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在吃完這一頓對安東尼來說極為痛苦的飯局之後, 他在路邊找了一家快餐店走進去,趴在馬桶上把晚餐吐的一幹二淨。

安東尼對于自己浪費食物的行為感到一些愧疚,不過他之後還要執行任務, 反胃實在是太影響他的狀态了。

貝爾摩德的話, 在他聽來就是對他的威脅:如果安東尼表現得不盡人意,組織的大門就會為他關上。

理論上來說作為代號成員,安東尼不該遇到這種情況, 但是組織畢竟不是什麽正規公司, 他們其實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安東尼又不可能投訴他們。

就像他們即使沒有證據也直接認定了安東尼是罪魁禍首一樣。

他們不需要證據,只需要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情。

這是對安東尼的一個小教訓……或者是“大爺如果您不能接受的話就請別折騰我們左轉離開”的試圖顯示一下骨氣的委婉版本。

要知道黑衣組織最大的成就就是做了壞事還沒被各國抓住嚴厲懲罰一頓, 而那位死屋之鼠的首領據說直接颠覆了一個國家的政權作為報複。

黑衣組織對于這位犯罪界的老祖宗充滿了恐懼。

對于和他相關的人也是報着伺候祖宗的心态——不想理會但又怕被找麻煩。

吐完之後, 安東尼覺得自己的胃輕松多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準備去找貝爾摩德說的放武器的地方。

洗手間外有着嘩啦啦的水聲, 顯然有另一個人進來了。

對方的腳步很是随意,但是卻相當沉重, 像是盤剝了一天的社畜一樣。

安東尼覺得自己的反追蹤意識十分到位, 即使是貝爾摩德親自來追蹤他, 他也會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自己既然什麽都沒感覺到應該就是沒人跟蹤,對方只是一個普通人。

保持警惕很重要,但是太過于風聲鶴唳只會讓人瞻前顧後耽誤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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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從廁所隔間出來的時候, 那個後進來的人正在洗臉,對方聽到有人出來本能的從鏡子裏撇了一眼,然後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吓一樣, 一句蘇卡不列破口而出。

安東尼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國罵吓了一跳。

他看向了突然說髒話的這人, 心說這人的家長都是怎麽教的, 怎麽這麽沒有禮貌。

然而等他回過神,他注意到剛剛罵人的人長着一張對他來說過分眼熟的臉。

他的臉能和費奧多爾達到**分的相似度。

只不過這張臉上現在寫滿了呆滞,和費奧多爾的相似度變得只剩一兩分了。

安東尼此刻感覺到的絕對不是遇到和費奧多爾相似的人的激動,而是充滿了警惕。當一個特工在異國他鄉遇到和自己丈夫長得那麽像的人,而且在看到他的時候,仿佛像是認識他一樣有了很大的反應……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在斯拉夫人比例極高的國家都沒有遇到這樣的人,居然能夠在黃種人占絕對優勢的國家遇到這種情況……肉眼可見地有鬼。

安東尼不相信有這麽好的事情。

安東尼思來想去也沒暴露自己剛剛聽得懂的事實。

于是決定裝作自己只是一個聽不懂俄語的路人走到水池邊,打開水龍頭開始洗手。

在靠近這個人之後,安東尼能夠更加的明顯的發現他和費奧多爾太過于不同了。

這個人他從骨子裏透着一股正常的感覺。

安東尼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不管是什麽情況,他今晚很忙,但是對方似乎很想和安東尼說些什麽。

在糾結了一段時間後,這人先是用俄語跟安東尼打了一聲招呼,在發現安東尼沒有反應之後,又切換了其他好幾國語言。

安東尼覺得自己如果不應一聲的話,他大概還會繼續試下去,而且他都快把東歐和北歐的選項試光了,像他這種發色基本上都是這兩個地方出身的。

自己不想理人的态度其實已經很明顯了,但是他依然這麽堅持……

安東尼覺得自己就算不理他,也暫時沒法把人甩開。

所以他決定用一點時間打發掉這個人。

于是他用俄語回答道:“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眼前的人是真沒有想到安東尼從一開始就聽得懂,他大概不知道的是,他說得每種語言安東尼都聽懂了,他這算是把人搞得尴尬了。

這人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調侃一般的說道:“我當時看到有一個長發的人從洗手間裏出來,我還以為我是進錯廁所了。”

留長發的男性還是極少數的,所以的确會有這樣的誤會。

安東尼的長發總是讓他看上去和環境有點格格不入,安東尼不是第一次思考着自己把自己的長發剪短的可能性。

不過他總覺得這種想法是不會得到費奧多爾的支持的。

“您想說的是這個嗎?”安東尼眉頭微蹙,嘆了口氣,“您那麽堅持騷擾我就為了告訴我我的頭發長得有點不正常?”

