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宗道友。”謝亦還沒反應過來,宗越已被蒼堯和瓊華仙子制服。

二人壓着她,讓她動彈不得。

謝亦遲疑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瓊華仙子,輕笑道,“少宗主難道寧願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魔修,也不相信自己的妹妹嗎?”

蒼堯附和道:“謝亦,我知道你不願相信。但我也可以證明,昭昭受她脅迫發下誓約這件事是真的。我才剛替昭昭解完誓,不信你可以問昭昭。”

謝亦目光投向宗越,想聽宗越解釋。

沒想到宗越只是撇過臉,冷聲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弟子忘恩負義。”

她咬了咬唇,聲音聽起來有幾分難過:“是我救了你們。”

謝亦一滞:“我們自然記得宗道友的恩情,我……”

“恩情?”瓊華仙子上前一步,“是不是恩情還難說,誰不知道這七星秘境自從發現至今,一百年來都沒出過問題,偏偏這次我們來出了問題。說不定就是有人故意設計,挾恩圖報。”

宗越一言不發,狼狽地撇過臉。

挾恩圖報又如何?她送出去的恩情,別人自當數倍奉還。

在謝亦等人看不到的視角盲區,宗越冷笑一聲,眼底暗芒稍縱即逝。

瓊華仙子見宗越無話可說,趁熱打鐵,上前一步道:“少宗主,魔修向來狡詐多端,為禍修真界,我們這次好不容易抓到魔修,不如趁機斬草除根為好。”

謝亦的目光凝向瓊華仙子,沉默了好幾瞬。

蒼堯直覺不妙,緩緩開口勸道:“瓊華仙子,就算宗道友是魔修,她畢竟在七星陣下救了我們,于我們有救命之恩,我們怎可不徹查就擅自下狠手。這般行徑,和魔修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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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仙子一驚,瞬間反應過來。

她下意識看向,卻見謝亦凝望她的眸光微微泛冷,像是在冰冷刺骨的寒潭中浸了整整一宿。

瓊華仙子:“少宗主,我……”

謝亦徐徐道:“仙子不愧是蓬萊仙宗的人,當真是嫉惡如仇。”

瓊華仙子抿唇,目光游移。

“這些時日,仙子伴随在旁,一直對我中洲之事指手畫腳。我都忍了。”謝亦微微垂眸,嗓音清冷道:“但這次畢竟不同,宗道友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誣陷了她,我怕是餘生都會陷于愧疚之中。若是仙子擔心我資質尚淺,尚不能辨魔修正修,中了魔修詭計,那位就不得不說,仙子多心了。我玄天宗的長老已在來的路上,等他們到了,自然能給仙子一個交代。”

瓊華仙子不可置信擡頭:“……給我一個交代?”

中洲玄天宗少宗主謝亦向來彬彬有禮,何時這般冷漠絕情步步緊逼過?

謝亦沒回她,引着靈力被封住的宗越前往他的帳篷休息。

謝昭看哥哥對宗越的态度依舊客氣,氣得跺腳,卻也跟了上去。

他們走後,蒼堯上前,輕輕道:“你太着急了。”

瓊華擡頭。

蒼堯笑起來:“中洲對東海再不了解,謝亦身為玄天宗弟子,也該清楚,蓬萊仙宗的弟子絕不會在未探明真相的情況下說出‘斬草除根’四個字。這與蓬萊仙宗教義不符。”

瓊華疑惑偏首,目光凝望向蒼堯。

蒼堯似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問:“仙子,你之前問過我,我來自中洲之外的哪一域,那時我并沒有回答你。但現在我不妨告訴你。”

蒼堯語氣輕松,一字一句緩緩道:“我來自東海。”

蒼堯又道:“不過,教義雖如此,但仙子若是對謝亦心生愛慕,情急之下胡亂言語,也不是不可以理解。至少,在下能理解。”

瓊華驚得一身冷汗,直到蒼堯拱手走遠,她才緩過神來。

“聖女。”綠漪上前關心道。

瓊華眸光落到綠漪身上,眼中有光閃了一下,她問綠漪道:“綠漪,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

綠漪遲疑,然後道:“記得,是聖女從修真者集市裏救了我,我絕不會背叛聖女。更何況,早在集市的時候,我就跟聖女發下過認主的心魔誓,今生今世不會背叛聖女。”

“認主的心魔誓?”蒼堯連誓約都能解,那比誓約更高一層的心魔誓呢?

瓊華內心煩躁,面色卻不變,微微一笑,對綠漪道:“沒錯,從你發下心魔誓那時起,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綠漪,方才在七星秘境中對不起,但性命面前,我實在是無奈之舉。我有愧于你,日後,一定會補償你的。”

綠漪聞言感激涕零,道:“聖女放心,綠漪理解。綠漪生是聖女的人,死是聖女的鬼,定會對聖女一直盡心盡力。”

瓊華淡淡一笑。

帳篷內,謝亦支開謝昭,對被封住靈脈的宗越道歉道:“宗道友,事出緊急,實在對不起。你放心,等宗門長老過來,若是查明你不是魔修,定會還你一個清白。”

宗越擡眸,眸光波光潋滟問道:“若我是呢?”

謝亦回避她的眸光道:“正道和魔修勢不兩立,若宗道友是魔修,我只能将宗道友送進鹿鳴峰。”

鹿鳴峰是玄天宗專門用來關押魔修和犯錯弟子的地方。

宗越倚着帳篷內的柱子,擡眸望向帳篷頂,沒有說話。

謝亦沉默地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問道:“宗道友為什麽不解釋?”

“解釋?有必要嗎?”宗越淡笑道,“少宗主的妹妹親自指認我是魔修,就算我解釋,難道少宗主會在自己的妹妹和我之間選擇相信我嗎?”

