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怎麽可以吃貓貓

晨起,式粼聽到下人們在議論花園內死鳥骨頭的“恐怖事件”,便猜到了扒皮的烤雞沒唬住倔強的小貓妖。

得,夥房這趟他都省了。

不過想讓不聽話的小貓妖現身求饒,他有的是辦法,吃喝不中計沒關系,威逼利誘總行得通吧?

式粼站在庭院中故意大聲吩咐下人,“阿安,去請兩位捉妖師來給瞧瞧,院子內無緣無故出現鳥屍,定是邪祟所致。”

“阿安這就去辦。”

喚作阿安的下人撤出了庭院。

這時,趴在式粼卧房屋頂曬太陽的尺玉翻了個白眼,他伸出前臂舒展了下軀幹,跟着貓步踩過瓦片,朝布莊的另一個方向走去。

既然此處不留爺,那爺自尋他處去便是。

他高高地昂着貓頭,豎起驕傲且蓬松的大白尾巴,走出了千年貓妖的沉着氣勢。

之所以稱之為沉着,是因為他步子相當的慢,并非他慫,也不是舍不得離開摳門精,他就是覺得送貓頭不用趕早。

以他對捉妖師的了解,一般都是朝九晚五,夜班還得加銀子那種,現在出布莊早了,萬一碰到抓妖師在路口的面攤吃面,豈不是活活往槍口撞?

不不不,他又不是豬妖,蠢得沒救。

安全起見,應該再尋一處居高臨下之地曬太陽,萬一式粼的馬車等下剛好出城,他還能順便去山裏躲兩天清淨。

總不至于為這幾個拿破鏡子的人族小娃娃,化人形吧?

尺玉如是想,眯着銀河般深邃的貓眼掃向布莊的建築,很快發現最高的一個。

他絕對沒用跟蹤摳門精的意思,但他就是在成衣館看到了不久前才見到的刻薄身影。

這該死的孽緣,真他喵的晦氣。

尺玉眯縫着眼睛狠狠剜了一下式粼,勾起前爪,有一下沒一下地舔着又尖又長的指甲,時不時還用牙齒啃兩下。

正當他啃得忘乎所以時,一道黑影倏地從頭頂劃過,尺玉嗅到危險氣息忙不疊亮出剛剛磨好的“刀”,一貓爪拍在了大鵬鳥身上。

鋒利的爪尖直直刺穿大鵬鳥的羽毛,深陷肉裏,大鵬鳥身形意外落在了成衣館內院的門前,此時已引來不少側目。

尺玉心想,鳥都抓了,沒有不吃肉的道理。

反正人族看這種事,不過是平平常常的貓捉鳥,他沒什麽可不好意思的,勞動最光榮嘛!

做好心理建設,尺玉踏着瓦片縱身躍向成衣館邊的槐樹,不料一腳踩在了大鵬鳥滴落在瓦片的鳥血上,腳一滑跌進了看熱鬧的式粼懷裏——

貓骨頭是沒摔疼,貓面子碎一地。

尺玉瞳孔放大,四腳朝天,貓嘴尴尬地微張,露出兩顆白到發光的犬牙。

他失語了片刻,在式粼懷裏拱了起來,“放開我,我是正經貓妖。”

這時旁邊傳來了一名小姐銀鈴般的笑聲,“這小白貓真是逗趣,還知道喊救命恩人‘大哥啊’……”

式粼被那位小姐的解釋取悅到了,神情瞬時柔和了起來,“小午既然知道喊大哥,那中午重新烤只雞吧。”

“誰跟你喊大哥,不要臉!!”

尺玉別過頭不看式粼,仿佛對視就等同于承認自己叫小午,但他沒有繼續掙紮,烤雞可比生肉香,大鵬鳥不吃也罷。

式粼感覺尺玉似乎是乖了一點,想着欲速則不達,先給點甜頭吃再繼續馴貓,便抱着肉乎乎的尺玉往內院去了。

貓爪上沾了鳥血,式粼嫌髒,吩咐下人打盆熱水送到房間。

跟着合門坐在塌邊,将臉埋進尺玉柔軟的肚肚,用鼻尖蹭來蹭去。

一日不吸,甚是記挂。

這小貓啊,最是招人稀罕。

尺玉丢魂似的雙目失焦,想他近千年的修行,竟然落得被人族這樣那樣的下場,一顆傷心的淚豆順着眼角滑落。

他,又不幹淨了。

可這淚液非但沒有博得畜生的同情,畜生又親了他的嘴嘴,他的下巴颏,他的漂亮腦門和飽滿發腮的側臉,就連尖尖軟軟的耳朵都沒有放過。

畜生……

待式粼對他做完過分的事,尺玉縮成了一個貓球,發出委屈的嘤嘤嘤,如果不是為了長身體的烤雞,他怎麽會任人……

貓貓委屈,尺玉抽泣。

聽到了嘤嘤嘤的聲音,式粼給尺玉擦毛的動作溫柔了不少,他貼心詢問道:“一只烤雞夠嗎?要不要再吃些別的?”

