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謝昭好不容易将墨羽埋好,又被宗越吩咐将林澤的墳挖開。

謝昭:“……”這輩子就沒和土打過這麽多交道過。

她只能聽話,林澤屍首露出來後,她就見宗越俯身取了林澤挂在脖子上的護身符。

謝昭後退一步,嫌棄道:“宗越,死人的東西你也要。”

話音剛落,宗越的劍就又再次橫在她的脖子上。

宗越輕飄飄看她一眼,笑道:“謝小姐,我不殺你,是我這人心地善良為人仁慈,不代表你可以随意質疑我。”

謝昭連忙閉嘴。

她決定默默做事,準備将林澤埋回去,卻被宗越制住。

“等一下,謝小姐,你還是先發下心魔誓為好。”宗越說。“若是你不聽話,這個坑正好用來埋你,省得我麻煩。”

謝昭不服氣:“宗越,你居然還沒打消讓我發心魔誓認你為主的念頭?你師叔是合體期的修士,都懼怕我的家世,你難道就不怕嗎?”

宗越盈盈一笑:“謝小姐,正是因為我實在害怕,所以我才迫不及待讓你先發下心魔誓。畢竟帶項圈的狗才不容易噬主,不是嗎?”

謝昭啞然,又氣又怒。

宗越看出她的不服氣,搖搖頭嘆息道:“謝小姐,你是好說話,但若你還是這般推三阻四,我想我不介意先殺了你。”

“我看你就是想找借口殺了我。”謝昭委屈。

宗越一天時間內連着殺了她的師兄和師叔,哪裏看起來是好說話的主?

宗越冷嗤一聲,擡起劍:“既然謝小姐清楚,卻又不願按我說的去做,那我就送謝小姐上路吧。謝小姐放心,等你死後,我一定會把你隕落的消息帶給你的父兄。不過,那就不知道是幾百年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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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謝昭不打算聽話,她也沒必要留謝昭一命。

謝昭不到黃河心不死,眼見宗越真打算動手,立刻止住淚舉起手發誓:“我,謝昭,在此立下心魔誓,我将一生一世,奉宗越為主,事事以宗越的吩咐為先,件件以宗越的要求為準者。但凡違背宗越的命令,就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随着她話音洛華,淡淡的白光從她身上沁出化作螢點,飛入宗越眉心。

宗越啞然失笑:“謝小姐,你既然做好發心魔誓的準備,剛才何必和我犟呢?”

心魔誓的誓言,不是一瞬間就可以起草好的。必須至少在心裏默念三遍後,說出來才有效果。

謝昭嗚嗚落淚:“你威脅我,難道還不允許我掙紮嗎?”

如果是平日她絕不會向宗越低頭,可今天她經歷的實在是太多了。

在生死之間的來回徘徊,讓謝昭心态逐漸崩潰。

宗越無言以對。

眼看謝昭越哭越兇,宗越俯下身,指尖輕輕拭去她的淚,語調溫柔:“好了,別哭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欺負你。”

謝昭嗚嗚控訴:“你哪裏不在欺負我?”

宗越散漫看她一眼。

謝昭立刻止住眼淚,聽話照做。

宗越覺得她雖然聒噪,但也不失為識趣。

宗越看向謝昭,沒什麽表情:“待會我會帶你去見我的師父碧游道人,見到他後該怎麽說,我會暗地裏給你傳音,你照做就行。”

謝昭委屈巴巴:“好。”

想了想,還是委屈,擡起頭:“那你現在可以把林澤的金丹給我了嗎?”

她都發下心魔誓成為宗越的奴隸了,林澤的金丹不能不要。

宗越爾雅一笑,就在謝昭以為她要同意時,溫聲道:“不行。”

謝昭臉色煞白,提高聲音道:“你剛才明明說,只要我發現你心魔誓,你就将金丹給我。”

“剛才是剛才,現在是現在。”宗越漠然,“剛才只要你發下心魔誓我就将林澤的金丹給你,但現在,那是另外的價錢。”

謝昭剛才發下的心魔誓,換的不過是宗越不殺她。

她若是想要林澤的金丹,得等宗越對她有其他要求。

然而宗越實在想不到,在謝昭已經發下心魔誓前提下,什麽樣的要求才能讓謝昭從她手中換走金丹。

謝昭顯然也沒預料到宗越會這樣說,音色破碎道:“宗越,你賴皮!你是個無賴!”

宗越露出溫和的笑容,柔柔道:“謝小姐,我是個溫和的人,不喜歡自己的奴隸說髒話。”

前世因為利益沖突,宗越被不少人指着鼻尖罵過“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毒婦”。

更難聽的宗越都聽過,更別提謝昭這輕飄飄的一句 “無賴”。

謝昭咬牙切齒,卻對油鹽不進的宗越無能為力。

埋好林澤和墨羽二人後,宗越帶着謝昭回碧羽宗了。

碧游道人原本在心神不寧地替受傷的弟子治療,看到她,急切上前一步:“越兒,你怎麽回來了?你師兄和師叔呢?”

自從宗越帶墨羽去找林澤,他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既害怕墨羽從宗越和林澤手中找到天靈石,又怕墨羽找不到天靈石惱羞成怒直接将宗越和林澤二人殺了。

“師父問這句話,是在擔心我和師兄,還是在擔心師叔?”宗越溫柔問道。

前世的記憶已記不太全,宗越雖然記得前世對碧游道人養育之恩的感激之情,但經過剛才短短一盞茶時間的接觸,碧游道人的表現讓她對碧游道人的好感所剩無幾。

恩還是要報的,但心就不必再交了。

碧游道人愣了一下,“我當然是在擔心你和林澤,你師叔好歹合體期,我有什麽可擔心的。”

“是嗎?”宗越斂眸,沒什麽表情地說,“那師父可以放一半心了。”

碧游道人急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宗越無奈道:“我帶師叔去找師兄,沒想到師兄得知天靈石的用處後寧死也不願交出天靈石。師叔大怒,就和師兄打起來。我無奈,只能上前幫師兄迎戰師叔。恰巧這時謝小姐趕來,幫我們擊退師叔。但遺憾的是,師兄在這場對戰中隕落了。”

“你是說……你師兄他隕落了?”碧游道人如遭雷擊。

“是。”

碧游道人臉上浮出悲恸的神情,半晌才問:“那你師叔呢?他搶走天靈石後就走了嗎?”

