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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貨車冒煙, 往往意味着車子內部機械運轉過程中發生故障。

安華來不及多想其他，從車內觀察了四周的狀況。确定暫時應該安全後, 扛着自己的大鐵棍就下車, 直接往故障車輛跑去。

這時候，前面已經跟他們拉開一大截的距離的兩臺貨車，原地停了下來。看樣子, 應該是想觀望一下情況。而排在車隊最後面的路武，已經把車子開了過來，就停在離孫凱不遠的地方。

安華走過去，看到孫凱已經從車上下來。正滿臉苦惱地想靠近車頭，但是又被那煙霧逼得後退了兩步。

“熄火了嗎？”開車中途，遇到車頭冒煙，首先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靜, 靠邊停車, 熄火斷電。這樣可以防止燃油被進一步燃燒。

孫凱見安華過來了, 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安華, 你可來了。我剛下車，發動機已經關閉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發動機過載的緣故。你看看, 一直在冒煙。”

安華站在冒煙的地方不遠處看了看。接着，看到不遠處的路武正朝着他們揮手。安華立刻大聲喊道：“小路哥, 先不用過來。”

出門在外, 這時候的貨車車廂并不像後世一樣可以随時上鎖, 保證貨物安全。所以，荒郊野嶺的，大家還是守着自己的車子比較好。

“孫凱, 你過去一點, 站那兒, 幫我看看我的車子。這裏我來看看。”

孫凱是知道安華的本事，維修技術在整個運輸隊來說，那是排得上前幾號的人物。這下，也顧不上客氣了。按照安華的吩咐，站得稍微離安華的貨車近一點的位置。幫着看管貨車裏面的貨物安全。

見孫凱照做後，安華放下心裏來。

而冒着煙的貨車車頭，估計是因為發動機被關閉的緣故。漸漸的，煙霧越來越小。安華見狀，把自己左手戴着的白手套脫了下來，用仍然戴着手套的右手抓着。兩個手套重疊到一起後，極大地隔絕了發燙的車前蓋帶來的高溫。安華直接抓起車前蓋。

就這一下，一股被壓制住的白煙立刻冒了出來。安華早有防備這一刻，動作敏捷，馬上後退一步。不過，即使是這樣，這股白煙帶來的熱氣，還是讓安華整個人熱地冒汗。額角、脖子、後背開始流淌出汗水。

“真是有夠熱的……”安華嘀咕着，轉頭看到孫凱時不時回望過來的擔憂眼神。她揮了揮手，大方地說道：“別擔心，我看看什麽情況。”

趁着煙霧都散去後，安華俯身在安裝發動機的位置，把重新帶好手套的左手按了按泵油嘴。發動機會不會出故障，這個泵油嘴十分重要。安華伸手确認了一下泵油嘴的位置後，覺得這裏出現故障的機會不大。接着，把其他地方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這時候，邊上等着的路武擔心。索性自己下車過來查看了。

“怎麽樣？找到哪裏出問題了嗎？”

安華沒想到路武還過來了，擡起頭來回了句：“小路哥，你先回去車裏吧！這裏咱們不熟，不太安全，得守着車子。”

這一帶全部都是果園，雖然道路上的人不多。但是偶爾會有附近生産大隊的人上山摘果子的。他們要是不把車子看緊點，怕遇上那個手賤的，就想摸上車子了。

安華剛這樣想着，就聽到後面傳來拖拉機嘟嘟嘟的聲音。

這讓她跟路武都停止說話，一起看向後方。

這裏的道路勉強可以供兩臺車子并行。但是因為貨車的車身比較大，安華擔心将會到達的拖拉機會過不去這條路。

“小路哥，你趕緊過去瞧瞧。別到時候那拖拉機過不去，或者把你的車給剮了。”

路武出車經驗豐富，早就在聽到拖拉機的聲音後，就往回跑了。

等他跑到自己的車尾巴往後瞧的時候，剛好看到一臺載滿人的拖拉機正往這邊過來。離他的車大概只有幾百米的距離。

他立刻轉身喊道：“把車盡量挪到路邊。”

安華會意，也顧不上其他了。掏出自己兜裏的鑰匙，就朝孫凱扔了過去：“去，把我的車子也挪一挪。”

