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直到跑出十裏遠,蒼瑤才意識到她做了什麽。

沖動過後,唯餘悔恨。

她取出問仙鏡,涕泗交下:“師叔……師叔我做了錯事。我對不起蓬萊仙宗,對不起玄天宗……”

峻拔尊者忽然被她用問仙鏡從靜坐中叫起,原本是疑惑,待問清發生什麽後面色劇變。

“不是讓師門傳令于你,早日回蓬萊仙宗,你怎麽又跑到玄天宗去?”還一掌拍死了老宗主。

蒼瑤渾身失去力氣,半跪在地,淚珠一滴滴落在問仙鏡上。

“師叔,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我去跟謝亦說明真相!”

她到底怎麽想,怎麽能因為區區的嫉妒就對謝亦的長輩動手?

眼見她站起身,魂不守舍地拾起問仙鏡,向謝亦所在的清雨峰走去,峻拔尊者連忙喝道:“蒼瑤,你給我站住!”

“你在蓬萊仙宗,只是你蒼瑤;可你在外,代表的是我們蓬萊的聖女。你有沒有想過,你跟玄天宗承認殺了謝老宗主倒是輕松,但你讓我們蓬萊仙宗日後如何自處?你讓你的師叔師伯師弟師妹日後如何在修真界立足?”

蓬萊的聖女,竟為個男人,狠心殺掉他的長輩。這樁事傳出去,他們蓬萊在修真界的顏面和威望,豈不是一瀉千裏。

做就做了,那謝老宗主也到與世長辭的年歲,說什麽也不能讓蒼瑤承認。

“你先藏好屍體,我速速就來玄天宗替你遮掩。”峻拔尊者厲聲道。

蒼瑤垂淚:“我、我自己做了遮掩。我将謝老宗主的屍首裝成為不問情所殺的模樣,想嫁禍宗越。我不知道我這樣做,對還是不對。”

峻拔尊者聞言,輕松口氣,安慰說道:“你無需介懷。那宗越本就是窮兇惡極之徒,更何況,若不是她殺了仙君之子,你怎麽會來玄天宗誤傷謝老宗主?擔了這次罪過,是她的宿命,也是她對我們蓬萊仙宗的虧欠。”

蒼瑤仍是搖頭:“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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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宗越,讨厭宗越,事事都恨得有名有目,件件讨厭得名正言順。偏偏這次的事,是她做錯,哪怕她再怎麽安慰自己,也遮掩不了。

一片寂靜聲中,在這寒月山野,峻拔尊者忽而冷聲道:“蒼瑤,你難道非要承認置我們蓬萊仙宗的顏面于不顧?”

“但凡你記得你聖女的身份,記得你身上擔負的責任,就忘卻今夜這事。”

“我速速就來。”

……

霧霭色的天空又下起小雨,漂泊在天際的白雲像一只只帆船,日光透過雲彩漏在東南處。

宗越伸手接雨,待雨水沾上指尖又收回纖指,淡淡道:“這麽久銀光峰都沒傳來消息,不像是蓬萊聖女的作風。”

她還以為,縱使銀光峰地處偏僻,蒼瑤也會第一時間讓玄天宗弟子發現謝老宗主的“被害”現場。

宗越放出青鳳放風,緩緩坐下,凝視手中書籍。

青鳳說起主人最近貌似總在讀書。

宗越淡淡道:“閑來無事,除了讀書也不知道幹些甚麽。”

她這些時日修為停滞不前,原以為是因為愧對謝亦締下心結,沒想到如今事已解決,修為一事還是沒有絲毫進展。

對她這種身經百戰的人來說,就算只是大乘期,修真界也鮮少有人能是她對手,修為是否停滞不前看似是無關緊要的事,但宗越還是不能接受。

不到渡劫期,她如何飛升仙界。

更何況藏于血月教的人蠱,對她而言,也是一大隐患。

只盼綠姬按她吩咐去做,倒也能拖延一段時日。

青鳳:“咯咯咯。”

