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第一次開車

食堂裏, 還有半個小時下班的鈴聲才會響起。不過,這會兒, 已經有交班回來的司機, 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吃飯了。

四人一進去,這些司機擡頭看了兩眼。見都是新來的,也就繼續埋頭吃飯聊天。

安華沒怎麽來過食堂吃飯, 不過還是知道,食堂周六固定供應紅燒豬蹄跟酸辣魚塊兩個硬菜。帶着三小夥,安華直接來到了窗口。

今天李大龍的妻子蔡金妹剛好在窗口幫忙打菜。見安華過來,立刻熱情地招呼:“小華,今天怎麽來食堂?過來這裏,嬸子給你多打些肉。”

“嬸子,我們幾個今天沒帶飯盒, 要用食堂的。麻煩你幫忙拿一下。”

蔡金妹這才注意到安華邊上還有三個小夥子。她熱情地點點頭, 去旁邊的碗櫃拿了四個幹淨的搪瓷缸過來。

“你們看看硬菜是要豬蹄還是魚塊。今天的豬蹄很肥, 特別香。”

安華看了看身邊這三個小夥, 無一例外,都要吃豬蹄。她也随大流, 要了一份豬蹄。接着把錢遞了進去。

運輸公司每個月是有食堂補貼的。像他們來食堂打飯、打菜,并不需要額外給糧票、肉票。只需要給錢就行了。當然, 一餐一個人只能要一份。多要, 那就是挖社會主義的牆角。食堂的食材由上級單位統一采購, 價格便宜。這也是單位食堂的福利之一。

安華接過滿滿一缸冒尖的豬蹄,再一次體會到在這時候,當一個貨車司機, 福利是有多麽好。

四人找了角落一張空桌子坐下後, 淩海洋就拉着蘇明康兩人, 自告奮勇去打飯。

“安華,你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厲害呢?”見那兩人離開了,孫凱小聲問道。印象中,安華是個讀書非常厲害的姑娘。從小自己就被老子耳提面命,要向安華學習。那些個話讓他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安華、安華、安華,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個書呆子嗎?孫凱一直以為自己的想法沒有錯。直到今天,看到安華那動作敏捷、力度強勁的一踹。孫凱恍恍惚惚中好像明白了,自己老子讓自己跟安華學習的原因了。

安華一看就知道孫凱那腦子想的是啥。好笑地說道:“我那只是條件反射,可不是什麽武林高手。你別一副要拜我為師的樣子。”

被說中心思的孫凱笑容讪讪。

Advertisement

等飯打來後,四人一邊啃着豬蹄,一邊閑聊起來。

偏偏他們這邊氣氛正和諧的時候,上午那幾個公交車隊的家夥也來到了食堂。

安華眼角餘光掃過,沒發現安金的影子。倒是那叫嚣的最厲害的那個,這會兒跟個老大一樣,帶着三個人,大搖大擺地走到了食堂窗口。

“淩海洋,那家夥叫什麽?”

孫凱嘴裏啃着豬蹄,語義不清地問道。

“我沒記錯的話,叫何光達。聽我爸說,之前工會主席要送他去工農兵大學,不過這人不願意。最後不知道為什麽跑到運輸公司這裏來。”

安華聽着淩海洋的話,覺得這何光達肯定以為當司機好玩。就他這個樣兒,真開上公交車,安華第一個不敢坐。

那邊的何光達好像也看到了他們。居然不怕死一樣,端着個搪瓷缸子就朝着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哼,你們別得意。特別是你……”

何光達說着,一只手抓着筷子直接指向安華。

安華:毛病哦!

見安華不理他,何光達覺得面子挂不住,自話自說:“你以為只會死讀書就能開上大貨車嗎?哼,你一個女人到了拖訓班,不用一個星期,肯定哭唧唧逃回家!”

