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送雞苗

“啾啾……啾啾……”

外頭傳來啾啾的鳥鳴聲, 安華睡在熟悉的木床上，翻了個身, 直接把被子拉到腦袋上蒙了起來。

職工樓什麽時候有那麽多鳥呢？思緒閃過腦海一秒鐘, 安華立刻睜開眼睛。看向頭頂的木色梁柱跟灰色的瓦片，終于反應過來。自己這是搬家了。對，搬到新家了。

從床上坐了起來, 房間門不再是一塊藍色的門簾，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結實的木門。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小華，起床了嗎？”

安華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蛋：“嗯，起來了。爸爸！”

屋外的安國強聽到回應後，臉上笑意明顯。轉身走進廚房，幫着妻子一起, 準備今天的早飯。

安華掀開柔軟的被子, 直接走到衣櫃前面, 拿出一套工作服開始換了起來。

在新家的第一個早晨, 正式來臨。

“小華，早餐快好了。去隔壁喊你師父跟師兄過來吃。”

剛塗完面霜, 從房間走出來的安華，聽到媽媽的吩咐, 立刻道：“好, 我現在過去。”

說着, 安華打開自家院門，直接朝隔紀壁家走去。雖然她覺得翻圍牆過去速度比較快。但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從自家大門離開，再去敲她師父的大門。

因為昨天安家搬過來後, 過來幫忙搬家的人一起吃了頓飯。所以, 紀明城就沒有回去省裏。昨晚都是在紀宏山家裏渡過的。

安華一過去喊他們, 就看到紀明城從他屋子裏面走了出來。

“早啊！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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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紀師兄。早餐做好了，你跟師父過來一起吃吧！”

紀宏山聽到動靜，也從房間走了出來：“我昨天都說別那麽客氣。等去了運輸公司，食堂那随便吃點就行了。”嘴上說着讓安家人別客氣，但是紀宏山的臉上卻笑開了花。雙腿已經快步朝門口走去。

安華一看就知道師父口不對心，跟紀明城互相交換了一個“這人好嘴硬”的眼神後，笑着讓他們兩人趕緊過來。

吃完早餐後，安華跟安國強坐上了紀宏山車，直接往運輸公司駛去。

車上，安華随口問了下安國強，職工樓的住處要怎麽處理。論理，那住處的産權仍在運輸公司手上。但實際上，住宿權之前已經分配到安國強名下。後來，安國強的崗位被安華頂了後，這住處自然也算落在安華的名下。

理論上，當時安國強的崗位被安華頂了後，職工樓的住處運輸公司就應該收回的。但是，單位領導考慮到安國強的車禍不是他的錯誤導致的。而且家裏也有一個運輸公司的正式工人。最後，這住處才繼續給安家居住。

不過，現在他們一家搬了出來，那房子還在那裏。一直空着的話，那是不行的。

安國強對這種福利房怎麽處理也不太懂。周邊很少有人，會在單位有分房子的情形下，還自己搬出去住的。

開着車的紀宏山見這父女兩不知道怎麽處理那住處，就提了個建議：“這事兒，老安你去問問老孫就行了。他家當初也分了個大套間。不也沒搬進去住嗎？”

“好，等去到運輸公司，我去找老孫問問。

這個問題過後，安華就沒再說話。只是在心中默默盤算着自己的家當。看看房間是不是需要添置其他東西。

十多分鐘後，吉普車抵達運輸公司的停車場。

安華跟安國強從車裏下來，被好幾個提早過來檢修貨車的維修隊人看到。其中，熱情的林大柱立刻喊道：“師父，安師傅，安華，怎麽那麽早就過來啊！”

維修隊因為工作性質的緣故，比其他兩個大隊要早一個小時上班。

紀宏山瞪了他一眼：“大清早的，小點聲。車子都檢修完了嗎？”

“差不多了。今天是我跟二師兄一起值班。聽小六那邊說，今天的任務比較多。所以早點過來把活兒幹完。”

