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雖然不知道陸定安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 但齊柚還是點頭：“嗯，我相信你。”

上輩子的他确實安頓好了就來接他們母子三人，但這一次, 她卻不想跟着他一起回那個家了。

她要留下來在這邊考大學，她心儀的學校也在京市, 她也曾考慮到要不要換一個城市的大學，但她自己很快否決，為什麽要因為陸家人而放棄自己心儀的學校。

更何況, 京市不管發展還是什麽都名列前茅, 對平平安安以後的發展也有好處，所以她更加堅定了去京市的想法。

上輩子她能憑借自己的努力學完高中課程再考上夜大, 那麽這輩子她也一定能夠考上她想去的大學。

齊柚的反應對于陸定安來說有些敷衍，他覺得齊柚還是不夠相信他，所以這也是她要考大學的原因嗎？

他想說什麽, 但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既然她持懷疑的态度, 那麽自己會證明給她看，對她, 他從來不說假話的。

有冷風吹過來, 齊柚不由加快了腳步, 明天要回娘家去, 今晚得早點睡。

“齊柚, 你慢點, 別摔着了。”看到健步如飛的齊柚, 陸定安忍不住擔憂道。

前面的人似乎沒聽到, 陸定安連忙跟了上去, 這黑燈瞎火的，她還抱着孩子，等下摔了就不好了。

等到了家裏，齊柚直接抱着孩子去了屋裏，把孩子塞進被窩，她才聞到自己身上的酒味，果酒的香甜并不難聞，但齊柚還是決定洗個澡，有酒味總是不舒服的。

這一點，她倒是佩服陸定安，這樣的場合，愣是滴酒未沾，哪怕讓他試試果酒，他都堅定的拒絕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齊柚是被安安蹭醒的，昨晚小家夥睡得早，天一亮就要鬧着起來。

“外面冷，咱們在被窩裏多躺躺，等會姨媽回來了我們就去外婆家。”齊柚摸了摸安安的小臉蛋，試圖和她商量賴床的事。

難得過年能睡下懶覺，可惜兩個小壞蛋不配合，他們鬧騰的厲害，齊柚只能起身給他們穿衣服，然後自己也跟着起來。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即使再不待見娘家人，但還是得準備禮物回去，畢竟不能給人落下話柄。

當然最重要的是今天齊桃也會回來，齊桃比她先結婚一年，但現在還沒有孩子，也是因為這個一直被婆家人拿捏着。

後來更是以此為借口離婚，說是離婚，其實是直接把齊桃趕了出來，這時候結婚大多都沒結婚證，離婚就跟散夥似的，直接把女方趕出來。

等齊桃離開後，她男人就立刻娶了隊上的寡婦，原來兩人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寡婦一懷孕，齊桃就被趕了出來。

可惜他們咬死說孩子早産，和齊桃離婚是因為她生不出孩子。

在這個年代，生不出孩子幾乎給女人判了死刑，後來齊桃被許春華做主嫁給隔壁大隊的老光棍，可惜那老光棍一家都不是好東西，經常打齊桃，甚至在齊桃沒察覺到懷孕時打到流産，那次過後，齊桃就真的不能再生。

當初有問題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前夫，那寡婦的孩子壓根就不是她前夫的，可即使這樣，齊桃的悲劇也無法逆轉。

齊柚這麽久忍着沒去找齊桃，就怕自己一個沒忍住，看到她婆家人那副嘴臉拉着齊桃直接走人。

這個年代，生不出孩子，從來沒人認為是男人的問題，有問題的一定是女人。

現在齊桃男人應該剛開始寡婦接觸，所以齊柚能做的只是提醒齊桃，讓她自己做選擇。

畢竟她就算說了有問題的是那姓趙的，甚至他已經開始和隊上的寡婦不清不楚了，也沒人相信她，只會讓那姓趙的更加防備。

見齊柚一臉的憂心忡忡，陸定安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齊柚搖了搖頭：“沒事，我們等下再過去吧，等我姐回來再去。”

