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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在一起。杭一邵這學期的課表,還好好地在她的抽屜裏躺着呢,他周日晚上有課。
道泉大學裏,杭一邵和費清在外玩了一周,還帶着幾分倦色,晚上的課本來是想逃掉的,只是早先有了消息,說是晚上老師會點名,兩人只得不情願地往教學樓走去。
晚風吹來,昏睡了一個下午的費清縮着脖子,“聽我老爸說,國內剛上來一批手機,到時候我們倆去弄幾只來玩玩,我早就想換了Call機那玩意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對于費清那點小心思,杭一邵還能不了解。他倆雖然都惹風流事,但杭一邵這一點比費清要幹脆,他只風流,不下流,風流債更是從來也不欠,哪個女人分手之後,都是幹脆利落,這也就是為什麽杭父杭母鮮少幹涉他的私生活的原因。
“看你這話說的,我能有你一半道行,也就不會這麽頭疼了,我哪知言無徐會跟塊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開,”費清到這會兒都不敢把電池裝回來,這幾天晚上,他偷偷看了下,呼機上留了好幾通陌生的訊號,言無徐還真是陰魂不散。
“阿清,”費清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樓梯口處,巴巴站着的不正是言無徐,她那一身凱利女學的制服尤其醒目。
差不多上課的時間,今晚又是公共課,樓梯口人來人往着,杭一邵和費清又是說得上名的人,在樓梯口這種要害處被一外校女學生堵住,還真是有些紮眼。
“你在這裏做什麽?”費清想不到言無徐還有這麽一手,給他留言不回後,竟然直接找了過來,真是跟蘇子曾處慣了,壞的都學全了。
此時的言無徐一臉的失魂落魄,她的頭發沒了往日的順滑,連夜的不眠不休,讓她容顏更顯憔悴,連帶着秀氣的臉上少了昔日的柔美,眼直愣愣地盯着費清,似一具活僵屍似的。
當初費清之所以看上言無徐,就是喜歡她悶不吭聲,滿臉的乖巧,再加上那身樣式簡單的凱利女學的制服,更顯得分外清純。哪知家貓被逼急了,也會露出副死纏爛打相。
“我是來找你的,”言無徐接連打了幾天的電話後,都不見費清理會,她想着已經答應了家裏,說是過些日子,帶費清回去,讓家人見見,哪知才是幾天的功夫,他就翻臉不認人了。
“你怎麽這麽不知變通啊,”費清被身旁經過的無數雙眼瞅着,已經很不自在了,這會兒只想讓言無徐快點讓開:“都不回你電話了,你還不明白,咱倆吹了。”
“為什麽?是因為我有什麽不好的地方麽。你不喜歡的,我可以改,我統統可以改。”言無徐也不顧忌費清的眼神裏已經透出來的輕蔑,繼續絮絮叨叨着,她眼神渙散,想拉住費清。
曾經還是将她摟在了懷裏的溫柔男人哪裏去了,明明午夜夢回時,他還在了她的耳邊說着甜言蜜語。明明在了游艇上時,在脫去她身上的層層束縛時,他曾說過會待她好上一世的。
“你煩不煩啊,”似一塊被甩開的狗皮膏藥般,言無徐被費清掙脫了,他的指甲帶過了她的臉頰,擦出了一條腫痛的刮痕。