安華聽完兩人簡短的談話，跟着紀宏山跟他爸，一起走進了運輸隊。

隊裏這個點還沒什麽人，安華照例拿過任務單子，開始排班。

這是安國強第一次提早過來運輸隊。之前住職工樓的時候，安華天天提早過來。他只以為對方是給紀宏山打打下手。但是，看到安華一進來後，就直奔派單大廳的小間開始工作。而紀宏山則是拿着水壺往鍋爐房去了。

他心中微微震驚。

這……這紀宏山這是想幹什麽？

安華不知道她爸爸在那想東想西。這會兒她拿着手中的任務單進行快速的分類，接着按照距離遠近重新進行了排序。等一通忙活下來，表格制定完成。上班的時間也快到了。

“怎麽樣？有想要接的任務嗎？”

紀宏山在外頭的大辦公室跟安國強說着話，見安華從裏面出來，随口問了句。

安華搖搖頭：“今天的任務挺多的。不過，師父。怎麽最近長途的任務少了那麽多的？”

紀宏山還沒回答這個問題，邊上的安國強就說道：“這長途的任務要看外省廠家跟單位有沒有訂貨。咱們市裏面只有汽水廠、紡織廠、家具廠的東西比較出名，外地的訂單比較多。應該再過半個月，長途的高峰期就要到來了。”

安華坐在那裏聽着安國強分析整個南花市的産業分布跟運力配置。接着範圍開始擴大到周邊幾個大小城市。漸漸地，她對整個三花省的産業分布有了更多一層的認知。

沒想到，她爸居然一下子說了那麽多有用的信息。

其實，安華不知道的是，她在整理派單表的時候。她老爸就已經在跟紀宏山進行了一場父親之間的對話。等他确認了紀宏山的意圖後，心裏十分震驚。在他這顆老父親的心中，安華即使當了貨車司機。最好還是在市內，又或者是周邊的城市、公社跑跑車就好了。

但是，紀宏山這個心大的，居然已經想要把自家閨女培養成新一任的運輸隊隊長了。

安國強不是沒有阻止紀宏山的意思。不過，對方都說了，讓安華自己選擇。這樣一來，他必須盡快把自己出車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知識，統統傳授給女兒。

三人之間的話題，很快在越來越多的司機到達後，停了下來。

很多司機來到辦公室後，都走到安國強這邊，跟他打聽搬家的事情。安國強只能先跟這些個大老粗聊了起來。

而安華，也被自己的三個小夥伴喊了過去。

“安華，今天有哪些任務？”這三個小夥子，都知道安華每天提早過來。現在抓着她問任務內容。

“今天任務很多是往底下公社跑的。哦，對了，今天有送雞苗、鴨苗、豬苗的任務。不知道會不會分到我們頭上。”

一聽到今天居然有送家禽牲畜的，三個小夥子立刻就皺緊了眉頭。心裏紛紛祈禱千萬別排到自己頭上。

不過，他們的願望很快就落空了。

聽到小六哥依次喊他們過去領單的時候，安華就發現三人表情一致地沮喪。安華知道他們肯定拿到送家禽牲畜的單子了。接着，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安華低頭一看。托運單上面赫然就是往省裏的養殖場提雞苗，送到南花市底下的幾個公社。

“安華，你的是什麽任務？”

四個人魚貫而出，往停車場走去。路上，大家互相看了看對方的單子。發現都是家禽牲畜單子，臉都垮了下來。

“行了，不就是送點雞鴨鵝豬嗎？沒讓咱們送牛就要偷笑了。”這時候的小牛犢，個頭都比比較大。而運輸車輛并沒有像後世那樣，有專門運送牛的特種車。所以，每次運輸公司接到送牛的任務，都只會安排經驗豐富的司機接單。