“嗯，我去整理下等下要拿過去的東西。”說是整理，其實之前齊柚已經安排好了。

“我去吧。”那還是她之前準備的，現在當然不用準備那麽多，就按照新溝村的标準來吧，反正給再多他們也不會滿足。

陸定安盯着齊柚的背影擰了擰眉頭，總覺得她心事重重，難道昨天的事還是影響到她了？想到這裏，陸定安有些後悔昨天輕易讓周家人帶着周小妹離開了。

對于兩個小家夥來說，姨媽他們還有印象，畢竟齊桃一個月之前剛來過，還給他們帶了好吃的。

齊桃嫁在隔壁大隊，倒遠不近的距離，他們到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齊柚是齊桃過來找她，她才知道齊桃來了，她把整理好的東西提上，一邊打量齊桃，這時候的她還是一臉的幹練。

這也是趙家遲遲沒有發作的原因，因為齊桃家裏家外都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齊柚一握住齊桃的手，就感受到她手裏的老繭，她垂眸協助眼裏的熱意，随後道：“姐，怎麽今天這麽早？”

“都快十點了，哪裏早了，倒是你，怎麽這會還沒過去？”這也是齊桃疑惑的原因，之前每次回去的時候齊柚就已經在家了。

“想等你一起回去，現在走吧。”說着沖兩個小家夥招手。

等兩個小家夥過來，齊桃直接蹲下身，把兩個小家夥一起抱起來，親了親他們的臉頰：“姨媽抱你們過去。”

兩個小家夥都伸手摟着齊桃的肩，一個勁的點頭：“姨媽抱。”

看着齊桃亮晶晶的眼神，齊柚提她不值，明明不是她的問題，最後背負所有的卻是她，這輩子，她不會再讓她陷入那樣的境地。

“傻看着我幹嘛，走啊。”齊桃見齊柚楞在那裏不由催促道。

“這就來。”姐妹倆一前一後的朝齊家走去。

陸定安拎着東西跟在後面，許春華的笑臉看到他手裏的東西差點繃不住，怎麽這麽少。

許春華一向柿子撿軟的捏，她不敢說陸定安，她只能朝前面的齊柚幹瞪眼，打算等下好好盤問她。

齊桃男人趙大全看到陸定安過來，便拉着他一起聊天，言語裏滿是對他考上大學的各種詢問。

齊桃一直在逗弄兩個小家夥，許春華想起自己要盤問的事，語氣有些不悅的道：“你們兩個也跟着進廚房來幫忙。”

齊桃正要動，卻被齊柚一把按住：“媽，我們可都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動手的道理？”

齊桃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齊柚，随後小聲問道：“這是怎麽了？”

“沒怎麽，就是想通了一些事，姐，你們以後是什麽打算？”

齊柚雖然問的隐晦，但齊桃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是孩子方面。

“大全說從老二那裏過繼一個，但老二媳婦有些不樂意，我也不想勉強她。”齊桃滿嘴的苦澀。

“姐，你就沒想過是他的問題嗎？”齊柚現在叫不出“姐夫”兩個字，光是想想，她就覺得惡心。

“這是什麽話？”齊桃嗔了她一眼，更是示意她以後別在說這話了。

要不是多活了一輩子，齊柚也不知道，這生不出孩子可不全是女人的原因，但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說服不了齊桃。

“我那天進城看見趙大全和你們隊上的寡婦了，兩人看起來跟尋常夫妻似的。”齊柚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注意着齊桃的反應。

齊桃整個人變得僵硬起來，過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麽時候的事？”

“沒幾天的事，我想着你初二要過來，就沒過去找你，我怕一個忍不住會撕了趙大全。”齊柚低頭解釋自己現在才告訴她的原因，雖然看到趙大全和寡婦的事是她亂說的，但算算日子，這對狗男女已經勾搭上了。

齊桃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這些年，因為沒有孩子，她任勞任怨的包攬了家裏家外的大把活，可是趙大全他竟然背着自己做這樣的事？

對于齊柚的話，她沒有絲毫懷疑，畢竟她沒有騙自己的理由不是嗎？

“姐，要不離婚吧，媽他們不準你回來，我那裏歡迎你，趙家不值得你這樣。你想沒想過，就算真的是趙大全有問題不能生，他們家能信是他的問題？那寡婦只要說懷了孩子，你覺得他們會怎麽做？倒不如趁現在主動權在你手裏，拿回屬于你自己的一切然後離婚。”這是齊柚現在能想出最好的辦法來。