安華:……我什麽時候哭唧唧逃回家我不知道。不過,你很快就要哭唧唧從這裏跑掉了。

因為,安華已經看到孫隊長帶着幾個他們貨車隊的司機,從食堂大門走着進來。

“又是你這個小子,你這是想幹什麽?”孫海沒想到考核都結束了,這小子還敢在食堂指着他的手下罵。

一見到孫海來了,何光達像是想到什麽一樣,狠狠瞪了安華一眼。抱着剛打到的飯菜準備離開食堂。

只是,剛走了幾步。他只覺得膝蓋窩突然一疼,雙腿瞬間失去平衡。手中抱着的飯缸騰空而起,在空中180度旋轉後,直接砸到他那光溜溜的腦門上。

“噗呲……”

“哈哈……”

食堂裏面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天中,沒有人發現,一小節豬蹄骨正從何光達跪倒的地方慢悠悠地滾落在地上。

安華摸了摸油乎乎的手指,心想:這何光達的禮可真夠重,直接就跪了……

被人笑得臉都綠了的何光達,也顧不上他其他,從地上掙紮着起來後,頭也不回,飛奔離開。

這時候,跟着孫海進來的李大龍說道:“安華,聽隊長說你拿到進拖訓班的名額。實在太好了。這下老安就更不用擔心了。”

安華不怎麽喜歡李大龍。不過大庭廣衆之下,人家那麽熱心地跟自己說話,也不好太過冷漠。只能回了句:“是啊!能拿到名額很高興。大龍叔,你今天不用出車嗎?”

李大龍呵呵笑了幾聲,擺擺手:“明天出長途,今天剛領了任務。你中午回去跟你爸說說,下午我過去找他喝茶聊天。”

安華很想說我家不歡迎你。不過,還是點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轉達的。

吃飯完從食堂回職工樓,安華還沒上樓,就遇上好幾個鄰居。大家好像都聽說了她拿到拖訓班的名額了,紛紛恭喜祝賀她。等走到二樓,就發現那很久沒出現的胡霞,正站在李桃子門口,跟她說着什麽。

見自己過來,胡霞立刻不說話了。只有李桃子跟安華打了聲招呼,祝賀她進了拖訓班。

“姐姐。”一進門,就接受到了來自小安钰愛的抱抱。

“哎,小安钰。今天姐姐沒回家吃中午飯,你有乖乖吃飯飯嗎?”

小安钰拉着姐姐的衣角,乖巧點頭:“次啦!次啦!次了好多好多……”

黃曉梅見女兒回來了,也是一臉高興:“小華,你考核通過了。媽媽晚上去買着雞回來,給你燒雞腿吃。”

“媽,不用了。中午我才吃了豬蹄。晚上吃臘肉就好了。”上次從紅棉大隊換回來的臘肉還沒吃完。安華覺得再不吃完,這臘肉怕是會變成石塊了。

“晚上還是要吃好點。咱們一家人慶祝慶祝。等去了拖訓班,學習任務很重的。我聽說一個星期也就放一天假。到時候要是時間來不及的話,你也別來回奔波了。”安國強絮絮叨叨跟安華說着打聽到的消息。這些消息還是從那些參加過拖訓班的人那聽到的。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了。不過,安華還是坐在那裏認真聽着,時不時逗逗小安钰。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十分滿意。

第二天是休息日,安華一大早起來,收拾好了就準備出去剪頭發,順便去買些日用品,好帶去拖訓班用。

理發店離職工樓不遠,也就是幾分鐘的路。周末的理發店正是忙碌的時候。理發店的門口挂着張手繪的彩色海報,上面寫着 “積攢頭發、支援出口”幾個大字。

幾個大媽嬸子坐在椅子上,等着理發店的師傅來剪頭發。理發店的師傅姓陳,五十年代就出來給人剪頭發。在這一帶小有名氣。

安華一進去,剛好看到陳師傅拿着根燒紅的鐵棍在過冷水。刺溜刺溜的聲音,聽着非常刺激。等安華看到陳師傅用破毛巾裹着鐵棍的一頭,拿起來就對着一個女人的頭發滾動起來。安華看了一眼,脖子後的汗毛立刻豎了起來。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燙頭發”。

鐵棍子一滾動,女人黑色的頭發開始變黃變焦,發出一陣陣蛋白質燃燒的煙霧。

偏偏這樣帶着點吓人的畫面,邊上看西洋鏡的幾個大媽卻雙眼發光:“你們看看,這頭發一卷,是不是特精神。”

安華實在佩服她們的勇氣。等那女人的頭發燙完後,笑眯眯地站起身來,看樣子是準備讓下一個人接着上去。

不過,安華倒是走了過去,準備問問賣頭發的事。

“哎哎,小姑娘,卷頭發要排隊的。”一個大媽以為安華要插隊,忍不住開口說道。

“大姐,我不卷頭發。我這是過來賣頭發的。”

現在的理發店是可以回收頭發的,最後這些頭發被收集起來,用于出口換取外彙。所以,這時候很多小姑娘都會留長長的辮子。等到缺錢的時候,就賣給理發店。

大媽這才看到安華背後那根烏溜溜的長辮子,一陣可惜:“這辮子長得好。小姑娘,你還真舍得剪啊!”