安東尼抱臂盯着他。

斯尼特金家的風氣向來開放,格裏高裏和瑪麗安娜都是随性的人,只要不是違反道德,那麽違背常識的小事他們雖然不适應但是也會支持的。

所以安東尼對待有人對他說“不能這麽去做”的态度向來是擺出“關您屁事”的臭臉。

“不,只是略微有點意外,希望沒那麽冒犯。”他冷靜下來之後也覺得自己剛剛的行為就像是腦子有病一樣,如果有別人這麽對他的話,他都能想象自己完全無視推門就走或者幹脆報警的舉動。

實際上,吓到他的理由也沒有那麽簡單。

只是……任誰看到一個長得和去世的母親十分相似的人從自己身後的洗手間隔間裏走出來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雖然現在的社會風氣是提倡唯物主義的,可是這個畫面實在是太過于刺激他的大腦了。

費奧多爾·費奧多羅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父親雖然是著名文學家,但是很顯然他本人并沒有多少文學天賦,在表達震驚這件事情上只有蘇卡布列這樣的簡單粗暴的詞彙,而且他希望自己的同事能夠不要再問他能不能幫着寫文章了。

不是所有大文學家的兒子都會寫作的!

在對方回話之後,費奧多爾,或者說因為和父親重名,所以可以被稱為小費奧多爾的這個人絞盡腦汁開始思考自己問什麽才不會顯得自己像是一個神經病:“你能聽得懂,我說話真的是太好了,我是突然被同事拉出來出差的,不懂這邊的語言,他們似乎有點緊急的事情先去處理了,就把我一個人丢在附近。所以你知道這附近有什麽能夠兼顧上網和休息的地方能帶我去嗎?我得和其他同事交接一下工作。麻煩你了,我可以給你一些報酬。”

這句話不是說謊。小費奧多爾完全是有苦說不出,還不敢說的太詳細暴露KGB們的行動。

安東尼總覺得這個家夥不太聰明。

他之前哪裏表現得像是能聽得懂他說話的樣子嗎?

不過他想到貝爾摩德給他安排存放武器的地方是一家網吧,這裏的網吧似乎還能住下來:“算了,你跟我走吧。”

“對了,我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你的名字嗎?”小費奧多爾還是沒忍住問道。

“安東尼·米利托佩烏斯。”安東尼語速飛快,好像名字燙嘴一樣。

米利托佩烏斯?

這個姓氏對于小費奧多爾來說是熟悉又陌生,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這個姓氏了。

如果他是姓米利托佩烏斯的話,就能夠理解為什麽這個人和他的母親有幾分相似了。這大概也就是為什麽他看這個人會在某一瞬間覺得像是看到了母親一樣。

“這樣啊,那……你也是CCCP人嗎?”小費奧多爾跟着他走着。

除了這些模糊的話題之外,他也不知道該聊什麽。

“不是。我是芬蘭人。”安東尼保持着自己的人設。

小費奧多爾的腳步停頓了一瞬。

他完全沒有想到安東尼居然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他也是米利托佩烏斯家的後代,所以他清楚的知道這家人早都不在芬蘭了,他們全都搬到瑞典,最後全部到曾經的俄羅斯去了。

他和現在的米利托佩烏斯家族并沒有多少聯系,但是好歹是遠親,基本的動向他還算清楚。

安東尼的身份一下子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為什麽他要對他說謊?

小費奧多爾想到赫爾岑把他拉到這個國家來的時候用的理由說這件事情和他有關……難道說的就是安東尼的事情嗎?

是他用米利托佩烏斯家的名義招搖撞騙要他拆穿?可是圖什麽啊?米利托佩烏斯家本身就沒什麽值得圖謀的,最高榮譽就是祖先的大主教身份。真要有問題難道不應該找姓米利托佩烏斯的人來嗎?找他這個陀思妥耶夫斯基來幹什麽?

“你叫什麽?”安東尼的手放在口袋裏,實際上是摸着口袋裏的**。

小費奧多爾完全沒有察覺,因為是安東尼帶路,所以他自然地落後一步跟着他走,他看不到安東尼放在前面的手中的可疑動作:“費奧多爾·費奧多羅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法學家、博物學家、動物學家和汽車設計專家。”

果然是姓這個嗎?

安東尼注意到小費奧多爾甚至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姓上的發音都和費奧多爾一樣。要知道絕大多數人都是把重音落在第一個O上,但是費奧多爾的家族則是重音在第二個O上,以作區分。熟悉的人和不熟悉的人念這個姓完全是兩個結果。

所以……

他是費奧多爾的侄子的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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