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1)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居然帶着委屈

我想起以前看過的小說,某本土著名推理作家代表系列中的一篇。在那部小說裏,館主神秘失蹤,到處都找不到,有幾位客人一直在玄關附近打牌,可以證明沒人出入,館內又只有一扇門,窗戶都加有細密的鐵栅欄,那麽館主去了哪裏呢?

最後的結論是被分屍了,屍塊被一點點扔出欄杆縫隙,外面下着暴雨,很快就将那些殘碎沖走,不留痕跡。

和現在的情況簡直太像了,不是嗎?

“僅僅二十分鐘,她會去哪裏?”

威廉說着,從外面緩步走到我跟前。似乎是看我愁眉苦臉有些心疼了——這個我不确定,或許他只是覺得我太笨,讓他感到無趣也說不定。

我煩悶地支起下巴,他是來嘲笑我的嗎?還是說他真的發現了什麽關鍵性證據?

我腦子飛快轉動,案件什麽的我好像真的分析不出來,但對于他的舉動我可記憶猶新。

他只在剛才獨自留樓下呆了一陣,除此之外沒做過任何特殊的事情,從這個角度分析,他應該是在那段時間裏發現了什麽重要信息——

他在我身邊坐下來,身上竟有股濕冷的潮氣,十指交叉,循循善誘道:“在這二十分鐘內,游戲室裏除了松田先生和有栖川小姐外,還有其他人離開嗎?”

“有啊,管家,女仆,齋藤先生。”我迅速列舉出了三個人,“不過管家和女仆幾乎就在隔壁,每次離開時間不超過幾分鐘,都不夠爬上二樓再下來。那就只有齋藤先生——”

威廉搖頭:“不,如果那車裏的是齋藤先生,那麽小野小姐的失蹤就和他沒什麽關系,除非是他載着她一起墜崖的。”

“為什麽這麽說?”我扭着脖子問。

“外面的雨非常大,神谷秀樹先生來的時候,尚且還能夠正常打開門——這個我與管家先生确認過了。

可剛才,卻要靠兩個男人的力氣才能将門勉強關上。齋藤先生不過是在這幾分鐘前出去的,他要如何憑借那樣虛胖衰老的身材推開大門、鎖好,然後踏入雨中,啓動車子撞下懸崖?”

沒錯。這麽明顯的細節,我居然沒有想到。

姑且不管他為何接了個電話就開車墜崖,他的行為本身就不成立。

因為他不可能從大門離開山莊。而這裏也像那本小說中的情形一樣,沒有第二個出口,窗戶安裝有鐵護欄,跳也跳不出去。

鑒于這是現實世界,短時間內分屍什麽的還是太虛幻,所以——

“他根本就沒有離開過?”我揚起眉毛,只能得出這個唯一結論,感到整個事情透着詭異。

“是的。并且他心髒不好,血壓也高,不可能在這種天氣外出。”

“那、那他現在……藏在某個房間裏嗎?”我打了個寒顫。

威廉仍舊搖頭,忽然他露出笑意,站起來,很正式地對我說道:“能請你幫個忙嗎?”

我咽了下口水,同樣正式地點點頭,完全忘了他剛才還揶揄過我。事後想想,一定是那張白皙美麗的臉孔的錯,它足以讓任何人對他曾經的「冒犯」記仇不起來。

十分鐘後,所有人在大廳集合,是我召集來的。我撒謊說找到了齋藤先生,然後像轟趕羊群一樣,把一群臉色各異的人集中到了樓下。

威廉在玄關附近,把玩一根從壁爐架上取下來的拔火棍。見衆人都來了,他将拔火棍立在門口,不緊不慢地環視一圈,剎那之間,我感到了一陣強烈的壓迫。

那是來自于他,一種不怒自威,令人無法移開視線的震懾力。

他似乎能對自己的氣息收放自如,既可以毫無存在感,也可以像現在這樣,令人屏息凝神,将視線集中于他身上,且不會發出不服的質問。

“大家上上下下地跑了這麽久,已經很辛苦了。接下來由我為大家緩解一下疲累吧。”