安華無所謂地點點頭。

那陳師傅見幾個女人都同意讓安華先來,拿着把剪刀走過來,咔咔兩下,就把安華的辮子給剪掉,順便幫她把發尾也修了。

不超過五分鐘,安華的發型就變成個□□頭了。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安華接過賣頭發的一塊錢,想着離開,就聽到那大媽很熱情地拉住她:“小姑娘,你這頭發要不要也一起來燙一個?這頭發燙起來,人就精神了不少啊!”

安華立刻後退一步,搖搖頭,鼻子萦繞的那股蛋白質燃燒的味道還沒散去。這種英勇的燙發行為,她堅決表示自己做不到。

“不了,大姐。我在運輸隊上班。燙頭發影響不太好!”

一聽安華在運輸隊上班,大媽的眼神就眯了起來。接着一臉豁然大悟:“哦,我知道你!你就是傳聞中的那個女貨車司機……”

這話一出,本來還在推着下一個輪到誰燙頭發的幾個大媽,齊齊把腦袋轉到安華這邊來。

“鐘姐,這就是運輸公司那個女司機啊!”

“不是吧!看起來這麽清秀的小姑娘,能開得動那個鐵疙瘩?”

“是啊!鐘姐,這不是搞錯了吧!”

……

叽叽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幾個大媽都目光炯炯地看着安華。好像想搞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傳聞中的那位女貨車司機。

安華把這種看西洋鏡的眼光當做是誇獎。面對幾個大媽好奇又帶着興奮的眼神,堅定點頭:“不知道你們說的那個傳聞中的女貨車司機是誰。不過,我卻是是在第一運輸公司的貨車隊上班。等拿到駕駛證後就可以開車上路。”

那叫鐘姐的女人見狀,立刻揮揮手:“你們幾個不是要燙頭發嗎?趕緊過去,別讓人陳師傅等了。接着對安華說道:“安同志,不好意思了。我們這沒有惡意的。不過是太過驚奇,咱們女人居然能開得動大貨車。一時激動才這樣的。”

安華點點頭表示理解。反正,她都習慣了各種各樣的目光了。只要自己拳頭硬,實力強,她什麽都不怕。

“你不介意就好。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父親安國強。”

安華一聽這人認識安國強,就猜對方是不是運輸隊的職工家屬。畢竟,安國強在南花市的人脈,大部分都是圍繞着運輸隊的。

果然,這叫鐘姐繼續說道:“你們單位的吳麗麗就是我的女兒。我從她那聽說了不少你的事情。不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本人。真是謝謝你在單位照顧我家麗麗了。她這孩子跟我一樣,話多。平時肯定經常麻煩你的。”

聽到對方是吳麗麗的媽媽,安華這才認真打量了一下大媽。發現她的五官跟吳麗麗存在很多相似的地方。難怪會認識自己跟安爸。

“我聽說你拿到了拖訓班的名額,真是争氣。”

接着,安華就被這熱情的鐘姐拉着,說了些拖訓班的事情。

聽着聽着,安華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估計是真的。能夠這麽熟悉拖訓班的事情,而且女兒是吳麗麗,從她認識的人扒拉一下,也就差不多能猜出來了。

畢竟,同時期進來的新人,有運輸隊隊長的兒子、紡織廠車間主任的兒子,再來個運輸公司主任的女兒,好像也不奇怪了。

安華坐在那默默記着鐘姐說的話。當聽到她說拖訓班女學員很少的時候,眼睛微微閃了閃。

不過,等安華跟着其他人一起坐上孫隊長的車,到了省拖訓班的訓練基地後,她才知道這個“少”到底有多少。

“一個、兩個……安華,算上你,這次拖訓班居然只有三個女學員。”

