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宋彥回家沖了一個澡,換好居家服,進了全息艙。
謝辰宇已經到了,正在全息校園裏等他。
這裏是面向社會開放的網絡課堂,涵蓋了所有設立公開課的名牌大學,有些能免費聽,有些得付費,偶爾還會有一些名師講座,但由于涉及的專業性太強,一般不對外開放,需要邀請碼才能進。
宋彥的飛船制造基礎課已經結束,其中包含了飛船構造、機械制圖、電路及系統算法等多個部分,如今想繼續深入的學習就只能聽更專業的課。
謝辰宇一路輔導過來,對這小孩的毅力很欣賞,能察覺到他的認真和在意,也好奇他的目的,便找人要了邀請碼,決定陪他一起聽。
全息環境逼真,路兩旁種着花樹,微風和花瓣在程序的設定下相得益彰,飄得到處都是,場景十分唯美。
他隐約有一種身處校園偶像劇的錯覺,擡頭看見小孩上線,笑着說:“來了?”
宋彥“嗯”了聲。
近一年的相處,他們雖然還沒摸透對方的底細,但當了這麽久的師生和隊友,終究處出了一點感情,好歹沒那麽塑料了。
不過戒心仍在,他覺得像他們這種警覺心高的人,興許要有一方露出馬腳或主動自曝一下,才有可能打破僵局。
謝辰宇問:“大學報到了嗎,舍友怎麽樣?”
宋彥說:“挺好的,你呢,找到新工作了嗎?”
他這位老師兼隊友一年內換了三份工作,全是看大門,只是場所不同而已,也不知為什麽就這麽執着看大門。
有那麽一刻他都懷疑人家或許沒撒謊,是真的有這種癖好。
謝辰宇說:“還在找,我經驗豐富,不急,可以慢慢挑。”
宋彥無言以對,心想你确實經驗挺豐富的。
他們說話間到了傳送區,找到要去的教室輸入邀請碼,按了下去。
二人眼前的景色一閃,下一刻就坐在了明亮寬敞的階梯教室裏。
他們來得不早不晚,課剛剛開始。
名師講座不像謝辰宇那樣能随時停下來給自家學生解惑,而且他是默認能拿到邀請碼的學生都在某一個水平線上,便按照課件一路往下講,越講越深。
宋彥聽得全神貫注,期間記了幾個沒怎麽明白的點。
他本想下課問問,擡頭卻見講臺被圍了三圈,覺得不等輪到他就該又上課了,便看向同桌:“他講的你都懂嗎?”
謝辰宇學過一遍了,毫無壓力:“懂啊。”
宋彥把光屏上的筆記移過去,示意他解惑。
謝辰宇坐在嘈雜的教室裏講了幾句,忽然惋惜似的笑了一聲。
宋彥問:“怎麽?”
謝辰宇感慨:“有種夢回高中的感覺,可惜年輕時不懂事,不好好學習,長大了才後悔。我當時要是有個你這樣的同桌帶着我學習多好,早就考上名校了。”
他本就是名校畢業,但最後這句惋惜也是真的。
他想的是如果學生時期碰見一個像小孩這樣的人,那生活肯定會有意思很多。
宋彥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單從這一年來條理清晰的授課看,這就不可能是個學渣。
他懷疑更深的知識這貨也能講,只是礙于當初撒的謊不好露餡,這才弄了邀請碼。
謝辰宇裝傻:“這麽看着我幹什麽?”
宋彥說:“在看未來的名校生,你陪我學飛船制造,我幫你報個成人高考班,也陪着你上。”
謝辰宇說:“這就不了吧,耽誤我看大門。”
宋彥一臉淡定:“我會和老師談好,把桌椅擺在教室門口,咱們一邊看門一邊學習,不耽誤。”
謝辰宇頓時笑出聲:“也行,等我先陪你出師了再商量。”
他耐心把這幾個疑點講透,陪着同桌上完第二小節課,聽見老師公布了下節課的時間。
名師都忙,一兩周才會安排一節課,且沒有規律。比如這次是周一上,下次就有可能排在周五。
二人聽着這個日期,剛要在行程上标注,指尖都是一頓,接着快速換算一下時差,發現和拍賣會沖突了。
地紗星域的拍賣會每五年辦一次,每次會持續三天。
重頭戲排在第三天,剛好就是上課的點。會場全程斷網,他們根本來不了。
二人便不約而同地開了口:“那天我可能……”
他們倏地一停,沉默對視。
相識至今,他們都對對方的身份做了幾個猜測,只是沒有證據。
但這次的拍賣會不同,它在道上很有名,很多人都會去。
看對這個日期做出的下意識反應,難道他也會去?
