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大千世界,仙界。
華綽帝姬攏過玉海棠的細枝,放在鼻下輕嗅。
正巧看見自己的道侶弘毅急匆匆走過,連忙叫住:“弘毅,你這是去哪?”
弘毅仙君回過神,轉身溫柔淡笑道:“仙兵來報,太川域內出現仙獸暴動,我過去看看。畢竟和魔域接壤,馬虎不得。”
華綽帝姬斂眸,抿唇一笑,溫柔小意道:“這些年來,哥哥閉關,将偌大的仙界和烨兒都留給我。幸好還有你在我身邊,不然我少不得不知道怎麽辦。”
弘毅仙君聞言似隐隐有所觸動,走過去,輕拂她鬓發說:“你我道侶一體,我既知你生性平和,不愛參與仙界與魔界的争鬥,當然少不得替你分擔這些政務。”
華綽帝姬蓋上他的手,仰頭粲然笑道:“弘毅,幸虧有你,還好有你,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遇見你。”
眼見他倆道侶情深,景烨輕咳一聲,說道:“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華綽帝姬連忙和弘毅仙君分開,含羞帶怯地睨景烨一眼:“烨兒,你來怎麽也不知一聲?”
景烨随手抛着剛順手從庭院拿來的小麒麟擺件,漫不經心說道:“我怎知弘毅姑父在此,姑父不是向來事務繁忙,少又在這雲海仙居的時候嗎?”
因按地位,他們之間存在差異,弘毅仙君朝景烨拱拱手,解釋道:“華綽在此,我的心自然也在此。不管多忙,終歸要回來的。”
華綽帝姬聞言,不由羞赧一笑:“烨兒還在,你瞎說什麽。”
眼見他起身告辭去太川域查探獸情,景烨似笑非笑對他說:“我素來愛去太川域狩獵,既然姑父今日過去,不如待會我也跟去。”
弘毅仙君表情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恢複釋然,對景烨說道當然可以。
眼見弘毅仙君離開,華綽帝姬點點景烨的胳膊說:“你姑父是去查探敵情,你跟過去幹什麽。”
景烨将那麒麟擺件扔來扔去,閑适說道:“那太川多出美人,我跟姑父過去看看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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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綽聽他這麽說就頭疼,嘆息道:“你啊,素來沉溺美色,屢教不改,連那魔域的魔君寒姬都敢招惹,還在沒鬧出什麽大事。否則等你叔父出關,我怎麽跟他解釋。”
“食色,性也。有什麽可解釋的。”景烨滿不在乎說道。
華綽輕揉太陽穴:“你這麽想,是你還年輕,你看你姑父,向來不肆意妄為,省身克己。景烨,你該多和他學習。”
景烨似笑非笑:“姑姑,你放心,我這不跟着學去了嗎?”
他們這邊姑侄閑話家常,而另一邊弘毅仙君則支開衆人,神識下界谪仙臺。
待看到谪仙臺上孤零零的繁珠,不由眉頭蹙了蹙,問道:“你是何人?素來接待我的峻拔和掌門呢?我不是說過,沒事不要随意召喚我?”
繁珠也不害怕,上前盈盈一禮道:“仙君,在下繁珠,是蓬萊新晉的聖女。這是我的憑證。”她恭敬地遞上蓬萊仙令,又收回,“我這次召喚仙君,是為要事。”
弘毅原本聽她說什麽蓬萊聖女,眸光晦澀地在她身上打量一番,随後冷笑,但聽到她說有要事,忙問:“何等要事?速速說來。”
他要前去太川域,景烨還要跟來,那小子向來膽大心細,弘毅不想在谪仙臺太耽擱。
繁珠言簡意赅說道:“宗門找到仙君流傳在我中千世界下的血脈,但仙君之子已死,殺人兇手已定。原本是派蒼瑤師姐和峻拔師叔前去捉拿,沒想到他二人都不是那人的對手。現在,整個長老院都隐瞞此事,在商議如何是好。”
弘毅目光幽幽地看着她:“他們在商議如何是好,你倒跑來找我?”
