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偶爾南風也是會在家呆着的,比如工作日牌友們紛紛表示不能翹班的時候。南媽媽在客廳裏跟自家丈夫粘膩地煲着電話粥,南風打着呵欠從卧室出來,一瞄牆上的挂鐘,竟然已經下午一點多了。

他經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這并沒有什麽問題。

問題出在家裏一點飯菜的香味都沒有。

“哎呀,我知道啦,你在那邊也要好好照顧身體啊。”南媽媽滿臉都是溫柔地笑,就連聲音都帶着與她平日不符的嬌媚,“對,可不要把身體弄壞了,嗯,我也想你,兒子也想你……嗯好,拜拜。”

南風迷迷糊糊走到沙發前,立刻跟沒了骨頭似的賴在了自家媽媽的身邊,氣若游絲道:“我不想老爸啊……”

南媽媽把電話挂斷,手機放回茶幾上,揪起南風的耳朵就是一聲怒吼:“你看看你成天游手好閑的像個什麽樣!!!”

“別啊別擰,耳朵掉了!掉了!!!”

南風的瞌睡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南媽媽跟剛才判若兩人,但南風早就習慣了,等到自家母親松開了手,他一臉哀怨地揉了揉自己被擰紅的耳朵道:“怎麽沒做飯啊,我好餓啊。”

“想吃自己做,我去午睡了。”南媽媽說着,就起身回了卧室。

雖然這已經是南家母子的常态,可南風知道,如果現在說餓了的人是尤理,他媽媽絕對會熱情地下廚房,并且做一桌子平時根本不做的拿手大菜。

對比之下,就像自己去尤理家一樣,尤媽媽也會做很多好吃的。

南風有時候真覺得為了他和尤理的健康成長,他們兩家是不是換個兒子會好些。

無奈之下,南風只好自己在廚房裏拿前一天的剩飯熱了熱,稍微對付了一下。往常如果沒有牌局,南風一般都會去牌館随便跟陌生人湊一桌玩玩。雖然跟陌生人打牌少了很多樂趣,但同樣有好處——比如贏起來肆無忌憚,完全不用顧忌。

吃過飯南風就出了門,準備往平時常駐的茶樓去。

這處跟市中心完全不同的老式居民區裏,弄堂顯得有些狹窄,不少人家的院子門都大敞着,各家老人經常湊在一起打打牌下下棋,時間仿佛一到這個地方就會陡然慢下來——一切都顯得慢悠悠的,很惬意。

“哎我今天要回去陪孫子,真打不了了。”

“陪孫子什麽時候不能陪啊,來嘛來嘛……”

某個院子裏傳出勸人的說話聲,南風正經過院子門口,探着頭往裏面看了看,還順帶着招呼上了:“這不是李奶奶嗎?”

“小風啊。”李奶奶看見南風,笑眯眯地朝他招了招手,“有幾天沒見你喽,過來過來,讓李奶奶瞧瞧。”

這種老式居民區,鄰裏關系就是會弄得很好,大家誰見了誰都知道是哪家的,久而久之關系也就很熱絡了。南風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賭博份子,但他長得讨喜,嘴巴又很甜,跟這些街坊鄰居的奶奶爺爺,無論是麻将字牌,還是撲克象棋,都能玩起來。

對老人們來說,子女工作辛苦,平日裏只有跟街坊玩玩,年輕人更是嫌他們無趣,不樂意陪着玩。南風的性格就顯得難能可貴了,他不僅嘴甜,還特別樂意陪他們聊聊天打打牌。

南風也不扭捏,大步走進去,先跟在場的幾位長輩都問了聲好:“張爺爺,王嬸,哦還有劉阿姨,你們好啊。”

李奶奶看着南風的模樣就覺得歡喜,伸着手費勁兒地想要捏南風的臉。南風一瞧她的模樣便知道意圖,乖巧地彎下腰,讓李奶奶在他臉頰上捏了兩把。李奶奶咯咯笑起來,露出幾顆牙:“小風越長越俊了!”

“李奶奶過獎啦。”

那邊張爺爺卻是來來回回看着時間道:“正好小風過來了,小風來玩幾把,我得回去陪我孫子啦。”

“行,張爺爺慢走!”南風也不客氣,問候過之後就在桌子前坐下了。

完了又寒暄了幾句,南風就跟這幾個街坊開始打麻将。在小院子裏也沒個麻将機什麽的,都是手搓麻将,雖然麻煩,但南風其實還挺喜歡這種感覺。

“我碰啦碰啦。”李奶奶拿着王嬸剛打下來的三萬,高高興興收進了自己這邊,又拿下來兩個二萬道。

“我那打的是三萬!”王嬸連忙道。

南風笑了笑,半哄着李奶奶道:“王嬸打的是三萬,我下章打二萬給你!”

“呀,怎麽看錯了呢……”李奶奶對着三萬看了半天,還是把牌退了出去。

到南風出牌的時候,手裏一二三萬本來整整齊齊排着的,他想都沒想,就把二萬拆出去打給了李奶奶。

李奶奶興高采烈道:“這回沒錯了,碰,二萬碰了!”