他笑着說,更像是一只狐貍了,說話的姿态就像是召集員工開會的老板,皮笑肉不笑。

看來,他已經看穿一切了,我這個「偵探」就要輸得一塌塗地了。

不,未必會那麽慘。我捏緊了口袋裏的那個東西,咬了咬牙。

大家面面相觑,最後把目光投在我身上,想看出個究竟,我裝作沒看見。柯南抓了抓我的衣袖,問我威廉要幹什麽。

“揭秘……”我彎下腰小聲地答,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威廉輕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安室先生和柯南君一直有跟着進行了極其細致搜查,我相信他們的判斷。如果他們沒有找到齋藤或者小野百合子,那麽就表明,他們就根本不在這山莊裏。”

語音一落,四下嘩然。或者說,臉色驟變。

“當然,如果存在密道的話,另當別論。不過,一開始在西川小姐「熱情地」帶領我們四處觀摩的時候,我就已經徹底檢查過了——沒有密道。

整個山莊的結構是對稱的,不存在密室或者密道的可能性。至于地道,這裏土質稀疏,很容易塌方,連地下室都沒有,更遑論地道了。”

他是很厲害的數學家,有資格對自己的判斷如此篤定。

“按你的說法,小野百合子和齋藤都沒有離開,可他們卻又不在山莊內部,這怎麽可能?”

西川站了出來,尖着嗓子問,她身上已經沒有了學者的優雅,眼球布滿血絲。

這也是我們共同的疑問。

“是啊,這怎麽可能?他們難道蒸發了不成?”松田也跟着嚷道。

威廉保持着氣定神閑,搖了搖頭。

“從一開始我就十分疑惑,因為每一條證據鏈都無法閉合。方才你們上樓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想辦法讓每一只齒輪都咬合上,可我發現做不到。無論怎麽推理分析,都有一塊是無法對上的,所以我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在這裏停頓了下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他最關鍵的下一句話。

“各位不是福爾摩斯迷麽,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言是什麽不需要我贅述了吧。”

威廉微微眯起眼睛,他的眸色一瞬間變得深沉起來,仿佛彌漫着血色的紅月,我在他身上看見了——邪惡?

應該就是這個詞沒錯。他沒有刻意僞裝或者做出猙獰的表情,依舊溫文爾雅地笑着,像天使那樣純粹。

在他釋放出這股感覺之時,原本要插話的松田大輔立刻向後退了半步,源自于本能的恐懼扼住他的喉嚨,将他要脫口而出的質疑硬生生逼了回去。

他再一次盯視着所有人,壓迫力十足。

然後他微微啓動薄薄的雙唇,我緊張地吞了下口水,等待那個驚人的結論。

“你們全員都在撒謊。”

他說,平靜的語氣中翻卷着駭浪驚濤。

我和所有人一樣,大張着嘴巴。整個大廳鴉雀無聲,連呼吸都顯得多餘。

“其實很簡單。先看松田先生和有栖川小姐的證詞。他們說在二十分鐘前見過小野小姐,而現在的事實就是,小野小姐根本就不在山莊內部,這就表明兩人一起撒謊。

還有西川小姐,從一開始你就不斷地暗示我們存在某種三角戀關系。

而且在最初上樓的時候,我們聽見峰原先生和珠美女士吵架,是你忽然敲門,打斷了正進行到關鍵部分的對話。”

威廉頓了頓,西川幸眼裏的血絲好似爬動的蠕蟲,即将一躍而起。

“你就像是一條線索,在牽着我們走。這樣看來,你們五人是同夥。你說梶原先生和你是一起來的吧,很好,同夥再加一位。還剩下誰了?”