繁珠驕傲地仰起頭顱:“他們畏懼仙君,怕仙君留下的囑托,不該輕易來找仙君,我卻不怕。仙君十數千年才得一子,卻于我界隕落。我不知道長老們還要商議個甚,若我是長老們,定要立即殺去捉拿兇手為仙君報仇。”
弘毅冷笑,笑容不及眼底:“那你還不快去?”
繁珠連忙屈膝道:“我是想替仙君報仇,但那人——宗越,連師叔師姐都不是對手,更何況是我。”
“原來如此。”弘毅冷笑,随意從袖中拿出一根玉笛,“此乃仙器,想來有它,你該是那人對手?”
繁珠眼前一亮,連忙跪下:“繁珠定不負仙君所托。”
“所托?”弘毅實在沒時間跟她耽擱,将玉笛遞入她手,冷冷說道:“我确實有所托,卻不是對你。這根玉笛,你拿去給掌門,聽他做主。我兒隕落之事,我之後自會來跟他算賬。”
如今,卻是應付景烨一事最為要緊。
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子嗣……
弘毅心中微微一痛,卻很快釋然。
死了也好,死了他就少了暴露的風險,只是這仇,不得不報。
宗越……
弘毅輕輕念幾聲,連忙收回神識,朝太川域趕去。
“上交宗門,由掌門做主?”繁珠握緊那玉笛仙器,不忿道,“若任憑掌門做主,我冒險來此算什麽?”
這樣她不僅得不到功勞,還要受宗門亂闖谪仙臺之罰。
猶豫片刻,她傳信給玫珠,“我出去幾日,你在師尊及他人面前,替我稍稍遮掩。”
問仙鏡對面的玫珠喏喏稱是。
中洲,玄天宗。
侍女替宗越梳妝,宗越看着鏡中的自己,神色極靜。
侍女将宗越長發攏起,豔羨道:“仙子青絲真順。”
濃黑柔順,像懸在天上的一川瀑布。
宗越眉眼淡淡,沒有答聲。
“宗越。”謝昭闖進來,待看到梳妝臺前的宗越,眸中掠過一抹驚豔,“你今日可真美。”
宗越平靜颔首,任由滿頭流蘇響叮當,淡淡說:“這樣的我,你也不是第一次見。”
謝昭不由想起上次宗越的大婚,擔憂道:“希望今天不會像上次一樣,事故頻出。”
很快,又釋然,說道:“我還真是在瞎擔心。上次,是倦表哥對不起你,才發生那麽多事。我哥哥又沒有對不起你。”
不僅對不起,還喜歡得緊。
謝昭坐到宗越身邊的梨花椅上,撥弄宗越頭上的珠翠說:“過了今日,你就是我嫂嫂了。”
誰能想到,當日她恨到極致的宗越,也有成為她最親近之人妻子的一天。
猶豫了下,謝昭問:“宗越,我見你怎麽不太高興。”
日光透過窗樞上的紙找進來,光影在室內浮動。宗越擡眸靜靜地凝謝昭,說道:“謝小姐看錯了,我沒有不高興。甚至……我現在很開心。”
“是嗎?”謝昭怎麽看都覺得宗越不像開心的模樣,但既然宗越這樣說,她也不好細問。
玩弄宗越梳妝臺上的發簪一會,謝昭提議說:“你以後不要叫我謝小姐了,跟我父親哥哥一樣,叫我昭昭就好。”
宗越淡淡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既沒有叫,也沒有說不叫。
謝昭有些尴尬,放下發簪,“我去看我哥哥。”
等到謝亦屋,見謝亦也是一副淡然深思任由侍女打扮要死不活的模樣。
“哥哥。”謝昭上前攏住他胳膊,“要和宗越結為道侶了,你不高興嗎?”
謝亦回過神看她,微微一笑:“當然高興。”
謝昭撫平他眉頭,問道:“既然高興,為什麽這副表情?”