二人心裏轉着念頭,臉上的表情都很自然。
謝辰宇率先說:“我那幾個保镖兄弟說要來找我聚一聚,有可能會趕在那天,現在還不确定。”
宋彥說:“我今天聽舍友說他要過生日了,好像初步定在了那天,現在也還不确定。”
謝辰宇說:“這樣啊。”
宋彥點頭:“嗯。”
行吧,看你那幾天上不上線。
他們相互道別,退出了全息艙。
謝辰宇打開艙門邁出來,見到了沙發上的小舅舅。
他這次的邀請碼是找小舅舅要的,就知道小舅舅有可能會過問兩句。
“你說他萬一背景很強,順着這條線查到我,繼而又挖出你,你不就在他那裏暴露了嗎?”狄巡端着那張憂郁的臉看着他,“你怎麽想的?”
謝辰宇笑着反問:“你會被人查到?”
狄巡說:“那不太可能。”
謝辰宇走過來坐下:“這不就得了,再說他如果真有能力把我挖出來,我認識一下有什麽關系?我這一年又沒坑過他。”
狄巡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不過他還是不理解:“你究竟是怎麽想的?”
他能猜出外甥當初遇見那個小孩時驚喜的心情。
但外甥一向是個很穩的人,發現小孩不簡單之後,應該會打消不少挖人的念頭,怎麽還能堅持這麽久?
他不由得問:“他什麽性別?”
謝辰宇一秒聽出他的意思,哭笑不得:“Alpha,你想多了。”
狄巡伸手點點茶幾,示意他倒茶,涼涼地說:“Alpha怎麽了,你要是真看上了,這個能攔住你?我記得你說過他巧勁練得不錯,搞不好人家不是個Alpha。”
謝辰宇挑眉,心想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狄巡問:“現在還是我想多了嗎?”
謝辰宇無奈:“你确實想多了。”
對着一個背景不明、長相不明的人,他是不可能動心的。
他最初是覺得發現了一個好苗子,想拉進公司,後來看出有問題就想試探一二,結果對方竟防得滴水不漏,讓他有一種挑戰感的同時對這小孩的興趣也越發的濃了。
這一年來他們每隔幾天就會見一面,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何況他手把手地教了這麽久,已經把小孩當成了半個學生,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他一邊倒茶一邊說:“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嗯,或者比普通稍微特殊那麽一點。”
他把茶杯往小舅舅的面前一放,笑着說:“其實我還沒徹底死心,不想錯過,你說萬一等我們相互坦白了,他看我這邊發展前景不錯,肯過來跟着我呢?”
狄巡看看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這外甥雖然脾氣好,看着對誰都很有耐心,但骨子裏和他一樣,是個對人格外挑剔的類型。
校草加學霸,背靠兩大豪門,這些年身邊就沒斷過貨,愛慕者、追随者、謀利的、讨好的……外甥表面上對他們和和氣氣,但除了跟着他的幾個心腹,沒一個是真正上心的。
所以能和那小孩聊這麽久,又給人家當老師又是陪着上課,除去一開始的驚喜外,就只有一個解釋——那小孩合他的心意,還很可能不是一般的合心意,至少他不會陪着幾個心腹上課。
不過這事不好點明,免得點出問題。
狄巡确認他暫時沒動那個心思,便不往下深聊了,只給了兩個字:“但願。”
謝辰宇說:“我覺得希望還是很大的。”
他有理有據地分析,“這小孩嘴硬心軟,結課的時候提過要給我寄東西,我沒要,他就把皮膚都給我充齊了。”
狄巡潑冷水:“他這是不想欠你的。”
謝辰宇笑道:“我知道,但這起碼說明他不是個白眼狼啊。”
狄巡點頭附和:“你說得對。”
他趕緊換了話題,“這次的拍賣會你要去?”
