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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說,她心憂他。
世人傳言殷氏有女名旆,十三能歌十四能詩,醫術高絕,菩薩心腸,模樣更是豔絕天下,一時之間聲動九州,引無數王侯求取。韶華之年入宮侍疾病,深沐帝恩,誕下一子。其後殷氏一族滿門皆亡,獨留一塊神醫府的敕封匾額,與一稚嫩少年。
又有人言,景帝愛悅少年,尤寵素聞。
皆是坊間傳言,然而無論是哪一條中的,此間折辱,都叫人難堪。
他自然是不愛與皇家牽扯,自然是見着謝氏一族便要不悅便要難受。正是如此,望青在送走何政後才會四處尋找他的蹤跡。然而此話不能說,說出此話無異于給他一刀,亦無異于引頸自戮。
望青便沉默。
殷素問不愛為難人,多半是旁人與他為難,他見望青不答,亦不追究,拍了拍小鹿的腦袋:“走,帶它回去。”
望青與他分別走在小鹿的兩側,仰頭問他:“這鹿是公子養的嗎,有名字嗎?”
殷素問哼笑一聲:“你這話問得怪,這府裏什麽不是我養的?”
她便說:“您說的是。”
孰料殷素問卻停下看着她:“蘇望青,你這人好沒意思啊,跟人拌嘴都不會。”
望青不解,她的确不懂原來能夠與人拌嘴也是一項有意思的能力。在她眼裏許多事都是端端正正的,是便是,不是便不是,殷素問說的在理,她便應和了,又有什麽不對?
許是這般回應确是沒滋沒味了些,然而在她心中又有一番計較,便是親疏不同,一句話所傳達的意味也不同,相處方式也是合該不同的。
她思量與殷素問之間的親疏,應當是疏遠的吧。
望青烏沉沉的眸子望着他,猶豫片刻方道:“那您說的是對的,我該如何……與您拌嘴?”
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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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問心中莫名暢快了些,他嘴角彎了彎,牽着耳朵系在脖頸間的紅綢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那小鹿詫異地看着主人,瞪着濕漉漉的大眼睛搖頭晃腦,它脖子勒得慌。
他像是在思考什麽,最後便笑:“罷了,你還是乖巧着吧,這府裏一個二個慣會胡攪蠻纏的多了,不缺你這一個。”
殷素問嘴上說着胡攪蠻纏,卻是當真寵着她們的,若說阖府的丫頭們都是貓兒狗兒,那麽殷素問的包容力也是無限的。
望青想到自己亦是那其中的一員,不由得頗慶幸頗感激。
日落時諸人備好馬車向晉宮出發。
望青作男兒裝束,通身玄色,腰間兩側是巴掌大的深褐皮甲,滲着一格格棱形暗紋。她的頭發用一枚銅冠束起來,露出白淨的額面,臨出門前毓秀為她描了眉,眉峰不再似先前那般寡淡,隐隐透着鋒芒。她腳程極快,随車疾走,到宮門前,掏了腰牌,侍衛便為其放行。
宴會設在椿桦殿上,那處本是畫閣,後來經改制拆擴成為宴請外臣的皇家私邸,建在湖上,湖面上漫着白霧,偶有幾點畫船泊在水面,有歌姬樂師于其上獻藝。
望青緊跟在殷素問的身後。
他此次來,衣着頗正式,內着銀緞蠶絲夾襖,外罩熟紅镂花長袍,腰間系着錦繡纏枝紋的窄腰帶,挂了幾條叮鈴咣铛的配飾,一溜的明亮碧透的玉玦,更不消說頭上戴了八寶攢絲金冠,金冠四周鑲了一串小指大的珍珠,兩側垂下紅色的璎珞,瞧着帶一點豔麗的色澤。
待入殿時,守在門前的內監高聲唱和,殷素問徑直入內,微掀前袍施禮,望青在身後随他拜倒。座上的帝王正是景帝,他正值盛年,廿二歲即位,至今不過十六載,已經是一方霸主。從前靠着利劍骠騎蟄伏于北關,最後一舉将長兄踹下塵泥,他娴雅亦兇狠,少年時吹簫能夠迷了姑娘們的眼,青年時兇狠亦能撼動她們的心。
帝王。
他高坐在王座之上,身邊偎着貌美的姬妾,那些女子紅顏粉黛,在冬日裏裸露着玲珑小巧的肩頭,言笑晏晏間,述說着這世間的浮華。
景帝喚殷素問起身,望青便跟随他,只是頭低着,微微側身在一旁。兩邊的宴席已開,矮桌上擺滿珍馐。
“怎麽,舍得來了?打上次進宮見了孤一面,到如今,有六個多月了吧?殷素問,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三請四請,淨是推脫,若不是過年了,你還要賴到什麽時候?”
景帝在上座俯視殷素問,他不愧是當年京州城中數一數二的公子,鼻若懸膽,鬓若刀裁,現今于禦座之上诘問他,話裏話外都透着親近。
殷素問安然道:“臣下不喜出門,陛下您是知道的,又何苦為難我。府中雖養着一群不成器的東西,到底也要耗些精力,素聞驽鈍,已是疲于應對,哪裏有時間四處晃蕩。”他這話說得不成體統,何時有讓人敢用不喜、閑晃等詞提及晉宮,只有他,恃寵生驕,惹人側目,卻無人敢言。
“好你個殷素問,這時候倒學會自謙了,想想你從前說什麽,旁人都是蠢材,獨你生得聰明。”
“前半截聽着耳熟,後半截也不知是誰挂着我的名說的,陛下若是當了真,也別記在我賬上。”他手裏拿着一串佛珠,一下一下扣着。
景帝笑道:“就你機靈,這般耍賴的招數也不知是跟誰學,好歹也是頂天立地的偉丈夫了,咬死了拒不認賬的本事是愈發大了。”殷素問去年春日已經及冠,他的老師先博聞館掌事閻運懷老先生乃是一代大儒,為他取字天樞。他聽了直皺眉,此人不愧是他父親生前摯友,取名取字就跟商量好了一般,活生生給他湊出一個《黃帝內經》,當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殷家家學淵源,醫術一脈傳下來已有百年,每一位家主皆是禦前醫首,成年便要入宮伺候,殷素問去年年前便已成年,其後的日子裏便一直閉門不見,不斷拖延,直至今日,景帝還在明裏暗裏提及此事,他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了。
殷素問不耐地做了個掏耳朵的動作,景帝見了面色陡然沉下,這時便見一曼妙女郎迤逦而出,對景帝盈盈一拜:“陛下,兄長好容易來了,您便這般‘為難’他,仔細他記恨在心裏,下次該說什麽都不露面了。”
說話的正是照華,距上次望青見她已近月餘,然而她還是這般光彩照人,挽着京裏時興的發髻,上邊零零散散插着數十支珠釵,上襦下裙,恰似這數九寒天裏的一抹繁紅。
她這般打趣,仿佛殷素問當真是個小心眼愛記仇的人,衆人便笑起來。世人皆知,照華公主與殷府過從甚密,驸馬孟長慈的病情更是由殷素問一手照料。她說了這話,倒像是嗔怪一般,于是高座之上君王的暫時的不悅就這麽被歡聲笑語給掩蓋了。
然而望青卻看得分明,景帝看向殷素問那又又愛又憎的神情,就像多年前那個愛而不得的孟槐。
一朵沉黝黝的烏雲便在無形之間迅速聚集在她的心頭,她從未像這般期望過,期望殷素問不像毓秀說的那般好。
好到讓人咬牙切齒,恨不能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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