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摧心茶
藍因将章言趕走後, 繼續挑揀茶葉,殺青、揉撚、烘炒。
到底是受了昨天晚上的影響,加上放心不下章言, 藍因炒茶時,雖然有意鍛煉用精神力炒茶,但卻一直沒能靜下心。第一鍋出來的時候,效果并沒有昨天的歡喜茶好。
他又重複炒了幾鍋,雖然茶的品質比之前做出的二等茶好了許多,卻也沒能再炒出昨天那樣品質的茶, 藍因索性将剩下的嫩茶葉收了, 打算等下午心情好些再炒。
“哥夫, 你炒完茶了。”藍因剛熄滅竈膛, 章瑛就回來了。
“沒有, 剩下的下午再炒,你上午去哪裏了。”
“娟子家的母貓生崽子, 我去看小貓了。”章瑛道, “哥夫,咱們家能不能也養只貓。”
“我不知道。”藍因聳肩,這個家裏是雄主的父母在做主, 章瑛問錯人了。
章瑛知道問藍因是白問, 聞言也沒有失望,想着娟子家的小貓才出生,滿月還要一個月,他可以慢慢的磨她娘。
藍因見章瑛無事, 邀請章瑛喝今天的茶, 章瑛欣然答應, 兩個人跑到廚房裏燒水泡茶。
等到茶可以入口時, 章瑛喝了一大口,卻差點沒吐出來,哭喪着臉對藍因道,“哥夫,你是不是把茶給炒糊了,怎麽這麽苦啊。”
藍因嘗了一口,眉頭皺了起來,“好像真的很苦。”讓他有種和昨天晚上一樣想流淚大哭的感覺。
雄主可真是太壞了。
“不是好像,是就是。”章瑛肯定地道,“比昨天的歡喜茶要差好多。”
“我拿去給相公也嘗嘗。”
章瑛以為藍因不相信他,對着藍因撇了撇嘴,然後見藍因收拾那壺苦苦的茶去找她哥的背影,歡快的似乎有些詭異。
章瑛搖搖頭,一定是她想錯了。
哥夫那麽喜歡哥,怎麽可能會故意讓哥喝苦茶。
她一定是眼花了。
章瑛的感覺并沒錯,藍因其實是有那麽一點故意的成分在的,但是他不想承認,而且他每次炒完茶,都會讓雄主給他品嘗,藍因堅定的認為這次也和之前一樣,是慣例。
“相公,嘗嘗我上午炒的茶。”藍因剛走到門口,就沖章言道。
章言喝了一口,然後深深地了一眼藍因,“這茶叫什麽名字。”
“苦茶。”藍因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我自己取的。”
章言哦了一聲,淡定地将茶杯中的茶水一口口喝完,然後又給自己續了一杯。
一杯又一杯。
房間裏安靜的只有章言的啜茶聲。
章言慢悠悠地将那一壺苦苦的茶給喝完。最後一滴下肚,章言把茶杯翻過來,示意自己一滴都沒有浪費掉,問藍因,“滿意了沒有。”
藍因捂着砰砰跳的胸口,雄主這是在調戲他,是在調戲他吧。他其實沒想讓雄主全部喝光的,只打算小小為難一下雄主,雄主喝這麽多,一定是因為非常喜歡他這次的茶。
對的,事實肯定是這樣的。
不過——
“相公,你沒什麽反應嗎?”藍因盯着章言紅潤的嘴唇問,好想再啃一口。
“你想要我有什麽反應。”章言反問藍因,小蟲子這是越來越歪,越來越放飛自我了。
當然是痛哭流涕、反省忏悔,說自己錯了,再也不敢鬧自殺了,再哭着喊着求他想和他生蛋呀。
但是藍因想到,昨天晚上,用精神力佯裝攻擊雄主時被攪碎的精神力,雄主的精神力比自己高,想用茶難倒雄主,讓雄主哭應該是沒有指望了。
“沒什麽。”
章言見藍因失望的樣子,心中自得,小蟲子想要看他出醜,還要努力才行。
“我覺得叫摧心茶比苦茶更适合。”章言道。
“歡喜茶,摧心茶。相公,你還真是博學。”藍因幽幽地道,他家雄主怎麽這麽壞。苦茶是自己随便說的,雄主明明從這杯茶裏品出了自己的傷心事,還要取個名字笑話他。
實在是太蔫壞了。
“多謝誇獎,還是藍因你炒的茶好。”章言商業回吹藍因。
然後,藍因的小心髒又開始跳了,“相公,你又調戲我。”
“你說什麽呢,我可沒有。”
章言怕藍因誤會極力否認,藍因卻覺得他口是心非,撲上去親了章言一口,就提起茶壺跑走了。整個動作過程非常連貫,很難不讓人猜測是早有預謀。
被藍因得手,章言算是知道了,藍因這只心機蟲,總想占他便宜。以前還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現在越來越明目張膽了。
被藍因鬧了一通,章言也沒了興致再看書。抽出一張幹淨的紙,開始畫畫。一只肥肥的毛毛蟲上長着藍因的臉躍然紙上。
畫好後,章言端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也跟着藍因變幼稚了,将畫揉成一團,扔進了廢紙簍裏。
等藍因回來,章瑛發現她哥夫,明顯開心了許多,本來說下午再炒茶,又開始篩茶葉,挑選嫩芽了。哎,哥兒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也猜不透。
章言老老實實讀了幾天書,整日呆在章家裏,連藍因小蟲子都因為考試臨近不再沒事找事的打擾他,實在是無聊極了,就打算去村子裏散心。
當時藍因剛好炒完一鍋茶,從柴房出來。
章瑛在自己的屋裏練習針線。
藍因到章言的書房沒找到章言,朝章瑛的房間喊,“瑛子,相公去哪兒了?”