謝辰宇說:“都給我邀請函了,為什麽不去?”
狄巡問:“沒聽見最近的謠言?”
謝辰宇無所謂:“那我要是不去,不是心虛嗎?”
他說着笑了一下,“那小孩可能也去。”
狄巡一怔:“怎麽說?”
謝辰宇簡單敘述了經過,心情愉悅:“運氣好的話,我這次或許能見到他。”
狄巡迅速思考完這事的利弊,知道外甥應該不會輕易涉險,便說道:“那你注意安全。”
謝辰宇點點頭,提起了另一件事:“這次拍賣會,你們也放東西了吧?”
地紗星域的拍賣會名氣大,吸引的土豪也多,主辦方很會來事,信奉和氣生財,最近幾次都會禮貌詢問幾大星域有名的拍賣行要不要在他們那邊放點東西,由他們幫着拍賣。
幾家拍賣行也都沒有拒絕,可能漸漸要演變成一個慣例。亞蘭星域這邊最大的拍賣行目前由他小舅舅管着。正因如此,小舅舅當年才會認識宋彥的父親。
狄巡握着茶杯的手一頓,微笑:“放了。”
謝辰宇本是随口一問,此刻打量他的神色總覺得有問題,問道:“是什麽?”
狄巡賣關子:“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謝辰宇便知道問不出來了,陪着他喝完兩杯茶,把人送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他依然會偶爾上個網,即便是在前往地紗星域的路上也沒落下。
宋彥同樣如此,兩個人絕口不提上課那天是否有空,都極其有耐心,等着看對方拖到最後一刻會怎麽辦。
游鯨的人看着他從全息艙裏出來,問道:“還沒确定?”
宋彥說:“沒有。”
游鯨的人也知道那看大門的不是個省油的燈,紛紛點頭,都沒覺得意外。
現任老大傅雲靖想了兩秒,問道:“如果他那天真的請假說有事,你怎麽确認他一定會在拍賣會?又怎麽找到他?”
據他們所知,這兩個人在全息裏的形象都是最普通的設定,根本不知道對方在現實世界的樣子,甚至連最基本的線索比如身高、年齡都不清楚。
而拍賣會上魚龍混雜,不僅土豪權貴、軍火商和傭兵老板多,每個有錢人的身邊還都跟着負責安保的傭兵,這種情況下想把人挖出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宋彥說:“我還沒決定好。”
游鯨的人聞言便知道這是已經有了思路,好奇問:“想怎麽做?”
宋彥說:“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們。”
飛船緩緩通過躍遷站,到了地紗星域。
目前已探索且适合居住的星域共有十個,也分大大小小的國家。
宋彥所在的國家板塊最大,占了三片星域,分別是亞蘭星域、帝都星所在的阿聖爾星域、以及與“荊棘漩渦”緊挨着的西河星域。
亞蘭星域的另一側就是別的國家了,有的是一個星域自成一國,更多的是星域裏的幾個星系是一國。在幾個星域的最外邊還有一片外星文明聯盟星域,當年可能是被瘋狂擴張領土的人類欺負狠了,排外意識很強,要不是缺少資源,簡直都不想和人類這邊建立躍遷站。
地紗星域位置特殊,就卡在中間的邊角上,與很多版塊挨着。最初發展勢頭不錯,可惜後來由于內亂,加之周圍逃難的都喜歡往那裏跑,漸漸就成了幾大星域裏最混亂的地方。
不過地紗星域到底輝煌過,盤根錯節的大家族也多,主星系上還是十分繁華的,該有的設施全都有,城和夜總會也比別處熱鬧,是有名的銷金窟。
游鯨的飛船慢慢進港,到了提前訂好的酒店。
一行人休整片刻,坐在一起吃了頓晚飯。
老錢翻着群裏的消息,突然“啧啧”了兩聲:“據說星辰的老板也來了,可真有膽子,就不怕死在這兒啊。”
星辰是一家傭兵公司。
它的規模不大,選址也普通,起初壓根沒人在意。
但就是這樣一個頂着爛大街名字的公司,在這一年內卻異軍突起。
它的發家史很簡單。
同在亞蘭星域,它的老板和最大拍賣行的那位神秘老板認識,最初是走後者的關系接一些安保的小單,直到有一天他們在跟随雇主談生意的路上撞見了星際海盜打劫。
為了保護雇主,那五個傭兵把打劫的海盜連人帶船全給廢了,自此一戰成名。然後借着這股東風,他們開始逐漸接一些大單。
星際上闖出名氣的傭兵公司都有各自的特點。
比如目前綜合實力排在第一位的白獅就是唯錢至上,只要錢到位,什麽都好商量。
比如游鯨,雖然業務能力沒話說,但人們的第一反應就是奇葩。
而星辰,提到他們,人們心裏只有一個字:穩。
他們表面上一點非法的買賣都不沾,主要負責安保和押送。
而且他們不是給錢就幹,都是挑合适的工作接,至今從沒出過失敗的任務,相當穩紮穩打,口碑也越來越好。
漸漸的,人們也看出了深淺,發現這家小公司裏面竟都是精銳。也不知是有人眼紅,還是被搶了單子心生嫉恨,最近便有謠言傳出來,說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默蟄事件”可能是他們幹的。
老錢說:“你們說這事會不會是真的?我現在去把他們老板綁過來交給森德,那些懸賞金是不是都歸我了?”