“沒什麽。”謝亦說,收回目光。
謝昭百思不得其解,待走出門檻,忍不住納悶問自己道:“哥哥和宗越都說高興,為什麽表情卻一點也看不出高興?”
不過她也煩心太久,就高高興興去紫微峰看熱鬧。
謝宗主面色不虞,但還是坐在主位。坐在旁邊的是謝老宗主。
見他一副不高興模樣,謝老宗主安慰說:“大喜的日子,開心起來。”
謝颍恭謹,嘆息道:“父親,兒子高興不起來。”
謝老宗主知道他擔憂在何,勸慰說道:“我知道你是在擔心謝亦,但颍兒,兒孫自有兒孫福。更何況,如今血月教內亂,陸昊天已死,你也不必擔憂中洲太甚。”
他們還不知血月教到底發生什麽,只知道陸昊天死了,如今是他兒子在位。
謝颍擡眸看謝老宗主一眼,只能接受這說法。
就在賓客衆至,大典開始的一剎那,忽然有弟子匆匆來報:“宗主,不好了,血月教……教衆圍山,已在攻打山門。”
原本正準備走到紅毯上彙合的新郎新娘兩支隊伍愣住。謝颍拍案而起,厲聲道:“血月教與我玄天宗相隔二千裏,他們是如何越過轉生殿直侵我玄天宗?”
那一剎那,謝颍腦海閃過無數念頭,譬如轉生殿與血月教聯合攻打玄天宗。
沒想到弟子泣聲道:“誰也不知發生什麽,轉身殿一夜之間,全滅了。連消息都未傳出來。我還是看那圍山弟子中有轉生殿弟子的死屍,才反應過來。”
“死屍?”謝颍滿臉驚駭,連在場的其他尊者也驚疑不定。
“人死如燈滅,修士既然死了,修為境界就會化為湮滅,死屍怎麽可能圍山?”
連奏樂的隊伍都停下,面面相觑,不知一時該如何是好。
謝老宗主說:“謝颍你帶着諸位長老過去看看。”
謝颍同意,但看着仍穩坐高臺的謝老宗主,不解道:“那父親你?”
謝老宗主穩若泰山,說道:“我留下來繼續主持大典。”
謝颍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解,很快答道:“好。”
“祝協長老、浩歌長老……”他連點幾個長老的名諱:“你們随我去看看。”複又看紫微峰的各位賓客一眼,“現在玄天宗圍山,諸位也出不去,若是有願和我玄天宗并肩作戰的修士,可以随我一起去山門查探。”
賓客中有早來的轉生殿尊者,上前一步道:“謝宗主,既然事及我轉生殿,我自然要跟去看。”
謝颍颔首。
其餘尊者也有應聲,最後決定一半尊者前去,一半尊者留下,保護紫微峰的衆人。
眼見謝老宗主吩咐音修繼續奏樂,有人忍不住道:“血月教圍山,謝老宗主都如此淡定,難道是……閑着也是閑着?”幹脆繼續舉行道侶大典。
謝亦擡眸,隔着宗越頭上遮臉的白玉珠流蘇望向宗越一眼。
似是察覺他的眸光,宗越也擡眸,隔着搖曳珠簾,朝他微微一笑。
心中的擔憂似乎瞬間少大半,謝亦知謝老宗主是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什麽他都要将這場道侶大典舉行下去。
他上前,從侍女手中接過宗越,輕扶宗越的手,二人攜手向謝老宗主走去。
仙樂悠揚,花瓣漫天。
他牽着宗越,眸中只有一個她。
在所有人的見證下,他和宗越結為道侶。
“宗越。”他也不知他為什麽忽然要喚她。
宗越亦是擡眸:“少宗主。”
大典現場越來越亂,不停有人從前線匆匆回來叫更多的尊者去山門支援,餘下的修士大致猜到山門情況怕是不好,交頭接耳,交換自己知道的情報。
就連謝老宗主也沒忍住,見他們禮成,也去山門查探情況。
大典的焦點,由新人變成圍山。
耳邊是嘈嘈雜雜的雜音,謝亦與宗越卻是淡定平靜地凝視對方。
謝昭探過來:“哥哥,宗越,情況危急,你們不去看看嗎?”