像這次他們四個接的雞苗、鴨苗跟豬苗任務，跟牛一比，算是比較輕松的活計了。

四人的提貨地點都是在省裏的養殖場。所以，四人各自上車後，由安華的車作為頭車，三臺車跟在後面，直接往省養殖場駛去。

三花省的養殖場位于省城的郊區。

這個養殖場是國有的超大型養殖場，在整個南方都能排到前三的位置。裏面按照不同的家禽品種，分開幾個不同的養殖場。每個養殖場之間都有一定空間進行阻隔。

所以，他們四臺車到達養殖場外面的大門處，就按照工作人員的指引，往不同的區域駛去。

“同志，你好！我是南花市第一運輸公共的司機。這是我的工作證跟提貨證明。”

安華把車子停在這個養雞場的門口後，直接下車，掏出自己的證件跟單據，遞給養雞場門口的保安人員。

“哦！場長今天說有司機過來提貨。你先等等，我去找場長過來。”

說着，這保安把證件還給安華後，就起身往養雞場裏面走去。

安華這時候才有機會仔細打量周圍的環境。

一進來的大門口只是簡單用木板做了一個招牌。但是，車子到了這個養雞場後，建築物就多了起來。整個養雞場四周全部用木栅欄圍着。裏面是好幾間長條形的泥磚房。雖說是泥磚，但是房子蓋得十分高大，房頂鋪的是茅草。

這樣的建築，加上空氣中散發出的雞騷/味，安華可以确定那些泥磚房，全都是養雞的地方。

站在養雞場的門口等了大概十分鐘，還沒人過來。安華有點着急地往養雞場裏面看了看。要不是這邊沒什麽人，她要看着貨車。真想跑進去問問到底什麽情況。

這次她的任務是提三千個雞苗，送到南花市底下的三個公社。平均一個公社一千個雞苗。到時候，公社會講這些雞苗分給底下的生産大隊，作為他們的任務雞來養殖。

這樣一來，運輸的路途中，她還得保證雞苗的存活率。所以，安華不想大中午就讓雞苗在太陽底下暴曬。

正當她準備走遠一點找個工作人員問問情況，一個穿着髒兮兮工作服的中年女人，被保安從養雞場裏面領了出來。

“哎哎，這位同志。真是對不住了。前邊我有點事兒，耽擱了那麽久才過來。”

安華看着她大老遠就開始道歉，也不好再多計較。只是直接回了句：“你好，咱們這雞苗是不是趕緊安排裝車？”

中年女人這會兒終于走了過來：“裝，裝，馬上給裝。哦，對了，我是這養雞場的場長。叫何大濃。妹子，你叫啥名字？居然是個貨車司機啊！可真是厲害。”

安華站在車邊，聽着這何場長巴拉巴拉問了老多問題。一時之間，覺得這個任務比較适合孫凱這小子。

“那個，何場長。負責上貨的工人呢？”安華不得不打斷這人的長篇大論。

何場長幹笑兩聲：“這雞苗裝起來費時間。要不，咱們過去那邊坐下來休息一下？”

安華看着她眼中閃過的光亮，直覺不喜歡這個人。

“不用客氣了。我這是過來裝貨的，麻煩你這邊盡快安排人把雞苗裝好。不然，時間耽擱太久，我們雙方都不好交待。你說對吧？”

最後一句，安華說得意味深長。

何場長聽到這話，眼神閃爍，讪笑道：“那……那我這就進去催一催。”

說着，也不跟安華多說。急匆匆拉開養雞場的栅欄門，往前頭的泥磚房走去。

安華看着她那有點慌亂的背影，心裏更增添了幾分懷疑。不過，她轉頭往保安那邊看去，對方的神色一片平常。看到她的眼神投射過來，還對着她友善地笑了笑。

一時之間，安華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太過于敏感了。

又是十幾分鐘過後，安華都等得不耐煩了。剛準備請那位保安進去催一催的時候。就看到那何場長滿臉笑容地跑了過來，一手提着一個雞籠。

“哎呦，真是不好意啊！大妹子。咱們養雞場出了點小問題。不過，現在都好了。你看看這雞苗，多靈活。”