他們的車子本來已經停靠在路邊。但是，如果使勁兒靠邊的，壓着路邊的野草，也還是能騰出些位置。既然小路哥讓他們挪車，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着孫凱着急忙活去發動自己的貨車後，安華這才把目光看向這臺故障車。

她用眼睛目測了一下這車離路邊草叢的距離，想了想，趁着那拖拉機還沒過來的功夫，一咬牙。蹲下，直接上手推了起來。

好在，這車以安華目前的力道來說，推動還是不費力的。她這邊剛把道路清了出來，那邊就已經看到拖拉機的車頭了。

嘟嘟的黑煙過後，安華看到，小小的拖拉機車鬥上，居然塞了最少40個人左右。這些人帶着草帽，穿着破舊。車鬥的角落還堆着籮筐。安華一看，就知道這是上山來摘果子的農民了。

果然，這些人從後頭一路上過來，陸陸續續看到三臺貨車，都用驚奇的目光看向他們。開車的拖拉機師傅直接放慢了速度，大聲對着他們吆喝道：“同志，需要幫忙嗎？”

而拖拉機車鬥的人，有好幾個把目光在他們三臺貨車之間來回穿梭。特別是密封過後的車廂，被這幾個人來回打量了好多次。安華直覺不太妙。腦中的那根弦立刻繃緊。

這會兒，路武已經在車上。而孫凱也是同樣呆在駕駛室。只有安華一個女同志，因為推車的緣故。并沒有進這臺故障車的駕駛室。

安華一邊用警惕的目光看着這一拖拉機的人，一邊把剛剛為了修車丢下地上的鐵棍，單腳挑了起來，一把抓住。

顯然，她的這個舉動，讓某些放肆的眼神稍稍收斂了一些。

“不用。”平板無波的聲音，從安華的口中說了出來。下一刻，安華就看到車鬥裏面，剛剛那幾個目光不太正的年輕人，眼神再次有了變化。

前方的孫凱跟後方的路武，都察覺到這拖拉機停留的時間好像太長了，兩人都默契地按響了車喇叭。傳達着只有彼此才明白的信號。

喇叭聲一響，顯然讓這一拖拉機人吓了一大跳。

安華聽明白這喇叭聲音代表的意思，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而那拖拉機師傅，這時候也終于發現了車鬥裏面，有幾個村裏的人目光不對勁了。這幾個人全都是喜歡偷雞摸狗的二流子。這個月被大隊長安排上山摘果子。

于是，他立刻跟安華說道：“同志，沒事的話，我們先走了，還有活兒沒幹了。”拖拉機師傅想着，還是趕緊把人給拉走吧！免得那幾個二流子鬧出什麽幺蛾子來。

安華看着這些人就這樣走了，心裏總算放松了下來。在這樣陌生偏僻的地方，遇上地頭蛇的話，會發生什麽事情，沒有人知道。特別是現在，他們還有一臺車出了故障。

一直關注着這邊情況的路武跟孫凱，本來就準備随時上來支援安華。現在見那拖拉機走了，也重新走了過來。

“沒事吧？”

安華搖搖頭：“車鬥裏面，有幾個人眼神不正。其他人暫時沒發現什麽問題。剛我聽到你們的信號，都準備随時動手了吧。”

三人相視一笑過後，安華這才把話題轉向故障車輛：“這車的發動機應該的氣缸壓力有問題。要修理完的話，最少要花兩個小時左右。”

這就意味着，他們今天下午訂好的行程根本完成不了。

路武聽完安華的話，自己也過去檢查了一遍發動機，得出相同的結論。這樣一來，就必須通知前面兩臺車這個事情。而且，還得商量一下後面的行程要怎麽安排。

出車任務的行程是事先制定的，出現意外狀況的話，必須把後續的行程進行調整。

作為三人中經驗最為豐富的路武，當機立斷地說道：“安華，這修車的事情，只能你來了。我們這些人裏面，你的手藝最好。”

安華點點頭。

路武接着說道：“孫凱，我的車在最後面，你得先去幫忙看好我的車。我要跑一趟，找師父商量後續的安排。”