“還差最後一禮。”謝亦輕輕說。
宗越看着他笑,問道:“那最後一禮,少宗主房內備好了嗎?”
“備好了。”
“那便去。”
謝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們倆相攜趁着沒人注意朝謝亦庭院走去,只能在他們身後追問:“不是,交拜也就算了,你們還必須喝那杯交杯酒嗎?”
她想追上去,卻被謝亦和宗越齊齊定在原地。
宗越輕笑:“我和少宗主倒是默契。”
謝亦道:“能與宗道友默契,是謝亦的福氣。”
他們倆相攜走進謝亦裝飾一新的庭院,寝殿內,酒杯早已準備好。
不知是誰關的門。謝亦和宗越舉杯。
謝亦道:“這次血月教圍山,可與宗道友有關?”
宗越淡淡道:“自然是與我有關。”
謝亦笑道:“我就知如此。”
二人各飲半杯,再交杯,一齊飲幹。
謝亦說:“從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
宗越說:“夫君。”
謝亦将她頭上玉冠摘下,像是想吻她,猶豫片刻,吻在她的額角。
謝亦說:“宗道友,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宗越說:“少宗主,我也曾真心喜歡過你。”
謝亦神色有一瞬的震驚,宗越擡眸繼續說:“喜歡你,想嫁給你,想相夫教子,為你洗手作羹,這些都不是騙你,只是……”
謝亦扯出笑,重複道:“只是……”
只是那已經是曾經,如今的她早已有其他夢想。
宗越看着他,眸光灼灼,猶豫片刻,斂眸道:“我去山門看看。”
轉身欲走。
長生這次是為她而來,如果她不盡早出現,玄天宗少不了血流成河。
謝亦卻拉住她。
“宗道友。”
宗越不想回頭,就在她靜默的片刻,身後傳來尖刀入體的聲音。
像是有所預料,又像是從未預料到。
宗越靜默地轉過身,就見不問情的劍鋒已入謝亦左胸。
謝亦面色淡然,卻在右手探入左胸膛取出那顆天靈石時眉頭微微一皺。
他低哼一聲,很快取出天靈石釋然笑道:“我眼中的宗道友,細致入微,未雨綢缪,不該有過百年後再來取天靈石的念頭。”
宗越酸痛灼熱,胸口一陣陣難受,卻還含笑說道:“我眼中的少宗主,清雅淡遠,不該有這般自戕舉止。”
謝亦嘆息,“我知宗道友自有準則,我不想成為宗道友準則的例外。”
他将天靈石放于宗越手中,強撐一口氣,說道:“宗道友,保重。”
他的命是天靈石撐下來,沒了天靈石,他的命也走到盡頭。
看着他生命流逝,逐漸滑到在地的身影,宗越說:“少宗主,我這輩子極少欠人。”
但對于他,她到底欠下。
宗越揩去眼角的一滴淚,拾起不問情,而是将仙劍殘劍留下。
既然已經換過劍,沒必要再換回來。
她靜默地提劍走出門檻,正好謝昭解開禁制,追了過來,看宗越手中的劍,納悶道:“宗越,你劍上怎麽有血?”
等反應過來,連忙奔至房門前。
她眼中的熱鬧和懵懂一瞬間被不可置信與恐懼取代,她尖叫,轉過身,憤恨道:“宗越!”
她拔出劍,眼裏的憎恨有如實質,凜冽決然地朝宗越劈去:“我要殺了你!”
宗越劍都沒擡,冷眼看她被自己身上的劍氣反彈來,冷冰冰說道:“謝小姐,別忘了你身上的心魔誓。”
謝昭遲疑,半晌放下劍,捂臉大哭:“宗越,你到底怎麽想,那是我哥哥,他喜歡你,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麽要……”
為什麽要殺他?