安華接過一個雞籠看了看，暗暗數了一下，一個雞籠裏面裝20個小雞。每個小雞的眼神都十分靈動。估摸着是這何廠長帶着小雞跑動太快的緣故。這些黃橙橙的雞苗在籠子裏面發出唧唧的叫聲。

看完這個籠子後，安華随手就把雞籠擱到車鬥上。然後，她就發現，那何場長跟着她的動作，想把手上另外一個雞籠也一起放到車鬥上。

安華眼神微微眯了起來：“何場長，這雞籠我先看看。”

“哎呦，大妹子。這雞籠又髒又臭的，你別看了。反正都是雞苗，剛看了一個籠子，剩下這個就不用看了吧！”說着，就想動手把雞籠推到車鬥裏面。

安華見她這個樣子，更加覺得不對勁。也不管對方什麽表情，單手撐着貨車的車鬥，就跳了上去。直接把那個沒檢查過的雞籠拖了出來。把所有雞苗都數了一遍。當然，還得檢查雞苗的活性。

這也是很多司機不想接家禽牲畜單子的原因。其他貨物，很多都是裝好箱的，安華接那種任務，只需要把數量點一遍，跟托運單的數量一致就可以。但是，她這次的任務是三千只雞苗。所以，必須先把雞苗的數目點清楚。

同時，因為這雞苗是活物，她還得确認這些雞苗的活性。

一通檢查過後，還是沒有任何問題。這就有點奇怪了。這兩籠雞都沒問題，那這何場長幹嘛弄得那麽神秘兮兮的。

何場長見她啥都沒找到的樣子，笑呵呵地說道：“我就說嘛，大妹子。咱辦事，你放心。我們這可是國營養殖場。賣出去的雞苗，可沒有一個是不好的。”

聽到她這拍胸脯保證的話，安華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最後說了句：“我只是按照運輸公司的規定辦事而已。”

嘴上是這麽說，其實安華已經覺得這何場長有問題了。但是啥子問題，還得把所有雞苗都檢查一遍才知道。這時候，她真的有種仰天長嘆的感覺。這種任務，收貨的單位應該派一個懂得養殖技術的人員來驗貨的。這種事情不應該指望他們司機。

心裏正在吐槽的時候，養雞場的泥磚房裏面，陸陸續續有工人提着雞籠出來，準備直接把雞籠放到車鬥上。

安華立刻擡手阻止：“等一下，麻煩把雞籠放到地上。我需要先檢查。”

說完這句後，安華特意看了一眼站在邊上的何場長。等發現她的臉色驟變，就知道這後面拎過來的雞籠，裏面裝着的雞苗一定有問題。

“這不是說着急，讓我們趕緊裝雞苗嗎？搞什麽啊！”

安華的話讓後面三個提着雞籠的男人罵罵咧咧起來。尤其以站在最後的那個中年男人，表情最為難看。

安華可不管這個，她只要完成自己的工作。

只是，她這邊剛伸手想去拿那雞籠，對方就一個縮手，顯然是不想她接觸那雞籠了。

“哎喲，大妹子。這三千個雞苗，你這又要數，又要檢查的，這不得弄好久。我們這裏工人多，可以給你幫忙。你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說着，她想伸手拉一下安華，口中還在念叨：“你看看這太陽當空照，咱們還是趕緊把雞苗都裝車。不然，要是太陽曬得久了，這雞苗怕是要死了。”

跟安華說完這個，她又擡手吆喝道：“你們幾個，動作快一點。沒看人家司機師傅着急要送貨啊！”

“哎哎，好好，咱們趕緊的。”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那三個男人應和着何場長的話，擡腳就想越過安華，走到貨車邊上。

