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大型掉馬甲現場
席引晝被她問懵了。
他做這些事情時,根本沒想那麽多。沈馳景有難,他便去幫了。就是這麽簡單。
許是上一世的習慣在作祟吧。
他煩躁地扯了扯衣袖,別扭地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從來沒有在沈馳景面前自稱過孤。
或許是因為……
“因為我拿你當朋友。”席引晝脫口而出。
他壓了壓聲音,有些不自在地解釋了一番:“畢竟我們一直在戶部共事,多少也有些接觸……前些日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算、也算互相搭救了一把。所以,我就、就覺得我們也算投緣,是可以做朋友的。”
這一圈話講下來,活生生将慣是見過大場面的席引晝活驚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道在緊張個什麽勁。
好不容易解釋通了,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為什麽要和她解釋這些有的沒的?她沈馳景一不是父皇,二不是老師,甚至都不是我的直屬上司,憑什麽管我怎麽想的?
想到這裏,席引晝毅然決定把自己丢掉的太子氣勢撿回來。
“我……”
他剛講了一個字,卻驚愕地發現沈馳景拿寬袖攏住了面容,向自己行了個十分恭敬的告別禮,随即便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了。
徒留他一個人站在那裏不知所措,心頭梗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
我還沒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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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獲很足,今天收獲很足。”
沈馳景飛一般溜回了房間,做賊心虛似的朝外瞭望了兩眼,随即關上了房門,喜滋滋地躺在了床上,又在心中給自己記下了一筆功勞簿——
今日俘獲冷面男主進度:被太子殿下當成了朋友。
方才她聽到席引晝那句“我當你是朋友”時,險些笑得沒合攏嘴,所以才急趕急忙地跑了出來。
我最初想要抱席引晝大腿的原因,不就是想在危難時刻有人襄助嗎?那他當我是朋友便能如此為我着想,甚至不顧他太子的清譽公然以一個擁抱警告別人“這人是我的你們不許動”,那我的目的不就達到了嗎?
真好,保命法寶到手了。
沈馳景得意地對着天花板傻笑了起來。
“朋友……朋友……”
她不斷地咂磨着這兩個字,越想越喜笑顏開。
雖然自己看的那些穿書小說中,女主都是一去沒多久便擄獲了各位王公大臣的芳心,又能在這些比自己地位高很多的人面前肆意妄為,根本無需顧忌什麽身份有別。
和她們比起來,自己似乎還是很失敗。
但……
她一直以來都很清醒。在這封建王朝,堂堂太子殿下能把你一個小小的官員當朋友就已經是很大的面子了。奢求太多,只會弄巧成拙。
遑論她現在還并未對席引晝産生情愫,就算真的有什麽,也得靠自己的努力變得越來越優秀,才能在頂峰同他站一起。
“我可真是個人間大清醒。”
沈馳景笑眼彎彎地抛弄着手中的玉佩,聞着花草的清香,腦海中不知怎麽的竟浮現出了剛才離開縣衙時的畫面。
席引晝那個臉冒虛汗、手插腰腹、前言不搭後語地解釋的樣子——
還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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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沈馳景同席引晝一起先将周伯期送回了京兆尹處,才啓程回戶部。
她本有些擔心周伯期的狀況,厚着臉皮去找席引晝詢問是否能幫周伯期請幾天假。結果沒等她支支吾吾說完,席引晝便非常肯定地說周伯期不需要。
“我了解她,她一向是個在其位謀其政的人,從不會把情緒帶到正事上去。況且若真讓她好幾日沒事情做,反而容易東想西想,還不如叫她在崗位上多呆幾日。京兆尹大人是個明白人,帶了她這幾個月也對她頗為賞識,想必有助她想通。”
席引晝都這樣說了,沈馳景也沒法再講什麽,只得默默退了下去。
除了心裏莫名有些酸酸的。
回戶部的路上,看着對面閉目養神的席引晝,她又想起了這檔子事,心裏頭疙疙瘩瘩的,卡的極不舒服。
既然如此……
瞧着這位爺并沒有要睜眼的意思,沈馳景那膽子愈發大了起來。
她悄無聲息地将身體略往前湊了湊,接着,朝着人翻了一個巨大無比的——
白眼。
裝睡中實則眼睛眯了個縫的席引晝:“……”
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他并沒有動作,反而繼續裝作熟睡的樣子,一動不動,只在心中默默冷哼了一聲。
我倒要看看你還想幹什麽。
不料,他在那裏足足僵了有一分鐘之久,也沒等到沈馳景下一個動作。
算了,她大概是……
“大豬蹄子。”
“中央空調。”
“婦女之友。”
???
席引晝剛要睜眼就聽到了這句近在咫尺的聲音,生生将起身的欲望又憋了回去,不可置信地在心中發出了幾連問:
這不是什麽好話吧?她這是在罵我嗎?她怎麽敢這麽大膽?
沈馳景當然看不出席引晝隐藏的小九九,仍在那邊自言自語。
聲音低得像在蚊子叫,但在這安靜的空間裏,已經足夠讓心無旁骛的他聽得清清楚楚了。
“還‘你了解她’。”
确認席引晝熟睡後,憋了一路的沈馳景終于能旁若無人地發牢騷了。
“怎麽,就你了解她,我就不了解她嗎?我不過是擔心她罷了,誰像你們這些沒心沒肺的。”
“我好朋友什麽樣我不知道嗎?用得着你提醒?”
袖口下,席引晝的拳頭硬了。
你再罵一句?