言無徐一個踉跄,踩空一步,身子猶如斷開的風筝,眼看就要往下跌去。
身子及時收住了,言無徐被拉回了原位,她的眼神還是空洞着,成了個牽線木偶般,被蘇子曾扯在了手裏。
“費清,你是不是男人,你打女人?”蘇子曾熟門熟路地找到了教學樓,就看見了這樣的一幕。言無徐的臉頰到下巴處,帶出了些血色。
“蘇子曾,不關你的事,老子有錢,當花錢買個女人還不行,跟了我一個月,吃的用的,我也沒虧待了她。”費清被杭一邵扯住了,只能是口上回着,然後掏出了皮夾子,從裏面抽出了一張支票,丢給了言無徐。
支票上的墨跡已經幹透了,黑色的鋼筆字寫得好不潇灑。支票眼看就要落到了言無徐的懷中時,她猛地一個痛顫,就如那晚在游艇上,第一次時,帶給她的那陣劇痛再次襲來了般。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家裏是什麽背景,我全都查清楚了,五萬塊算是高價了,我還聽說你手腳不幹淨,這種人,還在老子面前裝清純,”費清的聲音似公鴨子般恬噪着。
蘇子曾手猛地一揮,使支票偏開了原來的軌跡。
那張支票飛離了衆人的視線,一直往樓下墜去。言無徐看着那張白羽般的紙,一直穿過了人群,往下落去,她的心跟着一點點往下,好像是跌進了無底深淵,萬劫不複。
黑色的鋼筆字,很是潇灑地畫出了五個零。“五萬塊,”蘇子曾扯了扯嘴角,覺得嘴裏有些發苦。
手中,言無徐的那雙手,枯瘦無力,她的大眼瞪圓了,一直盯着那張支票,她的發跟着飛了起來,言無徐脫開了蘇子曾的手,将發攏了回來,胡亂潦草的,将飄起的發全都收了回來,她的動作,焦躁,急切,也是無助的。
說不出的一種發苦味,在蘇子曾的喉嚨間彌起,一直延伸到了她的胃裏,她不知該說些什麽。
重生前,為了杭一邵,她曾無數次做了同樣的舉動,開出過最高昂的一張支票,甚至是空白的。每一個女人,在收到她的支票後,都是喜笑顏開的,然後将杭一邵還給她。
蘇子曾從來不知道,原來接到了支票的女人,還會有如此的神情。她并不知道,對于言無徐來說,那并不簡單的是一張支票,而是斬斷了的攀高梯,那架通往了她向往的生活的生命之梯。
言無徐以為她攀上了一座金山,哪知爬到了一半時,卻踩空了,摔得很慘很狼狽。
在旁圍觀的人被蘇子曾推開了,她快步跑到了樓梯處,撿起了那張支票,然後走了回來。
越過還是呆傻住的言無徐後,蘇子曾一直走到了費清面前。
沒了之前的激憤,蘇子曾臉上甚至帶上了笑容。她的笑容很甜,嘴角邊,那粒痣又生動了起來,她的神情就猶如一個馬路上撿到了錢的小學生般,想将那張支票交還給那位“費姓警察”。
以至于,所有人,都覺得她是無害的。
暴風雨來臨前,越是風平浪靜,下一刻,越是驚天動地,杭一邵和費清都被她那抹笑容欺騙了。
065 花錢買巴掌
(冷清的一周啊,掬把淚看在咱連續工作了十三天,勞碌的像只哈巴狗,今天才正式休息一天的可憐勁上,無賴讨收、讨評、讨票、讨各種中。備注②見參考資料。)
“啪”的一聲,整間教學樓裏都能聽平地驚雷的一聲,蘇子曾的用勁之大,連她自己都有些始料未及。手更是被震得發麻,“費清,老娘花五萬塊,買這一巴掌,替你老子教訓你的!”
