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季連如意！”盧瓒大驚失色，竟然讓對方在這個時候有機可乘，使王雅璞的魂魄落入他手。

季連如意端詳着手中藏着金菩提的魆魋魂魄，巨大猩紅的巨口勾起了一抹獰笑，“盧瓒，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捏碎他的魂魄，讓他灰飛煙滅！”

盧瓒抿起薄唇，擔憂之情溢于言表，如今對方掌握着他心愛之人的生死，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讓對方陷入危險的境地，他只能暫時采取迂回的戰術，“你想怎麽樣……”

“哈哈哈，盧瓒啊盧瓒，你倒真是對你這小情人寶貝的緊，”季連如意笑得張狂，龐大的身軀也跟着微微發顫，“倒是不知這過了一千年，你仍然是個情種。怎麽樣？他比之千年前的我如何？”

“季連如意，別耍花招了。”季連如意和王雅璞兩人在他心中根本無從比較，這個問題他無需回答。

“好吧，那這樣吧，你把我的下屬都給殺了，這冤魂呢還差那麽幾十個，我要你——”他語氣一頓，“将剩下的幾十個人類屠殺殆盡，記住，要用你的幽火将他們活活燒死，不然怨氣不夠我還得再去尋幾十人來。”

聽了這話，不禁盧瓒和賤渣大驚，就連季連如意手中的王雅璞也是一陣慌亂，可他如今是魂魄狀态，別說掙脫他的鉗制了，就是微微動個身都完全做不到。

盧瓒看了眼周圍剩下的幾十個活口，他們或氣息微弱地趴伏在地上，或跪在地上哀求，或捂住了臉哀嚎痛苦。在遭受了魔物的殘虐之後，他們大多數衣不蔽體傷痕累累，有些甚至被啃咬撕扯得失去了手臂或者雙腿。他們大多數都是老弱婦孺，因為這樣的人恐懼之心更甚，在被虐殺之後，他們的冤魂之力也更大，這也是為什麽古往今來的厲鬼大多數為女子和陰胎。

縱然盧瓒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可要他對這麽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下手，他心中亦不忍，可是王雅璞還在季連如意的手中……

“怎麽，不願意麽？”看盧瓒面露難色，季連将手中的魂魄狠狠地捏在手中，那泛着金光的魂魄立刻被揉捏得變了形态，中間的金光暗淡了一下。

盧瓒心中疼痛難忍，卻依然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盧瓒，我可沒有多少耐心，如果你不疼惜你的小情人，那我只好……”

“你下手吧。”

“什麽？”季連如意完全沒想到盧瓒居然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他、他不是對這小情人疼愛得緊麽？

誰知盧瓒接着說：“大不了……我也随他而去……”

“你！！！！”

Advertisement

“他天性純善，定然不願看我手刃弱小，如果我真這麽做了，即使救回了他，也定将永失其心，倒不如……”盧瓒突然微微吐了口氣，望向王雅璞的魂魄，眼神柔和而堅定，沒有絲毫怨恨，只有滿滿深情，“就随他一同去了。我答應過他，上天入地，永不分離。我已經活得太久了，只是委屈了他，因為我而魂飛魄散……”

“季連如意，你的怨念皆因我而起，我這條命你拿去吧，就當是給你的賠禮。”

季連如意怔在那裏，肥碩的肉胎似乎被定格了一樣靜止在那裏。盧瓒的話讓他如遭雷劈，千年前的往事如泉水般湧出，一幕幕地呈現在眼前——

他為他攏發梳頭，誇他發如飛瀑，然後會在他額上印下輕吻。

感染了風寒的那些夜裏，他衣不解帶地照顧自己，每一口湯藥幾乎都是他親手喂送。

他的妻妾無數次地抱怨他太過寵信自己，他卻每次都是微微一笑地說，如此知己藍顏，世間難尋，求夫人們寬恕則個。

每當初一十五月圓之日，他們在庭院中對酒當歌，切磋詩詞，酒酣正濃之時，他會将他摟在懷中，溫柔地親吻。

——原來他們竟也有過那樣的好時候，自己怎麽全忘了呢……

自己對盧瓒不是沒有半分真心，不然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懇求馮淵饒過他。可是……可是……終究是往事再難尋，他們最終被命運殘忍地扯碎了原本的幸福，他目睹了族人被屠殺殆盡後遭到了同樣的待遇，然後魂魄為魔昀吞噬，變成了如今這副鬼樣子，而盧瓒則魂魄分離，受盡了千年折磨。

