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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學姐?!”昏昏欲睡的負責人對上謝不菲的目光,瞌睡都吓醒了,“您怎麽過來了?!”
謝不菲雙手抱胸,垂頭看着她。她個子高挑,臉上沒什麽表情,狹長的眸裏像含着一場冷銳的刀光劍影。
她不笑的時候很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壓迫感,就像一塊剔透晶瑩的冰,遠觀雖然美好,但靠近卻冷得徹底。
負責人頓時緊張得說不出話,呆滞地仰望着她姣好的面容,直到對方不耐煩地眯起眼,才猛地回過神來,坐直身子。
“她是怎麽回事?”謝不菲偏頭瞥了一眼太陽底下的虞悄,低聲問。
負責人坐得遠,聽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麽,只能根據方才看到的畫面模糊地下定論:“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她和教官起沖突了。”
“可能是做錯事了才被懲罰的吧。”
謝不菲聞言擰起細眉,心裏只覺得荒謬:虞悄的脾氣好到連熱湯灑在腿上都不計較,怎麽可能會和教官發生矛盾。她一點也不相信這話。
一旁閉目養神的陸芸聽見她們的交談,長睫顫了顫,吃力地睜開眼睛,氣若游絲:“謝學姐,悄悄她、她沒有做錯事……”
她坐着喝了點熱飲,臉色已經好轉許多,但看上去仍然虛弱蒼白。
“她是為了替我出頭……才站出來的。”
謝不菲看向她,頓了頓,問:“你是她的同學?”
陸芸搖搖頭:“我是她的室友。”說罷,她把原委詳盡地告訴了謝不菲。
她看到面前謝不菲的神色漸漸緩和下來,垂眼安靜地聽着自己敘述,纖長的睫毛輕顫,到最後竟微微勾起了紅唇,頗有些無奈地嘆氣。
“瞎逞能。”
陸芸還以為是耳朵出了毛病,怎麽從對方的語氣裏活生生聽出了幾分縱容,頓時被自己的猜測吓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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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問:“學姐和悄悄認識嗎?”
“認識。”謝不菲朝她點了點頭,莞爾一笑,“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陸芸被那明豔的笑容閃花眼,連忙擺手:“不客氣……”她看着謝不菲轉身走向虞悄,嘴巴越張越大。
旁邊的負責人和她的情況一樣,瞠目結舌:“她倆,是什麽關系呀?”
第一次見女神這麽為一個人上心,原來冰山融化後的高嶺之花竟溫柔如斯,真叫人恰檸檬。
陸芸大腦一片混亂,迷茫地搖搖頭:“不知道啊……”
日光之下,虞悄靜默地站着,整整四十分鐘過去,她幾乎一動不動,像一塊石頭。
汗水已經浸透了迷彩服,又被陽光暴曬過,衣服和皮膚表面緊緊粘連在一起,令人渾身不适。
她聽見很多人走動的聲音、議論的聲音,還有那些頻頻看過來的目光,紛紛湧入餘光裏,像一張細密無形的大網。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教官卻對她不聞不問,只是放任虞悄站在那裏,被冠上各種各樣的猜疑。
或許是因為天氣太熱,虞悄的心裏忽然蹿起一股說不出的煩躁。
她輕輕眨了一下眼,汗水沉甸甸地懸在眼睫毛上,随着動作輕輕下墜,劃出一道亮晶晶的水痕。
忽然,頭頂被一片陰涼覆蓋。
虞悄一怔,微微揚起頭,她看見了一把淡藍色的遮陽傘。
暑氣消退,淡淡的花香悄無聲息地彌漫在周圍。
她不用轉身,就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學姐……”
“很熱吧?”
謝不菲來到她的面前,看着她汗涔涔的臉,漂亮的眼睛眨了眨,“辛苦啦。”
她低頭從口袋裏掏出面巾紙。
謝不菲抽出一張紙,輕輕抖開,覆在虞悄的臉上,沿着額角輕輕往下擦,力度細致又輕柔。
虞悄眯起眼睛,感覺仿佛有一片羽毛輕飄飄地劃過臉頰,又像是一陣撲面而來的熏然春風,緩慢而溫柔地從鼻尖描摹至眉眼,令人昏昏欲睡。
她心頭的煩躁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反而多了一絲莫生的情緒。
指尖無意識地蜷縮着,連呼吸也頓住。
“你倆幹什麽呢?!”
粗糙的吼聲猶如平地驚雷起,把虞悄從淡香萦繞的睡夢中喊醒。
教官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瞪着她們兩個。而他身後的一班學生們争先恐後地望過來,哇聲一片。
虞悄蹙起眉,正想叫謝不菲離開,卻看見對方含笑的眼睛瞬間冷淡下去。
“您好。”謝不菲看着他,平靜地說,“我是A大學生會副主席。我接到匿名舉報,有人說你無理由地體罰學生。”
教官一下子漲紅了臉:“誰說的?!”
“一位匿名群衆。”謝不菲的語氣變得有些咄咄逼人,“聽說您在學生未遲到的情況下強行體罰對方,并沒有理由地懷疑身體不适的學生在裝病,是真的嗎?”
一班的學生都憋了太久,此時争先恐後地回答起來:“是真的!是真的!”