“你不是高冷的很嗎?你不是對女子一向敬而遠之嗎?”
“我看不像。先前幫我那麽多,還沖上來就抱人,結果轉頭就跟別人有說有笑的,半個字也不和我說。嘁……”
“愛說不說。”
“愛和誰說和誰說。”
這話聽着怎麽……
怎麽那麽奇怪呢?
被沈馳景這番話說得有些愧疚,席引晝忍了忍脖子上細密的癢人汗珠,松了拳頭,開始反思自己。
我是不是對她太冷淡了?
前些日子自己明明下定了決心要對她好一些的,但自打寧府出事後,他日日忙得焦頭爛額,二人連面都沒見過幾面,沈馳景對他的印象大概還停留在受傷那日,他冷着臉喊她出去的樣子。
是挺兇的。
至于周伯期……
欸?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周伯期是名女子。
……周伯期這人處事雷厲風行,全無閨閣女兒家的做派,就連長相也偏淩厲而非秀氣,相處的久了,還真沒把她當異性。
席引晝下意識哆嗦了一下,随即連忙控制住不聽話的手腳,還偷偷瞄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沈馳景。
還好,她沒發現。
他松了口氣,在心裏自嘲了起來:啓朝堂堂太子殿下竟然害怕一名女子。這話說出去,大概天下的人都會笑掉大牙吧。
不過說起來,沈斐隐這丫頭膽子也太大了。
就算知道自己在睡覺,便能這麽肆無忌憚地亂講了嗎?她難道不怕自己突然醒來,抓她一個現行?
“不過。”說着說着,沈馳景又湊近一些,心無旁骛地觀賞着近在咫尺的人,托着下颌喃喃道:“你睡着的樣子還挺好看的。相由心生,只要你今後少說我兩句,我保證你會更好看。”
……她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被眼前人溫熱的呼氣迷了眼睛,膽大妄為的沈馳景怯了半分,又很快支棱了起來:“不怕,不怕啊!他可是有一旦輕微入睡就什麽都聽不到的毛病,你有什麽好害怕的?除非他是裝睡!對,除非他是在裝睡!”
“什麽都聽不到”的毛病???
聽到這裏,席引晝再也裝不下去了。
他一把掀開覆在身上的外袍,抽出随身的短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它定在了沈馳景的咽喉上,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歷數兩世所見,席引晝清楚地明白,只有上輩子曾與自己同床而眠的沈将軍才知道他有這樣的弱點!!!
突然被人抵住命脈的沈馳景吓呆了。
她一動不動地盯着面前的席引晝,連眼珠子都不敢轉。
外頭趕車的人聽到了動靜,連忙勒停快馬,掀開簾子便抄刀進來:“殿下,怎麽了?”
席引晝背對着他,将沈馳景整個環在身前,沉聲道:“沒事,繼續趕路吧。”
太子都這樣說了,車夫也不好再多問,只好回身翻出了車門。
沈馳景害怕得渾身發抖。
她見過無數冷着臉的太子殿下,卻從來沒見過拿刀對着她的太子殿下。
這次是真惹事兒了。
“你不是沈馳景。或者說,你不是這一世的沈馳景。”為了不再驚動外面的人,席引晝壓低了聲音,貼在沈馳景的耳邊輕聲诘問:“我想你聽得懂我在說什麽。”
他聲音不大,卻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力——
若是再不說實話,恐怕必死無疑。
沈馳景動了動喉嚨,幹巴巴道:“……我說我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只是恰好附到了這具與自己容貌一樣的身體上,你能信麽?”
與其被他懷疑是原書中大殺四方的沈将軍,還不如主動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
席引晝握刀的手松了松,冷冷道:“信你七成。繼續講。”
信我七成?
本來都準備被認成神經病的沈馳景發了呆。
席引晝怕不也不太正常吧?這話他都敢信?
感受到刀鋒的冷意,沈馳景沒敢停頓,只得繼續講下去:“在我們那個世界,你們這裏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個故事。我本來好端端地看本小說,沒想到一覺醒來就穿到了故事的女主人公身上。我——”
我也很無奈。
“小說?”席引晝重複道。
沈馳景慌忙解釋:“就像那種說書先生,他們會講一個完整的故事,從開頭到結尾,只要聽過書的人都知道。我現在就像是那個聽書的人之一,穿到了聽書先生的話本的,所以我才知道殿下您睡覺睡得死,而且不打呼!”
……
席引晝面無表情:“那你怎麽證明你不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這……”沈馳景犯了難。看來他還是懷疑自己是那個雙手沾滿鮮血的重生者。
這要怎麽證明?
就算自己說了什麽今後會發生的事情,那也是無法驗證的啊!更何況現在許多情況都變了,書中寫明會發生的事情也并不一定真的就會發生,萬一他要自己預測一兩天後的事,發現有區別後覺得自己是個江湖騙子怎麽辦?
見她猶豫不談,席引晝眼神一凜,剛剛放松的刀又收緊了。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沈馳景下意識往後縮了縮,低聲告饒:“我我我、我知道原主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席引晝窮追不舍。
“比如……”沈馳景喘了口粗氣,為了活命絞盡腦汁:“比如殿下你沒告訴她,她睡覺愛打人,經常一拳把你捶暈!”
……
席引晝此刻腦海裏只有一句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
半晌,他‘啪’得将匕首扔到一邊,定定地看了沈馳景良久,終于憋出一個醞釀已久的吐槽。
“你腦子裏除了睡覺以外,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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