“好像是去村子裏了。”
“他去幹什麽。”
“哥沒說,我也不知道。”
藍因像是預感到什麽一樣,匆匆跑出家門去找章言。
等到村門口時,藍因發現了章言,快步追了上去。
“相公,你要去哪裏,帶我一起去。”藍因上前緊張地抓住章言的手臂,好像下一刻他就再也見不到章言了。
天知道,他出來找章言的時候多麽害怕。
就怕因為自己沒有看住,章言悄悄地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你想什麽呢,我家就在這裏,我能去哪裏。”章言敲了一下藍因的額頭道,話裏把自己剛剛的打算不打自招。
“那你怎麽到村口來了。”
“我在家待久了,出來活動活動筋骨,一時走遠了。你不來,我也打算回去了。”
“那我們回去吧。”藍因緊張地道。
“好。”
“言小子,你和你夫郎可真恩愛。”在兩人談話時,一個扛着鋤頭的大叔從旁邊路過,眼睛有意無意地往藍因抓着章言的手臂看去。
“他就是黏人。”章言無奈地道。
“少年夫夫,都是這樣,都是這樣,言小子要惜福呀。”大叔哈哈笑着離開。
章言忙尴尬地推開藍因,和藍因一起回家。
章言出來之前,沒有想過離開。但是走在路上,特別是臨近村口的時候,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一走了之的想法。
他之前在章家降低存在感,萬事不參與,不與人多做交集,也是為了離開的時候,少些波折,原身當初有機會可以回來,卻自私地抛卻了父母幼妹,他并沒有義務留下來替他盡孝。原身因為多讀了幾本書,看不起鄉下人,在心中已經覺得他和鄉鄰不是一路人,平日在家和自己的父母也少有可以談得來的話題,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讀書,因而他的行為并沒有露餡。
但是在藍因喊住他之前,章言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現在已經是人,無論到了哪裏都是要和人打交道的,離開以後未必就比現在好。
“藍因,你想離開嗎,回自己的家。”章言問藍因,他其實也很好奇,藍因為什麽就這麽輕易地認命了。
藍因搖頭,在和星空母獸的戰鬥中,他的許多戰友失去了生命,淪落為星空母獸的食物。他能來到雄主的星球是撿回一條命,穿越蟲洞時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已丢失,雄主的星球遠離聯邦,科技極為原始,落後了聯邦齊碼上萬年,他等不到這裏可以聯系上聯邦的時候。因為清楚的知道,所有藍因并沒有強烈的想要回聯邦的想法。
作為軍人,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作為公民,他為聯邦的穩定做出了自己的貢獻。現在,他想要和雄主在一起,作為他自己。
但章言這麽問,觸動了藍因敏感的神經,以為章言又想趕自己走,于是藍因放狠話道,“我不回去家,也不想回去,你別想趕我離開。”
藍因雖然放了狠話,但是心卻是懸着的,他的雄主是個連自殺都敢的瘋狂人,藍因還真怕章言不管不顧地趕他走。
藍因之前住在章家,除了章言的話,連章言父母的話都不聽。
他想,他現在讨好雄主爹娘,讓他們在雄主想趕自己走的時候幫自己說好話,還來不來的及?
在蟲族,父母對成年子女的約束力非常小,讓他一開始沒有意識到,在這裏雄主的爹娘在家中擁有非常大的權利。只要他們願意留下他,就算是雄主也不能趕他走。
章言不知道藍因在琢磨什麽,輕輕笑了一下,其實像藍因這樣的戀愛腦挺好的,沒有侵略性。
到達一個落後星球,擁有着絕對的實力,卻從來沒有産生過征服星球的野望,也沒有覺得自己的種族高一等,産生自大傲慢的情緒,反而因為一個男人,努力地想要融入這裏的生活。
喜歡一個人,卻一直在隐忍克制。過去社會的規則已經無法約束他,他一直在自己約束着自己,是天性,也是堅持。
章言想,在這兩點上,他不如藍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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