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甜蜜蜜41

“這是我治抑郁症的藥。”

‘抑郁症’這三個字就像是巨石，重重的砸在江一腦袋上。

江一眼眶很紅，他薄唇輕顫，眉宇緊蹙，就這樣看着燕南琛，眼淚難以自抑的流着，所有所有的言語都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此刻幾近邊緣的崩潰，甚至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是難以置信，是無法承受。

也是為什麽。

他緊攥着手側過身，微仰頭，心口發悶的站立難安讓他很不舒服，張了張嘴，是連哭都發不出聲的哽咽。

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晃了晃。

“一一！”燕南琛眼疾手快的扶住江一，見他哭了心裏很是難受，将他抱入懷裏，用手給他順着後背哄道：“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只要我按時吃藥就沒事的，你別哭。”

江一将額頭抵在燕南琛肩上，垂下眸，他的眼淚就這樣流，察覺到燕南琛的身體在發抖，卻為了抱着他克制着不發抖，越是這樣，他心裏越是難受。

他不知道該用什麽去形容這樣的難受，很窒息，很恐懼，這種鋪天蓋地湧來的糟糕情緒開始讓他陷入無法思考卻一定要認真思考的境地。

究竟是為什麽？

……是因為他嗎？

江一擡起手，輕輕推開燕南琛的胸膛，他的手發顫的抓緊心口，心髒是真的太疼了，難以站立的緩緩蹲下身，流着眼淚凝視着這一地的白色藥片。

指尖發顫的碰上藥，觸感讓他的手開始發顫。

燕南琛見江一碰上他的藥，眼淚就這樣掉，也沒有說一句話，這種過于強烈的悲痛讓他很焦慮，根本受不了江一這樣，伸手要把他抱起來：“你剛醒不要蹲着，先回床上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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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的手卻被江一緊握住，頓時怔住。

這手很涼，抖得很厲害。

“……puppy，是我讓你生病了，是不是？”

幾近隐忍的哽咽在病房裏響起，燕南琛單膝蹲在江一跟前，對上他滿臉的淚，還有身上傳遞出的情緒崩潰。

這一瞬，他很懊惱。

“沒有，不是因為你。”燕南琛擔心他哭得太厲害，雙手捧上他的臉給他擦眼淚，然後就對上了江一含淚凝視他的目光，心頭一顫。

這雙濕潤的淺琥珀色雙眸中倒映着他的模樣，滿目裝滿的是自責，是難以置信，更多的是心疼心痛。

或許是感受到對方這樣濃烈的心疼，燕南琛低下頭，眼眶漸紅。

“puppy，是因為我……對吧？”江一跪坐在地，他撫上燕南琛捧着臉頰的手，見燕南琛忽然低下頭，這一剎那，胸口彌漫開的心疼讓他哭了出聲：“生病了為什麽不跟說我？”

燕南琛見他突然跪坐在地面，伸出手想要抱他，但聽到這話時沉默須臾，默默收回了手，不敢看他：

“我有什麽資格跟你說，是我咎由自取。”

“什麽時候的事？”江一哭着，見燕南琛不敢看他，往前坐了坐，手捧上他的臉強迫他擡頭：“看着我說。”

燕南琛對上江一眼裏對自己的心疼，還有哭成淚人，他于心不忍，目光躲閃：“去年。”

“燕南琛。”江一捧着臉頰的雙手抖得厲害，哽咽凝視着燕南琛，扯了扯唇角：“……你不要騙我，如果你再騙我我真的不要你了。”

“別不要我。”燕南琛眸底染上慌亂，坐在地面上，将江一拉入腿間緊緊抱着，聲線微顫：“我說，我都跟你說，你別不要我。”

是放下自尊的哀求，是近乎焦慮的恐懼，江一察覺到燕南琛的異常。

“你說。”他深呼吸緩解着自己的情緒，極力讓自己不要再太過于激動。

“五年，從确診到接受治療、吃藥，五年了。”

“為什麽會得抑郁症，是因為我嗎？”

“不是，你不要胡思亂想。”

“燕南琛，你不要再騙我，是因為我那就是因為我。”