“古村先生,雨宮小姐和神谷先生。”柯南條件反射地答,搶在了正要捧場的我的前面。

“古村和小野是一起過來的,小野小姐失蹤他不可能全身而退。換言之如果我要是兇手,我一定會會想着也處理掉他或者做些其他操作,所以我認為古村先生也是同夥。”

“至于雨宮小姐,暫且我還不清楚,目前沒有确鑿證據。”威廉聳了聳肩,表示遺憾。

“那神谷先生呢?”安室問,聽語氣他似乎早就對神谷有所懷疑。

威廉的眸色愈加猩紅起來,甚至有些灼人。

“神谷先生?”他念着這個名字,像是覺得很好笑,“你們有看見過他和齋藤先生同時出現嗎?

我瞪大眼睛。

“你是說他……和齋藤先生是同一個人!?”安室震驚地睜圓了眼睛,和阿波羅因為警惕而豎起尾巴時的神情一模一樣。我偷偷看着他,腦子裏滿是阿波羅炸毛的樣子。

威廉笑而不語。神谷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意識到不妥,連忙垂下手,往後面躲。峰原先生用寬闊的後背擋住了他。

“如果這樣的話,管家櫻冢先生,通知齋藤先生去接不存在的電話的女仆,也是跟你們同一陣營的。

确切地說,你們所有人,除了雨宮小姐我不确定外,全員共犯!只有這樣,證據鏈才可以咬合。”

“等等……”我陷入了淩亂。雖然說的很有道理,可這一切,依舊是太過牽強了吧。

邏輯鏈沒有問題,他的前半部分推理很有說服力,可是仍覺得缺少證據。

“證據呢?”松田大輔果然開口道,他的眼睛也和西川幸一樣爬滿血絲,他的神态讓我堅信威廉說對了,可我依舊無法完全被說服。

接下來,威廉做了一個迅速而令人震驚的動作。

他猛地一轉身,握住門把用力旋轉,随後使勁一推,大門霍地向外打開了。

冷風猛地灌進來,瞬間帶走屋裏的溫度。然而,也就是這樣了。厚重的大門半敞開着,風雨沒有想象中那樣瘋狂,門板紋絲未動,只有徹骨的冷不斷湧進來,撕扯着衆人的皮膚。

随後,他只用一只手,稍稍加了點力氣,便将門推上,輕輕一轉旋鈕,門鎖住了。

“很有趣,不是嗎?才過去一個小時,明明需要用兩個成年男人拼命壓住的大門,此刻卻易如反掌地關上了。”

他站在那裏,戲谑似的微笑。

我和安室先生面面相觑。他很驚訝,但眉頭緊蹙,看樣子似乎在威廉開口之前,他也有過推斷。

只不過尚處在無法将線索一一串聯起來的階段。他在咀嚼威廉的分析,并露出疑惑被霍然解開的開朗神情。

威廉再一次開口道:

“齋藤先生墜崖後,我一直在窗戶邊觀察,通過雨滴的方向,很容易看出來刮的是反方向的西南風,就算風很大,門也不至于那樣難以關上吧?我就是從這裏起了疑心。”

是的,當大家嘗試用力壓上門的時候,他獨自留在了游戲室裏。是通過我的描述他才知道玄關發生了什麽。如果說當時他也在場,是不是就能立刻發覺異常了呢?

“峰原先生,櫻冢先生,你們兩個合力演戲,假裝門很難關上。而實際上,外面的雨根本就只是普通大暴雨的級別。因此,犯罪同盟再添一人,就是你,櫻塚先生。”

管家露出訝然的神情,但又解脫般地舒了一口氣,垂着目光,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我一下子全明白了。威廉剛才在樓下磨磨蹭蹭,就是想測試一下門是否真的很難關合,結果他發現僅憑自己,就可以單手開關,完全不費力氣。

他甚至可能踏出門框,伸手探了探雨勢。

這是個十分有利的證據,它直接推出了兩個确鑿無疑的「犯人」,就是峰原與管家櫻塚。

鑒于峰原又和松田他們是一條鏈上的,那麽管家自然也跑不了。從數學的角度看,無論從這條鏈的哪個方向推,都能得出六人共犯的結論。說到底,這是個邏輯問題。

“至于神谷先生麽,顯然也在撒謊,什麽巨石堵路,都是有趣的謊言,不是嗎?是為了營造出所有路都被切斷的假象。

我敢說現在去外面看看,會發現只有橋斷掉是真的。真正殺死小野的兇手,應該是松田,有栖川,還有神谷,你們中的一個,或者說,三人都有參與吧。”