費清被這一巴掌打懵了,他的耳膜還在發震。這一巴掌打得着實是又重又響,連帶着周邊的旁觀者們也都捂住了臉,覺得腮幫子發麻,仿佛蘇子曾的這一巴掌是扇在了他們的臉上。
杭一邵也被震住了,蘇子曾打完人之後,下一秒,她就擺出了副淑女臉,低眉順眼,仿佛她上一秒只是在撫摸了只寵物犬似的。
“蘇子曾,你敢打我,”費清怒咆着,身子猛紮着向前,杭一邵一把将他架住,用肩膀将他頂到了牆角。他的個頭比費清還高幾公分,卯足了勁才制住了他向前的身勢,旁邊的幾個男生也跟着圍了上來。
罵罵咧咧的聲音不絕于耳,蘇子曾甩了甩手,沖着費清比了個下流的動作,帶着言無徐走開了。
上課的鈴聲響起,費清還冒着火,悶不吭聲地坐在了座位上,身後是一片嗡嗡聲,不用想也知道那幫人在說什麽。杭一邵也知道剛才的拉扯,顯得有些不夠義氣,見身旁的兄弟還不消氣,就示好地推攘了他一下。
“我是看清楚你了,”費清沒頭沒腦地嘟嚷着,“你小子不厚道,由着蘇子曾那婆娘糟蹋我。”
聽了“糟蹋”兩字,杭一邵更覺得滑稽,但他知道費清的是個開口煙囪,氣噴出去了,一會兒也就消了,但他用了這麽副怨女的口氣,說着“糟蹋”,還真是“糟蹋”了這個詞了。
“行了,我認錯了還不成,不就是讓她刮了記耳光麽,改天我幫你出氣就是了,”杭一邵回味着蘇子曾的變臉全過程,有些忍俊不禁,女人見多了,像蘇子曾這麽跋扈的還真是少見。
“怎麽出氣?你早幾年将她收拾服帖了不就結了,”見杭一邵沒了聲響,費清越發憋屈。好一個蘇子曾,代替他老子教訓兒子,他老子還從沒呼過他耳光呢。
費清摸了摸現在還火辣辣着的臉頰,再看看杭一邵佯裝聽不見似地看向了講臺桌,前頭的老師正講得起勁。周圍還多了數道譏諷的視線,費清瞅了瞅,發現常池不時地往這邊看來。靠人不如靠己,現成的不就有一個對付蘇子曾的活靶子供他用麽
離開了道泉大學後,言無徐也不由蘇子曾攙着,獨自走在了前頭。她走得很慢,又帶着幾分蹒跚,每次快要跌倒時,蘇子曾就會伸手去扶。手才到了言無徐的身旁時,就被她推開了。
一次又一次,兩個人都有着很好的耐心,一直到走到了凱利女學的正門處,望見了布滿了玫瑰花藤的正門時,言無徐才扶住了金屬護欄,喘了口氣。
和她的腳步不同,她似窒息頻死的人般,呼吸又急又密,每一聲都是又短又促,仿佛下一秒,就會斷了氣。
聲音落在了蘇子曾的耳裏,就感覺像是一個遇溺的人,明明是沉到了河底,頭又跟着探了出來,沉浮之間,讓人提心吊膽着。
“你想哭就哭出來吧,”蘇子曾只知道,自己以前要是遇見了不開心的事,就是吃或者是購物,時間久了,都忘記了哭才是宣洩的最好方式。
“我不用你們同情,”言無徐的手在了帶刺的花叢中,劃出了一條條口子,每一道都滾出了血,夜色中的玫瑰花蕾,還沒來得及開放,染上了血後,顯得分外妖嬈。她臉頰旁的那道口子裏的血已經涸了,露出了耳垂處的耳環。
在言無徐的眼裏,蘇子曾和費清之流都是一類人。那類仗着有好家世,随意玩弄着他人的感情,在別人傷心時,趁機說着些譏諷的言語的人。
蘇子曾并沒有注意到言無徐耳邊那陣光亮的橙色。她的全副心思,都還在回味着言無徐的話。
“我沒有同情你,你也不需要我同情,還記得嗎?我很早就警告過你了,不要去招惹費清那種人。”蘇子曾聽了她的話反而更平和了些。她不會安慰人,但她可以嘗試着聽言無徐傾訴。
鋸形的玫瑰花葉簌簌地擺動着,言無徐的眸子在綠色之中,閃着寒芒。“你的警告,還是留給你們這些富人聽罷。”她連根扯起了一把玫瑰花木,手指在了綠葉紅花中,一片慘白。