游鯨的人笑道:“你可以去試試。”
老錢便繼續翻看群裏的消息。
這是個圈子裏的大群,什麽人都有,他很快見到了別人偷拍的照片,再次“啧”了聲:“還是沒露臉啊。”
高科技時代,想做個僞裝太容易了。
照片上的人戴着特制的面具,手上也都套着手套,細節極了。
但這無可厚非,這條道上混的人,相當一部分都很在意自己的。
不說別人,單是他們這張桌子上就有三個類似的打扮,在地紗星域這種特殊的地方只會更多。
宋彥就是其中之一。
他對那什麽老板沒興趣,只在意那位老師兼隊友來沒來。
他在酒店裏休息一晚,轉天跟随游鯨的人在外面随意玩了玩,當晚就去了會場。
拍賣會在這座城市最大的一家會所舉辦。
進會需要進行搜身,通訊器也要上交,防止人們拍攝視頻。
謝辰宇乘坐電梯下到五樓,剛邁出來就聽見手下低聲說了兩個字:“游鯨。”
他擡頭看了看。
走廊盡頭站着一隊人,一小半都是鼎鼎有名的網紅。
他的目光轉到斜靠着牆的人,多看了一下。
這位一頭紅發,雙手放松地插着口袋,手腕露出一小截Alpha抑制環,正是當初出道即封神的游鯨新人。
“皇動石事件”後,這位新人就沉寂了下來。當然期間可能接過任務,只是外界不清楚。
人們第二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在兩個月前。
當時有個暴發戶想去石市場開開眼,又擔心那裏的環境太亂不安全,于是找了“網紅”公司,表示想雇個臨時保镖。
像這種随便找個安保公司就能幹的活,一般的傭兵公司都不屑接,就算接了,價錢也開得很高。
可游鯨一向不走尋常路,這位新人便按照正常價格接了任務,陪着他到了目的地。
暴發戶在那裏看了五場石,偶爾也會跟着亂叫價,但都适可而止。
他玩得很高興,深深地覺得這趟沒白來,回去能和家人朋友吹一吹了,直到第六場石,身邊這位全程都很安靜的保镖擡手叫了價。
他剛開始還以為人家是受他的影響在叫着玩,但很快就知道不是了。
只聽價格一路飙升,最終被保镖成功拍了下來。
暴發戶才剛有錢不久,頓時被這保镖震得目瞪口呆,但更令人震驚的還在後面,因為保镖當場讓人切了石頭,開出一塊極品金焰石,這在寶石界的地位僅次于皇動石。
全場轟動,珠寶商立刻圍了過來。
交談中他們從暴發戶那裏得知保镖是游鯨的人,打量一下保镖的模樣,迅速猜出這就是那位游鯨新人,想到人家手裏還有幾塊極品皇動石,一時更熱情了。
暴發戶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雇的是尊大神,回去就将整個經過寫在了網上,當天就上了熱搜。接着有在場的人拍了視頻,便湊熱鬧地也選擇了上傳,于是人們終于見到了這位新人大神的完整身影。
視頻裏還有對話,珠寶商紛紛客氣地詢問大神怎麽稱呼,暴發戶愣愣地回答說人家叫123。
珠寶商整齊地靜默一瞬,然後就熱情地開始喊哥。
新人冷淡地看着他們,往他開出的石頭上一指,随意給自己取了名字:“叫我金焰。”
至此,網民便默認“金焰”是這位新人的代號了。
謝辰宇也看了熱搜,當時就覺得這新人很清瘦,如今現實裏遇見,他發現比想象中的還瘦,且個子不到一米八,幾乎不像個Alpha。
宋彥察覺到一旁的視線,側頭看了過去。
謝辰宇對他微微一笑。
宋彥冷淡地點點頭,算是回應。
游鯨的其餘人很快也發現了他們。
現任老大傅雲靖主動打招呼:“陳老板。”
謝辰宇笑着和他握手:“傅老板。”
雙方還沒寒暄,只聽一個陰森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陳老板。”
衆人尋聲望去,見到了地紗星域的土皇帝森德将軍。
他從那邊走過來,直直看向謝辰宇:“我最近聽見了一個消息,陳老板就是殺死我兒子的真兇,是嗎?”