現在是上午十一點多,他們剛到達集訓基地,孫隊長去裏面辦手續。他們就跟着人群直接走到了一個布告欄前。

布告欄這裏圍着十幾個人,大家都把腦袋擡起來,認真看着貼在布告欄上的一張紅底黑字通知。

他們幾個人也跟着湊過去看了看。接着,孫凱就咋咋呼呼地說了上面那句話。

安華也看到了布告欄上的通知。

那上面,為了方便學員找到自己的宿舍,寫清楚了學員的名稱、性別、宿舍號。一大片人名後,跟着的性別都是男性。只有最邊邊的一個角落,孤零零地顯示了三位女性的名字。除了安華之外,一個叫李楚怡,一個叫羅紅妹。

安華早就聽那鐘姐說拖訓班女學員很少,沒想到少到這個程度。明明除了駕駛貨車對體力要求比較大外,其他機動車對駕駛員沒有特別的要求。只要四肢健全、五官正常都是符合要求的。

只是,看到這張通知,安華心裏還是很難接受。這時候,女性的擇業範圍太狹窄了。

其他站在布告欄前的人也被孫凱那咋呼呼的說話聲給吸引了目光。

當他們轉頭看到安華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有嘴賤的,立刻說道:“這位同志,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安華不爽地眯起眼睛:“這位同志,這跟你沒關系吧!”

安華這話一出,說話的人不爽了。邊上跟着他一起來的人漸漸地圍了過來。

“怎麽沒關系!這是男人來的地方,你們女人從哪裏來回哪裏去!開車是男人的事情,女人礙手礙腳的,怎麽可能進得了拖訓班。”來人說話嚣張,一副看不起女人的樣子。

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居然還有這種傻子跑出來丢人現眼。安華心裏冷哼一下,接着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位同志,領導說了,婦女能頂半邊天。女人能不能開車,不是你一句話說了算的。”

說着,安華把手裏的行李往身後的孫凱懷裏一塞,上前一步。她的對面,已經站了七八個一米八多的壯漢。一米七五的安華在他們面前,顯得那樣的瘦小。只是,安華的目光充滿了堅定的神采:“還是說,你對領導的話有意見?如果有意見的話……”

沒說完的話,充滿了威脅的意味。只要男人再敢多說一句話,安華就能錘爆他的狗頭。

“你……”誰也不敢說自己對領導的有意見,沒有人的頭有那麽鐵。只是,這嘴賤的壯漢顯然不是個沉得住氣的。見嘴上被安華怼得說不出話,拳頭就立刻舉了起來。

安華卻是不管不顧,又往他們面前走了一步。眼神挑釁,一副“你來啊!你來啊!有種你就錘下來啊!看到底是誰錘誰!!”

壯漢被她淩冽的目光看得拳頭抖動了起來。平時明明敏捷無比的拳頭,這會兒突然重得不得了。不知道怎麽的,總是揮不下來。

而安華身後,跟着的四個同公司的人,也圍了上來。

氣氛緊張,一觸即發。

這時候,一道耳熟的聲音打破了僵局。

“你,這是想幹什麽?”聲音鎮定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安華擡頭看向基地的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逆着光走了進來。

居然是他!紀明城!

安華覺得紀明城出現在這裏,有點奇怪。不過,想到這個集訓基地本來就附屬于省汽車制造總廠的,又覺得不奇怪了。這會兒,安華還以為對方是來竄門兒的。只不過,等正式上課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想錯了。

安華思考的功夫,男人已經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幾個穿着統一工作服的男人。

只見紀明城跟她點點頭打了招呼後,就對着那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拳頭悄悄藏在身後的壯漢說道:“這裏是學習的地方,不允許任何打架鬥毆。下次再用拳頭威脅其他學員,你也不用在這裏呆了。”

說完,不管壯漢突然變了的臉色,轉頭問安華:“沒事吧!”