她繼續說着,絮絮叨叨,滿含怨氣,“你懂些什麽,你不愁吃不愁穿,只用等着畢業,找一個配得起你的人,門當戶對,就可以衣食無憂地過上一輩子。我呢,我爸爸很早就死了,只留了媽媽一個人,養我和弟弟妹妹四人。家裏什麽都沒有,連學費都交不起,我從十四歲開始就不停地打工。從小學就開始只穿校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時,每一天都是如此。為了進凱利,我迎合別人,偷蒙拐騙的事全都做過,你還在那裏假慈悲,你的态度,只會讓我想作嘔。”言無徐邊說着,邊揪着校服的衣襟處,上頭的玫瑰金扣都被她扯落了下來。其中有一顆,漏出了手指,掉進了花叢裏,在暗褐色的土壤中,看着讓人觸目驚心。
言無徐憋在了心裏的話,在今晚全都說了出來。她羨慕蘇子曾,嫉妒她有喜歡的人,妒恨她衣着光鮮,也觊觎她一馬平川的将來。
多少個夜晚,從午夜中,言無徐夢見自己穿着褴褛的衣裳,在第六區的垃圾場裏尋找破舊瓶罐時,身後,是一陣譏笑聲。她驚醒後,總會她聽着蘇子曾平緩的呼吸聲,看着從蘇子曾的衣領處滑了出來的那顆搶眼的紅色鑽石戒指。
“命運是公平的,”蘇子曾擠出了一抹笑容,她的眼眸上也蒙了層陰影:“你在感嘆我的幸福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做什麽夢?我甚至做不出夢來。”
當你品嘗了過了珍肴美味,豪宅華服之後,對于人生,又還能期待些什麽。每一個和蘇子曾有過相同經歷的人,都有着同樣的困惑。喝慣了甘霖的人,也就喪失了品味清水的樂趣。
蘇子曾已經不做夢了,重生前,她還會咬牙切齒的醒來,大聲咒罵着常氏母女或者是杭一邵的那些女人。重生後,她從沒做過夢,一夜睡醒到天亮,有時候,她會想,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夢,可能某一天,她再也睜不開眼了,發現現在的她只不過是在做夢。
一時間,兩人都是沉默了。蘇子曾拍幹淨了言無徐身上的草屑,“我請你吃法國大餐,不是凱利餐廳的那種。你和我一樣都做了場噩夢,祝賀你,夢醒人還在。”
言無徐并沒有拒絕,那陣話出口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但蘇子曾并沒有怪罪她,所以言無徐的雙腳不自禁得跟上了蘇子曾,她不想再退回到過去,哪裏有富貴,她就願意追随。
莫城第三區有一間很出名的法國餐廳,每個月的最後三天,他們的店內的主廚會從法國飛過來,親自掌勺。
“這間餐廳在全國都很出名,是沿海唯一的一家星級米其林餐廳②,”普通客人是很難訂到位置的,蘇子曾倒不愁這一點,蘇慶長在那裏有一張靠窗的專屬座位,無需預訂,直接過去就成了。
蘇子曾忘記了,既然是蘇慶長喜歡的地方,也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會撞見他,今晚,蘇慶長和常玫恰好也在場。
常玫已經找到了替罪羊,讓公司財務部的一個離職秘書頂了罪,蘇慶長也沒有再追究。常玫知道蘇慶長喜歡吃新鮮的鵝肝,又聽說今晚法國籍主廚親自料理,所以就提前預約了座位。
臨近窗戶的座位,可以一覽莫城的夜景。亮着星點燈光的莫城的六個城區,就像是朵六瓣蓮花,冉冉升起在食客們的眼前,視覺盛宴和美食交相輝映,足以讓每一位顧客都心曳神搖,難以自持。
常玫正挨着蘇慶長,也不知說些什麽。蘇子曾正要避讓開,卻被眼尖的常玫逮了個正着,“子曾,你也來了,店裏沒有空位了,一塊兒坐吧。”