安華冷笑一聲，看着這幾個養雞場的人在自說自話。

接着，一個轉身，往駕駛座走了過去。

何場長見狀，以為安華這是不想管了。這一下，臉上的笑容才真切起來。同時，趕緊給那三個男人使眼色，讓他們動作快一點，把裝好的其他雞籠都拉出來。

安華坐到駕駛座上，把車門鎖好。從後視鏡看到他們的互相打眼色，冷笑一聲。

接着，重重地按響了車喇叭。

刺耳的大喇叭聲音，霎時間從空曠的養雞場四散開去。安華按照運輸隊裏面約定的喇叭信號，三長兩短的喇叭聲發出。

漸漸地，安華聽到遠處傳來了喇叭的回應聲，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不過，她笑了，站在貨車後面的何場長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只見她直接跑到貨車的車頭，伸手大力拍打了一下車門，大聲喊道：“大妹子，你這是幹啥呢？”不知道為什麽，何場長聽完這刺耳的喇叭聲後，額角的太陽穴就突突直跳。

安華沒有理會她，只是在那安安靜靜，坐等她的小夥伴過來。雖然她也可以提着大鐵棍下去，直接把這些人給打服了。不過，她可是個文明人。在國營養殖場的地盤，還是講文明好。

這何場長不就是仗着人多，想逼她把那些雞苗收了，準備囫囵過去嗎？她就偏偏不如她意。

安華嘆息了一聲，自己可真是好人啊！同時，也開始懷念起手機這種智能通訊工具來。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好像還得到80年代末，BB機才出現。而真正意義上的移動電話，還得等到90年代。

這樣一想，安華就更加想時間快點過去了。

車外，那何場長正在指着安華罵罵咧咧。完全沒想到，安華已經在暢想未來生活中。

只是，等她聽到有發送機的轟鳴聲傳過來的時候。一轉身，不知道什麽時候，她的身後居然出現了三臺一模一樣的大貨車。加上她面前的這一臺，四臺大鐵疙瘩把她給圍了起來。這鐵疙瘩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着冰冷的光線。這些光線照射到她的眼睛上，讓她忍不住把眼睛給閉上了。

好像，她這次真的踢到鐵板了。

鐵板安華見小夥伴們過來了，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接着，抄起放在身邊的大鐵棍，直接從車上下來了。

她的小夥伴也下來了兩人，還有一個蘇明康則是留在車上放風。

“安華，出什麽事情呢？”孫凱急匆匆問道。

“就是啊！我剛在數豬苗了，就聽到你的喇叭聲。”淩海洋補了句。

安華單手揮了揮鐵棍，指向被貨車圍在中間的何場長：“就她啊！準備讓我吃虧，我這不是柔弱的小姑娘嗎？只能找你們這些小夥子求救了。”

孫凱一聽，立刻翻了個白眼。就安華這武力值，還柔弱的小姑娘。那他這樣的，算什麽？軟趴趴的美男子嗎？不過，同伴發出緊急信號，他們肯定要過來看一看，才能安心的。現在一來，知道事情應該不大，不然安華早就揍人了。

而何場長看着這兩個人高馬大的小夥子過來後，才知道自己這次真踢到鐵板了。

“大妹子，大妹子。咱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安華并不理會她，而是繼續問孫凱兩人：“你們過來的時候，有跟你們那頭養殖場的人打招呼了嗎？”

淩海洋點頭：“說了說了，我那個養豬場的場長，聽說我們有司機可能出事了，立刻打電話給他們的總場長。估摸着待會兒，這總場長就要帶人過來看看發生什麽事情了。”

安華見他們這麽機靈，贊賞地點點頭：“嗯，不錯。等回去等跟師父誇誇你們。”

說完後，安華這才轉身看向那一直想湊過來，又害怕她手中鐵棍的何場長。這時候，那保安跟養雞場裏面的三個男人也已經圍了上來。

“你們是想等你們的總場長過來再說呢？還是現在就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安華直截了當地說道。他們四個人可還有任務要做，沒時間跟這小小的養雞場耗。