雖然不需要人幫忙,不過,安華還是感謝對方:“我沒事,謝謝你了,紀工。”

紀明城不着痕跡地打量了安華一下,發現她精神飽滿,衣服整齊,知道對方是真的沒事。點點頭說道:“恭喜你進入集訓基地學習。”

說完,像來的時候那樣,帶着人就往二樓走去。

見紀明城離開,安華立刻轉頭,看到那壯漢正被自己同伴拉着,準備離開。安華微微笑着:“同志,你走之前,是不是還有一件事忘記了。嗯?”

聲音中充滿威脅的氣息,讓那壯漢不自覺抖了抖。

“你……你還想怎樣?”

安華看着他那一副委屈樣兒,眼神微眯:“道歉!”

“你……”

“算了,狗蛋。趕緊道歉!是你自己先嘴賤的。”壯漢的同伴見安華好像認識大人物,趕緊壓着壯漢,讓他道歉。要知道,這拖訓班他們要進來,也是廢了一番功夫的。可不能灰溜溜被人趕走。

“對……對不起……”說完這句話後,那壯漢也不管自己的同伴,飛快地溜走了。走的時候心裏還在罵罵咧咧女人學什麽開車。同時,又慶幸自己是來學開大貨車的,不用跟女人一起上課。要知道女人開車可是很晦氣的。

只不過,等他再次在文化課、實訓課看到安華,被她吊打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倒黴的日子還很長。

經過這一通鬧,安華的大名随着圍觀的其他人散播,沒超過兩小時,集訓基地所有學員都知道這期培訓來了個厲害的女學員。不過,這時候,大部分人都以為安華是來學拖拉機的。畢竟,這時候即使有女人駕駛機動車,也只是拖拉機這種小玩意而已。

安華這會兒可不知道自己又出名了。

吃了午飯,接過孫隊長給他們領來的宿舍鑰匙,大家就回宿舍休整。準備迎接明天開始的集訓生活。

因為這次集訓男同志居多,所以宿舍安排的時候,就把三個女學員的宿舍安排到領導居住的那棟樓裏。等安華拿着鑰匙,找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就發現宿舍已經有人到了。

“你們好!”安華進門後,對着在桌邊收拾行李的兩位女同志打了聲招呼。接着眼睛掃了掃,發現宿舍裏面一共有四張木板床。其中兩張靠裏的,上面已經鋪了被褥。

安華只能找到一張靠門的,直接放下行李。

“你好!我叫羅紅妹,是明日大隊的。”

安華擡頭看向羅紅妹。年紀看着三十多,臉頰瘦削,唇色很淡,頭發雖然梳得很整齊,但是枯黃。身上的衣服看着挺鮮亮,但是帶着樟腦丸的味道。應該是平時舍不得穿的好衣裳。綜合來看,羅紅妹的生活條件很艱苦。

“你好!我叫安華,來自南花市第一運輸公司。”

羅紅妹一聽她是市裏運輸公司的,眼睛都帶上了羨慕的神色。

“你居然是城裏人啊!可真是羨慕你。南花市我還沒去過,那裏怎麽樣?”說話爽朗直接,應該不難相處。

想到這兒,安華笑容更加深了幾分。“南花市裏這裏開車只要兩個多小時,挺近的。”

羅紅妹見安華沒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反而認真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更加熱情起來:“我年紀比你大,你叫我羅姐就可以了。你剛過來累不累,要不我幫你收拾一下床鋪。”說着,就從自己的鋪位底下拉出一個搪瓷盆跟一條抹布。看那架勢,好像準備給自己擦床板。

安華立刻搖搖頭:“不用客氣,羅姐。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兩人這邊說得熱火朝天,這時候有一道聲音小小地說道:“我叫……我叫李楚怡。”

聲音細細小小的,安華覺得要不是自己的耳朵靈敏,還真的沒聽到。沒看隔壁的羅紅妹還在熱情地跟自己說話,一副什麽都沒聽到的樣子。

李楚怡沒人理會自己,臉色暗淡了下來。

安華見她這樣,心裏有點感嘆這人的膽子好像太小了點。

好在,羅紅妹是個熱情的。跟安華拉拉雜雜說了一通後,就拉過李楚怡:“安華,這小姑娘叫李楚怡。跟你一樣大。我們兩都是過來學開拖拉機的。”

聽到她們是拖拉機班的,安華也不驚訝。只是禮貌地回了句:“我是過來學開大貨車的。”

“什麽?貨車?”