四下都坐滿了人,蘇子曾和言無徐站着也顯得有些突兀,只能是坐了下來。言無徐因為臉上和手上有傷,就将臉埋在了發裏,手腳也澀生生地縮在了衣袖和裙底,看着很不起眼。
她也不敢拿正眼去打量蘇子曾的熟人,直到蘇子曾介紹了句:“我的室友言無徐,”她才急急地擡了擡頭,不待看清楚左右手邊的兩位長輩,就低下了頭去。
再聽蘇子曾介紹,右手邊的是她的父親,她又留了下神,将眼睛偷偷移到了右下方,先是看到了一根金皮包裹着的拐杖,眼神再往上移了些,并沒有看見佝偻的身形和斑白的頭發,她瞄見了張頗具風度的成熟男人的側臉,還有一雙熠熠閃動着雙經歷了風霜洗禮的眼。
那個男人,此時也正看向了言無徐。蘇慶長也很好奇蘇子曾會帶了什麽樣的朋友過來,之前她倒是有一群的烏煙瘴氣的朋友,從沒見她有過規矩的朋友,坐着的那名女學生看着倒還是有幾分學生樣。
言無徐受了驚的眸子立刻又埋回了發下,蘇慶長瞥見了那雙眼後,心中陡然漏跳了一拍,那雙眼睛,他抑制住了想伸手拂開那頭長發的沖動。
蘇慶長的一舉一動,常玫都跟着關注着,見他臉色有變,也跟着往蘇子曾帶來的那名朋友臉上看去,只可惜,言無徐下定了決心不再擡頭了,從常玫這邊只能瞧見一排略長遮眼的劉海。
“子曾,你們想吃些什麽,我們剛點了鵝肝,你是不是?”常玫又是那副用了幾十年的柔和口氣。
“不用了,我想起來了,我們還有些事,就不打擾爸爸和你用餐了,”蘇子曾站了起來,言無徐也應聲站了起來,諾諾地說了聲:“兩位請慢用。”
在了燭光叉影中,蘇慶長眼神複雜地看着她們消失在了入口處。
“慶長,你怎麽了,菜來了,”常玫捏了捏蘇慶長的手,一旁的服務生已經開了酒,頭菜也已經上來了。
“沒有什麽,”蘇慶長低咳了聲,收回了眼神,“子曾的那位朋友,看着有些面熟,好像一位多年不見了老友。”
也許是,他看錯了,蘇慶長想起了那雙無數次出現在了他睡夢裏的眼,搖了搖頭。
066 海灘識酒香
出了餐廳後,蘇子曾一時沒了主意,第三區裏,她最中意的也就是這家法國餐廳,吃其他的,還不如回去吃自家廚子做的
“我知道一處地方,”在第三區的繁華燈光照耀下,言無徐的眼眸中反而少了對燈紅酒綠的向往。
今晚和蘇子曾吵得這一架後,兩人間的芥蒂竟全都消除了,對于她們彼此來說,也從未和一個同性有過如此深入的交流,将彼此僞裝在身上的華衣破裳全都剝了下來,沒有*裸中的血肉模糊,卻多了分坦誠相見的暢快。
在城中四處穿梭的巴士很快就将兩人帶到了目的地。言無徐一邁入了第六區,沒有了凱利女學遇人就要奉承的沉重心思,她整個人走起路來都輕快異常,那身被她嫌棄着的凱利制服在第六區的昏暗燈光裏,翩翩起舞。
迷蹤路似的第六區在了言無徐的帶領下,成了女學生們腳下的橡皮筋,走得靈巧無比。
走了十餘分鐘後,蘇子曾瞧見了第六區車行外裏還亮着路燈,言無徐停了腳步,看着那盞時刻等着遠方路人歸家的燈,心神恍惚。
在她八歲的時候,有一次外出歸家時,跌了一跤,膝蓋口摔出了個好大的口子。比她年長七歲的韓大哥,不顧家裏人的反對,硬是在車行外裝了盞高照燈,從那以後,那段她歸家的路上,總是能亮着燈,風雨無阻。
刺亮的燈照在了幹皺的黃土路上,仿佛覆了層霜,地面上亮着星星點點的石英砂粒,言無徐前行的腳步定住了,有些牽強地說:“我們繞個道走。”
蘇子曾猜測言無徐是怕撞見了車行的韓老板,就算言無徐經歷了這一次挫折,她仍舊沒有打算再回第六區。相見不如不見,兩人拐進了一個岔道,走了幾步,蘇子曾想起了什麽,指着藏在了屋落處的一處矮房小院,“那裏頭住得什麽人?”