謝亦斂眸,“宗道友為什麽不試試,或許……我會相信。”

宗越淡淡道:“就算少宗主相信又如何?那兩位被我得罪的道友難道也會相信嗎?”

謝亦沉默不語。

宗越垂下眸:“我早就習慣了,我們散修,無權無勢,魔修欺負我們,你們名門正派的弟子也不會相信我們。謝道友,如果你真的感激我,等你師叔來,證明我不是魔修後,你放我走……”

“我信。”謝亦偏頭看着她,忽然道,“在宗道友和昭昭之間,我選擇相信宗道友。那現在,宗道友可以給我一個解釋嗎?”

宗越看着他,愣住,似是有所觸動,兩眸波光粼粼。

謝亦微微颔首,淡淡道:“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和宗道友在哪裏見過。我想聽宗道友的解釋,我相信我會信。”

他并非說謊,和宗越第一眼見他就覺得他是個麻煩不同。從他第一眼見到宗越時起,他就覺得,宗越是他要保護的人。

就好像,潛意識裏,他曾見過宗越。可能見過一次兩次,可能見過千次萬次。

他想相信自己的感覺,想相信宗越。

宗越緩緩同他,嘆氣道:“人生難得一知己。既然少宗主願意相信我,我也只能吐露這駭人的真相……”

是夜。

謝昭走到關押着宗越的帳篷前面,眼眶微紅,對着一天不吃不喝沉思的謝亦說:“哥哥,你守了一天了,讓我來吧。”

謝亦擡起首,看着她,眸光複雜:“昭昭,我可以相信你嗎?”

謝昭猶豫了一下,說:“當然可以,哥哥,我雖然只不過金丹期,但守一個身無靈力手無寸鐵的修士還是做得到的。”

謝亦眉宇間是解不開的疲憊:“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守在這裏。”

他起身,準備離開,卻想到什麽似的,側身回首道:“宗道友在裏面休息,你不要進帳打擾。”

謝昭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抱着腿守在帳篷外直到夜半,眼看月亮升在夜正中,她蹑手蹑腳走到謝亦休息的帳篷前,輕輕問道:“哥哥,你睡了嗎,我有點冷。”

沒有人應聲。

謝昭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沒有放松警惕,她又在宗越帳篷前蹲了半個時辰,才握緊随身的匕首,掀開簾,走進關着宗越的帳篷。

宗越躺在床上,雙眸緊閉,似是已經睡着。

謝昭眸光一縮,她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麽好。

她舉起手中匕首,對着宗越喃喃道:“宗越,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觊觎天靈石。”

她狠狠地舉起匕首準備插下,卻猛地被人抓住手,躺在床上的宗越也緩緩睜開了眼。

謝昭驚得一愣,轉過首,就對上自家哥哥陰沉似水的眸光。

謝亦不可置信:“昭昭,你是怎麽答應我的?你說我可以相信你,你就這樣讓我相信?你剛才是在謀害宗道友!”

謝昭迎着他譴責的目光,眼淚倏地流下來。

蒼堯和瓊華等人聞聲沖了進來,等看清眼前情景,遲疑問道:“發生了什麽?”

宗越坐了起來,淡淡陳訴:“謝小姐想殺我,被少宗主抓個正着。”

蒼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斥責謝昭道:“昭昭,就算你恨宗道友逼你發下誓約,你也不能擅自動手。你哥哥不是說了嗎,等宗門長老來了,分辨出宗道友身份後,他自會處理。你哥哥向來秉公執法,就算你害怕宗道友,難道你還不相信你哥哥嗎?”

又轉頭對謝亦道:“昭昭還小,受人威脅後一時想不開也正常,你別動氣。”

謝亦覺得自己很久沒這麽生氣過,他恨恨扔下謝昭的匕首:“她是想不開嗎?她是蓄謀已久。”

蒼堯疑惑,見謝亦氣得說不出話,将目光移到宗越身上。

宗越淡淡地:“道友你們不是一直懷疑我為什麽會救你們嗎?其實你們懷疑的沒錯,我區區一介散修,就算見到你們落難也不該冒死去救的。”

“之所以甘願去闖七星秘境救你們,是因為這位謝小姐答應,只要我救了她的哥哥,她就會将玄天宗的鎮派之寶天靈石交給我。”

“但我沒想到,蒼道友你居然幫她直接解了誓約,她也矢口否認我們之間的約定,轉而誣賴我是魔修。”

“我原以為我這次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好少宗主良善,願意聽我解釋。否則,我真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宗越喟然嘆道。

蒼堯看看宗越,又看看謝昭,遲疑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宗越諷刺一笑,“上午少宗主也說你們抓我是不是誤會,可你們怎麽答的。我不過一階散修,而謝小姐是玄天宗宗主之女。難怪蒼道友你幫她而不幫我。”

謝亦道:“如果是誤會,她為什麽要殺宗道友,嘴裏還念叨着‘要怪就怪你觊觎天靈石’?”

蒼堯見謝昭還在不停地哭,而宗越連他也誣賴上了,忙道:“昭昭,你別哭了,這其中到底發生什麽,你快說啊。”

“說?說什麽說?”謝昭忽然抹去眼淚,情緒爆發似的沖着蒼堯大叫,“蒼堯哥哥,瓊華仙子,明明我那麽相信你們,跟你們說了實情。可你們卻偏偏說如果父親知道我輕易将天靈石許了出去,絕對會饒不了我,讓我誣賴宗越。現在被哥哥抓到了,你們卻讓我解釋這其中有什麽誤會,我怎麽解釋?”

蒼堯一愣,順着謝昭看去,就看到坐在謝昭身後的宗越茶色的眸子也沉沉朝他看過來,挑釁般地勾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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