屋子裏再一次靜下來。

“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過了好久,柯南君仰頭問道,語氣裏有種與年紀不相符的悲涼。他一定是猜到了什麽吧,真是個太過聰明的孩子。

安室先生默默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我看見有栖川抓住了松田的胳膊,兩人不知何時緊緊依偎在了一起,峰原和珠美也一樣,似乎他們只有這樣,才能彼此支撐着不倒下去。

我頓時感覺到一陣無邊的哀傷。

無論他們要說什麽,那都會是一個悲哀的複仇的故事。因為只有仇恨才能将這些很可能原本不相識的人緊密聯合在一起,達成共犯。

有栖川有紗動了動嘴唇,松田大輔攬住她肩膀的手用力抓緊,示意她不要出聲。但是有栖川搖了搖頭,從松田的懷抱中,輕輕掙脫出來。

“算了,大輔,我們已經暴露了。說實話,雖然除掉的是一個該死的混蛋,但我們也無法做到毫無波瀾。

我們只是普通人,無法像那個女人一樣,傷害其他人後毫不悔改,甚至還洋洋得意。我們不同,就算殺掉的是她,我們從今往後恐怕也無法獲得內心的平靜了。”

松田嘆了一口氣。峰原和片濑面面相視,都滾出了眼淚。

“我有一個妹妹,上小學三年級,是個天使一樣可愛的女孩,會積極主動幫家裏買菜,在路上看見流浪貓狗會将食物分給它們。

就是這樣一個單純的女孩,被那個女人一腳油門碾過去,內髒破碎,在地上抽搐了一個小時才痛苦地死去。

案發在傍晚,沒有人經過,發現她屍體已是四個小時後的事了。那個女人,在撞倒她之後,不僅沒有下去查看,竟然直接碾過去逃走了。”

有栖川哽咽着講述,肩膀抽動。松田再一次用胳膊環住她的肩頭,将臉貼上她的頭頂。

“接下來我說吧。當時是有監控的,因為事件發生在路邊,但警方居然說攝像頭出現了故障,并未予公開畫面,只說繼續調查。

後來我聯系到一個人,他很有手段,黑進了警方的系統,調出那份錄像,錄像清晰地拍下了她的車和車裏的她。只因為她父親是議員,與警方#高層關系密切,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确實是一個悲傷而憤怒的故事。

“那你和有栖川小姐是什麽關系?”我問。

“我是他男朋友。”松田自嘲地一笑。

“但僅因為這樣,就決定進行私自裁決嗎?”我接着問,這個時候倒開始履行起偵探的職責來。

話說這場聚會原本就是個幌子,角色扮演什麽的還有必要嗎?

“不,還有後續。”有栖川開了口,“我們一家直接去找她當面對質,本來是做了很多準備,以應對她的狡辯以及死不認罪。結果她居然爽快地承認了,還毫不忌諱地說我妹妹活該,大晚上不早點回家,在路邊喂野貓野狗,簡直有病,給別人添麻煩。

我一點也沒有誇張,她的原話就是這樣的,她居然說我妹妹活該,還給她造成了麻煩!

明明是她酒後駕車,殺死了我妹妹,竟還大言不慚地血口噴人!我當時真的很想沖上去掐死她!”

“後來我們又進行了一些努力,都沒能成功将她推上法庭。我們的所有嘗試都被一雙有力的手輕松地撥了下去,父母因此大病一場,父親沒能熬過,離開了人世,母親的精神狀态也變得十分糟糕,甚至沒法單獨出門,睡着了也不斷做噩夢,呼喊着妹妹的名字。

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再加上我被診斷出了胰腺癌晚期,所以我想在死之前,至少為妹妹報仇報了。”

她的語氣越來越平靜,就像是她曾經心境的變化。

松田憐惜地吻了吻她的頭頂,将她摟得更緊。

“所以就策劃了這場謀殺?”安室開口問道,目光接着轉向峰原和片濑,“那你們呢?”