式粼相信普通的貓吃一只雞該是夠了,但貓妖未必,既然尺玉老老實實讓他吸了個夠,作為獎勵,他也該再賞些別的吃食。

尺玉聽聞可以提要求,擡起埋在前肢裏濕漉漉的小臉,抖了抖耳朵哽咽道:“我還想吃烤魚和烤羊排,入秋後一天比一天冷,吃羊肉溫補。”

“另外,我還想睡被窩,在這兒給我鋪個小被子就行。”尺玉用肉墊拍了拍貴妃榻,補充說,“要是新棉花彈的就更好了,軟和。”

式粼注視着“老吳老吳”個不停地貓嘴,也聽不出具體是幾個意思,總之他又跟阿安追加了一個烤羊腿,烤好直接送進來就行。

尺玉聽得懂人話,自然知道晚些會有大餐吃。

三個訴求雖然只實現了一個,但知足貓常樂!!

盡管夥房被下令茹素三日,今早沒讓販夫送肉類,但幫廚得令後現去買了只活雞回來。

放血、拔毛、塞滿香料、又刷了油和秘制醬汁,新鮮烤制,比昨晚的烤雞還要香上三分。

尺玉離老遠嗅到香味,隔着窗棂紙翹首以盼,并耐心地等式粼喊端着烤雞下人進來。

承盤一落桌,他就蹿了上去。

但他沒有立刻大快朵頤,而是警惕地看向坐在圓鼓凳上式粼,以免“摔雞”的悲劇再次發生。

式粼見尺玉此番沉穩了不少,露出老爹爹般欣慰的笑容,“小午若是早這般聽話,昨夜何苦風餐露宿?趁熱吃吧,羊腿晚些就到。”

尺玉聞言氣不打一處來……

可他不願再看到心愛之雞被摔得粉身碎骨了,他忍氣吞聲地咬住雞腿,邊吃邊罵罵咧咧。

“畜生,你還有理了?普天之下哪只野貓聽話?!我要不是為了吃烤羊腿,腦瓜子給你拍炸他!!”

“別指望我會感激你,這些都是我應得的好嗎?出賣色相應得的!!”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我褪掉耳尾,看我不撕了你的成衣館,在染坊的染缸裏撒兩泡千年貓尿,到時候看你的破布莊還能不能經營下去!!”

“善惡到頭終有報,你給我等着瞧!!!”

……

式粼聽不懂貓語,以為是烤雞太香了,吃得尺玉連連贊嘆,中間又替尺玉催了催烤羊腿。

整只羊腿烤起來,速度再快一時半會也端不進來,剛好給了尺玉緩緩肚子的時間。

尺玉滿足地咂咂嘴,舔了舔貓爪,慢條斯理地開始洗臉。

此時,八仙桌上的承盤內只剩下一只光禿禿雞架。

哦,雞屁股和雞頭尺玉是不吃的。

吃飽飽後,尺玉卧在貴妃榻歇息,式粼則坐在榻邊讀書,尺玉瞥了一眼式粼手中書卷,似是《從商經》。

他撇了撇嘴,吐槽了句,“裝模作樣。”

真正看書的文人,能時不常地分心揉他一下?

煩死了!

若非香噴噴的滋補烤羊腿還沒進肚,他早就扭身蹿了,還在這兒受式粼的鳥氣??

尺玉心裏正嘀咕,式粼微涼的手移到他貓腿上欠兮兮地捏了一把,尺玉咬牙切齒,血壓噌噌往上飙,他可真想回頭咬這色胚一口啊!

可他是要修仙的好妖,好妖是不能傷人的,要是為了個畜生斷送仙途,他前面百年吃的修行的苦,豈不是白白浪費掉了?

不行不行,別人生氣我不氣,氣壞身體沒人替……

尺玉深吸一口氣,翻了個身,本意是背對着色胚摳門精畜生,哪料色胚摳門精畜生見他翻身又撲了過來。

不是吧?還來?

尺玉被兩條修長的手臂圈住了貓身,畜生臉陡然湊近,氣得他差點沒當場翻白眼嗝屁……

“小午的肚肚好軟乎,好香。”

式粼的嘴唇貼在尺玉軟軟的原始袋上,啾啾啾親了好幾口,方才還軟蓬蓬的毛毛,瞬時被式粼搞得亂糟糟的。

尺玉生無可戀,生不如死,生活不易……

他極力地控制着狂躁的內心,沒用後腳踢踹式粼的臉,可他作為一只正經貓妖,好心酸……

這個畜生當他什麽?

春雨樓的姑娘嗎?

給只烤雞就能對他為所欲為了?

他實在沒眼看式粼吸他上瘾的模樣,愁腸難解,認命地合上了夢斷黃粱般的寂眸。

式粼對此一無所知,他抓着尺玉粉粉嫩嫩的肉墊貼在自己嘴巴上,一種難以形容的軟彈感覺摧毀了他堅如磐石的意志。

親完肉墊親爪背,親完爪背咬貓耳,就差一個魔鬼般的沖動,稀罕到把尺玉飽滿的貓腦瓜兒給啃了。

這一番“折辱”,持續了一盞茶的工夫。

尺玉舌根發苦,氣得抖如篩糠,他想好了,等他吃完這頓烤羊腿,說什麽也要離開布莊,他不能讓式粼再這麽糟/蹋貓了。

他怕有朝一日升了仙長生不老,依舊逃不過午夜夢回被這畜生的豬嘴拱。

他是多麽漂亮多麽水嫩的小白菜貓啊,怎麽可以吃貓貓。

尺玉擡爪抹了抹淚眼,正要長嘆一聲,一口氣又提了起來——

“東家,捉妖師到了。”阿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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