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閑話 很是不妙

很是不妙。

方海有時候是挺沒眼力見的,一來男人心粗,二來是個直腸子,但最近在揣摩媳婦心情這件事上,很是無師自通。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一旦對他客客氣氣,必定就是又不高興了。

人就是這麽賤皮子,你對我客氣,我反而惶恐。

方海左思右想,覺得勉強合理的大概是心疼錢。窮人家出身,誰不心疼錢。他想着要不咬咬牙把私房錢拿出來補今天的花銷,能不能落個好?

趙秀雲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知道飯菜上來他還在走神,從底下踢他一下:“醒醒,吃飯啦。”

方海“诶”一聲,把苗苗的飯拿過來:“我喂,你吃。”

苗苗吃肉汁拌飯,坐在椅子上腳不沾地,一晃一晃的,時不時要作怪,爹喂娘喂都可以。

趙秀雲:“她咬的時候你自己吃,不然待會都放涼了。”

方海很少一邊喂孩子一邊吃飯,平常挺機靈的人,顯得有點手忙腳亂,忍不住感嘆:“你一個人帶她們倆不容易啊。”

禾兒現在是大一點,也才七歲,可以想象苗苗剛出生那陣,兩個孩子有多折騰人。

趙秀雲累是累,可當媽的人,叫她把心肝剖給孩子都行,更何況還能得這麽句話,輕飄飄一句是不值錢,可自古以來不都是女人幹活、下地、帶孩子,誰會替做媽的叫一聲苦?

方海能說這一句,趙秀雲已經覺得很不錯了,當然,她本來對這個男人的指望也很低。

她不是愛訴苦的人,說來說去,也都過去了,笑笑道:“也還行,世上有誰是容易的。”

方海也不容易,出生入死的,她們娘仨沒少沾光。

這又不是什麽憶苦大會,方海覺得自己不該提這個,吹着西湖羹,遞到苗苗嘴邊。

苗苗一張臉在一起:”燙!“

小嗓子扯的,方海又吹了兩口:“現在不燙了。”

苗苗還是閉着嘴,以示抗議。

趙秀雲一看就知道她鬧什麽幺蛾子,面無表情:“不燙。”

無非是柿子挑軟的捏,有人慣着就嬌起來了。

苗苗不敢犟嘴,委屈巴巴吃,還要說:“就是燙。”

偏偏方海吃這套,有些着急:“你舌頭伸出來爸爸看一下。”

苗苗張嘴伸舌頭。

方海:“是有點紅。”

趙秀雲氣笑了:“你在說什麽話,誰的舌頭不紅才是有問題吧!”

方海一琢磨也是,點點女兒的鼻子:“好了,快吃,吃完才可以吃蛋糕。”

蛋糕不蛋糕的,苗苗不甚在意,但親媽目光如炬,她不得不夾緊尾巴好好做人,小孩子也有一套自己的哲學。

禾兒比妹妹外向,也比妹妹乖巧,兩個人一向形影不離,非要說的話她在妹妹那兒有十分,媽媽有九分,爸爸最多能打到六分。

她不耐煩地催促:“方青苗,你快點兒。”

苗苗跟媽媽有時候還犟嘴呢,跟姐姐是不敢,速度加快幾分。

方海無話可說。

“這個家真是沒人把我放眼裏了。”

趙秀雲好笑:“想想,你算不錯了,我看隔壁那天還跟爸爸打架呢。”

陳秀英那四個兒子,一個賽一個有脾氣,又團結,加一塊能把家裏的嚴父氣死。

方海想起那天瞥見的隔壁慘狀也是心有戚戚焉,慶幸道:“幸好咱們家都是姑娘。”

話趕話了,趙秀雲本來想問問他羨不羨慕人家有兒子,瞥見禾兒又吞回去。

別看孩子年紀小,什麽都知道,随軍之前,禾兒就一直問過“媽媽會不會生弟弟”。

小小的人兒好像也知道自己不該反對提意見,可怎麽樣都是不樂意的樣子。

生妹妹的時候她就不高興,只要看到媽媽抱着妹妹,她必定是纏着要背的。搞得趙秀雲去醫院拿藥膏回來貼,整個腰背都不太好,可要叫她放下哪個,她都舍不得。

她只是說:“是啊,姑娘最好了。”

禾兒便高興地擡下巴沖爸爸媽媽笑,把自己碗裏的飯吃得幹幹淨淨,伸脖子等着吃蛋糕。

趙秀雲給她切一小塊:“先吃吧。”

她一吃,苗苗就不敢慢吞吞,大口大口地咀嚼着。

方海刮空碗底,又要喂她吃蛋糕,趙秀雲已經率先擱下碗筷:“你吃,我喂。”

菜還剩一小半呢,方海目光梭巡:“都吃飽了?”

趙秀雲點點頭,有些無奈:“你一個人,頂我們仨吃的了。”

別的不說,她和禾兒吃午飯最多就兩個菜,量還都不大,要是晚飯的話,一個菜得裝一大盆,才夠填方海的胃口。

由此可見他訓練有多累,換個人來都遭不住。

方海倒不覺得能吃不是好事,能吃是福啊,他跟秋風掃落葉一樣,沒會只剩光溜溜的盤子。

趙秀雲忍不住說他:“你吃慢點,都沒消化呢。”

方海搖頭:“改不過來了。”

在部隊做什麽都有規定的時間,尤其是趕上任務,貓三天三夜只啃幹糧都是常有的事,吃得慢他就壓根不會。

趙秀雲生怕他把胃吃壞了,別看這人外表壯,小毛病還是不老少的。不趁年輕好好養着,老來要吃大苦頭.

但工作是這麽個性質,有時候總是避免不了。

趙秀雲嘆氣:“以後在家吃飯,嚼碎了再咽。”

她說什麽,方海都只有應是的份,能不能做到就不好說。

跟孩子似的,哪回挨罵不是說下回不敢,其實下回還敢。

趙秀雲覺得自己真是有操不完的心,跟都是她的孩子似的。

她摸下肚子,吃飽沒事做,頭轉了一圈。

這一看,還撞見個熟人。

她叫方海:“那是不是童蕊?”

方海順着她的眼神看過去:“還真是,帶孩子來吃飯呢吧。”

又有些愧疚:“陳斌幫我頂的班,不然他們一家就一塊來吃了。”

趙秀雲不可思議:“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她跟陳斌的關系可不好,兩個人打生了孩子一直是分床睡。”

方海更震驚:“不能夠吧,陳斌天天嘴上挂着他媳婦。”

男人,知道什麽啊。

趙秀雲幾乎是一眼斷定:“他們倆不是一路人。”

方海不信:“我看人家挺好的,再說了,這種私房事你怎麽知道?”

趙秀雲“呵”一聲:“她們家姑娘自己在外頭說的還能有假?”

總有那麽些人愛打聽,小孩子沒心眼,一套話一個準,陳家那點事滿家屬院都知道。趙秀雲先開始聽方海講,還想着童蕊父母雙亡,可憐得很,但自己一打聽,可憐是可憐,可恨也是挺可恨的,幹的全是遭人嫌的事。

可見男人跟女人想的完全不一樣,聽到的也完全不一樣。

再說下去的就有些不宜在孩子面前說了,方海知道兩個女人不對盤,也就沒說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興許人家也看見他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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