主人不像是将希望全寄托在他人身上的人。

宗越嗯了聲,說道:“我倒是不怕,只是被纏上,終究是個麻煩。”

……

……

綠姬已在這院中待了數日,每日長生都會出現在院外喚她,但都被她推辭過去。

“在下身負重傷,更何況小教主當日的行為傷害到在下,在下暫時不想見小教主。”

她不禁想起當日宗越對她的所述,宗越說,讓她以受傷為借口閉關三十日,不管期間長生如何催促,都閉關不出。

待到三十日後出關之日,就是她一擊斃命的好時機。

但綠姬陷入深深的懷疑之中,以她的觀察,長生對宗越眷戀之深,哪怕她現在出關,長生也一定不會對自己有防備。

“她真不是騙我?只是想讓我在這邊為她拖延幾日?”

又過了數日,為族人報仇的渴望讓她忘卻了宗越的告誡,在強烈的複仇欲下,她走出了屋,朝院外聲聲喚她的長生伸出手。

“小教主。”

長生笑盈盈地看着她,倏然沖天落下一大巴掌,綠姬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頭拍天靈蓋而死。

“無趣,我還真以為是姐姐。”長生走到她面前,微垂着眼看她。

随着綠姬的死亡,宗越在她身上布下的幻術逐漸消散。

“綠姨你難道就想不到,若是以姐姐的性格,三十日就是三十日,不管我怎麽呼喚,她都不會出來。”

從綠姬出現的那剎那,他對綠姬的懷疑和信任就從未停止過。

他怕姐姐知道他懷疑她生氣,又怕眼前這個人不是姐姐。

所以他日日出現在她院前,想聽她跟自己交流。

如今倒是确定了。

“随便來個人,幫我去查,姐姐在哪?”

坐在人蠱陸昊天的肩膀上,長生無所謂地吩咐道。

……

……

離道侶大典只有二日。

碧喬百無聊賴地坐在鹿鳴峰的牢獄裏,時間長了,她發現就算是牢獄,空氣中的靈氣也比他們小千世界濃郁得多,幹脆坐下來打坐修煉。

一晚上下來受益匪淺。

碧喬不免有些嫉妒:“中千世界的修煉環境還真是得天獨厚,若生在中千世界,就算是頭豬也能修煉到金丹期吧。”

不像他們小千世界,一宗門的弟子,只有宗越師姐和林澤師兄修到過金丹期,她區區築基後期,已是宗門的領銜人物。

若是師弟師妹們也能享受到這般修煉環境就好了。碧喬不無嫉妒地想。

她想不通,都是修士,為什麽還要分個三六九等。

中千世界的修士,只要出生中千世界,大多金丹、化神期打底;而他們小千世界的修士,就算集全宗之力,自己也拼盡全力,都未必能出一個金丹修士。

世事太過不公,碧喬也不想這樣酸。

正嘟囔抱怨着,忽然聽到欄杆外有動靜。

碧喬起身查看,就發現原本守在洞外的護衛被放倒,蒼瑤仙子出現在她面前。

蒼瑤看着她,皺眉說道:“我倒沒想到謝亦竟直接将你關起,我來帶你走。”

碧喬其實也沒想到,但她也不是太想走。

這裏可以修行,宗越師姐也在這,只要日後跟成為少宗主夫人的宗越師姐說清楚,說不定她也能留在這。

她不想跟蒼瑤去什麽蓬萊仙宗當證人了。

但她不好表現明顯,在實力遠超自己的蒼瑤面前,只能老實點點頭道:“好。”

她坐在蒼瑤的飛鳶上,問蒼瑤:“聖女你要帶我去哪?”