之前，前面的兩臺車已經發出了信號，原地停了下來。但是大家互相之間相差上千米的距離。所以，路武得跑這一趟。順便，還要把商量出來的章程帶回來通知他們。

“好！”

就這樣，路武撒丫子去追前車了。孫凱則是跑到路武的車後方，一邊小心看着貨物。一邊還得警惕突發狀況。而安華，已經開始掏出工具，修車去了。

另一邊，遠離了這一片區域、到達另一個山頭的拖拉機，終于停了下來。他們在離開安華三人的貨車後，後來也遇上了老姜師傅跟蘇明康所開的車輛。

明眼人一看，這就是一支由五臺大貨車組成的車隊。

“癞子，剛那女司機，你看到了嗎？”

叫癞子的男人，滿臉都長着惡心的癞子，眼神猥瑣地點頭：“沒想到，被拉山上來一趟，居然遇上個娘們。”

“別說什麽娘們，你們沒發現一共五臺大貨車嗎？這車鬥包得嚴嚴實實的，不知道裏面裝啥好東西呢？”

這幾個正在說話的人，正是之前在拖拉機車鬥裏面，眼睛一直盯着貨車車鬥的人。

“哎，咱們這裏雖然經常有貨車經過，但還沒見過女司機的。那些司機經過這裏，一般都不會停車。怎麽今天會停在那兒？你們說說是不是遇上什麽呢？”

“別說什麽女司機先，你們不想看看這貨車的車鬥裝了啥好東西嗎？要是裏面是肉罐頭就好了。老子都多久沒吃過肉了。”

這人說着，吞咽了幾下口水。

他們這邊的幾條山路，是通往北花市市中心的必經之路。平時經常會有貨車經過這裏。貨車有時候會因為裝的貨太滿，又對這裏的路況不熟悉。所以，偶爾會出現貨物從車裏掉落下來的事情。

他們這些附近的村民最喜歡的，就是撿到這些從貨車上掉下來的好東西。

——

同一時間，路武跑步很快，十分鐘後就找到了前頭停着的兩臺貨車。

看到路武到來，身為領隊的安國強一直提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

“小路，安華跟孫凱呢？後面發生什麽事情呢？”

“老安，你別着急。要是發生意外的話，路武早就發信號了。”後面匆匆跟上的老姜師傅趕緊安撫了安國強幾句話。

要不是路況限制，剛剛安國強都要他們掉頭回去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大家聚集到一起，總是比較安全的。

路武立刻把出現故障車的事情說了出來。另外，遇上了一個拖拉機拉着人的事情，也說了出來。當然，他沒有忘記把安華觀察到的情況說清楚。

“那拖拉機我們也看到。從我們這邊經過，應該是去了另一個山頭。”

安國強他們一直留意着這條路上經過的車輛行人，聽到路武的話，立刻說道。

幾人都不是傻子，也擔心出現什麽意外。但是，修車要2個小時。行程就必須調整。

“小路，你現在回去跟安華他們呆在一起。其他事情我跟老姜會安排。現在是下午3點15分。等你們的車修好跟上來後，我們盡快離開這片山地，找個地方落腳。”

路武一聽，就皺了皺眉：“我們之前跑這一帶的時候，直接從這邊開到北花市才停下來的。如果這樣調整的話，不就要在市周邊的村子過一晚？”

風險很大，不過沒有辦法。在這個到處是山地的城市，晚上趕夜路，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安華這會兒正全身心投入到修車中。按理說，這貨車出發前是經過檢修的。現在孫凱的車出現故障，安華一通忙活下來，差不都可以猜到應該孫凱第一次遇上這樣的地形，操作上急躁了些。

好在，這問題她能解決，就是費時間了點。

安華埋頭苦幹了将近兩個小時，終于在聽到發動機重新發出正常的震動聲音後，笑了起來。

“安華，修好啦！”已經重新站在她不遠處的孫凱立刻雀躍地問道。

“好了，你小子。後面開始動作松點兒。這車會壞掉，你要占一半的原因。”

孫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這次是他過于緊張了，所以開車開得很緊。

後車裏面的路武聽到動靜，已經從車尾那走了過來，笑着吆喝道：“行了，修好了咱們就趕緊啓程。天都要暗下來了。”

安華擡起手表一看，好家夥，已經快下午五點半了。

“走，上車去。”