謝辰宇說:“不是。”
森德将軍沉默地盯着他。
這位土皇帝身材高大,長相兇狠,整個人戾氣很重,走廊的氣氛瞬間凝固。
游鯨的人安靜圍觀。
星辰的人都看着森德,表情很輕松,但露出的胳膊上能看到繃緊的肌肉。
謝辰宇則淡定地和森德對視,坦然極了。
且不說他當時做得很幹淨,就算真露了尾巴,也不用等到現在。
如果知情者真是最近才察覺的,那麽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麽彙報給森德,拿着獎金走人,要麽就來敲詐他。
再假如知情者非常恨他,那正确的做法應該是把證據公布在網上,讓他暴露在所有人的眼下,也讓他的家人朋友受到他的連累。
再說了,依森德的性格,如果真有了證據,壓根就不會和他廢話,早就迫不及待弄死他了。
老錢看着他們,一邊吐槽你怎麽不多解釋幾句,一邊認真打量森德的表情,默默思考着臨時抓人能拿到獎金的可能性。
這時只見森德開了口:“我憑什麽信你?”
“我也不知道,”謝辰宇說,“我記得當初出事,網上列了一大串嫌疑人,将軍是怎麽相信他們不是兇手的?”
森德将軍不吭聲。
謝辰宇迎着他的目光等了兩秒,無奈一笑。
他覺得自己此刻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畜生面前,已經是十分有涵養的了。
他心裏轉着将來怎麽弄死對方的念頭,勉強多給了幾句:“一年前我還沒幹這行,我把星辰買下來的時候也還不叫星辰,而且比現在的規模更小,拿什麽殺人?”
小舅舅辦事他一向放心,轉讓手續絕對是齊的,不怕別人查。
所以至少在明面上,他以前和傭兵公司不沾邊。
他聳肩:“最重要的是我沒動機,我還以為這麽扯的謠言将軍是不會信的。”
森德将軍又看了看他,收回了目光。
他原本就沒信,但事關兒子,他還是詐了一下。
作為主辦方之一,他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們先進。
兩撥人經過這一插曲都沒了寒暄的心思,先後進了會場。
會場占地很大,采取環形階梯包間的形式,完美保護了客人的。
宋彥邁進游鯨的包間,聽見他們仍在讨論森德的事。
“都一年多了,還在發瘋。”
“畢竟絕後了嘛,聽說他這一年在瘋狂地治病,嗑了不少亂七八糟的藥,不知會不會嗑死。”
“父子兩都不是個東西,一個死得不明不白,一個要是嗑藥磕死了,是不是也算報應……”
說話的工夫,客人陸續進場,包間很快要坐滿。
片刻後,中央舞臺上負責暖場的表演隊退了下去,主持人登臺,做起了開場白。
拍賣會第一天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有些是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淘來的部落特産,有些是辛辛苦苦從外星文明弄來的物件,還有一些是完全看不出來歷、不好估值的東西,再有就是些奇葩物品,比如某國總統兒子掉的牙等等。
雖然大都是些不太重要的玩意,但能登上這個拍賣會,也不是外面可以輕易找得到的,能不能淘到好的,就看眼力和運氣了。
這些東西的起拍價都很低,不過主持人舌燦蓮花,總能哄得人競價掏錢。
宋彥看了一會兒,漸漸覺得沒意思了,他正想去弄點吃的,這時只見又一件物品被搬了上來。
“大家都知道著名畫家狄巡先生的油畫很有名,這次我們非常幸運地得到了一幅狄先生兒時的作品,”主持人笑着說,“這是迄今為止流傳出來的狄先生的第一幅兒時作品,還很有可能會成為最後一幅!”