淚水如雨珠般從臉頰滑落,謝昭哭得歇斯底裏。
“想殺便殺了。”
宗越沒有解釋。
謝昭沒有說錯,是她殺的謝亦。今天就算謝亦自己不動手,她也會動手。
她是真心想放過謝亦的,可偏偏天靈石讓她想起前世的回憶。
前世夢魇不除,她這一輩子境界都不會大有進展。
绮夢終究只是绮夢,嫁于謝亦、成親生子是她前世的夢,今生的她已經不需要。
如果耽于前世的愛恨,只會誤了她今生。
而作為绮夢的核心,謝亦他死的好。他不死,她也會殺,這是她今生下的決心。
宗越握着不問情,眸光逐漸冰冷。耳邊謝昭的哭聲逐漸成了背景。
“謝小姐,我答應過你,要用修複靈脈來換當初從你那要來天階法寶,如今也到我實現的時候。”
謝昭不解擡頭,就見宗越聚起一團氣,一掌拍進她體內。
身體靈脈如遭針刺,謝昭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這,但針刺之後,阻塞十年左右的靈脈卻逐漸順通。
宗越冷冷說:“心魔誓已解,謝小姐,從今以後,你我再無關系。”
謝昭咬牙,恨恨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忘記今日之仇嗎?”
“感激與否,于我都不重要。”宗越冷冷說。
謝亦已死,天靈石對她最後的制約消失,如今她已是真正渡劫期修士,想來,不日就可飛升。
她提劍,奔往山門。
長生之禍是她惹來,自然也由她解決。
山門。
浩歌長老擡劍,将攻擊自己的死屍擋開,給謝颍傳音道:“宗主,再這樣下去不行。魔修本是難纏,如今這些活不活死不死的魔修,更難是對手。”
說來也巧,和他對戰魔修他也算認識,往日完全不是他對手,三個加起來也打不過他一個,如今形勢卻倒轉過來。
謝颍眸光沉沉地看着坐在山門半高處的長生,眸光冰冷。
任誰都看出此人就是操縱這場圍山之戰的首領,但方才就算十大尊者聯手,都傷不到他分毫。
眸光落到他身邊的陸昊天,想到剛才他一劍刺過去,卻被陸昊天一掌打斷,若不是父親及時過來救了他,怕是他也隕落在這場圍山之戰。
幾近死亡的感覺還萦繞在他心頭,讓他再無和人蠱陸昊天對戰的勇氣,不由暗咒一聲:“到底是誰招來的這群魔修。”
又問:“讓你傳訊蓬萊仙宗,你們可傳訊了?”
浩歌長老颔首。
那些外來的尊者也漸漸發現這次圍山的魔修非他們可對付。
向來極其擅長逃跑之術的無上門尊者道:“謝宗主,不是我們不想幫你,而是這群魔修實難對付。老身先走為上。”
他縱身一躍,身形還沒來得及消失,就被人蠱陸昊天一掌拍下。
一瞬前還好好的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肉渣。
長生撥弄手中的狗尾巴草,淡淡說:“不逃,你們未必能活;但逃了,下場只有死。”
他童稚的嗓音在血腥的戰場響起,只聽得人頭皮發麻。
謝颍上前,忍不住道:“陸教主,我玄天宗究竟如何惹你,竟惹得你今日如此報複?”
長生滿不在乎說道:“你玄天宗無需惹我,我想報複就報複。”
像是想起什麽,他揚唇一笑,問道:“謝宗主,聽聞今日你兒子的大婚典禮。我聽聞參加婚禮都是要送禮的,你喜不喜歡我這份禮?”
誰會喜歡這樣的禮?
謝颍苦笑,還沒來得及等他回來,就聽天邊傳來冷冰冰的一聲,“謝宗主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但作為婚禮的主人,我是不喜歡的。”
謝颍一愣,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宗越腳踏淩雲,翩跹出現在所有人勉強。
長生一喜:“姐姐!”
謝颍愣住:“宗越,陸教主是你弟弟?”