來過兩次之後,蘇子曾已經能确認那處重新安好了門板的小院正是雨花神棍的住處。
“那戶人家麽?好像是姓王,說是個算命的道士。第六區人口比較複雜,街坊平時相處倒還是客客氣氣的,打過招呼後,也都是叫得出名字的。就只有那戶人家,平日門戶都守得嚴嚴實實的,也沒和鄰居走動,”言無徐看了一眼,憑着印象回答道
矮屋子的門縫裏,沒有透出一縷燈火,神棍估計是外出未歸。蘇子曾不自禁摩了摩手中的手紋,趁着夜色看了一眼,并無多大的變化。
又過了幾道破牆和矮屋子後,視線豁然開朗了起來。矮屋子變作了零星的棚戶房,再往下走一段,就見了一條如長蛇般蜿蜒的海岸線。
莫城三面環山,一面望海,城市的外圍有一條十公裏左右的沙灘,但因為海岸管理不善,工業污水排放不節制,與其說是沙灘,還不如說是一條垃圾灘。
所以,在Z國各處尤其是南海區域興起了一陣陽光沙灘旅游熱的同時,莫城這條白色垃圾堆積的黃泥灘只能是出了世人的眼。城中的富人們會選擇将游艇開到了湖裏或者是臨近的江裏,鮮少會有人到海邊來觀光游覽。
不過蘇子曾相信,言無徐絕不是想将她帶到了垃圾從裏。前方,那個嬌小的身影循着沿海的石壩,一直走着,海風将她先前慌亂攏好的發吹開了,仿佛空氣裏揮舞着的條被人遺落的發紗。
走到了一個塌陷了的缺口處,前方的影子消失在了下方,蘇子曾也跟着跳了下去。落腳處,由于多日沒有下雨了,原本有些沾腳的黃泥沙,也被風吹開了,在了鞋面上打着滑。
黑幕籠罩的海平面亮堂了起來,海浪的拍打聲,和拂耳而過的海風,彈奏出了一首海邊狂想曲。
這是片空曠的,經人細心整理過的灘地。臨時搭建起來的海邊燒烤灘和鈎挂在了篷布梁上的電燈,四處散落着。
寂靜無聲的第六區,在這裏消失了,熙熙攘攘的人聲,四處兜售的小攤小販,嗆鼻熏眼的烤煙味,将略有些發冷的海邊營造出了幾分熱意。
“可惜過了漁船回港的時間了,”言無徐在各色燒烤排擋裏尋找着熟人的面孔,“要不然,你可以見到很多沒見過的生鮮,剛出網的魚,還有活蹦亂跳的海蝦。”
一旁的蘇子曾,焉了聲,只剩一雙好奇的眼,在四周掃視着。
“今晚我請客,”言無徐扯着有些木的蘇子曾,一直到了一處排擋前。這家排擋的位置有些偏僻,靠在了海邊夜市的最裏端,好在旁邊有塊擋風的大海石,再加上攤主手藝好,所以夜市才開市,這裏的生意就很是紅火。
打撈上來的魚蝦,也沒有由冰塊鎮着,鼓鼓的魚眼,青透的蝦殼,還有各類黝綠色的螺類,琳琅滿目,看得蘇子曾沒了準頭。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正在竈臺上滾着蟹粥,嫩黃的姜,油綠的蔥不停地被添入了粥水裏。
“媽,”言無徐挽起了袖子,繞過了竈臺,很親熱地叫了一聲。
婦人的眼被煙熏的有些發澀,聽了叫聲,驚喜地擡起了頭來,手忙在圍裙上擦了擦,“大囡,你回來啦!”婦人早聽說言無徐會帶男朋友回來,想着現在一身的埋汰像,有些手腳不自在,在看到了蘇子曾後,她先是有些意外,愣了愣後,立刻又有了笑容,這是大囡第一次帶朋友回來。