峰原似乎早就在等這個問題了,他泛起苦澀的神情:“你以為小野百合子這種自私而狂妄的法外之徒,真的只做過一件喪盡天良的事嗎?”

我不喜歡聽悲傷的故事。

峰原先生和珠美小姐的故事同樣令人憤怒且悲痛。

一對大學生情侶意外懷孕,有了一個女兒,出于諸多因素,加上年紀太小沒有為人父母的自覺,兩人将孩子送給別人領養,換來了一個自由的未來。

後來這個孩子在領養家庭過得并不好,又因為網絡暴力患上了抑郁症,幾個月前,就在這個山莊上吊自殺了。

随着年紀增大,人生閱歷增多,兩人越來越後悔自己抛棄親生骨肉的舉動,朱美小姐甚至嘗試過自殺。得知女兒的死訊後,她更是整日抑郁,以淚洗面。

不久前他們了解到了女兒自殺的真相。是小野百合子授意自己的粉絲集中攻擊她,甚至也将毒手伸到了日常生活中,造謠、诽謗、毆打、威脅,只因為她在網上質疑了小野代言的小衆化妝水的質量。

那時他們就想去找小野理論。可他們又算什麽呢,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養父母索要了賠償金之後就不再管後續的事情,小野的父親也将這件事壓到完全沒有水花。

就在這時,他們在網上遇到了遭遇相似的有栖川跟梶原和夫——另一個上吊女學生的秘密戀人。

于是他們決定以自己的方式裁決小野。他們找來了願意幫忙的親戚,讓有栖川以索要賠償金之後便再也不糾纏為理由,将小野約到了這裏。

畢竟是一枚隐形炸#彈,再加上父親即将競選參議長,小野百合子也想盡快把這個黑歷史徹底了解,便毫不猶豫答應了。之後她便猶如落入蛛網中的小蟲,迎來了被吞食的命運。

峰原:“我們想利用這個山莊,可惜我們實力不夠,無論怎麽要求都無法讓莊園所有者租給我們用幾天。

因為他打算對這裏進行一番裝修,抹掉人們對于自殺事件的陰影。眼看着小野的父親就要競選成功,我們必須立刻下手。

正當我們打算換個地方——只要達到目的就行,沒必要特意選在這裏報仇時,一個聚會的通知發布在了網上。”

有栖川接過話:“是福爾摩斯同好聚會的邀請,地點正是在這裏。我和松田算是福爾摩斯的粉絲,覺得這個機會簡直是天賜的。

後來我們心生一計,找到之前黑進警務系統的朋友,想辦法将報名人鎖定在我們之中,可是有四個人,我們無論如何也排除不掉,就是威廉先生你們四人。”

“诶,那雨宮小姐呢?”我詫異地問。

“她只是車壞了,碰巧路過,然後聽說我們這裏有聚會,她說她也是粉絲,便欣然加入了。”管家開口解釋道。

“我們也不好把她支走,那樣會很可疑,所以只好讓她留下來,這樣在我們計劃之外的就有五人了。”

松田說,“我們按照先前的計劃,利用時間差灌醉小野百合子,将她放進車裏,按下自動駕駛,造成喝多了墜崖的假象。”

“所以你們設計了這樣的一環環,只是為了糊弄我們幾個?”安室先生皺起了眉。

我注意到,在聽見小野百合子的所做所為時,他一度攥起了拳頭,但幾乎立刻就松開了。看來他是一個骨子裏熱血,但又很會壓住這種沖動的人。

“沒錯,我們甚至搞定了真正的齋藤先生,不要那麽緊張,我們沒打算傷害無辜的人,只是需要這個地點。這個場所,進行一場正義的裁決,僅此而已。”峰原先生說,抹了一把眼睛。

“你們找到了一個易容高手,讓身材偏瘦、身高一樣的神谷先生分飾兩角,在我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在所有被害人親屬都在場作見證的時刻,完成了複仇……”安室先生說,語氣凝重。

峰原先生點頭。

那麽疑問來了,那個易容高手,是誰?