難道宗越才是傳說中的陸昊天之女,之前揚刀山莊是她自導自演?
宗越也懶得反駁,凜聲道:“長生,讓你的人退下。”
長生其實已在宗越出現的剎那吩咐人蠱們停下,此刻聽宗越吩咐,卻故作懵懂道:“憑什麽?”
宗越冷笑:“自然是憑這裏的所有人都是我夫君親友,你傷他們,就是在傷我心。”
長生一聽她這麽說,臉就冷下來:“夫君?”
宗越說道:“都已結成道侶大典,不是夫君,還是什麽?”
長生委屈道:“我讓你和司空叔叔結為道侶,你不願,卻和這玄天宗少宗主結為道侶。”
宗越道:“我和司空道友郎無情妾無意,怎能結為道侶?”
長生從山門跳下,穩穩落入人蠱陸昊天肩頭,天真無邪問宗越道:“那我喜歡姐姐,我和姐姐結為道侶如何?”
宗越淡淡瞥他一眼:“我對小孩子不感興趣。”
長生微笑:“沒關系,姐姐不喜歡小孩子,我也可以長大。”
“我對你也不感興趣。”
“那更是沒關系。感情都是處出來的,只要我和姐姐永遠在一起,姐姐總有一天會喜歡我。”
宗越笑着問道:“你就這樣有把握讓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長生眸光晦暗瞥人蠱陸昊天一眼,随後淡然昂首道:“就算我沒辦法,總有人有辦法。”
長生之毒也不是不能解,他只是覺得當小孩也好,沒有解的必要。
“你指的人是……陸昊天嗎?”宗越直接劍指陸昊天。
長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眸光游離。
就在二人對峙之時,只聽浩浩高空中傳來朗朗一聲:“宗越,你傷我蓬萊仙君之子,我今日就要緝拿你歸案。”
仙君之子?宗越眉頭微蹙,很快就意識到林澤可能不是她想象的某位蓬萊仙宗長老之子,而是天上仙君下界留下的血脈。
難怪前世不管是蓬萊仙宗還是仙界,他的待遇規格都尤其高。
宗越冷眼看那高空之人猶如仙女下凡般翩然落下,冷笑問道:“蓬萊仙宗就派你一人過來?”
繁珠執着仙器玉笛,傲然說道:“我一人來就夠了。”
她手中可不是凡物,而是仙器。
宗越冷笑,就連長生也道:“不知死活。”
繁珠正想反駁,就見宗越一劍已到,她連忙執仙器去擋,卻見仙器在她詫異的目光中碎成千段,化成齑粉。
繁珠瞳孔微縮,她自以為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仙器,在這人面前,連一招都擋不住嗎?
繁珠自雲端跌落,見宗越還要落下第二劍,連忙道:“宗越,我可是蓬萊的聖女,你難道要與整個蓬萊為敵?”
“聖女?”宗越冷哼,“我也不是第一次對所謂的聖女下手。”
但還沒等她劍落下,一只血手就自繁珠身後穿過。
迎着繁珠不可置信的眸光,長生坐在人蠱陸昊天肩頭,冷笑道:“凡是敢辱我姐姐者,死。”
趁着魔修停下,浩歌長老連忙挪步到謝颍身旁,擔憂問道:“宗主,現在該如何是好?”
怎麽好端端蹦出個新蓬萊聖女,還被宗越和新晉陸教主兩招絞殺。
謝颍亦是茫然:“我、我如何知道。”
就在這時,謝昭趕到,尖聲道:“爹爹,宗越她……她殺了哥哥!”
謝颍震驚,長生則欣喜望向宗越:“姐姐,你真殺了你的那個所謂夫君?”
又納悶問道:“姐姐,你怎麽總殺你的道侶,難道你修的是所謂的殺夫證道之術?”
謝颍如醍醐灌頂,想到自己的侄子,又想到自己的兒子,厲聲道:“宗越,你怎敢?你怎敢!”
