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和尚是不能成親的

“喜歡的酒碗!”

在眼疾手快地踩了喬菱一腳後,沈馳景立馬将她未說完的話補全了,一口氣連着說道:“女孩子一般對她們喜歡的酒碗模樣都心生歡喜,一旦見到後,常常愛不釋手、挪不開眼、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席引晝:……

他一口飲盡碗中餘酒,遂将酒碗倒扣在桌上,指着碗身,眼神中滿滿地一言難盡:“原來……這就是沈姑娘喜歡的樣子?”

沈馳景定睛一看。

那瓷碗上描畫着一個穿着袈裟的光頭小和尚,正于寺廟內合眼打坐,端得是一副清心寡欲、四大皆空的出家人模樣。

“沈姑娘喜歡什麽樣的男子,自然是自己的事,但是……”席引晝滿腹勸谏之詞,瞧了沈馳景兩眼依舊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出了口:“在下還是要告誡姑娘一句。”

“和尚是不能成親的。”

沈馳景:“……”

喬菱:“噗!”

在三人前去和趙惟揚會和的路上,喬菱憋笑憋得都快抽抽了,好不容易等到席引晝去營中請趙惟揚出來、要她二人原地等候時,才終于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殿下以為你喜歡和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還盯着殿下咽口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還咽了兩次哈哈哈…”

“你還說你不喜歡殿下哈哈哈哈哈……鬼都不信你…”

“……”沈馳景面無表情,內心已經把喬菱這厮捶了十遍有餘:“阿菱,答應我。翻篇,這事翻篇了好吧?”

這種丢人的事情,她真的不需要別人再幫她回憶一遍了。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翻,這就翻!”遠遠望見席引晝已帶人走來了,喬菱怕自己突如其來的笑被認真的太子殿下追根問的,忙拼命止了笑,和沈馳景一同迎了上去,對着來人規規矩矩地行了兩個禮:“殿下。”

“趙将軍。”

趙惟揚此刻剛卸下戰服,着了身适合練武的短□□衣,腰側別了一把寶劍。許是怕吓着兩位姑娘,他眉眼裏并無戰場殺敵的狠厲和血色,反而透着副長輩才有的慈和氣息,對着喬菱溫聲問道:“喬大人可是那位,同顧大人一起搗毀了颉族奸細老巢的戶部郎中?”

聞此贊賞之言,喬菱并無多話,仍恭敬地拘着禮:“回将軍,正是下官。”

“嗯。”趙惟揚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很快将話題轉回了正題:“喬大人年方幾何?從前是否習武?對練武之事有多少了解?”

“下官前些日子剛滿十八,從前未習武功,對練武之事……”喬菱說着說着有些不好意思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幾乎沒什麽了解。”

她突然擔心起來:趙将軍收弟子時,不會不要我這樣什麽都不會、又年齡很大的人吧?

“喬大人照實說便是,切莫有什麽負擔。”知道喬菱誤解了自己的意思,趙惟揚怔了一下,很快解釋了自己的用意:“只是多些了解而已,方便針對個人的情況施教。”

喬菱松了口氣,誠懇道謝後,同沈馳景一起走在了後排,四人一起向練武場的方向走去。

“喬大人不必拘束。”

到達練武場後,席引晝請趙惟揚先指導沈馳景,遂走向一旁站着的喬菱,低聲道:“趙将軍早就聽說了你搗毀颉族奸細的事跡,心裏頭感激的很,就算是我不提,他也早就想見你一面了。”

喬菱正向那邊練習動作的兩人張望着,聞言有些吃驚:“不過是分內職責而已,趙将軍為何會想着見我?”

“他曾遭過颉族奸細的苦。”席引晝嘆了口氣,似是有些不忍:“十幾年前,因為一個颉國奸細,趙将軍一身武功險些遭廢。”

“什麽?”

“武功被廢?”喬菱霎時支棱起了耳朵,義憤填膺道:“他們怎能如此嚣張,在我朝境內傷害我國将軍?”

席引晝輕聲道:“那時,他還不是将軍。”

“自建國以來,颉國與我朝大小摩擦不斷,時常派兵騷擾。現任兵部尚書趙澗當時在京中為官,妻子卻皆在邊陲老家留守,趙将軍身為長子,當時也才十四五歲,卻不得不挑起家中重擔。他自小在武學方面極有造詣,雖未曾參軍,卻也在颉國進犯的危機關頭多次出手相救,助了守軍一臂之力。”

“也是因此,他被颉國人盯上了。”

“一颉國人潛于我朝邊境中,明面上與所有人都和和睦睦,實則是想找出守軍的弱點,助他們侵入啓朝境內。守軍紀律嚴明,他無空可鑽,便盯上了惟揚。”

“那一日,他給母國通風報信,悄悄引了幾人入境,打算趁夜屠盡趙家一門,卻沒想到惟揚那日恰好不在家。他們便綁了趙家滿門,以此要挾剛剛踏入家門的趙惟揚。家人性命攸關,惟揚彼時還小,沒那麽多心眼,只得束手就擒,卻還是免不了家人遭屠的命運。”

“我到現在都不知,他看着母親和弟妹們一個個慘死在自己面前時,是如何的心裂如死、追悔莫及,據說生生吐了口血出來。那幫人見他這樣,想他一時翻不起什麽波浪了,竟起了虐待他的心思。”

“他……”喬菱聽得握緊了拳頭,小心翼翼追問道:“他究竟遭受過什麽?”