蒼瑤冷冰冰說道:“帶你去見宗越。”

聽到可以見宗越師姐,碧喬內心頓時躍躍欲試。

來中千世界數日,終于可以見宗越師姐了嗎?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走到半途,蒼瑤就改變想法,只是讓她承認宗越就是她師姐後,就留影把她打暈關在客房內。

……

清雨峰內,自從宗越此次來玄天宗後,就暫居此內。

見到蒼瑤的那一剎那,宗越面色依舊如常,只是平靜地從書中擡起首,淡淡地看她一眼。

蒼瑤頂着細雨,上前一步:“我是不是該恭喜宗道友?”

“兩姓之盟,秦晉之好,聖女殿下的确該恭喜我。”宗越放下書,語氣疏淡。

蒼瑤看着這個至始至終都很平靜的人,再也壓制心中的醋意,說道:“宗越,從第一次見你,我就知道你極有可能搶走謝亦。但那時你對謝亦,都是不假顏色。我從未想過,你會有真的和他在一起的一天。”

宗越淡淡:“少宗主情深意篤,宗越不過凡人,怎麽能不為之感動?”

蒼瑤說道:“你要真為他感動,就不應該和他在一起。宗越,你莫不是忘了你的身份。”

宗越平靜地擡起頭:“哦?身份,我什麽身份?”

蒼瑤舉起存影石,放出之前和碧喬對峙的畫面:“你師妹都承認了,你還想不承認?你根本不是西域的散修,也不是門派被滅的小宗門宗主之女,你是小千世界的修士,你殺害師兄的狂徒。你來,從來是抱着目的。”

“是嗎?”宗越淡笑,站起身來,天青色的道服随風招搖。

她走到蒼瑤面前,平靜問道:“那又如何?同樣的話,聖女不是跟謝少宗主提起過嗎?”

蒼瑤面色煞白,顯然沒預料到謝亦居然已經跟宗越提起過此事。

宗越淡淡轉身,說道:“聖女殿下怕是不知道,我見少宗主知曉我身份,倉皇失措想逃,少宗主卻勸我,說他不在乎身份地位,只在乎我,讓他放開我,簡直比讓他死還難受。得夫如此,夫複何求?”

蒼瑤被氣到幾欲吐血:“所以你就仗着他喜愛你,肆意妄為?”

“是啊,不然呢?”宗越淡笑問。

蒼瑤拔出長扇,指着她說道:“宗越,我是真心想放過你。只要你現在離開,你的事和你的蹤跡,我都不會跟蓬萊仙宗還有玄天宗提及。但你若真執迷不悟,別怪我心狠毀了你的大典。謝亦再開明,我不信謝宗主也能接受他兒媳是個欺師滅祖的小千修士。”

謝老宗主一事的确是她做錯,所以只要宗越離開,她就放過宗越。

以宗越的本領,就算她将此事賴在她頭上,只要她提前逃走,這世上修士就絕無追查到她的可能。

宗越輕輕地撇開她的折扇,淡淡而笑:“聖女殿下這樣說,宗越可真害怕。可就算這樣,宗越也不敢辜負少宗主的一份情。”

蒼瑤說道:“你當真不走?”

宗越笑道:“我當真不走。”

蒼瑤狠下心,恨恨道:“宗越,你可別後悔。”

她甩下袖子,憤恨離去。

宗越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忍不住輕笑:“這算什麽,貓哭耗子假慈悲?”

壞事都被她幹了,還說什麽只要自己離開就放過自己。

“是啊,若是我離開,這樁命案,豈不是可以更好地推到我頭上。”宗越在心底嗤笑。

轉過身,卻看見謝亦站定的身影。

他看着自己,眸光沉沉,沒有說話。

好半會,才沉聲說道:“我不會讓她毀了我們的道侶大典。”

宗越說道:“謝少宗主有把握贏我?”

