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不要喝酒 吃飽喝足,禾兒他們商量着要……

吃飽喝足, 禾兒他們商量着要去副食品站把兔子皮賣了,像這麽大的孩子, 一天不知道有多少去處。

趙秀雲是不管的。

方海抱着打哈欠的苗苗回家,趙秀雲送白若雲回家。

求老太一個人在家織毛衣,先是拎着孫女看兩眼,又知道這樣不妥,有些讪讪道:“這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

到底叫人有點疙瘩,她上年紀,趙秀雲不想跟她計較, 只跟孩子說再見,苗苗就這麽一個玩得好的, 說什麽也不能因為大人斷交情。

白若雲興奮過頭,小臉紅撲撲跟阿姨說再見,轉過臉打哈欠, 拉着奶奶說中午吃了什麽好吃的,說到興起,喊着“下次叫爸爸也帶我去”。

李東平對孩子還是沒得說的。

好容易還孩子哄睡,求老太自己越想越不對, 她是有心跟趙秀雲交好的,這麽做反而得罪人了拎了一籃雞蛋,打算上門修好。

趙秀雲夫妻倆正在院子裏曬辣椒,挨個翻一翻, 雖然沒說話, 看着就是一副恩愛樣子。

求老太悲從中來,她當初給唯一的女兒挑女婿,是千挑萬選,夫妻倆一塊長大, 家裏又欠她一份情,才結婚的時候感情也好,誰能想到人前腳走,後腳女婿就要續弦,擱誰誰能受得住。

她就若雲這麽一點血脈,沒有這個孩子,早幾年她就蹬腿走了,看得緊也是正常的,不然九泉之下都沒臉去見孩子。

她把虛掩的門上敲兩聲。

稀客啊。

趙秀雲不管怎麽樣,把人迎進門,客客氣氣倒上茶。

求老太不提中午的事,只說:“家裏有幾個雞蛋,我看着還不錯,給你們送幾個過來。”

她祖上闊過,小時候正經的大小姐,是這一二年少見人少打交道,并不是不通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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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自然更不會提,笑說:“那我就不客氣了,家裏正缺着。”

收不收禮,其實也有道線。

老太太松口氣,知道這事是過去了,想着孩子一人在家睡覺,說沒幾句話就告辭。

長輩上門,趙秀雲送到門口。

一直裝作認真曬辣椒的方海跟着送,看着人走遠才有些奇怪說:“我還以為要說什麽呢?就這幾句啊。”

敢情他一直支着耳朵聽。

趙秀雲嗔道:“你怎麽偷聽啊。”

方海理直氣壯道:“我在自己家,大門敞開着,怎麽就能算偷聽。”

他現在還挺學會講理。

趙秀雲回過頭把客人用過的杯子洗好放起來,說:“交淺言深,人家哪怕有想法,這會也不到說的時候。”

“我就是奇怪,她怎麽好端端的殷勤起來,叫人心裏毛毛的。”

其實為的什麽,想也知道,趙秀雲倒是有個方向,指點他說:“一看就跟孩子有關系。”

說起孩子,方海拍大腿。

“對了,我有件事忘跟你說。”

也是他聽其他戰友說的,不知道準不準。

“老太太原來有個兒子,是為救李東平沒的,當時就說好,生下來的第一個兒子姓白。”

可惜姑娘走得早,頭胎生下來是個女兒。

怪道,趙秀雲就覺得奇怪,老太太看着明事理得很,哪裏會故意讓孩子随母姓,叫女婿膈應,原來還有這麽一茬。

她嘆口氣說:“我還以為她是賭氣呢。”

畢竟愛女驟失,做什麽都讓人不意外。

“姓跟賭氣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了。”

趙秀雲反問他說:“你會讓孩子跟我姓嗎?”

這……孩子不都跟爸爸姓嗎?跟媽媽姓,出去人家就說他是倒插門,多丢臉啊。

方海雖然不大樂意,也誠實地說:“你要是非要的話,也行。”

聽聽,非要。

趙秀雲翻白眼說:“跟誰姓區別大着呢,你們男人啊,就覺得跟自己姓才是自己的,不像我們女人,生出來的,即使不跟姓,從肚子裏出來的照樣疼。”

這話說的,方海結結巴巴說不出來話,覺得有幾分道理,又有幾分沒道理,最後還是坦誠說:“跟誰姓是有區別,孩子要是姓李,李東平指定更疼。”

他都看得出來的事,老太太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趙秀雲原來以為她是故意膈應女婿,現在想想,倒也說得上,有些嘆氣說:”兒女雙亡,怪道她現在這個脾氣。”