碧游道人注意到宗越脖子上的護身符已經不見。

宗越斂眸,哀嘆道:“師叔在逃走的過程中誤入中千世界和小千世界結界的龍卷風中,和天靈石一起毀滅了。”

碧游道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全白。

他顫顫巍巍指着宗越:“你說什麽?”

宗越輕描淡寫地重複道:“師叔在逃跑的過程中誤入龍卷風,和天靈石一起毀滅了。”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碧游道人一個踉跄,“你師叔可是合體期的修士,怎麽會誤入結界的龍卷風中!”

中千世界和小千世界之間的龍卷風雖然殺傷力極強,布滿整片邊域,但對于合體期的修士來說,應該沒那麽不容易躲避。

“可能……”宗越略一沉吟,“可能是因為我和謝小姐追得太緊,師叔驚慌失措之下才誤入龍卷風中。”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落在宗越臉上,連站在她身後的謝昭都吓一大跳。

碧游道人喝道:“他是你的師叔,你明知邊域之地危險,為什麽要追他至此?”

宗越撇過頭,臉上瞬間出現三道指痕。

謝昭看看碧游道人,再看看宗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宗越沒教她如何應對眼前場景啊。

她正準備開口,卻見宗越微微擡手示意她噤聲。

“為什麽?”宗越沉吟半晌,才說,“大概是因為不僅他是我師叔,林澤也是我的師兄,相宜,泷鱗更是我的師弟師妹。師父你經常教導我們要同門友愛,相持相助。難道師叔是我的同門,師弟師妹們他們就不是了嗎?”

碧游道人啞然。

宗越淡然道:“我是不過是想替師弟師妹們報仇。”

她雖然記不清前世和他們相處的具體內容,但還記得和他們在一起時的歡悅情緒。

那是她漫長一生中最輕松快樂也最懷念的一段時光。

“師姐……”

碧游道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他們幾個人的身後就傳來哽咽聲。

碧游道人轉過身,就見碧喬領着幾個弟子站在自己身後,眼眶紅紅地看着宗越。

碧喬刷地跪下,伏地說:“碧喬謝師姐替我們報仇,師父若是怪,就怪我們好了。”

這一戰,他們碧羽宗所有弟子幾乎都負傷在身。大師兄林澤、六師弟雍原、十一師弟溫琪、十二師妹相宜更是失去生命。

而殺死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碧游道人口中的師叔。

她身後跟着的幾個零零散散的弟子,見狀也跟着碧喬跪下來:“泷鱗/淺問謝師姐替我們報仇,師父若是怪,就怪我們好了。”

“你們……”碧游道人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宗越道:“師父,你還不明白嗎?師叔的命是命,師弟師妹們的命也是命。你既然是師叔的師兄,想來一開始師叔是不如你的,要不然師祖也不會放心将天靈石交給你。

“但面對師叔的心懷不軌,你沒有第一時間阻止責罵他,而是由着他放任他,只會說一通大道理,最後甚至躲到小千世界任由自己修煉速度變得緩慢也要避開他。

“你一心想避開,以免和師叔發生沖突,但師叔怎麽做的?他這次可是直接殺到碧羽宗來搶。沒錯,你們師兄弟情深,他就算威脅也沒提過你的生死,但我們這些弟子,何其無辜。”

碧游道人不說話,但他身後的弟子卻逐漸開始啜泣。

宗越見時機成熟,眸光微動,示意謝昭上前。

謝昭一臉心疼地從自己的乾坤袋裏掏出自己唯一的天級法寶,遞給碧游道人:“碧游道人,這是給您養育宗道友的謝禮。從今日起,宗道友就和你再無關系,她要跟我去中千世界了。”

碧游道人猛地擡起頭,問宗越:“你要去中千世界?”

宗越淡淡地:“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中千世界較小千世界靈力充沛,我自然是想往上爬。我不像師父您高風亮節,為躲師叔甘願隐藏身份留在這小千世界。”

碧游道人沒說話,許久才擡起頭問:“你既然想去,我自然不會攔你。但我只問你一句話,天靈石當真跟着你師叔毀滅在世界之間的龍卷風中嗎?”

宗越凝着他,頗為深意地淡笑道:“師父,你覺得我區區一個金丹期修士,謝小姐為什麽看重我,願意帶我中千世界,甚至給您天級的法寶為我報恩。”

宗越不喜歡說假話,但也不喜歡說真話。

她話雖未說全,但碧游道人已全然明白。

宗越去中千世界絕對跟天靈石有關。

“既然如此,”碧游道人閉目,一字一句道,“宗越,我祝你前程似錦。”

宗越也拱手一禮,躬身道:“宗越在此,也祝師父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碧游道人捏緊那天級法寶,道:“既然養育之恩和授課之恩已報。日後若是有緣再相見,就沒必要再當做相識。”

宗越沒什麽表情,淡淡道:“好。”

能和碧游道人劃清界限,她求之不得。

她轉身,和謝昭并肩而行,在月光下越走越遠。

碧游道人忍不住擡頭凝視宗越的背影。

可直到那抹霜色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宗越也沒有回一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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