見謝亦沉默,又道:“既然沒把握贏,就別說不會讓他人毀了大典這種大話。畢竟,大典能不能成,還是未知數。”

她随意嗆了謝亦幾句,就準備離開,不成想,謝亦卻道:“大典能不能成,其實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我的名字,能不能和宗道友你擺在一起。”

不知是不是因為宗越叫回他少宗主,他也叫回宗越宗道友。

他說道:“這些時日,宗道友對我越來越冷漠。我總有預感,說不定過不了多少時日,宗道友就會完全忘記我。”

宗越微微蹙眉,說道:“少宗主,雖然人常言,愛人者,人恒愛之。我卻覺得,若想人恒愛之,至少,得先愛己身。”

她轉身,毫不留情離去。

房門被推開,又被關上,徒留謝亦停在院中。

累在枝桠上的雨水滴下一滴,落在謝亦額頭。

他像忽然被驚醒,提着劍匆匆離去。

……

離道侶大典只有一日,中洲修真界不少有名有姓的修士趕來玄天宗,峻拔尊者也終于從東海趕來。

“為什麽我在外至今沒聽過謝老宗主隕落的消息?”峻拔尊者質問。

蒼瑤沉默了會,輕輕說道:“我怕被他們發現是我,沒敢引人過去。”

“膽小如鼠。”峻拔尊者評價道,“你變得越來越不像你。”

蒼瑤擡起頭看他,抿了抿唇:“師叔,我想過我鏟惡鋤奸,卻從未想過傷害正道盟友。”

峻拔尊者擡手阻止她再說下去。“人是你殺的,現在說這些,你自己不覺太晚我嫌太晚。”

蒼瑤沉默。

峻拔尊者吩咐道:“盡快引人發現謝老宗主的屍首。正好我們在這時當着天下修士的面揭穿宗越的身份,将髒水潑出去。”

蒼瑤攥緊手心,語調平淡:“是。”

……

該來的終究會來。

青鳳見宗越在那削根木劍,跳到她肩上:“咯咯咯?”

主人你在削玩具嗎?

“不是。”宗越淡淡道。

她今日換了身裝束,不似平日素裙纏身,木簪簪發,而是精心打扮一番。金簪銀冠,衣衫雪白,長發飄飄,不染凡塵,點綴的青色飄帶,與清冷的氣質,相得益彰。

宗越繼續說道:“殘劍在謝少宗主身上,不問情在謝老宗主那邊。眼看風雨将至,我總得為自己準備一柄武器。”

木劍能打人嗎?青鳳歪着頭疑惑問。

“能不能打看人。”宗越舉起削好的木劍說,“我覺得趁手就行。”

青鳳:“咯咯咯。”

那若輸在這把劍下,豈不是太丢臉了?

宗越淡淡一笑:“誰知道呢?”

宗越将木劍別在腰上,還沒出院門就聽見一陣喧鬧聲,仔細一聽像是群女子在叽叽喳喳。

“從未想過,謝少宗主就這般輕易定了親要成婚。”

“聽聞此次和他結契的道侶還曾是他的表嫂。”

“宗越,這個名字你們聽過嗎?”

大家都說沒聽過,說要去見識見識這位情迷兩位表兄弟的女修,就見宗越推門而出,淡淡問道:“諸位有事嗎?”

全場寂靜,半晌宗越聽聞有人輕聲說道:“難怪謝少宗主會看上她。”

眼前的女子,高傲似山巅積雪,不落凡塵。

常言道美若天仙,若天仙真有其事,應該就如眼前女子這般。

“來之前我見過蓬萊的那位聖女,比起她,眼前這人倒更像傳聞的聖女。”有女修跟身旁的同伴小聲嘀咕。

傳聞蓬萊聖女冰肌雪骨,不染纖塵,只有東海容貌最盛的女修,才會機會成為蓬萊的聖女。

可和眼前這人比起來,那位蓬萊聖女的美貌顯得有如月光下的螢火之輝,不值一提。

尤其是不知是不是錯覺,當眼前這人開口時,她們一群人,竟沒有一人敢開口回話。

最後還是平日裏最膽大的女修,怯生生站出來,說道:“我們都是和玄天宗交好的宗門女修親眷,聽聞你就是日後的玄天宗少宗主夫人,想來和你打聲招呼。”

宗越淡淡一笑,“原來如此。”

她簡短地介紹了下自己,問道:“那現在,我和諸位算是認識嗎?”