是個人,只怕都撐不住。

将心比心,這事趙秀雲是想不敢想的,只怕自己下一刻就跟着孩子去。

方海也嘆氣,人這一生啊,真是無常,他後悔自己不該提。

好在趙秀雲也沒多少時間替人愁,她手上事情多得很,總得趁難得有假的時間做,趁着天氣好,把所有被子都洗了。

太陽大,夏天的被子薄,哪怕是下午,曬一曬晚上也能收。

方海今天的話格外多,其實男人嘴碎起來也不得了,他發現媳婦就愛聽點新鮮事,最近老往人堆裏鑽,很是搜羅了一些新聞,攢這麽久,竹筒倒豆子倒得一幹二淨。

趙秀雲聽得啧啧稱奇,神情從激動變麻木,下回要是再有這種好事,一天說兩個就行,別整得她太見過世面,起初聽見打架還激動,後頭聽見桃色新聞都不起勁。

方海講得口水都快幹了,他也不太會講,講得幹巴巴。

這要換陳秀英,高低換十八出戲,能講個三天三夜不帶停的,吊着你的心上上下下。

趙秀雲再次斷定說:“你真是不會講故事。”

方海是真委屈,他本來就糙,也不容易,怎麽還沒得一句好。

要說他跟禾兒最像的就是現在的樣子,從下巴看過去,像村口的旺財,讓人想摸一把。

趙秀雲對着女兒是不舍得發脾氣,看他也是心軟,聲音柔得不像話,說:“你晚上想吃什麽?”

菜都買了,還問,咋的,他還能點是怎麽的。

方海氣上來,別開臉說:“随便。”

還真不高興了啊,趙秀雲左右看看,沒人,偷偷拽他手。她在這些事上一直有些忌諱,主要是家裏養着姑娘,怕她們看見。

方海想着甩掉吧,才有氣勢,想想反扣住,牽得緊緊的。

趙秀雲就是象征性碰一下,有些着急忙慌地回頭看,生怕苗苗突然醒過來。

不是,就這麽見不得人了?

咱好歹是領過證的吧,怎麽搞得跟養在外面的似的,方海還來勁,大有你松一下試試的意思。

平常不怎麽發脾氣的人,趙秀雲還真不敢,禾兒這點也跟她一樣,有些欺軟怕硬。對着媽媽的時候很乖巧,對着爸爸就不是了。

她語氣特別軟說:“方海,孩子在家呢。”

方海看她急的樣子,眼睛都水汪汪的,端架子說:“親一下。”

瘋了吧,這可是在院子裏,叫人看到怎麽辦。

別看趙秀雲平常嚷嚷着“男女平等”,但她受到的教育裏,對男女之間總是特別忌諱,不自覺變得委屈。

明明知道她不敢,這不欺負人嘛。

形勢一下子倒轉,趙秀雲咬着嘴唇泫然欲泣,方海心裏直呼要完蛋,想哄哄她,又不知道說什麽,悻悻松開手。

“這樣行了吧?”

不說這句還好,說了趙秀雲更有火,非得加個“吧”字是怎麽的,少說一個字能死嗎?

本來好好的氣氛,一下子蕩然無存。

夫妻倆都有些不搭話。

禾兒瘋了一天回來,隐約覺得哪裏不對,但還是對着媽媽叽叽喳喳地說話。

方海現在就是不得勁,看母女三個都覺得不得勁,他不也坐在這兒呢,怎麽就光對着媽媽說話?小的明明是他喂着,頭也只朝姐姐。

趙秀雲一邊聽女兒說話,一邊看他臉色。

說實在的,世上八成人,她好像都摸得透,唯獨對方海有些拿捏不準,眼神一變再變,催着孩子快點吃飯。

吃過飯,趙秀雲切了一小塊西瓜給孩子,方海悶不做聲拎着椅子出門了,一準是去外頭聊天。

禾兒蹲在屋檐下啃西瓜,滿臉都是,歪着頭問:“媽媽,爸爸是不是不高興?”

趙秀雲覺得是,又不知道是哪裏,想想應該是從她沒親那下開始的,心裏有決斷,面色如常道:“沒有的事,吃你的。”

大人就會用這招敷衍孩子,禾兒雖然還不大知道什麽是敷衍,也知道這是媽媽不知道怎麽講,或者懶得理她時慣用的話。

她也有脾氣,吃完西瓜洗手,就一直在等爸爸回來。

方海往常回來得也很早,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好半天都沒見人。禾兒眼巴巴等不到,一步三回頭,被媽媽催着去睡覺。

趙秀雲點着燈織毛衣,再過兩個月就入秋,家裏的衣服都得準備起來。她織完一只袖子,已經十一點,方海還是沒回來。

織完兩只,把東西放下嘆口氣,正打算去外面找找,方海帶着一身酒氣回來。不知道是喝了多少,進客廳就抱着人要親,趙秀雲也沒躲。

禾兒一直是裝睡在等爸爸,聽見聲從床上跳起來,一家三口就這麽眼對眼。她雖然摸不太清狀況,反應卻快,趕緊溜回床上。

趙秀雲腦海裏只閃過一個念頭:天殺的方海,還敢喝酒回來,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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