“哈哈,對,沒錯。”南風伸手把麻将給她遞了過去。

南風這人打牌,比較有意思,不光說話,牌品也是好得沒話說,雖說年齡差擺在那裏,可這幫街坊還是很願意跟他玩。

打着打着,劉阿姨突然開口道:“咱們區要舉行麻将大賽了,你們知道嗎?”

“我聽說了,九筒。”王嬸率先回答道。

“按街道參賽,我看我們街道,不如小風去。”劉阿姨道。

南風剛好就聽九筒,沒等她們這句話說完,牌就倒下了:“九筒胡啦。什麽街道大賽啊?”

“就是咱們區的麻将大賽,每個街道出四個選手去參加呢,小風要不要去給我們街道掙點光回來?”

“去,小風是好孩子,肯定去!”李奶奶笑着道。

尤理剛下班把車停好往自個兒家走去,就聽見南風興高采烈的聲音。他循着聲音往某個院子裏看,便看到南風正跟三個阿姨奶奶坐在一起開心地搓着麻将。

南風恰好擡起頭,看見門口站着的尤理:“尤理你下班啦。”

“尤醫生都下班啦,幾點了這?”王嬸連忙擡起手腕看時間,“喲,都六點多了,不玩了不玩了,我女兒七點下班,我得回去做飯。”

“那我也回去啦。”劉阿姨跟着說。

南風停下了搓麻将地手,跟李奶奶道:“那下回再來陪李奶奶玩。”

“好嘞,小風是好孩子。”李奶奶咧開嘴慈愛地笑着。見老年人如此開心,南風心裏也挺快樂,“吧唧”一下在李奶奶滿布皺紋的臉上親了一口。

小院裏的麻将散了場,南風走出來很自然地跟尤理并肩而行道:“今天沒加班呢?”

“醫院裏今天沒什麽事兒。”尤理道。

“我今天上你家吃飯成不成?”

“為什麽?”

“我媽鬧別扭,中午就沒給我做。”南風哭喪着臉道。

“那你自己做啊。”

“我還想健康的活下去。”南風義正言辭道。

上一次南風做飯,尤理還歷歷在目。過程是如何慘不忍睹就不說了,總之最後尤理是叫了值班的同事開救護車來就把南風運到醫院去的。

“行吧。”尤理點了點頭。

“嗨,還是你對我最好了。”南風高興地拍了拍尤理的肩膀,力度還不小。

尤理反手就給他腦門來了一記爆栗道:“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

雖然看電影的事情才過去沒幾天,但南風早已經把那個親吻忘得一幹二淨。尤理也這幾天也在醫院忙着,壓根沒跟他聯系。

青梅竹馬就是這樣,只要把尴尬的事情忘記了,就馬上會恢複之前那種穿一個褲裆的親密。

至少南風是這樣。

尤理反正平時就對他沒什麽好臉色,也看不出來尴尬不尴尬的。

兩人正說着話,南風手機突然響了。

他停下腳步接起電話,是付樂棋打來的。

一看見這名字,南風的眼睛裏就開始冒光了:“喂,找你爸爸什麽事兒?”

“狗哥吃飯了沒?”

“沒呢,請我吃飯啊?”

“上回那個富二代攢的局,吃了去打牌,來不來?”付樂棋說着,又壓低了聲音道,“聽肖承耀說他就是個冤大頭,來玩玩呗?”

“好啊,在哪兒?”

“就在城北XX公館的別墅區,你來了打電話,出來接你。”

“行。”

他挂上電話,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尤理,而且他剛跟尤理申請上對門吃飯。于是南風只要嬉皮笑臉道:“我請你出去吃飯啊。”

“是別人請你吧?”

“差不多啦,去不去?”

尤理沉思的片刻問道:“是不是想蹭我的車?”

“……呃,順便嘛。”

“不去。”

南風正想着如何說服尤理一塊兒出去玩,尤理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開口問道:“電話裏說的富二代是誰?”

“哇這你都聽見了?”

“你朋友都跟你差不多。”

“什麽意思?”

“沒有音量控制系統。”

“……”南風莫名其妙連着被怼了一句,自知無論再來幾十個回合,反正他都說不贏尤理,便幹脆跳過這個話題道,“就是一個朋友,打過一次牌。”

“那為什麽要叫你過去玩?”

“晚上接着打牌啊,可能是記得我牌技好吧。”南風嘚瑟地笑了起來,“那我自己去了啊。”

“等等。”

“什麽?”

“我跟你一起去。”尤理說着,拽着南風的手腕就朝自己家走。

南風一頭霧水,一邊掙紮一邊問道:“喂,你車難道停在家裏啊?”

“先跟我媽說一聲。”

“哦……”

他剛好低下頭,看了眼尤理的手。他手指上跟自己一樣的紋身已經完全褪去了紅腫,尤理指節分明,手指還很修長,這個紋身雖然略顯小氣,但很好看。

還是跟他一樣的紋身。

南風總覺得那次去三亞之後,他跟尤理的關系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明明什麽出格的事情也沒做,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認識到了自己好像喜歡尤理。

那這種喜歡究竟是不是戀愛那種喜歡呢?

南風不知道,他從小到大除了麻将字牌撲克骰子之外,就沒喜歡過別的。

哦不是,好像從一開始,這個鄰居家的哥哥,他就很喜歡。

南風滿腦子胡思亂想着,跟着尤理回家給尤媽媽打了聲招呼後,兩個人又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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