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甜蜜 新鮮勁這種東西,兩天就過,方海……

新鮮勁這種東西, 兩天就過,方海還稀罕老婆孩子呢, 人家已經不在乎他出門一個月剛回來這件事。

禾兒正在為期末考努力奮鬥,從作業中抽空敷衍爸爸道:“爸爸不要說話啦,我算不出來。”

方海:……

成,這個家是待不下去了。

他拍拍屁股準備去戰友家唠嗑,拉開門,和隔壁副師長對上眼。

孫建民正好找他有事,說:“小方出去啊?”

誰在領導面前都不會完全放松, 方海站得直直地說:“對,溜達溜達。”

“那就是沒事做, 走,跟我上你們王副師家裏坐坐。”

人就這麽被帶走,趙秀雲從針線活裏擡起頭, 這位孫副師不太像當兵的,擱古代的話是名儒将,少幾分粗犷,不說都以為做文職, 是正經早年軍校畢業的高材生。

方海對他很是推崇,他沒念過多少書,就覺得念過書的人厲害。

趙秀雲也覺得挺了不起的,垂下頭和手上的東西繼續抗争, 她在這上頭委實不擅長, 常常氣得想拿剪子全給剪了。

禾兒拿作業過來給媽媽檢查,敏銳指出說:“歪了。”

針腳歪了。

趙秀雲沒好氣地丢在一邊,漫不經心掃一眼她的作業,說:“錯了。”

還錯好幾題。

小丫頭對着橡皮擦用力, 好像在較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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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秀雲不免念叨道:“期末考要是這樣,看你能考幾分。”

禾兒覺得最近學得挺好的,信心十足道:“我肯定能考第一。”

一向她拿得準的話都是準的,學沒學進去自己知道,不是個愛說大話的孩子。

趙秀雲放一半心,還是說:“那就更不能馬虎了。”

粗心大意,跟她爸爸一樣。

禾兒老老實實把作業改一遍,過關後跟妹妹玩翻花繩。

苗苗的頭發長成寸頭,摸上去很是紮手,要是摸她,她眼睛不由自主地會往上看,顯得越發圓睜。

趙秀雲近來也喜歡這顆小光頭,有事沒事揉一揉,還有些上瘾的意思,也不單她,誰路過看到都要碰一下。

苗苗本來是個不愛反抗的性子,逆來順受,大概是覺得不耐煩,漸漸愛撅嘴。

她一撅嘴,趙秀雲就替她擋下來,現在只有少數幾個人有這個權利。

禾兒當之無愧第一人,連妹妹的小臉蛋也拼命揉搓。

她們倆的事,只要不吵大架,趙秀雲都是不管的,只一個勁催促道:“快睡覺去。”

打發孩子上床後,她亮着客廳的燈,繼續跟手上的衣服較勁,時不時看一眼門口。

九點,十點,十一點。

不是說去王副師家坐坐?

要坐這麽久的嗎?

趙秀雲打個哈欠,不知道還要不要等。

等的話太困,不等的話人回來看屋裏空空會失望。

方海回來即使催着去睡,也是看到人更高興。夫妻嘛,又不是天天等,偶爾一次還是不大要緊的。

她支着手坐在沙發上,眼皮半耷拉着,客廳的窗對着走廊,夜裏都是拉着簾子的,今天是例外。

方海扶着孫副師回家,先路過自己家,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人一下子被動靜驚醒,內心愧疚不安。

趙秀雲拉開門,就聞見一股酒味,皺皺鼻子說:“喝了多少?”

方海喝得不多,示意道:“我先送副師長回去。”

就在隔壁,敲一下,王娟來開門,顯然也還沒睡,穿戴整齊地在等。

方海送佛送到西,把人送到房間。

趙秀雲跟着搭把手,跟王娟道過別,回自己屋的時候說:“好奇怪,怎麽會分床睡。”

“誰?”

“隔壁啊。”

方海奇了怪了,說:“你怎麽知道?”

又不是住人家床底。

趙秀雲說:“就那小床,又只有一個枕頭,而且王娟根本不住那屋。”

“估計是嫌酒味大吧。”

“又不是天天有,夫妻倆的家會有一個看上去常有人住的房間?”