這個想來是言無徐的母親了。從輪廓裏看,能依稀看得出言無徐有些相似,只是由于常年操勞的緣故,額前的發已經不再烏黑,蘇子曾想起了自己的父親蘇慶長,都說窮人勞身,富人勞神,勞神勞身都是會令人早衰。
“咋那麽多天不和家裏聯系,擔心死阿姆了,快帶朋友過來坐,”言母沖蘇子曾笑了笑,忙叫着幫手的人空出了張幹淨桌子,又親自用着抹布将桌子擦了又擦,見了言無徐挽着袖子,又說了她幾句。
言無徐的母親在海邊開排擋已經有好一陣子了,沒去凱利女學之前,言無徐都會來幫把手。排擋裏這會兒人多,她就順門順路地招呼起了蘇子曾來了。
輪動了蘇子曾點菜時,她倒有些難以下手了,都是些平時她沒吃過的菜色,不點又顯得太矯情了些,只能是照着名字點了幾個認識的熟名了。
煙熏魚,烤茄子,再是一盤家常粉幹,等到菜上來時,言無徐有叫了瓶土酒。
言母的手藝确實不錯,倒不是說比得上米其林大廚,勝在了材料夠新鮮,茄子烤得酥爛,魚入口綿滑,粉幹又炒得勁道,最是特別的是那瓶酒。
“怎麽樣?”見蘇子曾喝了口酒後,直皺眉頭,言無徐“咯咯”着笑了起來。她也喝了些酒,上了臉後,說話時已經有些手舞足蹈了。
“這味道,”蘇子曾先前還有幾分不習慣,嗅了嗅後,還是不确定這是股什麽味道。
和其他桌上擺放的大瓶啤酒不同,言無徐拎過來的這瓶酒是用個棕色的瓶子裝着的,再看看杯子裏,琥珀色的酒水,清澄透亮。
“我就說麽,以前韓大哥還說我沒品味,”這種酒是韓老板那夥人存在排檔裏的,只有碰到了喜慶的事情,比如上一次得知言無徐被凱利女學錄取後,才會開瓶的慶祝酒,“喝起來有股煙囪味。”言無徐并不喜歡這種味道,一來酒勁太沖了些,二來則是因為那股怪味道。
“不會,”蘇子曾由着那口酒入了肚,可能是在海邊儲存久了的緣故,瓶中的酒水還帶着股海腥味,至于言無徐說的那股煙囪味,在嘴裏含了一會兒後,就消失了,慢慢地轉變成了一種辣而不嗆口的甜橘味,“我喝着覺得有股蘇格蘭威士忌的味道。”
“瞎說,”言無徐奪過了那瓶酒,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韓老板那夥人拿來的酒真的是好酒,“你甭給他們戴高帽子。”
“你別不信我,我喝過很多酒,”蘇子曾先是自豪着,後一想起上次在“愛慕”那次的假酒事件,心裏又沒了底。她曾經酗酒無數,但落了肚的酒,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說起來也是汗顏。
“姐姐,你又偷拿韓大哥的酒了,”一個小版的“言無徐”晃悠悠地走了過來,看着才只有六七歲左右,她踮着腳站在了桌子旁,想将那瓶酒偷偷地拎走,只可惜人太矮了些,夠不到酒瓶的瓶頸,只能是抓住了瓶身。
“這一帶除了啤酒,就沒有多少酒水了,”言無徐見被人發現了,吐了吐舌頭,将酒瓶搶在手裏,逗弄着妹妹玩了起來,“這些酒都是偷運進來的。”
“走私?”蘇子曾也聽說過些煙酒走私的事,原先的煙酒行老板的那些假酒,就是通過非法渠道走進來的,這會兒犯了事,而且涉案金額巨大,追查起來,案情很嚴重。