三人重新發動貨車，回到駕駛室後，齊齊摁響了喇叭。給前面等得十分着急的三人發送了啓動的信號。接着，一臺車接着一臺車地起步，緩緩朝前方駛去。

車隊重新開始啓動後，坐在頭車副駕駛的安國強，從後視鏡發現了所有車子都跟上後，一直提着的心終于安了下來。

“老安，我都說那幾個年輕人沒問題的。他們好歹剛從交易會的任務回來，互相之間都有一套合作的默契。再說呢，安華可是你的女兒。她那一身本事，別人可能不知道，你這個當爸的，能不清楚嗎？”

開着車的老姜師傅認真地說了起來。

安國強欣慰地點頭：“老姜，等出了這片山林後，咱們直接找塊空曠的地方，原地休息一晚上。”

這附近的生産隊他們并不熟悉，随随便便開着幾臺大貨車，進入這樣的山村，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還不如直接在空曠的地方修整。

老姜無所謂地點頭。

車隊行駛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他們終于離開了這一片山地。但是，這時候，天也已經完全黑透了。

因為是陌生地方的晚上，頭車發出停車信號的時候，不再是按響喇叭。取而代之的，則是用車燈打信號。

一臺車接着一臺車的信號燈交錯過後，車隊漸漸地放慢了速度，最終停在了一條小河的邊上。五臺貨車以車尾河邊，車頭對着道路停好後。大家紛紛從車上下來。

這次出行每個人都帶上了兩把手電筒。這會兒大家把手電打了起來。安國強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開始講述晚上的安排。

安華也就是這時候，才有機會打量四周的環境。

從這條小河眺望遠方，可以确定底下是有一個生産大隊的。因為，她看到了一點點昏黃燈光閃爍着。很不清晰，但是在黑暗的夜晚，還是能辨清楚那個地方是一個生産大隊。

孫凱這時候聽完了今晚的安排後，就提問：“安伯伯，為什麽我們不去前面的生産大隊休息？”孫凱說着，手指指向了安華剛剛看到的那個生産大隊。開車過去的話，不用半個小時就能到達。

安國強還沒說話，路武已經直接動手拍了孫凱的肩膀一下：“你小子傻不傻。我們沒來過這地方，大晚上的，又不是白天，不得要謹慎點啊！”

安華這會兒已經确定完周邊的情況，說道：“孫凱，趕緊去把吃的東西拿幾份下來。”

這次出行帶過來的生活物資，帶得最多的除了燃油外，就是吃的跟喝的了。

路武跟蘇明康按照安排，先在前頭警戒了起來。其他人抓緊時間吃泡面。熱水也是現燒的，他們帶了酒精爐子。

等大家輪換着吃完晚飯後，就按照排班，開始值夜起來。

安華排到的班次是淩晨4點鐘到6點鐘，所以吃完泡面後，她就早早上車休息了。

躺在硬邦邦的座椅上，安華側頭看着邊上圓圓的方向盤，抱緊小被子，強迫自己閉上眼睛。這是她第一次在貨車上過夜。上次去羊城的任務，雖然是長途任務。其實她路途中并沒有過得多辛苦。那時候人多，輪不到她一個值班。

現在不一樣了，五臺車，一共也就六個人。必須兩兩搭班，随時留意貨車周邊的情況。

這一片全都是野草林子，偶爾有蟲鳴外，基本上聽不到什麽動靜。

這第一班值夜的人由經驗豐富的老姜，帶着蘇明康這個新手開始。

“康子，怎麽樣？習慣這樣的生活不？”

蘇明很老實地搖搖頭：“上次去交易會的任務，沒那麽累。”

老姜師傅聽到這話，嘿嘿一笑：“上次那是大行動，那麽多領導，一般也不會有人敢打主意。這次就不一樣了，得打起精神來，知道嗎？”

兩人說着話的功夫，不忘時不時擡頭觀察周圍的動靜。

時間漸漸地走到了午夜時分，正是睡得舒服的時候。不過，換班的時間也到了。蘇明康站起來，伸展了一下身體，正準備去叫孫凱起來頂班的時候。忽然，他被老姜師傅一把給拉住。兩人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警惕的神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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