“我看見陸芸都難受成那樣了還被說逃避訓練,真的是差點氣哭。”
“他還想拉着我們班和虞悄一起站軍姿,得虧虞悄夠,一個人承擔了所有。”
“都給我閉嘴!”教官大怒,梗着脖子喊,“她們就是比別人晚到……”
謝不菲看了一眼手機,擡起頭:“集合時間是7:30,虞悄她們在7:28到達,從時間上看并沒有違規。您是軍人,應該知道遵守規則、賞罰分明對一個集體的重要性。忽視規定随意體罰學生,實在有些失格。”
虞悄一怔,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謝不菲這麽強硬的一面。
教官是第一次帶隊,經驗不足又年輕氣盛,聽到這話便沉了臉:“可是她頂撞我在先!”
姚如冬聞言憤憤道:“是你先說陸芸裝病,悄悄才反駁你的,她的語氣也并沒有多嚴重,反而是你比較激動。”
其他人紛紛附和,群情激憤:“就是啊!虞悄根本沒有錯!”
“當個教官很了不起嗎?就可以随便冤枉別人……”
“安靜!安靜!”
教官氣得直吹口哨,隊伍反而越鬧越大聲,你一言我一語,立刻吸引了操場上其他班級的注意。
不多時,一個身着軍服的高大男子走了過來,他的臉上帶着幾道淡淡的疤痕,皺眉道:“發生什麽事情了?”
年輕教官轉身對着他行了個标準的軍禮:“連長!”
人群安靜下來,謝不菲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你好,我懷疑這位教官公報私仇體罰學生。”
教官:“我沒有!”
“公報私仇?”
中年男子看了年輕教官一眼,語氣沉穩,“怎麽回事?”
很快,他就從謝不菲那裏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微微颔首:“好,我明白了。”
“小吳。”他轉身命令道,“你從現在開始不用帶隊了,明天早上就回部隊。”
小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連長……”
“你不适合當教官,還是回去訓練吧。”中年男子語氣平穩,“現在,向這位姑娘道歉。”
上級命令大于一切,小吳黝黑的臉飛速地漲紅,他頂着一班學生鄙夷的目光,重重地低下頭:“對不起。”
虞悄抿了抿唇,低聲道:“沒關系。”
鬧劇之後,軍訓照常進行,小吳的位置又由其他教官補上,這次一班學生沒有再被刁難,順順利利地度過了一個上午。
而虞悄則因為之前的體罰,獲得了十分鐘的額外休息時間。
“我好像又欠了學姐一個人情。”
行至樹下,虞悄坐了下來,雙手抱膝,目光明亮而清澈。
落葉悠悠然從空中飄落,無聲地落在她烏黑的發間,像一片小巧的發飾。
謝不菲看着她,嘴角牽起漂亮的弧度,眉眼彎彎:“想好怎麽還了嗎?”
虞悄想了想,問:“你想要什麽禮物嗎?只要不是太貴,我都可以。”
“禮物?”謝不菲思忖片刻,不知為何忽然笑出聲來,“還是算了。”
虞悄不解:“為什麽?”
“因為……”謝不菲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嘴角漾着笑意,“我想要的東西,很難才能擁有。”
虞悄卻仿佛被激起了勝負心,異常堅決地說:“說不定我能買到。”
謝不菲搖搖頭,眸光流轉,看着她輕聲呢喃:“用錢買不到的。”
用錢都買不到,那必定是很珍貴的東西了。
虞悄有些悵然若失,垂下眼:“但我總要還學姐一個人情。”
謝不菲挑了挑眉:“真的這麽想還?”
虞悄颔首:“我不喜歡欠人情。”神色固執又認真。
謝不菲被她鑽牛角尖的态度折服,嘆了口氣,随口道:“那就從你身上拿一樣東西給我吧。”
虞悄翻遍褲兜,茫然:“可我現在什麽都沒帶……”
細白的手指忽然落在她的頭頂,輕輕撩了幾下,發絲被揉亂,少女輕輕呀了一聲,露出幹淨又懵懂的眼神。
“那就這個好啦。”謝不菲收回了手,白皙的指間夾着一片淡青色的落葉。
虞悄神色複雜:“這個就可以了?”
謝不菲懶洋洋地應了一聲,低頭把落葉擦幹淨,輕輕夾進手機殼裏。
虞悄懷疑她在敷衍自己,但是又覺得對方似乎很認真。
謝不菲看了一眼手機,拿起手邊的軍帽扣在她頭上,語帶笑意:“時間到了,回去訓練吧。”
帽沿擋住了虞悄的眼鏡,被對方從地上拉起來,視線一片昏暗。她急急喊道:“學姐!”
謝不菲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出聲:“好可愛啊。”
虞悄:“我看不見路了。”
謝不菲輕輕牽起她的手:“那我帶你走呀。”
掌心相貼,十指緊扣。
虞悄感覺有哪裏不太對,被稀裏糊塗地拉出了幾十米。失去視覺後,其餘的感官變得非常清晰,手指相觸時輕微的癢意,暖洋洋的陽光曬在後頸上,還有來自謝不菲的身上淡淡的花香。
她忽然想起之前的問題:“學姐,你的香水是什麽花的味道?我一直聞不出來。”
“鈴蘭。”
須臾的沉默後,她聽見謝不菲輕快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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