話問到這裏，病房陷入短暫的沉寂。

燕南琛把江一抱到腿上，将臉埋在江一的肩頸裏，将他緊緊抱着，一言不發的流着眼淚，吐息落出一道又一道。

過了會，才啞聲說道：“我是太害怕失去你，你每一次說讨厭燕南琛的時候，我就會很讨厭我自己，我覺得我一點都不好。”

江一怔住，恍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麽，愣愣地看着燕南琛。

眼淚再一次流了下來。

“一一，我知道那時候你不喜歡我，後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什麽我就改了，在集團的時候，每次你來我我都會讓助理給你準備好你愛喝的，還有你喜歡的點心。我也嘗試在用燕南琛的身份去誇獎你，不再像以前那樣說話很難聽。”

“跟你在一起後，晚上的我才是puppy，才能夠以你男朋友的身份跟你相處，看着你。當白天你出現在我面前，我完全控制不住我想看着你。彙報的時候想看你，你跟我助理在聊天我也想看你，你在我辦公室讓我簽名的時候，我也控制不住想看你。”

“開會的時候也是，從前我嚴于律己，但是你坐在我對面，我根本無法專心，我眼裏只有你。”

“晚上的我能夠自由擁抱你，但我更渴望白天也能夠擁抱你。”

“但是每一次當我鼓起勇氣想要跟你坦白的時候都會發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因為我的疏忽讓你意外二次分化，你說燕南琛毀了你，你說你讨厭燕南琛，慢慢的我也開始讨厭自己。”

“為什麽我要叫燕南琛，為什麽會是燕南琛，為什麽我不是楚北珩……”

“我連你出事那天醫院要我簽病危通知書，我都只敢簽我哥的名字，我害怕被你發現，真的，我太害怕了……一一，我真的不想你讨厭我，可是我卻讓你越來越讨厭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很想告訴你，但是我害怕你會離開我。”

“可最後你還是離開我了。”

燕南琛泣不成聲，把他埋藏在心裏五年的話傾瀉而出，這瞬間他并沒有感覺到折磨，而是一種徹徹底底的解脫。

江一被燕南琛這幅模樣弄得心如刀割，他哭着，慌亂的給他擦着眼淚：“puppy，對不起，別哭了……”

燕南琛哭着笑道：“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是我太懦弱，如果我說了或許你就不用受委屈，是我讓你受委屈的，我得了抑郁症是我活該。”見江一有被他吓到，擡頭吻上他的唇角哄道：“不用擔心，我一直都有乖乖吃藥，因為我想好好的，等哪一天你回來了，健健康康的出現在你面前。”

江一哭出聲，坐在燕南琛懷裏，低下頭，唇瓣微顫吻了吻他：“你真的有好好吃藥嗎？醫生是怎麽說的，你這個能好嗎？”

“有，我一直都有好好吃藥，就是有一個物理治療我很抗拒，因為做完治療會讓我短暫性的忘記你，我不想。”燕南琛回應着他的親吻：“我想要一直一直記着你。”

“為什麽當時我把家裏砸了後你不來追我？”

“我當時抑郁症病發，摔倒的時候膝蓋被玻璃紮到肉裏，也想過要去追你，可我大爺爺把我的腿給打斷了，後來抑郁症發展成重度抑郁，我完全失去了自主生活的能力，開始出現你還在我身邊的幻覺，甚至是妄想，在醫院待了兩年。”

江一聽到後完全繃不住了，他仰起頭，哭得難以喘息。

或許他這些年也過得很不容易，也經歷了喪子之痛，但是不代表他不心疼燕南琛，他很心疼，他很心疼很心疼，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影響那麽的深。

讓燕南琛每天不斷地自我否定和害怕坦白，然後得了抑郁症。

“腿我看看。”江一哭着，他從燕南琛的身上下來，作勢要去拉他的褲腿查看。

“沒事，早就好了。”燕南琛把他抱住，也緩解着自己的情緒，紅着眼哄道：“一一，你別害怕，我一直都有吃藥，我沒有一天想過死的，因為我還沒有等你回來，我還想要愛你。”

“……那也不行。”江一心疼到不行，捧着他的臉泣不成聲：“你為什麽都不跟我說，吃藥也要偷偷吃，你這不是讓我哭嗎？”