宋彥聽見熟悉的名字,腳步一頓,看向了屏幕。
另一邊,謝辰宇正喝着水,聞言猝不及防差點嗆着。
他擦擦嘴角放下杯子,有點想吐槽小舅舅是不是窮瘋了這種錢也賺,但心裏又清楚小舅舅性格惡劣,絕對幹得出這事。反正沒人知道著名畫家就是亞蘭星域賣場的幕後老板,這邊的主辦方拿到手,也只會認為是他們想辦法弄到的,八成還會欣喜若狂。
不過小舅舅名氣不小,按理說這種東西不該第一天拿出來。
他擡頭看過去,等待下文。
“狄先生的這幅作品我們将在明天進行拍賣,接下來要展示的是狄先生外甥的兒時作品!”
主持人“刷”地掀開布,開始了一波強勢洗腦:“他這位外甥是他親手教的,和他的風格很像,雖然沒走畫家這條路,但畫工也不可小觑!喜歡狄先生作品的客人可千萬不能錯過它,因為兩幅作品擺在一起的收藏價值會更高!”
宋彥:“……”
謝辰宇:“……”
游鯨的人先是一怔,接着迅速反應過來,整齊地看向宋彥:“狄巡的外甥不就是你那個‘老公’嗎?他有幾個外甥?”
宋彥看着屏幕上放大的畫,對上了有些稚嫩的簽名,立馬搶過加價器,說道:“是他。”
話音一落,只聽主持人喊道:“起拍價100星幣,現在開拍!”
宋彥早已輸好數字,第一時間按了加價器。
主持人激動道:“好,250!”
另一邊的謝辰宇:“……”
誰這麽缺德,喊價喊個二百五?
都是有錢人,不整數地往上加,非要帶個五十,難道是他小舅舅的黑粉嗎?
好在吃洗腦包的人多,很快把價格拉了上去。
宋彥沒有再跟。
能搶到第一,是他對他這位“老公”僅有的尊重。
謝辰宇木着一張臉圍觀他們搶畫,有點想沖上去把這畫燒了。
這次來的都是心腹,知道他的身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其中一人問:“老大,不跟?”
謝辰宇說:“不跟。”
他小舅舅靠着一張臉吸了不少腦殘粉,被主持人這麽一撩拔,再結合現場瘋狂競價的熱情,顯然是有粉絲在場。
有錢的腦殘粉最可怕,讓他花重金把他的破紙買回來,他才不幹。
幾位手下便沒再吭聲,齊齊望着這個有些窒息的商品被人買走了。
第一場進行到午夜,終于結束。
宋彥沒看見感興趣的東西,空着手回到酒店,看着房間裏的全息艙,登了進去。
謝辰宇幾分鐘後也上了線,兩個人站在先前下線的地方彼此對視,都暗搓搓地查了一下IP。
——依然是代理IP。
都是謹慎的人,上網前都會提前開啓安全程序。
他們也曾找過專業的人破解,然而對方弄的程序也很專業,強行破譯會被發現,只好作罷。
這個時代常用的代理IP地址是哪呢?
答:地紗星域。
它是一串雲服務器,每次都會随機位置,次數一多,他們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謝辰宇遺憾地收回手,笑着問:“這個點你不是應該睡了嗎?”
宋彥說:“睡不着,上來逛逛,你呢?”
謝辰宇說:“我也是,想去哪玩?”