本來沖過來的三個男人裏面中的兩個，一聽到總場長要過來，立刻後退幾步。跟他們兩人一樣動作的，還有那個保安。

看來，事情跟她想得差不多。有問題的是這位何場長，還有之前拎雞籠過來的、站在最後面的男人。

這會兒安華看了幾眼這兩人，發現他們眉眼之間，有些相似的地方。看來，應該是有血緣關系的。

那總場長過來的非常快速。

畢竟，養殖場接二連三聽到車喇叭聲，而且還是長按的那種，怎麽看都不同尋常。所以，接到養豬場的電話後，他立刻帶着幾個保安趕了過來。

“這是怎麽回事？”

總場長眼神冷厲地看向何場廠，以及她身邊站着的人。這運輸公司的司機只是過來提貨，無端端的，不會鬧事的。那麽鬧事的，就是他們自己養殖場的人了。

安華作為當事人之一，直接把事情的經過全部都說了出來。最後加了句：“場長，這事兒算是你們養殖場的事情。我們呢，也只是過來送貨的司機。能麻煩你這邊幫忙協調，先把我要提的三千個雞苗裝車嗎？”

安華可不想管這養殖場的破事。剛剛這總場長一出現，她就發現了何場長跟那個中年男人都縮了縮脖子。估摸着這裏頭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總場長顯然也不想讓一個市運輸隊的司機看笑話，立刻安排其他人進去養雞場，盡快把安華需要的三千個雞苗準備好。

而安華也趁這個時候，往那三個男人提過來的一地雞籠看了看。發現每個雞籠裏面，總有那麽幾只雞苗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安華根本不用打開雞籠，就知道這些都是死掉的小雞。

一個雞籠就20個雞苗，其中死掉三五個。她這次任務總共裝載150個雞籠的雞苗。這樣算下來，這車還沒開了，雞苗就死了五六百。如果她沒有發現對方的意圖，把車子開到公社後才發現這個事情的話。那這事兒的責任，最少有一半要落在她頭上。

畢竟，路上再怎麽損耗，也不會損耗超過三分之一那麽多的。

真是坑人。

安華估摸着是那中年男人不小心把小雞弄死，數量太多，只能找人背鍋了。而她這個背鍋俠，不就剛好送上門了嗎？要是其他司機的話，怕是要被他們給坑了。畢竟，這雞屎很臭，數小雞也很麻煩。前面幾個籠子正常的話，粗心的司機估摸着就不會去檢查後面的籠子了。

其實，安華的猜測八九不離十。

那中年男人，是何場長的親弟弟。這親弟弟昨晚值班的時候，偷懶睡覺，沒及時給雞苗加溫。導致昨晚死了兩千多只小雞苗。這何場長一大早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事情。要是這事兒被上面的領導知道的話，她的弟弟肯定要被辭退的。

因為提早知道今天會有幾臺車過來拉雞苗。她想了想，最後覺得可以把這些死了的雞苗平均分配到那些貨車上。反正這些貨車司機每次運輸雞苗，總是有損耗的。到時候，就當成是他們運輸不得當，讓雞苗死掉了就好。

而安華就是第一個出現的背鍋俠。何場長當時看到來的是個女司機，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心裏就十分高興。

年輕好啊！年輕沒經驗，容易囫囵過去！小姑娘就更好了，臉皮薄。到時候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地圍上去，她就不信這小姑娘還能發現這事兒。

只是現在，她再也笑不出來了。

安華的要求很合理，總場長看也不看何場長一眼，只讓人趕緊去安排。而自己則是轉身跟安華他們幾個司機交談了一番。意圖很明顯，就是他們這是國營大養殖場。今天的工人出了點問題，希望他們不要說出去。

安華他們四個肯定點頭同意。大家都不是嘴碎的人，沒必要把事兒說得人盡皆知。不過，都一致決定，回去就跟紀隊長、孫主任告上一狀。他們第一運輸公司的人，可不是人人都能欺負的。

