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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謹被派到江州剿匪,回來的時候殷素問在吃蒸餃,小巧的一只,玲珑剔透的皮裹着汁鮮味美的餡兒,從雞湯蘊起的蒸汽裏起籠,淋上陳醋與辣椒,端看賣相就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他不客氣地坐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了一筷到自己嘴裏。
殷素問睇了他一眼。
謝謹的臉上留了一道疤,用鞭子抽出來的,雖說不算深,但也不淺,瞧着怪礙眼的。但是他目前還不敢讓疤痕消下去,因為那是他父帥賞給他的,總得挂幾天意思意思,至于被打的原因,是他不聽話。
沒辦法,他急着回來見宋慈,江州的事一了結,便輕裝簡行率先回來了。叫他父親知道了,好一頓抽。其他的打在身上,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唯獨臉上這一下,算是讓他破相了。
但他也不在意,只是埋頭就吃,吃完了擦擦嘴,回頭給蘇望青豎了個大拇指:“青姑娘,你這手藝可真好。”
蘇望青沒說,這是宋府的廚子一大早上送來的。她收了謝謹那些首飾,除了好好侍奉宋慈聊以報答,還真沒什麽別的能幫到他,為了讓他覺得物有所值,花銀子花得痛快,索性就讓他記得自己的好。
蘇望青沒意識到自己念頭有多麽不講理,她在殷府待上那麽一段時日,整個人已經不像原先那般本分了,能耍滑頭的地方,她耍得賊溜。
殷素問在一旁看得明白,也沒覺得什麽不妥,要是蘇望青還似一開始那般木讷,他才真是要捶胸頓足,左右不是自己家吃虧,又何樂而不為呢?
兩人用完早膳,交接清楚,殷素問便要帶着蘇望青回神醫府,而宋宣林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從宋家大門出來的時候,蘇望青有一種在再世為人的錯覺。這種感覺同她離開黃泉巷的地牢,向京州城出發的時候是一樣的。
殷府的馬車候在大門前,兩匹高大強健的馬兒并頭拉着車,顯得十分氣派。
蘇望青扶着殷素問上車,甫一落座,就掏了藥丸喂給他。殷素問似乎被她的急切取悅了,然而因為精力不夠,只能乖巧地靠在車上。
馬車行駛到半路,果然就有人追上來,來人帶着一隊人,乃是宋府的侍衛長,他遞上一個木匣子,說是診金。殷素問掀開簾子,淡淡道了一聲謝,就讓蘇望青收下了。
那人一雙利眼在殷素問臉上掃視,實在看不出什麽破綻,就帶着人折回去了。
殷素問道:“你信不信,只要我露出半分不妥,他們就敢揮刀砍我?”
蘇望青心中是信的,嘴上卻說:“當街行兇,他們不怕聖上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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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素問笑道:“先斬後奏,皇帝又有什麽辦法?總不能為了一只手臂斬斷另一只。到時候他們自然能羅列出大量罪狀編排我,妖醫奸臣的帽子是沒跑的。”
蘇望青說:“您不是不在野的麽?”
殷素問道:“是啊,你看,我不惹麻煩,麻煩還總愛找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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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府的時候,一下馬車便見幾個姑娘站在門前巴望,見車簾打起,一個個的笑逐顏開地迎上來噓寒問暖。殷素問合該是享福的,姑娘們都愛他那副好皮囊,加之他有權有勢有力,脾氣還頂好,怎麽不教人喜歡?
蘇望青見他在姑娘們的簇擁下向內宅走,走了兩步陡然剎住了腳。為首的毓秀嗔道:“公子爺,怎麽不走了?”
殷素問穿着白袍子,施施然的模樣,回身一笑,明亮的眼睛彎成月牙狀,蘇望青心想,他這模樣,若是拿把扇子在嘴前一擋,再這麽一笑,京州城的花魁之位就該易主了。
他開口:“離遠點兒,公子我怕吓着你們。”
蜻蜓竄上前,奇道:“這是怎麽了?”
殷素問無辜地睜着眼,一道殷紅的血跡就從他嘴邊淌出來了。
面前的姑娘們倒吸了一口氣,蘇望青臉色一變,上前遞了塊帕子。殷素問接過捂在嘴邊,支支吾吾地開了口:“還是望青得我心。”
不過這句話還沒說完,他就嘔出一灘血。
殷家的姑娘們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平日裏小打小鬧的時候大驚小怪,現在這時候卻鎮得住場面,毓秀飛快地在他幾個穴道上點過,指揮着幾個人将他扶進了屋子。
等進了屋子,一切就變得井然有序起來,端茶的端茶,送水的送水,沒事兒的就站在門口唱小曲兒。等這一波完了,屋子裏徹底靜下來,只剩下蘇望青一個人床邊守着。
毓秀臨走的時候說了,既然公子中意你,你就好生侍奉,姐妹們忘不了你的好。
真是奇了怪了,平日裏殷素問出點小毛病她們都得圍着心疼半天,此刻卻是作鳥獸散了。
大家都是讀過書的,讀的還是醫書,殷素問怎麽個情況她們門兒清,這會兒卻都不緊不慢地幹自己的,沒一個人過來探一探。
蘇望青正納罕,床上的殷素問有了動靜:“水。”
蘇望青倒了杯水給他,見他病怏怏的模樣,又想起那一地的血,忍不住問道:“公子,咱們不吃藥麽?”