易容并不簡單,需要天賦與磨練。卡特琳娜莫蘭是個易容高手,只要道具齊全,幾分鐘內就能換張臉。她是天賦型選手,可也經歷了很多練習才如魚得水的。

能熟練易容,且不會讓人輕易看出破綻的人,鳳毛麟角。在這個山莊中,在這些熟了的面孔中,哪一個才是那位高手呢?

松田,有栖川,西川,還是峰原?

哪一個,都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會因走投無路而孤注一擲。

就在這時,耳後傳來「嗖」的一聲,什麽尖銳的東西呼嘯而過,站在我身邊的安室先生猛地用胳膊勾住我的肩膀,将我用力往他身邊一拉。

我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并避開了一只暗器的襲擊。

這只暗器是沖我而來的。

要不是站在我身邊的安室先生反應靈敏,我可能已經脖子上插着一根毒針,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

為什麽是我呢?我根本啥也沒幹好吧。如果因為秘密被揭穿,氣急敗壞,也應該是對威廉下手吧?

我的臉貼着他的胸口。他出乎預料地強壯,肌肉凸鼓有致,身上有檸檬草的味道。

我透過他的臂彎,看見那确實是根毒針,插在了前方一米開外的牆壁裝飾框上。

而吹出它的人,已經像猿猴一樣靈敏地竄過人群,直奔門口而去。

是那個女仆。

她敏捷得不像個人類,沖到門口就要奪門而出。可惜在她握住門把的那一刻,威廉已經抓起拔火棍,速度極快地打在她胳膊上。

她負痛地一縮手,同時伸出了另一只手繼續開門,看來是無論如何也要從這裏逃走。

我從沒想過威廉居然如此身手了得。他像一個優雅的劍士,再一次阻止了她的企圖。

而那個女仆,似乎是要孤注一擲,她朝着威廉發射出暗器,而威廉靈活地躲開了,但也是在這個空檔,她逃了出去。

威廉制止了柯南君想要追出去的舉動,他搖搖頭,舉起來手中的拔火棍,只見拔火棍的一頭挑着一頂烏黑的假發。

“別追了,她肯定早就做好了萬全之策。”威廉關上了門,“松田先生,你說的那位樣樣精通的「朋友」,該不會就是她吧?”

松田大輔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所以說,是她幫助神谷易容成齋藤,達成目的後又易容回來?”柯南君問道,那一刻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他一臉凝重。

“沒錯……”威廉答道。

“那她到底是?”柯南的神色越發嚴肅。

“我也不知道,是她主動聯系上我,并承諾輔助我們實現計劃。她象征地收了一些錢,我們都認為她的目的不在于此,但她确實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松田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一道雷聲滾過,餘韻久久徘徊。

峰原先生忽然轉身注視着威廉,用低沉的聲音問道:“本來還想着能利用混亂和無法解釋清的案件事實全身而退,沒想到剛剛實施就被你戳破了全部,這也算是天意吧。你,究竟是何方神聖呢,威廉先生?”

威廉依舊挂着人畜無害的平和的微笑,兩根手指從衣服口袋夾出一張紙條,在半空中晃了晃。

“我是詹姆斯莫裏亞蒂,普通的犯罪咨詢師而已。”他笑着答。

所有人都以為他在調侃,只有我默默吐了吐舌頭。

我從安室先生的保護下挪了出來,對他說了聲謝謝。

“為什麽她要攻擊你,堀田小姐?”他問,語氣中滿是不解。

摸到口袋裏那個涼涼的東西,我後知後覺地嘆了一口氣。

“是因為這個吧。”我将它從衣袋裏掏出來,用拇指和食指拈着,展開在安室先生的面前。

那是半張,是我在廚房的垃圾箱裏找到的。

我偷偷對着鏡子鋪展開那上半張人臉,雖然看不出像哪個人,但它特別寬大,想必易容出來的肯定是一個胖子,那就只有齋藤先生符合條件。

我原本是想把它當作最後的殺手锏扳回一成,可威廉居然連幕後黑手會氣急而逃都算計到了,并早早準備了武器,在門口充當最後一道防線。

當然他沒料到,我竟會偷偷藏起她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證據,那上面有她的指紋,她一定不想它落入到警察手中。