跟羅紅妹有同樣反應的人還不少。

第二天,安華跟着孫凱他們一起吃完早餐後,帶着人直接走進了貨車班。

安華的到來引起了一陣轟動,大家看着她竊竊私語起來。

“這位就是昨天在布告欄那跟男同志起了沖突的。怎麽會跑到咱們這貨車班來?拖拉機班可是在樓上的。”

“就是啊!不會是走錯了吧!要不,咱們做好事,過去提醒她一下。”

……

“安華,你瞧瞧那些土包子。你一進來,他們的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裏面蹦出來了。”孫凱笑嘻嘻地用手肘撞了撞身邊的淩海洋。臉上的表情幸災樂禍。嘿嘿,他當初也被安華要當女貨車司機的消息給吓了一跳。他老爸還說他沒見識,覺悟低。

哼,現在讓他來看看。到底是不是他覺悟低。這些人比他還不如。

安華單手撐着臉,十分無聊地回了句:“他們傻你也跟着犯傻啊!孫隊長不是說了,咱們是過來學本領的。那些人要驚訝就讓他們驚訝去吧!”

安華百無聊賴地四處打量貨車班裏面的人。各個看着都五大三粗,十八、二十的小夥子。怎麽腦子這麽不靈光呢?

這些人鬧哄哄的,時不時看向安華,一臉驚異。

等到省交通局的監理員進來的時候,就有人站起來高聲說道:“老師,這裏有人走錯教室了。”

随着他的話音一落,整個教室哄堂大笑起來。

熟悉的開場白,熟悉的調調,安華知道說話的人是誰了。擡眼輕飄飄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很快,她會讓這些人再也笑不出來的。

她這裏沒所謂,但是孫凱、淩海洋跟蘇明康卻被那些人的笑聲氣得臉都漲紅了。

孫凱更是直接跳起來:“你放/屁!”

監理員事先得到了集訓名單,早就對眼前發生的狀況做過預想。所以,只是拿起講臺上的大喇叭:“靜下來,靜下來。”

大喇叭的聲音很好的穿透了那些人放肆的笑聲。孫凱也被淩海洋幾個拉着坐下來。

“這裏是省裏安排的集中培訓班,你們是千挑萬選進來學習開車技術的。要有不想學的,現在就可以收拾行李滾回去。進得來這個教室的,未來半年都是同學。你們都是成年人,該怎麽相處不用我教你們吧!”

監理員語氣平靜,眼光卻如刀一般往最開始挑起事端的人刮過去。

那人被監理員這樣看着,腿軟了。只是,還是撐着心中的那口氣說道:“我只是想讓監理員确認一下,別讓人走錯教室。到時候耽誤了學習而已。”

安華看向說話的人,正是昨天在布告欄前讓自己吓跑的那位狗蛋同志。沒想到這人運氣這麽不好,跟自己一個班。

監理員再次舉起手中的喇叭:“我最後說一次,沒有人走錯班。進來這裏的都是學開貨車的。”

說完,他不再理會底下人的反應。從文件裏面拿出一份名單,開始一個個點名起來。

安華的名字排在名單的第一個位置。當從監理員口中喊出“安華”兩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一個穿着藍灰色工作服的短發小姑娘,在一間坐滿男同志的教室站了起來。身姿挺拔,聲音清亮地回了句:“到”。

這些人裏面有佩服安華的,也有不屑安華的。有相信安華能通過這次培訓取得駕照的,也有覺得安華是一日游的。總之,在場的人無論想什麽,都不會想到。若幹年後,安華在國內的運輸業将會取得多大的成就。

這時候,随着點名的開始,大家無論心裏多麽好奇,都按捺着聽從指揮。很快,點名完成後。大家就跟着監理員往練習場走去。

這6個月的集訓期,所有的班級白天都是學習開車技能,學習的地方直接在練習場進行。而晚上,将會進行文化課教學。文化課的內容跟之前安華自學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是跟交通規則、機械知識相關。

安華到達練習場的時候,就看到場上已經停了十臺大解放。這些車車身顏色比較暗淡,輪胎上還帶着泥塊。估計是在外頭接完任務,直接開到這裏的。

果然,監理員把他們分成十個隊伍後,就有十個中年漢子從車上下來。

“這十位司機都有着超過十年的駕齡。以後負責教授你們怎麽開車、倒車、保養、維修車輛。在這裏,他們就是你們的師父。”