“不是那種非法的路子,”言無徐想了想,“說是韓大哥有個親戚在國外,捎帶進來的。”
“這種酒,應該有不少人喜歡才對,”言無徐是個只會喝酒不會品酒的人,比如盤中的這份煙熏魚,用了這種帶有泥煤味的酒配會比清淡的啤酒更合适些。如果能夠在莫城賣這些酒,銷路應該不錯。
067 當暴發戶二代遭遇暴發戶一代
飯飽酒不足,就算是不喜歡“煙囪味”的言無徐也喝了小半瓶酒,蘇子曾也是喝了些酒,吹了海風後,面熾心熱,思路越發活躍了起來
“我今晚得留下來,和我媽說說,”言無徐站在了蘇子曾身旁,聲音裏帶着沉重,費清和她分手的事,遲早是要說的。
“行,”蘇子曾也剛好有了自己的打算,帶上了言無徐,只怕還要有些尴尬,因為她要去見的人是慕姐。
言無徐将她送出了第六區後,很快就消失在了橫亘着無數電線的夜空下。
“愛慕”裏,燈火并沒有全部熄滅,店鋪的樓上,有一處小閣樓,慕姐平時都是住在了閣樓裏的。
見了蘇子曾,慕姐還是一臉的常态,只是嗅到了她身上的一股酒味後,眼中反倒多了些發現獵物的歡色,“你身上那股味道是?”
蘇子曾有些苦笑不得,她秋天最喜歡用的是一款Jomalone③的橙花香水,慕姐問得保準不是這款香水的味道,這個老酒鬼,“剛在海邊吃了飯,喝了點酒。”
“不是莫城的酒,也不是普通的中度白酒,”慕姐似聞了老鼠味的靈貓,在她旁邊轉了一圈。
“威士忌的味道,”慕姐不喝低度酒,又嫌高度白酒如伏特加、琴酒之類的太容易醉了些,她最喜歡的就是一種酒後微醉陶陶然的感覺。
“我也說是,”蘇子曾笑道,“這種酒日常喝來最好,就是喝上一白天也不會醉,又剛好讓你口齒靈活,糊弄客人。”
“我當年走臺的時候,也最喜歡喝幾口,還有人問我是用了哪家的腮紅,膚色這麽紅潤,”慕姐聞酒論當年,口風也跟着松了些。
“什麽?”蘇子曾似乎聽到了個陌生詞,入了夜的慕姐,換去了白天在店裏的保護色,穿着身寶石藍的睡袍,松松垮垮地,又好像是挂在了模特的身上,有股說不出的味道,這是蘇子曾第一次發現,慕姐的另一種風情。
“過去的事了,提這些做什麽,我還真是老了,盡說些糊塗話,”慕姐語氣裏帶着些惆悵,蘇子曾今晚也确實是為酒而來的,她見慕姐不願意提起,也就換了個話題。
“慕姐,你這些酒是花了好些錢買來的吧?”自打那件“天使的斷翼”後,在蘇子曾眼裏,慕姐的地位,已經不僅僅停留在過去的雇主的層次上了
設計師總是有脾氣的,尤其是像子慕這類才高又孤僻的設計師,她的設計圖,比得上最一流的設計大師。
“花錢能解決的事,都不算事,酒類國內管得嚴,我都是零七零八湊過來的,”慕姐說起來,也有些心疼,她費了這麽些年收羅來的好酒,一點點的消耗掉,實在有些不舍。
“如果我去開間酒行,你是不是也會來照顧下生意?”蘇子曾說到了正題上。
聽到了酒行,慕姐神情可疑的瞄了蘇子曾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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