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暖被窩

丁馳再一次醒過來,還是從夢裏,只不過,這夢很美。

晴空豔陽,山花爛漫,有個人把他抱在懷裏輕輕搖晃,在他耳邊淺唱童謠,讓他感覺整個身心都很踏實安穩,很幸福,很甜蜜。

心情愉悅,醒來時嘴角都是挂着笑的,或許是因此,他睜開眼睛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就顯得格外順眼。

這人正坐在他的床邊,長得五官精巧,眉眼溫潤,膚如白玉,左側眼角下還有一顆紅色的小痣。

是很好看的一張臉,丁馳看到這張臉的瞬間,腦海裏立刻跳出了兩個字:喜歡。

可是,這是誰?

丁馳盯着那張臉,感覺很熟悉,很親切,可他使勁兒想,很努力的在腦海裏回憶,卻怎麽也想不起這人是誰,也叫不出這人的名字。

不認識嗎?

丁馳很疑惑,他從床上爬起來,揉揉眼睛,問這人:“ 你是誰?”

這人聞言,先是輕輕一嘆,随後又無奈一笑,緊跟着回道:“ 我是夏舒呈,是你的兄長。”

“ 兄長?”

丁馳有點懵,在他的記憶裏,他是個四處流浪乞讨為生的小乞丐,無親無故,他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個兄長。

可是,看到夏舒呈臉上溫和的笑容時,滿心的親切感和熟悉感又很強烈,讓他不得不相信夏舒呈說的話。

但他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既然你是我兄長,那為什麽我姓丁,你姓夏?”

“非親生兄弟。”

夏舒呈笑着說:“ 你我二人相識之後甚投緣,便結拜做了兄弟。”

“噢。”

就說呢,他明明是個孤零零的小乞丐,哪來的兄長,這麽說的話就能說的通了。

丁馳想了想,又問:“ 那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夏舒呈沉眸作思考狀,片刻後,答:“ 你此前經常來爬我夏清園的牆頭,這一來二去的,就認識了。”

“…”

又說通了。

丁馳平時吃飽沒事幹的時候,就喜歡往熱鬧的地方去,尤其愛往唱戲的夏清園跑,只是夏清園的戲票太貴了,他沒錢買,只能爬上牆頭蹭戲聽。

說起這個,怪不好意思的,不過丁馳撇撇嘴,緊跟着又抓到了夏舒呈剛才話裏的重點,頓時覺得驚喜:“ 所以,這裏是夏清園?你是夏清園的老板?”

“ 喲?”

夏舒呈聞言眉梢微揚:“ 至于這麽開心?”

“ 當然開心啊。”

丁馳立刻道:“ 我很喜歡聽戲,尤其是那段《長風坡》,而且我也很喜歡唱這段戲的那位花旦女子。”

“…”

夏舒呈揚起的眉梢回落,略顯無奈的搖了搖頭。

“ 可是好像很久都沒見過那位女子唱這段戲了。”

丁馳問:“ 她不在這裏了嗎?”

“…”

夏舒呈沒接他這話茬,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只說:“ 起床,去吃飯。”

“…”

正好肚子好像也有點餓,丁馳就沒繼續追問,穿好夏舒呈拿給他的衣服,老老實實下床。

房門推開,迎面立刻吹來一陣冷風,丁馳不禁打了個寒顫,緊跟着往外看去,發現外面正在下雪。

現在是冬天了?

丁馳直接納了個悶,他依稀記得,腦海裏的記憶還停留在春天。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記性素來不怎麽好,每天早上睡醒覺之後再回想前一天的事都費勁,經常會有一覺醒來恍若隔世的感覺,很正常,他也都習慣了,所以也就沒繼續琢磨這個了。

漫天雪花,簌簌而下,把整間院子都染成了潔白的顏色。

四季之中,丁馳最喜歡冬天,便就是因為冬天會有雪,很他喜歡這種幹幹淨淨,一塵不染,像他的性格。

出門伸了個懶腰,丁馳便喜滋滋的走進漫天雪花裏。

他走在前,夏舒呈跟在後,經過正屋門前的那顆桃樹時,他看到樹上的積雪很厚,小眼珠子溜溜一轉,緊跟着就突然跳起來用力拽了下一根延伸出來的樹枝。

樹枝被那麽一拽,上面的積雪嘩啦一下墜落,夏舒呈不設防,被落雪鋪了滿身,直接變成了一個雪人。

“哈哈哈哈…”

丁馳使壞成功,得意的捧腹大笑。

夏舒呈頂着一腦袋雪站在原地,就那麽定定的看着面前笑的前仰後合的小少年,清澈的眼眸裏,似乎有什麽流光溢彩的東西劃過,片刻後,笑容也在臉上漸漸漾開。

夏清園的飯堂在中院兒,一到飯點大家便會齊齊過來吃飯,邊吃飯,邊聊天,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當然,那是以前。

最近飯堂一到飯點,大家過來吃飯都得掐算着時間,盡自己最大可能,避免跟園主和他身邊的那個小祖宗撞個正着。

話說,距離上次因為開天窗導致的那場鬧劇,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的時間,如今大家想起那次造成的慘烈後果,都仍然心有餘悸。