“我哪裏舍得讓你哭。”

“可是我已經哭了。”江一哭到不能自已，他低頭親着燕南琛，一次又一次，細碎的吻是無聲的疼惜，唇縫裏帶着鹹味的眼淚：“puppy，你怎麽能生病呢……”

“我會好的。”燕南琛感受着他的吻，濕潤的眸底是滿足的笑意：“一一，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可以很快的好起來。”

江一彎下腰，抱住燕南琛的肩膀，聲音很悶：“puppy，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說你的。”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自己曾經說過的話會無形中給人造成這麽大的傷害，而這樣的傷害放在燕南琛身上，他太心疼了。

這些年燕南琛吃了多少苦他也不知道，這人也不說就這樣憋着。

“如果我沒看見你吃藥的話你是不是又要騙我了？”

燕南琛對上江一委屈含淚的雙眸，用手背給他擦着眼淚，抱歉說道：“我錯了，以後我都不會這樣了，不哭了好嗎，你再哭我都後悔在這裏吃藥了。”

這五年裏因抑郁症而掏空的內心深處正在被一點一點的撫平，江一流的所有眼淚，都是對他的心疼。

這不就代表着江一其實很愛很愛他。

那他這五年就不是折磨。

一切都是有意義的。

能把江一等回來，就是他活着的意義。

“以後不許再騙我了。”江一哭得腦袋嗡嗡作響，或許是剛醒來身體還比較虛弱，他的腦袋枕在燕南琛肩膀上，悶聲道：“你在我這裏已經有兩次案底了。”

這種心疼到心碎的感覺，是窒息的，他現在還是無法緩解。

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好好愛燕南琛。

不要再留下任何遺憾。

燕南琛破涕為笑，他親了親江一的臉頰，然後托着他的臀放到臂彎裏，讓他能夠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知道了江警官，以後我會乖乖聽話的。”

兩人對上彼此的目光，看了彼此許久許久。

窗外的餘晖落入室內，溫柔圈在他們身上，将他們相擁的身影倒影在地面，交疊着。跌落一地的藥片仿佛是數落着過去的證據，解脫了，也就該丢到垃圾桶裏了。

江一就這樣注視着燕南琛，許久後，他輕聲喚了聲：“puppy。”

“嗯。”

“你知道嗎，我分化成omega後你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我讓你标記我，就代表你對我來說，如果未來沒有你我是不願意去的。”

燕南琛忍着哽咽應道：“嗯，我知道。”

江一垂下眸，掉了滴眼淚，他撫上燕南琛的臉頰，指腹輕輕撒嬌着，而後笑道：“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會監督你好好吃藥，就像你監督我要好好吃藥那樣，我們都要好好的。”

“好。”

落在地面的身影有了變化，只見一只稍微修長纖細的手伸了出來，覆蓋住撐在地面上的那只大手，扣入大手的指縫中。

十指緊扣，掌心相貼。

江一吻上燕南琛的耳旁，紅着眼眶：“我們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以後，還要看着喬喬長大，我們兩個人哪一個都要健健康康的。”

“好。”燕南琛閉上眼深呼吸笑着，又應了句：“好。”

江一笑出聲：“燕南琛，能跟抑郁症抗争的你，能讓我看到這麽健碩充滿安全感的你，你真的太棒了。”

或許是抑郁在心的結，這一聲誇獎，像是把禁锢着燕南琛的枷鎖斬斷。

“真的嗎？我真的很棒的嗎？”

“真的。”江一湊到他耳旁哄道：“過去是我沒有看清楚，現在我看得清清楚楚，我喜歡的人他很棒，他是一個很負責任很貼心很溫柔很有安全感的alpha，他是我的puppy，他叫……”

“燕南琛。”

燕南琛再也忍不住，緊緊抱住江一哭了出聲。

兩人緊緊相擁，宛若争分奪秒奪回那流逝的五年時光。

愛情沒有假設的時間倒流，只有在時間順流中，在一次一次經歷中成長，吃過的苦受過的痛是刻骨銘心，也讓沒有錯過彼此的對方更加的深愛。

他們決定了，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