到時候抓奸在床，只要齊桃不去舉報，他們不得什麽都答應？畢竟這時候作風問題可是很嚴重的事。

齊桃也明白齊柚的意思，但她一時間做不了決定，她的手還在發抖：“你讓我想想。”

齊桃婚前其實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但結婚的這幾年，她所有的堅強和自信都被摧毀，因為生不出來孩子就是原罪。

“柚兒，你可真是，也不管你姐我受不受得了，一股腦就全部說出來。”齊桃揉了揉眉心，一臉苦笑的看向齊柚。

“長痛不如短痛，而且我真的不想你在趙家受苦了。”齊柚的視線落在齊桃手上的老繭上。

她早就想好了，如果以後齊桃願意，那麽就跟她一起去京市，自己随便做個小生意，也比一輩子待在這裏強。

如果齊桃不願意跟着自己離開，那麽小院就留給她，讓她有個安身之處。

“你說的對，既然那寡婦有了和他攪和在一起的心思，那麽肯定是想進門。”畢竟寡婦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并不容易，她既然潑出臉面幹出這樣的事，所求肯定不止這些。

“姐，你別傷心，你還有我，還有平平和安安。”看到齊桃這樣，齊柚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殘忍，或許該徐徐圖之？

但只要想到齊桃上輩子的慘狀，齊柚就恨不得她立刻離開趙家，年前忍耐的那幾天對她來說已經是極限。

“你們姐妹倆聊什麽呢，一臉的嚴肅？”趙大全一臉笑意的走了過來。

這些年，趙大全雖然不滿齊桃不能生孩子，但因為齊桃能幹，加上有陸定安這樣的妹夫，所以但還沒産生離婚的念頭，畢竟有的人就是孩子來的晚呢。

“就是随便聊聊，你和妹夫聊完了？”齊桃忍着心裏的惡心和他周旋。

“嗯，年後他就要去上大學了，那可是京市啊。”趙大全眼裏滿是羨慕。

“剛好他家也在那邊，以後回家也方便了。”也是這時候，齊桃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陸定安去上大學了，那齊柚呢，不跟着一起去嗎？

很快趙大全就替她解開了這個疑惑：“還是小妹有福，人小陸說了，過去安頓好了，就回來接小妹他們娘幾個，以後咱們也有京市的親戚了。”

最後一句話裏的功利心讓齊桃更加覺得可笑，這些年，他們淨想着從自己身上占便宜，就因為沒有孩子，她都照單全收。

他一邊和自己商量過繼的事，一邊卻去招惹寡婦，他以為他能夠全身而退？

又或者，他打的就是那個主意，等到寡婦懷孕，就和自己離婚？

不管是哪一種，齊桃都不能接受，自己一心一意為趙家，卻換來這樣算計的下場？

光是想想，齊桃就覺得寒心，自己把他們當做家人，他們卻把自己當做傻子。

齊柚原本打算等他們臨走前再給齊桃說的，但想到那樣她完全沒有緩解的時間，所以才提前告訴她。

她伸手握住齊桃的雙手，語氣堅定：“姐，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支持你，但前提是你得好好的，知道嗎？”

“我明白，難為你了。”想來齊柚做個決定也很為難吧。

“姐，人活在這世上，本來就很艱難，特別是女人，世道更是苛刻，所以更要過得開心才是。還有媽這邊，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她心裏只有兒子，就把咱們姐妹倆當做羊，每天想的就是怎麽從咱們身上薅羊毛，所以等會她不管提出什麽要求你都不要答應，畢竟是她自己說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齊柚知道，之前要彩禮的事，許春華在自己這裏碰了壁，肯定會打齊桃的主意。

因為齊柚和齊桃沒去廚房幫忙，許春華一直繃着一張臉，讓齊桃給老二出彩禮的事她還沒找到機會提呢。

快吃飯的時候齊正剛才出現，原來一早就去了餘家找了餘蘭蘭，這會回來看到陸定安和趙大全一臉的熱情，畢竟他有所求嘛。

“正剛回來了？回來就準備吃飯吧。”見齊正剛回來，許春華便招呼老大兩口子可以上菜了。

想起餘蘭蘭軟綿的小手，齊正剛臉上的笑意不由加大，看向齊柚和陸定安，語氣那叫一個溫和：“定安，你去上大學了，齊柚帶着兩個孩子單獨住不安全吧，幹脆讓他們搬回來住，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有個照應，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