畢竟,自己受傷,園主倒是沒追究什麽,可園主寵愛的那位小祖宗因為受驚過度導致昏迷,且從那之後便長睡不醒,園主就受不了了。

查清那次事故的原因之後,他把所有人跟那次事故有關的人全部抓起來,差點兒全給弄死。

最後是老秦拼命攔着,才沒讓他釀成大禍。

自那之後,夏清園對演職人員進行了一次大範圍的精簡,轟走了一大批人,好不容易留下的那批,每天看着園主那張黑着的臉,過的很是忐忑,總在擔心園主下一秒就會發瘋。

好在,這半年多之後,園主的那位小祖宗總算是醒了,園主這才又活了過來似的,開始恢複正常。

便是從此,丁馳基本上就成為了夏清園裏所有人的祖宗,別說惹了,自從他醒來,大家見了他都得繞着走,實在繞不開,就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問好打招呼,生怕一個沒注意給惹得不高興了,招來大禍臨頭。

偏偏,小祖宗人醒了,但腦子卻還不太正常,時而明白,時而糊塗,記性也不好,性格還發生了些變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以前小祖宗話都不愛跟人多說,可現在卻老惦記着要跟大家混在一起。

以前夏舒呈是不會到親自到飯堂去吃的,都是讓廚娘把飯菜送到後院兒的房裏,但最近丁馳說了一句希望他做一個平易近人的園主之後,他不但開始參與并指導大家平時的早晚功訓練,盯着晚上大家的戲臺表演,連飯也到飯堂來跟大家一起吃了。

這可難為壞了夏清園衆位演員們,最近這些天他們為了避免撞上,飯都直接不吃了,丁馳也才醒來不到十來天的時間,就已經有好幾個演員都給餓瘦了。

長此以往,也不是個事兒。

于是,這天吃飯的時候,老秦嘗試着勸了勸。

“ 園主,小少爺。”

老秦先是分別給兩位盛了碗湯,然後委婉道:“ 這天眼看着的越來越冷了,出入冷熱交替,容易招風寒,不如就還是讓廚房把飯菜送到房裏去吧。”

聽這話,丁馳感覺好像有哪裏不太對,想了想,問:“  廚房的人就不怕得風寒嗎?”

老秦笑呵呵的說:“ 不怕得,他們習慣了。”

“ 那也不好。”

丁馳說:“ 我們有手有腳的,明明可以自己過來吃,何必再勞煩他們伺候,他們平時煮飯已經很辛苦了。”

“小少爺大病初愈,身體還并未完全恢複呢,還是注意些好。”

老秦說:“況且那是他們的工作,園主也是付給他們工錢的。”

“…”

丁馳沒話說了,園主付工錢,可他什麽都沒付,他沒有話語權。

而且提到自己生病,他的情緒立刻開始變得不太好,他問老秦:“ 我到底生什麽病了?”

老秦:...

老秦默默的看向了夏舒呈。

夏舒呈剛才一直沒搭他倆的話茬,就坐在一旁看熱鬧,眼看老秦招架不住了,才勉為其難般來了一句:“ 懶病。”

一聽這個,丁馳更不樂意了,矛頭立刻指向夏舒呈:“ 我怎麽懶了?”

“什麽事都不做,每天只知道睡覺。”

夏舒呈笑着問他:“ 這不是懶,是什麽?”

丁馳:…

他無法反駁,縱然他記性不好,但從旁人偷偷摸摸的閑言碎語裏也能知道一二,他好像确實是睡了很久。

好在他現在醒了,他也不能白吃白喝。

“ 我也可以不懶啊。”

丁馳不服氣的哼了哼,說:“ 你可以給我安排活幹啊。”

“噢?”

夏舒呈聞言笑着問他:“ 你能幹什麽?”

丁馳立刻說:“ 我什麽都能幹,你安排就是了。”

“ 好。”

夏舒呈說:“  那便安排你明日起跟着大家上臺演出唱戲,如何?”

丁馳:…

他不會唱戲。

夏舒呈笑了笑,又說:“ 不然安排你去廚房幫忙煮飯燒菜,如何?”

丁馳:…

他也不會煮飯。

夏舒呈又笑了會兒,接着說:“ 那去戲苑售票處幫着做賓客記錄?”

丁馳:…

他不會寫字,好像沒學過,或者學過,但他不記得了。

這麽說來,他好像一無是處,什麽都做不了,這讓他的情緒幾乎是瞬間跌落谷底。

老秦一看他情緒開始不對了,本着盡快遠離火種的原則,借口有事趕緊離開了。

丁馳撅起嘴,拉着臉,很不高興。

夏舒呈就按麽看着他,笑了會兒,然後略顯無奈的搖搖頭,又對他道:“ 方才我說的那些,都是夏清園裏的事,你還小,做不了也正常,但還有些可以為我做的事,你應該能勝任。”

“ 噢?”

一聽這個,丁馳低落的情緒頓時開始回漲,他立刻問:“ 比如呢,有什麽事?”

“ 比如現下天寒地凍,我體質又偏冷,夜裏睡覺經常會被凍醒,而你體質又偏熱,像只小火爐,所以你可以發揮自身優勢。”

夏舒呈沖他彎起眉眼,笑容莞爾道:“ 以後晚上都到我房間睡,給我暖被窩。”

作者有話說:

丁馳:啧啧啧,開始了開始了,老狐貍開始上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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