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離去與歸來

林睿把顧清讓說的話轉告給了柏禾，柏禾聽完後巋然不動。“嗯，随便他鬧吧，反正我現在不會回家的。”

林睿嘴角抽搐，“我能問問他手裏的都是什麽照片嗎？要是是你們不可描述的內容，我勸你還是盡快回家的好。”

“我和周闕？”柏禾嗤笑，然後放松手腳躺在沙發上。“不會。大概就是他整天偷偷跟着我，拍的我的各種照片，還有寫下一些惡心的句子而已。”

“你還真是了解他。”

“畢竟交往那麽多年。”他偏頭，有些東西斷了卻不會忘記。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柏禾的手機鈴聲響了。柏禾看了一眼，磨磨蹭蹭地接了。“喂。”

顧清讓就問了一句。“滾不滾回來？”

“幹嘛？”

“再不回來你家就炸了，我現在一個人在你家門口，很鬼鬼祟祟地收照片。”

柏禾依然沉默，他認真聽着手機那頭的顧清讓的聲音。

“我要是被當成可疑的人被警察帶走了該怎麽辦？”他的聲音聽起來苦惱極了。

柏禾終于開口。“我一大早就跑出來，現在還沒過半天就這樣回去，會很丢臉。”

顧清讓：“我閉口不談，只要你叫我住口，我立馬就當自己是啞巴。”

柏禾挂了電話，然後從沙發上起來。

林睿還在收拾碗筷，“怎麽了？”

柏禾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哥，我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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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睿雖然覺得他的這個決定是預料之中的事情，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吐槽。“所以你天剛亮就來我的家，就是為了占據我的沙發還有分一半我家的餃子？”

柏禾已經走到門口去換鞋子了，“我實在接受不了有一個衣冠不整的男人單獨和我在一個密閉的空間。”

林睿：“雖然我是很優秀沒有......”

“砰。”柏禾一穿好鞋子就開門出去，然後果然關上門。

林睿堅持把最後一個字說完：“錯。”

電梯門一打開，柏禾從裏面邁出去。他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然後轉身。如他所料，顧清讓正坐在他家門口的地板上，正專心致志地翻看着一大堆照片。匪夷所思的是，他翻翻的，居然順手就把幾張照片收進自己的衣服口袋裏去了。

柏禾覺得自己不太敢走過去了。

“主任？”顧清讓突然擡頭，然後看見了他。

柏禾走過去，拿圍巾扔他頭上。“大冬天的，不冷嗎？”

現在已經是12月了，南方入冬的晚，可是一冷起來空氣都是驅不散的陰寒。

顧清讓把他的圍巾扒拉下來，柏禾彎下腰拎起圍巾圈他的脖子。“走，回去。”

“诶，可是......”

“這些東西都搬上去再說。”柏禾說。

兩人抱着一大堆東西上去了。

柏禾回到顧清讓的家，兩人把滿懷的照片和紙條扔到地板上。柏禾坐在地板上，随手拿起幾張照片。照片裏的主角只有一個，那就是柏禾。各種偷拍角度的柏禾，有他穿着睡衣晃悠在客廳的，有他西裝革履出門的。

顧清讓忍不住又抽了兩張。

柏禾立馬從他的手中抽了出來。“你拿這個做什麽呀？”他哭笑不得。

顧清讓轉移話題。“還有這些紙條。”

柏禾懶得看。“扔了吧。”

顧清讓倒是不提出任何疑問，立馬就把那些枝條手動撕碎，然後扔進垃圾桶。

“不看我也知道他寫的是什麽。”柏禾看着顧清讓的背影。

顧清讓整個人一頓。

“哼。”柏禾坐回去。

把所有的紙條碎屍萬段以後，顧清讓這才發現自己的脖子上還圍着柏禾裹得亂七八糟的圍巾。他就說怎麽一陣呼吸苦難。把頭低下，他發現鼻子裏都是柏禾身上的味道，于是就沒有扒拉下來。

柏禾才剛一冷靜下來，就看見顧清讓慢慢朝他挪了過來。

“喂。”柏禾警告他。

顧清讓舉起手：“我來收拾照片。”

柏禾覺得好笑，現在這兩個人之間，到底誰才是gay誰是直男？“顧清讓。”其實他知道自己回來應該是為了處理周闕的事情的，可是他看見了顧清讓，很奇怪，一點都不想思考別的事情了。“你到底想做什麽？”