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但是電話線被剪斷,手機沒信號也是真的。

最後大家決定,等天亮了再出發去最近的警察局。有栖川堅持把一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其他人并不同意。

“我們是共犯,就讓我們一起接受審判吧。”峰原先生說道,朱美女士跟着點頭。

接着,他轉向了我們。

“既然這場游戲已經開局,那麽,如果是真正的福爾摩斯先生,他會如何處理我們呢?”他問道,語氣悲傷,但卻十分超脫。

我和安室先生對視了一眼,從他的眼神裏我看得出,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福爾摩斯确實放走過一些情有可原的兇手,但那是在法律不健全的年代,小野百合子的确該死,但我認為更恰當的方法依舊是讓警方介入。”

我說,“你們有這個心力設計出這樣一場複仇大宴,完全也可以想辦法将她的所有作為曝光于公衆,他的父親并沒有厲害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程度吧。只能這樣說,我對你們的作為既不贊同也不反對。”

我不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人,我也會像以前那樣,報複某個做惡卻逃脫懲罰的人,但我不會去殺人。

因為我再也不想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了。

再也不要——

在還有其他途徑還可以使用的前提下,沒有人有權利裁決另一個人的生死。

當然,如果一切正義的手段都失效後,我不介意進行這種裁決。我想福爾摩斯和波羅的最大區別,就在于此吧。

這一場酷似《東方快車謀殺案》的事件裏,沒有贏家。

山莊裏有幾把備用的雨傘,男士們舉着去外面查看狀況。柯南君也堅持要去,正好我可以和他共用最碩大的那只傘。

威廉只負責揭秘,對後續完全不感興趣。他怡然自得地給自己泡了杯紅茶,坐在大廳沙發的C位,悠閑地小口小口啜着,并用「注意安全喲」的表情,目送我們離開。

我撇撇嘴,舉着傘将柯南君罩住,跟在安室先生身後往橋頭走。

或許是剛才那臨危一刻的保護,讓我有了點小鹿亂撞的微妙情緒。雖然這樣說很俗套,但他的懷抱确實是我此生為止,感受到的最溫暖的存在了。

沒有人給過我如此熱切的溫度。

除了那個男人的血。

我親生父親的血。

我們舉着花色各異的傘,打着手電,像幾只毒蘑菇來到橋頭,看見了斷裂的橋體,和數百米下湍急的流水。

小野百合子的車(根本就不是齋藤先生的,一開始他們就在誤導我們)已經不知道被沖到了哪裏,我們又去檢查了一下各自的車子,很好,沒有遭到破壞,這說明天一亮,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不詳的地方了。

在勘查回來的途中,我「不小心」滑了一跤,傘鈎在樹幹上扯壞了,柯南君一臉懷疑地瞅着我,安室先生則把自己的傘遞了過來。

他很快被雨澆透了,三步并作兩步跑進玄關,我也加快步伐,進門後立刻收好傘,讓垂頭喪氣的「管家」快點拿來兩條幹毛巾,在柯南君的白眼下,宛如離弦之箭,沖向正在甩頭發上的水的安室先生。

我捧着毛巾站在他身後,鼻孔裏噴着粗氣,竭力控制住顫抖的聲線,說道:“你……你頭發濕了,我幫你擦擦吧。作為剛才救我和借傘的謝禮。”

不行,一定要注意表情管理,我在旁邊的裝飾鏡裏瞥見自己的神态酷似癡#漢,急忙調整嘴巴和眉毛的弧度,以表現出毫無城府的純真。

“啊,不勞煩了,我直接去沖個澡。”安室先生一臉正面人物式的坦然,“你也淋濕了吧,快去擦擦吧。”

說罷沖我展顏一笑,大步流星地拐進了洗手間的方向。

我捧着兩條毛巾,滿目遺憾。

身後的柯南君連打了兩個大噴嚏。

“由衣姐姐,也給我條毛巾吧。”他帶着鼻音說,聲音像撒嬌的小柴犬。

“哦……”我機械地轉過身,把毛巾扣在他頭上。柴犬自然比不過蘇格蘭折耳(阿波羅的品種),可惡,還以為能成功……

“阿嚏!”