安華看事情應該差不多了，就讓三個小夥伴盡快回去把貨都給裝上。到時候四臺車一起離開。

最後，花了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安華的貨車終于裝上了3000個健康的雞苗。

而何場長跟那個中年男人，這時候已經被帶走了。他們的命運如何，想來也不會太好。

——

四臺車重新回到公路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2點了。四人是帶了幹糧的，剛在等裝車的時候，已經吃過了。這會兒趁着中午，路上行比較少。所以紛紛提高速度，從省裏直接往南花市的方向駛去。

四人一直同路，直到下午兩點鐘，到達南花市的郊區。這才分開行駛，往各自的目的地駛去。

安華的第一個目的地，是一個離市區很近的公社。這個公社的建築物跟市區沒差多少。要不是周邊有農田，安華簡直要以為還在市區沒離開。

貨車是直接開到公社辦公室門前的。安華下車後，沒顧得上跟這公社的人多寒暄。只是按照規矩，讓他們提了50個雞籠下車。等他們驗看完畢後，這才簽了回執單繼續跑下一站。

好在，三個目的地的公社離得都不遠。等安華跑完最後一個公社的時候，才下午四點多。

收下最後一張簽字的回執單，安華終于有時間跟簽字的公社主任聊了起來。

這最後一個公社叫紅河公社，就在紅山公社隔壁。作為一個大型公社，情況跟紅山公社差不多。農作物以種植水稻為主，所以，這裏的有一家米粉絲小廠子。

安華這次過來，就想順道去那小廠子，看看那廠子能不能不收糧票，給她賣點內部的“瑕疵粉”。

“賴主任，你們那米粉絲廠在哪裏？能帶我過去看看嗎？”

賴主任顯然是個經驗豐富的，一聽安華的問題，就知道她的目的。于是直接說道：“行，沒問題。安同志，這次可多虧了你們，把這雞苗及時送過來。那廠子就在前頭不遠的地方，我帶你走一遭！”

安華高興地點頭。

最近家裏搬家請客吃飯，糧食不夠吃了。錢家裏還有，但糧票卻沒了。要是今天的任務是去生産隊，安華還能用錢直接跟村民買點糧食回家。不過，現在這紅河公社，剛好有米粉廠子，她就想過去碰碰運氣。

米粉廠果然離得不遠，兩人走了沒十分鐘，安華就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廠牌。上面寫着“紅河公社米粉廠”幾個大字。不過，這地兒看上去很小。說是工廠，其實更加像手工作坊。

等安華進去後看了幾眼，發現果然是手工作坊。這米粉全都是靠人工蒸煮晾曬，沒用一點兒機器。

賴主任看明白安華的表情，樂呵呵說道：“咱們這可是手工米粉，十裏八鄉都有點名氣。就市裏的國營飯店，還跑到我們這工廠拿貨呢！”

安華點點頭，表示認同。這家工廠确實有點名氣，就連她都聽說了。

這時候，工廠的負責人已經走了過來。聽了賴主任的介紹後，跟安華寒暄了幾句。賴主任見狀，聰明地說要辦公，就離開了。

“洪廠長，我想問問，你們工廠的瑕疵粉能賣點給我嗎？”安華不是個喜歡兜圈子的，直接問了出來。按照她了解的情況，這時候，很多工廠都有瑕疵貨物。這瑕疵貨物很多時候，工廠內部就消化掉的，因為不要票，所以暢銷得很。

洪廠長知道安華是個貨車司機後，就知道對方是個可以結交的人物。現在聽說對方想要買點瑕疵粉，想了想倉庫的情況，最後點頭：“有是有。不過安同志，相信你也清楚。這瑕疵粉雖然不要票，但是價格挺貴的。”

安華：“這沒問題，洪廠長。”見對方那麽爽快，安華也不拖拉。只是，這洪廠長那麽爽快，估摸着是有事情求自己辦的。

果然，對方又拉拉雜雜說了些話，主要表明了他們工廠的不容易。最後，洪廠長問了句：“安同志，能請你幫忙拉點貨嗎？”

聽到這兒，安華就知道事情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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