也不用腦子想想看。

方海也是喝幾杯,雖然不怎麽醉,困倦道:“咱們不分床就行。”

別人的事,他是不太關心的,不像媳婦那麽好奇。

趙秀雲催他去洗漱,說:“你要是再不去洗,咱們就分。”

臭都臭死了,也不知道怎麽那麽愛喝,估摸還是堆老煙槍湊一塊,連頭發絲都浸透味。

他們這邊讨論的夫妻倆,正在吵架。

孫建民雖然不勝酒力,意識還是清醒的,躺在自己的床上有些迷迷糊糊,被人碰一下敏捷躲開。

王娟早知他是這樣,毛巾狠狠一丢,說:“打量誰稀罕啊。”

孫建民一板一眼地說:“我自己來就行。”

拒人于千裏之外,旁人看着不會猜這是對夫妻。

王娟只覺得滿腔怒火,尤其是最近看隔壁甜甜蜜蜜,羨慕使她燃燒,刻薄道:“我脫光你都不會怎麽樣,有什麽好怕的。”

孫建民沉默片刻,說:“你要是想離婚,随時可以。”

不說這句還好,說了王娟根本忍不住,眼淚簌簌往下掉,說:“是,反正我還是大姑娘,好嫁得很。”

都說她勾男人有一手,誰能想到她從來沒得手過,王娟照鏡子的時候常想,這張臉長得不夠美啊,要是再美些就好,即使她知道和外貌無關。

孫建民不想跟她讨論這些,即使兩人是衆所周知的夫妻,這些仍然不在他和看着長大的世交家的侄女可以說的範圍內,他仍然是個長輩,面對的是他需要守分寸有禮的孩子。

他克制道:“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

有些話一旦開頭,很難收尾。

王娟平日裏裝得一副長輩樣,其實年紀也不大,到不了他這雲淡風輕的境界,當年也是看中他這個樣子,才死乞白賴非要嫁進來。終究是強扭的瓜不甜啊,她是苦在心裏,能跟誰說?

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我遲早要讓你後悔。”

隔壁的動靜,當然是傳不到這邊,哪怕能,趙秀雲也聽不到。

方海借着酒勁,折騰得她說不出話來,沉沉睡過去,第二天卻仍然要早起上班。

趙秀雲困得不行,有些睡不醒的煩躁,看到枕邊人睡得沉,氣得踢他。

方海朦胧醒來,吓一跳問:“怎麽了?”

還敢問!

趙秀雲不想搭理他,起來弄早飯。

一向是分工,方海去拿牛奶,回來叫孩子起床,盯着她們刷牙。

趙秀雲熱牛奶、蒸饅頭,自從有冰箱,一次可以做不少存着,不用每天揉面,快不少。

饅頭是細糧,又做得大,像苗苗最多就只能吃一個,方海一口氣卻能吃五個,半斤牛奶都不夠的,還得灌兩大杯水。

家裏就有這一號,每個月那點供應糧怎麽吃都不夠,趙秀雲到處花心思倒騰口糧,總弄點別的東西給他墊巴。

主要取決于能買到什麽不要票的東西就算什麽,這種事也是碰運氣,拿不準的。

過年能買到的更多,連大白兔都能多買一斤。

禾兒就愛吃這些糖,盯着玻璃罐子不錯眼。

趙秀雲鎖得嚴嚴實實地,說:“這些都是過年要吃的。”

大人小孩都要來串門,沒東西招待客人怎麽行。

禾兒可憐巴巴跟媽媽說:“我就吃一顆可以嗎?”

好像誰短過她的嘴似的。

趙秀雲看了不忍心,說:“就一顆啊。”

多了也沒有。

她對着女兒鐵面無私,卻偷偷拿來泡水給方海喝。

方海端過杯子,嘴唇一碰就知道是甜的,問:“是什麽?”

趙秀雲怕在客廳的孩子聽見,悄悄說:“大白兔。”

都說七顆糖等于一斤奶,是好東西,全家就這個最需要補,她本來想多買點,沒能弄到票,只能給孩子少吃點,反正她們只是饞,偶爾有一口就行,即使沒有大白兔,家裏也不缺其它吃的。

就這一杯,方海非要跟她對半分。

趙秀雲無奈道:“是給你喝的。”

出任務又受了點小傷回來,可不得好好補補嗎。

方海覺得自己強壯如牛,反而握着她細細的手腕說:“我看你最需要補。”

惦記這個,惦記那個的,怎麽不見惦記自己。

趙秀雲當然也愛惜自己的命,說:“我最近已經吃得很多,也有在鍛煉。”

可就是不長肉,去看醫生,醫生也說沒毛病。

她那點食量,看在方海眼裏就是塞牙縫,意有所指道:“我看是動得不夠。”

夫妻倆的私房話,趙秀雲一聽就知道,踩他的腳說:“閉嘴吧你。”

真是青天白日的,越來越不知道什麽叫害臊。

方海無所謂笑笑說:“快喝吧,當心孩子進來。”

說得好像是苛待她們的後爹後媽。

趙秀雲覺得還是要說一句道:“不是沒給她們吃。”

就是給得少一點。

她借着方海的手嘗一口,泡水喝比吃糖淡一點,但奶味也很足。

你一口,我一口,好像在分什麽寶貝,親親熱熱地。

廚房的窗也是對着走廊的,其實不大會有人走過,趙秀雲今天忘記拉簾子,王娟把夫妻倆的恩愛看得一清二楚,眼裏有羨慕、委屈和悲傷。

那雙眼睛,好像會說話。

趙秀雲不小心對上,心裏想,即使不是美人,就憑這雙眼,也該人人都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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