“算算算。”那女修忙不疊地說。

“好。”宗越含笑,“我還有事,就暫且離去,等來日有機會,再和諸位閑聊。”

她說完直直離去,在場十來位女修,沒一人敢攔。

直到她走遠,才有人道:“這人好不禮貌。我們這麽多人來看她,她卻徑直離去。”

剛才和宗越搭話的女修毫不猶豫怼道:“你若真有意見,剛才怎麽不當着她面說?”

那剛話出口的女修吞吞吐吐道:“我這不是太過害羞……”

而且那人身上的氣勢如此過盛,光看上去比家裏的父母老祖還讓人心生畏懼,讓她如何開口。

“你害羞?你的性子若算害羞,那我都能算兔子妖轉世。”

那女修被怼得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

玄天宗,紫微峰。

修真第一大宗少宗主也是當今修真界最看好的青年修士的道侶大典,但凡在修真界有名有姓的修士,都來了個遍。

不過能提前來的,大多是諸位尊者的親眷,只有和玄天宗極要好的渡劫尊者,才會提前一日到。

這其中,不缺與老宗主交好的渡劫尊者。

“孫子的道侶大典,老宗主怎麽沒出來?”有尊者納悶問道。

謝颍也覺得奇怪,不過只當父親不看好這樁婚事,所以才閉門不出。

謝亦正在和來客寒暄,忽然聽在場的各位道友逐漸安靜下來。

他順着所有人的視線回過頭,一時也失去聲音。

不需要任何解釋,他知道他們的沉默一定是因為她。

因為,哪怕現實夢中見過千次萬次,他還是被此時的宗越所驚豔。

他看見宗越提着劍,緩步向前,淡淡喚他:“少宗主。”

這次他第一次見她穿寬袖長袍,略施粉黛,就連青絲也不似以往,精心梳過。

謝亦好半會才從她容貌的沖擊走出,迎上前:“你怎麽來了?”

宗越露出淡淡一抹笑,“聽聞少宗主在紫微峰宴客,宗越思念少宗主,忍不住過來看看。”

聽着周圍打趣的聲音,謝亦臉一紅,上前道:“你不必如此。”

宗越拿出手帕,淡淡地替謝亦拭去額角并不存在的汗水。

就在這郎情妾意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

“我看你不是思念謝少宗主,而是怕你謀害謝老宗主的事敗露。”

所有人詫異回首,就見蓬萊聖女怒氣沖沖走上來,身後跟着幾位膽怯的玄天宗弟子。

“聖女這是何意?”宗越收起手帕,淡淡回首問道。

蒼瑤眸光複雜地看着宗越,心道:宗越,我是真心想放過你,是你自己不聽勸。

她定定心神,對謝颍道:“我和宗道友無話可說,若不是來的路上遇到這幾位弟子,我真想不到宗道友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謝宗主,你若想知道發生什麽,不如問我身後這幾位銀光峰弟子。”

謝颍蹙眉,問那幾名弟子道:“發生了何事?”

那幾名弟子撲通一聲跪下:“宗主,老宗主,殁了。在他身邊,發現了少宗主的不問情。我和幾名師兄查探,确定老宗主身上的傷是不問情造成。”

其中一位弟子跪着呈上不問情。

謝颍身形一晃,眸光下意識看向謝亦身邊的宗越。

所有人都知道,玄天宗的少宗主為了逼迫其父答應他的婚事,效仿成載老祖,将不問情和宗越的普通玄級佩劍交換。

宗越的神情依舊很淡,淡到仿佛這件事和她沒有絲毫關系。

“宗越,你還不解釋?!”謝颍怒喝道。

謝亦下意識将宗越護在身後:“父親,這件事和宗道友是否有關還不知情。”

“不知情?還不知情?謝亦,我看你是沉迷美色沉迷昏過頭。”謝颍怒斥道,“不問情是你親手交予她手中,如今出現在你爺爺的屍首身旁,我問她要句解釋你都要攔着嗎?”