我也感到鼻子酸酸的,連忙用另一條毛巾擦拭滴到脖子裏的雨水。

其他人也在大廳默默地呆着,或立或坐。沙發有三條,正對着大門的那條最長的沙發上,只在C位坐着威廉一人,其他人,只要是坐着的,都寧可擠在兩旁的雙人沙發上,也不肯在他身邊落座。

威廉一臉無辜,左右掃了兩眼,被他眼光掠過的人,無一不垂着頭做認罪狀,服服帖帖老老實實,跟我在電視上看見的犯罪窩點被搗毀的畫面一模一樣。

他擡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居然帶着委屈。

“為什麽大家都不肯親近我呢?”他一定在這樣想。

我邊擦胳膊邊往他那兒走,一屁股填上了他旁邊的空缺。

“你還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他說道,“好在安室君反應快,不然我一定會後悔自己的解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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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時空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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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瀾浩瀚的星空世界,恐怖覺醒,吞噬萬物,無數種族陷入末日之中;一封來自未來的信件,楚風踏入救世之路,跨越無數戰場,屹立世界之巅,逆轉一次次末日災難,執掌無限時空,征戰千萬位面,超越極限進化,成無上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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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精靈王

我不是精靈王

開局一把西瓜刀,裝備全靠爆!這不是游戲,這是真實世界,童樂只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卻被精靈族冠以精靈王的稱號。
龍族也來湊熱鬧,說他有龍族血統,廢話,人家是地道的龍的傳人!
說老子是精靈王,絕對是嫉妒老子長得漂亮!
這個精靈有點萌,先養着吧!這個狐女有點妖,看我收了你!這個美女有點兇……老婆大人,我錯了![

Destiny惡魔之翼

Destiny惡魔之翼

因為一個外星女警察的失誤,本來就壽命不長的他結束了在這個世界的生命。
作為補救,他被送到了另一個世界延續他的生命。
但是由于那個女警察的另一個失誤,另一個宇宙掀起了一場狂風暴雨……

泛銀河戰紀

泛銀河戰紀

這是一部小衆而有內涵的正統硬派科幻小說。
這是小人物一步步成為星際霸主的故事!
這裏只有燃爆宇宙的純正星際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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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夏+HP]以探案之名

[神夏+HP]以探案之名

文藝版
感謝上天以探案之名讓我們相遇,從此以後我的人生不止有案件,還有你。
感謝梅林以探案之名讓我們相遇,從此以後我的人生不止有工作,還有你。
二貨版
夏洛克第一次遇見蘇格蘭場的“智商擔當”警官時,還在因為她斷了他整整兩個月的桃花(搶了整整兩個月的案子)而感到生氣。
可随着了解的一點點深入,他發現奧洛拉的身份似乎不止這麽簡單。
而他,夏洛克·福爾摩斯,是一個喜歡任何謎團的具有高功能反社會人格的“天才”。
于是,他像剝費列羅一樣,一層一層地剝開奧洛拉所有不為人知的身份。
食用指南:
1.本作日更。
2.女主疑似有中國血統,但并非中國人。
3.尊重原作,時間從花生出現前開始,在電視劇的基礎上不會有大幅度劇情改動。
4.長篇案件系作者原創,短篇大多是改編,作者會标明出處。
5.主線《神探夏洛克》,支線《哈利·波特》,只運用魔法世界的世界觀,不涉及其中劇情。
6.純系作者原創,抄襲盜文必究。
P.S.部分文案靈感來自于紫菜雞蛋湯,特此鳴謝。
推文時間
《[HP]Treasure》伏地魔與莉莉的短篇
《[魔道祖師]十裏溪松向晚吟》舅舅江澄和藍氏女修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