殷素問觑了她一眼,責怪她沒見識:“藥是不能亂吃的。”
蘇望青道:“您自己對給自己對症下藥啊。”
殷素問擡起被咬傷的那只手:“咱們連自己中了什麽毒都還不知道呢。”
蘇望青一噎:“這麽等着也不是辦法啊,就這麽耗?”
殷素問瞟了她一眼:“沒事兒的,發散發散就好了。”
中毒……還能發散?真以為這是什麽頭疼腦熱呢。
殷素問換了個睡姿:“知道蠱是怎麽練出來的麽?将一堆毒物放在一起,讓它們自己互相殘殺吞噬,最後活下來的就是母蠱了。咬傷我的就是一只母蠱,它原本毒性不強,但是與甜夢配在一起卻又奇效,這些毒混雜在我的身體裏,企圖置我于死地。然而我自己的身體,卻是一個巨大的母蠱,漸漸地,流淌在我身體裏的毒性就會被吞噬,消失殆盡。”
蘇望青問:“那下毒之人知道這些麽?”
殷素問笑道:“他們知道,但是他們要賭一賭。”
“賭什麽?”
“賭能不能撞中我的死穴。”
聽到死穴二字,蘇望青立即警惕,她閉緊嘴,決心不再多問一個字。自古以來,知道得越多的人,往往死得越快。殷素問洞悉她的心思,卻不點破,只是微笑一下,轉過身體面向她:“蘇望青,你怎麽變得這麽機靈了呢?”
蘇望青有些心虛,裝作聽不懂他的話。
殷素問悠悠道;“懂得克制自己的人都是聰明人,克制欲,望,克制好奇心。”
空氣莫名地停滞了一下,讓蘇望青有些想要出去。她開始佩服那些一早跑出去的姑娘們。她們一定是經歷過或是預見到這種情景,所以都乖悄悄地溜走了。
心情不悅的殷素問,真是沒事兒就來磕碜磕碜你。
殷素問對着她不假辭色的面容笑了一下:“其實告訴你也無妨。”他的手掌貼在了左邊的胸膛:“我自幼便有心悸的毛病。”
他的臉上還是有一種飄渺的笑意:“讓一個人在睡夢中死去,的确是個不錯的法子。”
蘇望青忍不住問他:“公子,您是不是不高興?”
殷素問嘆了一句:“蘇望青,你真是個榆木腦袋。我都躺在這裏了,還能怎麽高興?何況,我将自己的死穴告訴你了,你就不能對我對你的信賴表示表示一番動容?”
蘇望青說:“毓秀姐姐她們都該知道了吧。”
“毓秀她們怎麽一樣?我幼時撅過去的時候來都是她們忙裏忙外地打點着呢,我這可是自己告訴你的。你這人怎麽就學不會虛與委蛇?”
“還是您想看看我痛哭流涕的模樣?”
殷素問挑眉看着她。
蘇望青抿抿嘴:“我怕是哭不出來,我爹娘死得時候我都沒哭一下呢。”
殷素問見面前的女子像只刺猬一般豎起全身的刺,竟有些訝異,他便笑一笑:“你這是怎麽了?何至于扯到這種不吉利的事上。”
蘇望青卻放松僵直的肩膀,垂頭看着他明亮的眼睛低聲道:“奴婢有時覺得,這府中的姑娘們就像是公子園子裏細心養着的花兒一般,公子愛護她們,也樂意寵着,公子是極好的人。但是若有不痛快的時候,也無需憋着,發洩出來就好。這園子裏的花再嬌貴,倘若紮破了您的手,就摘掉吧。何至于為難自己?”
殷素問翻了身,瞧着窗前的簾鈎發笑:“蘇望青,你以為是出了內鬼,我念着舊情還憋着委屈自己呢?”
蘇望青低了頭,她還真是這麽以為的。
但殷素問的反應告訴她,不是的。這麽一來,她豈不是成了暗中搗鬼的小人了。
殷素問淡淡道:“你放心,沒這麽回事兒,她們不會,也不敢。”
蘇望青羞赧道:“那是奴婢,小人之心。”
殷素問只是有些詫異:“生死關頭,你倒是手辣得厲害。”
蘇望青卻點點頭:“是啊,奴婢怕死,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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