安華按照安排,跟孫凱他們三個人被分到一個胡子拉碴的壯漢手下。他們四個人一組,倒是省下不少麻煩。

“我不管你們是哪個單位過來的,以前學過什麽,在我這裏,你們就是新手。”壯漢說着,直接拍了拍他身邊的貨車前車蓋。

“這臺車是我的寶貝。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跟它認識,了解它每一個零件在哪裏。”

安華一聽,心裏就有譜了。原來是從最基礎開始學起。這倒是跟他們運輸隊一樣。要學開車,先學修車。

接下來的學習非常順利。大家都是同一個運輸隊的,也沒争搶,各自找了個位子,開始聽這師父的講解。這人的講解方式跟安華在書本看到的還不一樣。很多都是靠着自己的經驗積累出來的,所以給那些零件起的名字十分通俗形象。

安華下意識地笑了笑。

“你笑什麽呢?”

安華擡頭,見到這姓萬的師父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安華下意識挺直背脊:“萬師父,我是覺得這零件的名字挺形象的。”

萬師父:“我給集訓班當過好幾期的師父了,你是第一位女同志。我希望你認真嚴肅一點學習。女同志跟男同志比,天然存在弱勢的地方。我不管你是怎麽入選的,但是我不希望手底下的兵最後不能通過考核。”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相信安華是靠自己的實力進來的。以為安華是被哪個領導給塞進來的。

“萬師父,你說得話有道理。但是,我不覺得女同志比男同志差。而且,我肯定能通過考核的。”

萬師父眉頭一皺:“你這麽有自信?”

本來對安華有點懷疑的萬師父,見安華這麽自信肯定能通過最終考核,拿到駕駛證,心裏就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是準備給考官送禮?”

安華一看他眉頭皺了起來,就知道這位師父是想歪了。

“萬師父,你不相信的話,我現在就可以證明給你看!”

安華說着,眼睛看向了遠處用水泥樁做好的訓練場。早在昨天到了集訓基地後,安華就對這一片設置好的訓練場非常感興趣。這裏的訓練場跟後世那些駕校的練車場挺像的。不過面積要比駕校的大上不少。

裏面不止設置了很多倒樁、斜坡,而且還有一條長長的直道跟七拐八彎的大彎路。雖然自己還沒在上過公路,但是倒個樁、拐幾個急彎,還是手到擒來的。

萬師父一看安華的視線,雖然不怎麽相信安華,不過見她神情那麽堅定,還是給了句:“那行,你想怎麽證明?”

“轟轟轟……”

熱熱鬧鬧的訓練場邊上,本來整齊停放着十臺大解放。将近四十個學員,正圍着自己所屬的貨車讨論地熱火朝天。

發動機的轟鳴聲讓大家夥都安靜了一瞬。接着,齊齊都把目光投向了最邊上的一臺大解放。

只見一位身材纖細的女同志,正手握搖把,站在貨車頭前開始動作。

笨重的貨車頭在這位女同志的手上就跟個小玩意一樣,肉眼可見車頭晃動了起來。

接着,女同志動作潇灑地把搖把扛在肩上,單腳一蹬,就跳上了駕駛室。

這時候,大家才發現,那臺大解放的副駕駛,已經端坐着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這臺大解放的司機。

只是,大家都疑惑為什麽這司機坐到了副駕駛,而那位女同志坐到了駕駛位上。

很快,讓他們更加驚訝的一幕出現了。

只見那女同志把車門一關,方向盤一打,居然就把車子開出了停車的位置,直接朝那前頭的場地開去了。

“這……這……這老萬是幹啥啊!”

有一位司機師父這會兒看到這裏,忍不住罵了句娘:“老萬這也不怕出事。這才第一天,就讓個什麽都不懂的新手上車了。”

說着,他急哄哄地往已經開到倒樁區域的貨車跑去。一邊跑一邊大喊着停車、停車。

安華坐在駕駛室裏,腳上的動作平穩鎮定,把離合跟油門壓得很好。當她從後視鏡看到有師父在追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