“沒有人知道他遭受過什麽。”席引晝那時還小,也是長大後才聽說的:“官兵趕到時,只見一地血泊和滿院屍體,以及一個筋脈俱斷、渾身浴血、昏迷不醒的趙惟揚。”

“當時老師正巧在邊疆巡視,聽說此事後大為震撼,連同數位高手連夜趕到病榻前為他診斷,花了一個月的功夫才為他續上了筋脈,可那畢竟是後續的,實在沒法叫他恢複如初。自那以後,他很久都不同人講話,每日早起晚睡,竟真的用這再續的經脈練回了一身武功,在營中步步高升,打服了無數質疑他的人。”

筋脈俱斷……

看着在另一邊揮動自如的趙惟揚,喬菱心頭一梗,對這個從未謀面的将軍産生了種複雜的心痛。

他究竟遭了多少苦頭,才能以支離病骨重拾武功,甚至練得比那些康健的人還要強?

“所以你不必多慮。”難得寬慰一回人,又剛講完一個那麽長的悲痛故事,席引晝安慰地有些磕磕絆絆:“對趙将軍來說,搗毀颉族巢穴便是你此來求學最大的誠意了。”

席引晝說的直接,喬菱自己也聰慧,很快明白自己若是太過束手束腳,反倒拖慢學習進程,耽誤趙惟揚寶貴的時間:“多謝殿下,屬下明白了。”

池邊花香洌洌,幾株嬌小的花束繞着粗壯的樹根圍成圓圈,密密麻麻的貼靠在樹皮上,乍一看上去,卻像是這嬌花在護佑這大樹似的。

夕陽投射下片片樹影,遠方的空中飄着濃烈的火燒雲,熾熱的像是要把天空點燃。

在四人商量好同去用晚飯的路上,喬菱突然發現,趙惟揚并非是想象中的悶葫蘆。他不算健談,卻通古曉今,說話時并不刻意幽默,卻常常能将整個場子熱起來,讓每個人都能說上話。十幾年前的事情似乎并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印記,反倒叫他更加輝熠。

甚至,他也并非是想象中那般……

正經?

入坐時,她習慣性地往沈馳景對面一坐,未料被趙惟揚找了上來。他沖她輕輕一笑,遂溫聲開口:“喬大人,我有些話想同你講,不知可否賞臉坐在這個位置?”

他指了指自己對面那個位置,順便向對面坐着的人勾出了歉意的一笑:“殿下,麻煩了。”

剛剛坐下的席引晝:“……”

席引晝無奈,只得往沈馳景對面挪了挪,給喬菱騰出了位置。

正打算和喬菱說話的沈馳景露出了懷疑的目光:“……”

将軍這是什麽意思?

她往另一邊挪了挪,試圖竊聽兩人的對話,沒想到趙惟揚突然站了起來,同他們打了個招呼,便請喬菱一起出門了。

偷聽未遂的沈馳景:???更可疑了。

她狗狗祟祟地把凳子挪了回來,對着席引晝啧啧道:“趙将軍和阿菱才見了一面,怎麽感覺像認識了八百年的樣子?”

席引晝并不在意她的八卦,只是斟了杯茶,淡淡道:“許是想多了解些颉國的事。這店裏人多眼雜恐漏風,惟揚便叫她出去了。”

“我覺得不像。”沈馳景篤定地搖搖頭:“要了解那些事情,何不在教阿菱習武的時候問?那裏空曠無人,連我們兩個都在遠處歇着,最适合問這種機密的事情了。”

席引晝頓了頓,似乎覺得有理,随口問了句:“那你覺得如何?”

“屬下覺得——”沈馳景分析到此處得意忘形,‘啪’得将手中碗筷置于桌上,義正言辭道:“将軍對阿菱有意!”

咔嚓!

沈馳景吓了一跳。

只見席引晝聞言一抖,手中茶碗已墜地碎成了數片。

???

這一次,望着明顯激動的殿下,沈馳景收回了懷疑的眼神,露出了複雜的目光——

趙将軍對阿菱有意,殿下為什麽會這麽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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