宋彥說:“随便轉轉吧。”
兩個人便避開了熱鬧的商業街,到了一處公園。
謝辰宇嘴裏的話轉了好幾圈,猶豫着不知從哪句說起。
他這一路都在想該怎麽把人挖出來,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難度太大了,除非是撞了大運。
可這小孩如果真的也在地紗星域,讓他就這麽回去,他又不甘心。
他沉默幾秒,突然說:“你看前面這朵花。”
宋彥下意識看過去:“嗯?”
謝辰宇指着不遠處的虛拟小花:“外星文明星域有個長相差不多的,叫瓜靈花,有。”
宋彥心頭一跳。
今天拍賣會上有這件商品,現在提出來,是巧合嗎?
他不動聲色:“是嗎?”
謝辰宇說:“我白天上網看見的科普。”
宋彥“哦”了聲,和他聊了一會兒就下線了。
拍賣會第二場是一些古董和藝術品。
宋彥對這些同樣沒興趣,一件都沒拍。
謝辰宇則因為從小的熏陶長了些藝術細胞,拍了兩件喜歡的。
二人散場回到酒店,都沉默地盯住了全息艙。
宋彥住的是套房,和老大傅雲靖住在一起。
其餘人沒回自己的房間,都聚在了這裏。
這一年裏他們都知道了宋彥在學飛船制造,明天是他上課的日子,按理說他今天就該請假了。
老錢問:“你到底怎麽想的?”
宋彥說:“我想開放IP。”
衆人一怔:“什麽?”
宋彥重複:“想開放IP。”
這是他在路上就琢磨的事。
他現在是在地紗星域,如果隊友不在這裏,那他開放IP根本沒關系,隊友查不到他身上。
如果隊友在這裏,證明大概率是圈內人。他目前這個形象是對外公開的,多認識一個同行完全沒問題。
重要的是他們認識一年了,再沒人主動邁一步,繼續下去也只是僵着。
他被人家教了這麽久,說完全無動于衷是不可能的。他不想每次都琢磨對方是好是壞了,想要痛快一點。何況昨天隊友似乎釋放了信號,他想接受。
游鯨的人琢磨一下,覺得可行。
真是圈內人,他們好歹能确定對方的人品,免得總這麽神秘地吊着。
傅雲靖問:“如果他沒注意你開IP了呢?”
宋彥說:“那就是沒緣分。”
但相識至今,他們已經有了一定的默契。
他說道:“我他也會開IP。”
另一邊,謝辰宇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全息艙。
他向來不做沒把握的事,但這次确實是有些拿不準。
他目前風頭正盛,被外人知道他各項全能對他沒好處,尤其是在對方的背景是一團迷霧的情況下。
那麽為這個小孩冒一次險,值嗎?
他笑了笑,打開全息艙邁了進去。
——值。
兩個人紛紛上線,站在昨天下線的公園裏對視,再次查了一下IP。
依舊是地紗星域的IP。
不過和以前那種飄忽的IP不同,這次能查到具體的地址,是座酒店。雖然他們住的不是同一家酒店,但至少能确定對方現在就在這座城市裏。
能開IP,他們一瞬間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宋彥看着他,明知故問:“明天上課,你那幾個保镖兄弟找你聚會了嗎?”
謝辰宇說:“找了,他們前幾天就來了,說要帶我見見世面,我就跟着他去了一個拍賣會,看來明天沒辦法陪你了。”
宋彥:“……”
這也能編到一塊去?
他面無表情:“那你和他們玩吧,我下了。”
“別走,”謝辰宇急忙叫住他,笑着說,“逗你的。”
宋彥斜他一眼。
謝辰宇便主動說:“要不要見一面?”
宋彥問:“現在?”
謝辰宇說:“随你。”
宋彥思考幾秒:“那咱們先把通訊號加上。”
謝辰宇挑眉:“該不會是想拿着我這個通訊號去查查是誰吧?”
宋彥就是這麽想的,嘴上說:“不會。”
他抛出誘餌,“你不放心,可以單方面地查我。”
謝辰宇頓時了然:“看來你這個號沒多少人知道,那範圍一下子能縮小不少。”
宋彥很淡定。
拍賣會上這麽多人,縮小了還是約等于大海撈針。
他問道:“你要嗎?”
謝辰宇說:“要啊。”
宋彥說:“拿你的通訊號換。”
謝辰宇笑道:“這我可有點虧。”
兩個人邁出一步後反而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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