顧清讓立刻回答：“我似乎喜歡上你了。”

似乎？

柏禾眯起眼睛，縫隙中閃爍着不悅的光芒。

“你喜歡我什麽？”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

顧清讓一時語塞。

“你看，你自己都說不出，年輕人就是那麽容易被自己欺騙。你不是喜歡我，你是覺得我可憐，然後在我是同性戀的身份上，各種奇怪的感情交織在一起，然後覺得自己喜歡我。”他伸出手指去彈他的額頭。“小鬼頭。”

顧清讓摸着被他彈中的額頭，一時恍惚。他不是說不出，是不敢說。

要是說出他從很久以前就關注你，為了你才跑到這個城市，那他不是變态嗎？跟周闕有什麽區別？

顧清讓：“不能給些時間緩一下嗎？”

柏禾：“不可以，你出局了。”

顧清讓撅嘴。

當晚，柏禾就收拾東西回樓下了。

“要是周闕來了，你要通知我。”柏禾在他的門口，戀戀不舍。

柏禾皮笑肉不笑。“滾滾滾，我要關門了。”

大門關上，柏禾站了很久，然後他順着門蹲了下去，抱着膝蓋，靜靜待在黑暗中。

“呼。”

上班日，柏禾才剛坐下沒多久，快遞員就送東西過來了。他之前也會收到不少工作上的快件，只是他知道這一次一定不是工作上面的快件。

一打開信封，一張照片就溜了出來。畫面裏，他正把圍巾裹到顧清讓的脖子上，那時候稍顯粗魯的動作，在照片上卻顯得溫情無比。

“照得不錯嘛。”他收下照片了。

待工作完成得差不多了，他走出辦公司，在荒蕪人煙的角落撥號給周闕。

他不說話，手機那邊也是一片寂靜。最後，還是周闕先開口，“你還是老樣子，柏禾。”

柏禾：“這就沒意思了吧，是你先提出分手的，我也接受了。”

“我後悔了。”手機那邊的周闕故意捏着嗓音，他發出尖銳的聲音。“但都是你的錯！”

柏禾極度讨厭與人發生争執。

“那時候我問你愛不愛我！是你否定了！”

柏禾繼續沉默。說沒有一點點感覺是假的，他是薄情寡語，可是不是冷血無情。周闕在他身上花費的心思，他是感動的，他甚至在曾經是接受了一輩子跟這個人過的想法。

愛嗎？他也不知道那時候自己為什麽愣住。他習慣跟周闕相處，可是他愛他嗎？有的吧，可是确實達不到那種一問他就能馬上回答的地步。

這個情況就像他那天和顧清讓一樣。他苦笑，這就是天道好輪回啊。

“也許，我和你并不是那麽合适吧。”

就是不夠愛吧？所以在他離開以後，他想開就接受了。

“你總是在試探我。”

回想過去，周闕就很愛做這種事情。他故意突然失蹤，讓柏禾焦慮。或者故意勾搭上別的男人，要存心讓他撞見，或者還做過要送別的男人到他的床上看他的反應的事情。

他從不表态，然後周闕回來，他也不追究。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只有這一次，他不歡迎周闕的歸來了。

周闕：“世界上還有誰能比我了解你，還有誰能接受你？沒有了我，你也會活不下去的。”

柏禾有抑郁症病史，到現在還保留着傷害自己的習慣。身邊要是沒有人阻止，他會把自己都弄死。

“沒有關系。”

他無數次想過死亡。

就在花開爛漫或者星辰閃耀，與美好長眠，與永恒長存。

“你也沒有必要再執着于我了。”他說，“你喜歡的不是現在的我。”

他知道的，周闕喜歡的是那一個笑容炫目，爽朗的少年。可是他變了，現在就是那麽一個糟糕的大人。

周闕挂了電話。

顧清讓這幾天因為有事回學校，請了一周的假。等他回來，柏禾居然不在。

“過些日子是柏禾媽媽的祭日，他請假回老家了。”林睿解釋道。

顧清讓下班了，拖拉着腳步回家。

走着走着，他的右邊眉頭突然一跳。

“操！那一個自殺狂人！”一向溫文爾雅的他忍不住狂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