盧瓒有何錯？他又有何錯？

始作俑者已逝，即使他們在地獄受盡十八般酷刑又怎能彌補得了他們曾經犯下的錯誤？

命運弄人，偏偏留下了他和盧瓒這兩個滿身創傷的人，如一對因為仇恨而發瘋的野獸，互相撕咬，恨不能食其肉飲其血……

而盧瓒終究是比自己幸運，至少，他找到了可交托真心之人……

季連如意的思緒飄向了千年之前，回憶着那段曾經美好的日子，卻絲毫沒有留意到正有一團藍色烈焰朝他襲來！

盧瓒趁着季連如意陳思之際，将全身法力彙聚于那團幽火，然後猛然間法力，将它推向季連如意，而後者竟然像魔怔了一樣呆若木雞，完全沒有反應。

眼看那團幽火就要到達季連如意的胸口，突然一個聲音傳來——

“主人小心！”

一道白光從季連如意的身後沖了出來，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團幽火。剎那間他身上的繃帶被幽火燃燒殆盡，連同下面的皮肉也被燒得焦糊。

季連如意這才反應過來，用幾條觸手推開了那團幽火，将被燒去了半邊身體的劉克救了下來，卻只是扔在一邊沒有再理會。

“盧瓒！你居然诓騙于我！”季連如意大怒，虧他剛才一時心軟，卻不想只是盧瓒的詭計！自己真傻，活了一千多年居然還會上當！他暴怒難忍，無數條藤蔓從他身體裏猛地鑽出，像一道道的利劍襲向盧瓒。

盧瓒身形如風，避開了他的攻擊，他身邊的人類卻遭了秧，身體被那些觸手立刻撕成了碎片，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就連痛呼都沒來得及發出。

季連如意攻勢兇猛，似乎已經不在乎究竟對方是誰，不停地毀滅着自己所能接觸到的一切生物。

不斷有人發出痛苦的哀嚎，他們就像蝼蟻一般被那些黑色的觸手撕裂扯爛，鮮紅的血液飛濺開來，畫面竟比那些魔物還在的時候更加殘忍。

“如意！住手！”盧瓒大喊，他一邊躲避着那些觸手一邊試圖接近發了狂的季連如意，“從古至今，我又何曾欺騙過你，收手吧，天崩地裂又如何，難道你就能變回那個曾經的季連如意了麽？”

“滾！滾開！都是騙我的！都是假的！我不要回到從前，我要一切都消失！消失！”

季連如意已經再也聽不進任何勸阻，他瘋狂地揮動觸手，身上靈力瀉出，天空中的漩渦在慢慢地變換形态，那一圈一圈的黑色霧氣仿佛越來越深，越來越濃……

而梵天柱再次開始吸收冤魂，眼看黑色的霧氣即将吞噬整個球體！

盧瓒的眼神始終牢牢鎖定季連如意一個細小觸手上的光體，那是王雅璞已經變得越來越微弱的三魂七魄。腦中靈光一閃，他喚出照鴻，讓他以虛體接近季連分散他的注意力。

果然，季連如意看到照鴻之後又微微一愣，趁着這個當口，盧瓒催動身形，幾乎如一道閃電一般從季連如意身旁劃過，等他穩穩地站到自己為賤渣和王雅璞的身體所設的結界之中時，手上拿着的正是王雅璞的魂魄。

他将那魂魄吹進王雅璞的體內，沒過一會，王雅璞就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季連如意感覺自己再次受到了嘲弄，所有的眼睛怒睜，身體再次膨脹，而這個空間裏所有的黑霧居然全部沖他飄來。

“不好，他要将自己的魔力收回，估計等梵天柱完全變色之後，他就會毀掉這裏的一切！”這是季連如意所設下的結界，如果再不阻止他，那麽他們就是這焚天珠最後的祭品！

“盧瓒……”剛回到自己軀體的王雅璞全身酸軟，一點力氣都沒有，這是魂魄離體太久的後遺症。

盧瓒将他抱起，然後轉頭對賤渣說：“我剛才接近季連如意時，将捆綁費揚和鐘意的繩索給隔斷了一部分，讓你我的魂獸去将他們救下，放心，此刻季連正在收回法力，無暇顧及。”

賤渣點頭，随機招出火鳳，讓它同照鴻一起去解救二人。而他則被盧瓒拽着衣領飛起，一眨眼以後，居然站到了離季連如意百米開外的地方。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盧瓒，此時火鳳和照鴻已經回到了他們身邊，身上分別馱着費揚和鐘意。他連忙将他們放下，檢查他們的身體，發現他們不過是被施了法術暈了過去，才稍稍安了心。

盧瓒看着季連如意越來越癫狂失控的樣子，眉頭緊鎖，心中思緒萬千，他心中亦有不忍，但若此時再不阻止他……

片刻之後，他将王雅璞輕輕放在地上讓他靠着費揚坐起，然後揮了揮衣袖，臉上堅毅肅穆，他的眼中不再有迷茫和猶豫。

盧瓒将右手兩指并起，然後與左手一起做了一個施法的手勢，口中大喊——

“日晷轉輪大法！起！！！！！！！！”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是決戰的最後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