謝亦沉默低下頭,半晌擡起頭,篤定道:“父親,這件事和宗道友絕無關系。”

“不問情都出現在現場,你還說和她無關?”

謝亦說道:“正是不問情在現場,我才篤定和宗道友無關。”

謝亦繼續說道:“父親,你或許不知道宗道友,我卻知道。以她的才智實力,要殺一個人,絕不會漏半點馬腳。哪會明晃晃,将兇器痕跡留在現場。”

蒼瑤上前說道:“少宗主這是明晃晃的偏愛。少宗主以為宗越殺的是誰,宗越殺的是幾百年前就已成名的謝老宗主。在場的所有尊者都不敢說一句,和老宗主對上在他身上不留一絲痕跡,少宗主倒信宗道友對上老宗主,可以做到如此。”

謝亦低下頭,半晌,說道:“是,就當我色`欲熏心,我信宗道友可以做到。我希望父親能派人徹查,而不是僅憑在場的證據,三言兩語斷定此事和宗道友有關。”

“我何時說不徹查?”謝颍暴怒打斷他的話,“我這不是在問你的宗道友。宗越,我再問你一遍,謝亦的不問情,為何會出現我父親身邊?”

宗越淡淡說道:“是我給老宗主的。”

謝颍問道:“你為何要将劍給我父親?”

宗越道:“因為我想退婚,不問情是我和少宗主的定情之物,退婚自然要将不問情退回。”

像是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在場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她。

宗越說道:“少宗主心悅我,我自然內心歡愉。但随着時間推移,我發現我并不愛少宗主。我想悔婚,但道侶大典的請柬早已被少宗主廣發出去,我怕主動提退婚駁了少宗主面子,才在兩日前,找老宗主商量,将不問情退回。”

“玄天宗的少宗主想娶你,你竟然想退婚?”有人不可置信問。

宗越自嘲一笑,“我也知道我說出此事離譜,高高在上的少宗主看上我一矜寡的散修,我卻挑三煉四不肯與少宗主成婚。但我實在騙不了我自己,我的心中,還記挂着我那早逝的亡夫。”

有不知情的修士小聲問她的亡夫是誰,待旁人解釋是揚刀山莊的大公子,看向她的目光頓時變成欽佩。

“十大門派的少主,釣一個都難,她居然釣兩個?”

後一個還是在她已經跟前一個成婚的前提下,堅持要她結為道侶。

“不過這般容貌,将區區少宗主迷得神魂颠倒也不足為奇。”小聲嘟囔後,他竟又補了句。

在此時寂靜無聲的紫微峰前殿,他的聲音顯得格外明顯,蒼瑤忍不住看他一眼。

那人立馬噤聲,讨好地朝蒼瑤笑笑。

宗越不為所動,擡起眼眸,問謝颍道:“不知謝宗主,對我這樣的解釋,是否滿意?”

謝颍問道:“你的意思,兩日前,你就已經将不問情交給我父親?”

宗越說道:“是。”

跪地的弟子插嘴道:“我們驗過,老宗主的确死于兩日前的晚上。”

謝颍說道:“那你有何證據,證明你只是将不問情交予我父親,而不是殺了他。”

宗越淡淡說道:“我雖沒證據證明我沒有殺老宗主,但宗主不也沒證據證據是我殺了老宗主。這事,難道不是誰主張誰舉證?”

謝颍沉默,半晌才說道:“你說的是,但茲事體大……”

話還沒說完,就聽一道洪亮的聲音:“謝宗主,若是我有證據呢?”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峻拔尊者背手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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