傷到內髒了,你還是別亂動了。”
鴨子天性好動,最煩總在一個地方呆着,何況是讓他在床上躺好幾天,就對他們說:“我在那石墓裏流了那麽多血不也沒事麽,還能跑能跳的,先回去吧,坐飛機沒一會就到了,大不了我回A市再住院。”
然後就說死也不肯再呆在醫院了,三人拗不過他,只能帶他又做了一次全身檢查确定沒有大礙以後給他辦了辦了出院手續。
雖然腰上的傷口還是隐隐作痛,但睡了十多個鐘頭的王雅璞精神不錯,他先給夏文意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學校有急事要先回去了,然後差遣費揚把陸人渣的車給還了回去,
雖然更多時候像根攪屎棍,但論行動力和執行力,鴨子絕對算得上神一般的隊友,當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幾人已經坐在了候機大廳的面館裏吃晚飯了。
鴨子毫無形象地吸溜着碗裏的面條,偶爾有幾滴湯汁濺到了一旁的盧瓒身上,于是他就不動聲色地離鴨子稍遠了點。
盧瓒吃相文雅,看似慢條斯理,但總能在很短時間內解決掉很多事物,跟阿玉相處久了,鴨子深知這點,于是給他點了雙份的食物。而盧瓒發現,那些食物居然還都是自己平時愛吃的。雖然與他那個時代的口味有些出入,但還是能入口。
只是面館的女服務員和店裏的女性客人有時候會拿着手機偷拍盧瓒,盧瓒敏感易怒,幾次想發作都讓鴨子給按了下來,他勸解他說:“沒事沒事,人家就是覺得你帥想留個紀念。再說了,我們這一桌不光你一個人帥,人沒準就拍我呢。”
鐘意咽下嘴裏的食物淡淡地說:“要點碧蓮。”
等一行人終于又回到A市的時候,已經将近晚上十一點了,費揚先送鐘意回學校,鴨子就帶着盧瓒和賤渣回了自己家。
進了家門換好鞋他才想起來一件事:他家只有兩張床,難道他還要和盧瓒同床共枕嗎!
鴨子讓這個可能性吓的冷汗直冒,賤渣自然感受不到他的惶恐。總的來說,查長亭這人,對靈異物體的感知力非常強,可是對活物卻非常遲鈍麻木。他打了個哈欠就直接拎着包進了他的房間,留下忐忑的鴨子和人形冰棍盧瓒。
“瓒、瓒哥,你要不要先休息?”
盧瓒在腦中搜索着阿玉在這個屋子裏生活過的片段,當腦中出現跟鴨子的那些不堪入目的場景時皺起了眉頭,表情有些嫌惡,而鴨子一看這表情誤以為是盧瓒不想跟自己同床(其實也沒錯),剛好這時他眼角瞥見了客廳的沙發,趕緊開口說——
“我睡沙發就行!瓒哥你先回屋睡吧!”
他的知趣讓盧瓒松開了緊鎖的雙眉,然後就熟門熟路地進了鴨子的卧室。
可憐鴨子讓人鸩占鵲巢不說,還得跟孫子似的賠笑臉,不禁悲從心中來——他又有點想阿玉了,哎。
客廳不比卧室溫馨,沙發也沒有大床舒适,即使蓋着厚厚的被子,依然有寒冬的幾絲涼意從被角鑽入,讓他睡得極不安穩。
而本應在卧室安然入眠的盧瓒此刻也睜着雙眼盯着天花板發呆,他睡不着,即使身體已經疲憊,精神也已困頓,但還是輾轉無法入睡。他這具身體似乎早已習慣了身邊人體的溫暖觸感,此刻突然獨自睡在這空蕩蕩的床上,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這種感覺讓他煩躁起來,甚至又産生沖動要去解決掉客廳的王雅璞。可只要一産生這種念頭,就會沒來由地一陣心疼,只絞得他透不過氣。看來,要盡快與體內分離千年的一魂一魄徹底融合,他不想再體驗這種被自己禁锢住的感覺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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