揮臂道:“所有人,圍攻宗越和這位血月教教主。”
他兒子死了,宗越和這位血月教教主也別想讨好。
卻被謝老宗主攔住。
謝老宗主淡淡道:“一個死不死活不活的陸昊天都不是對手,你以為加上宗越,你們就是對手?”
謝颍道:“可父親,亦兒他……”
謝老宗主宛若老十歲,謝亦是他唯一的孫子,他怎麽可能不寵。
卻仍舊強撐說道:“你和亦兒雖為父子,卻不如我和他親密。我比你更清楚,若是亦兒還活着,絕不想你報仇。讓所有人退下,以……以保全玄天宗為重。”
謝颍不甘,卻也只能命所有弟子退下,但仍是厲聲質問道:“宗越,我玄天宗究竟和你有何仇恨,竟招來你這尊大佛?”
先是圍山,後是弑子,看今日情形,怕是一個不慎,他玄天宗都要被滅宗在此。
宗越聽他所言,眸光冷淡,對他笑了笑:“謝宗主,你有這疑問,不如問問你的好女兒,是如何把我招來?”
謝颍詫異看謝昭,謝昭面色蒼白。
宗越冷笑,不問情上的鮮血一滴滴滑落:“事已至此,我承認也無妨。”
“我,宗越,出身小千界。”
“少宗主,是我刻意接近。”
“林澤,也是我殺的。”
“但這一切,謝宗主,你知道是從何而起嗎?”
她劍指謝颍,一字一句問道。
謝颍驟然啞聲,結合宗越先前的話和謝昭蒼白的神色,他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宗越劍指謝昭道:“這一切的起始,都要從謝小姐跌落小千界,卻和我師兄密謀殺我取我金丹說起。”
全場嘩然。
宗越笑:“謝宗主,我不欠你玄天宗,是你玄天宗先欠我。你要怪,就怪你嬌寵謝小姐嬌寵到無法無天,仗着自己宗主之女的身份肆意妄為,以至于引狼入室。”
謝颍轉頭質問謝昭道:“昭昭,她說的可是真的?”
謝昭哭泣道:“爹爹,我一直記得你的話,從沒招惹過我惹不起的人,誰知道……”
誰知道出生小千界當時不過金丹境界的宗越也是她惹不起的人。
謝颍頹然,萬事有因有果,他女兒種下的因,他兒子食下的果,他還能說什麽?
“可就算這樣,你也不該對謝亦動手。亦兒他……亦兒他沒有對不起你。”謝颍凄聲道。
宗越偏過臉,淡然道:“謝宗主,你以為對我而言,少宗主和謝小姐有區別嗎?”
有區別嗎?對于一個無情的人來說,殺的是自己的女兒還是自己的兒子,能有區別嗎?
長生大笑,拊掌道:“原來是惡有惡報。沒區別,姐姐所為,沒區別。”
沒想到宗越劍驟然轉向他:“你以為只有我和玄天宗之間有恩怨嗎?”
長生神色一愣。
宗越道:“我宗越,從來不受人威脅。”
長生今日攻打玄天宗,不過是想借此逼她出來帶她回去。
長生喃喃道:“姐姐……”
宗越說道:“你可以活,但陸昊天必須死。”
沒了高達地仙實力的人蠱陸昊天,長生想橫行中千界,沒那麽容易。
而餘下的人蠱,又可保他不死。
“姐姐……”
長生還沒有反應過來,寒芒已至。
不問情閃過凜然的光芒,七七四十九劍後,人蠱陸昊天轟然倒地。
劍尖停在長生的瞳孔前。
“姐姐你究竟隐瞞多少實力?”
圍觀的修士也面面相觑。
他們方才也不是沒圍觀過十大尊者圍攻陸昊天,但将十大尊者擊得節節敗退的陸昊天,在宗越手中,卻毫無還手之力。
“謝宗主,你家這娶的是個什麽哦。”
是怪物嗎?
一人能敵整個修真界。
就在這時,天上驟然響起驚雷,原本晴朗的天烏雲彙聚,眼看着就要大雨傾盆。
“要下雨……不,這是雷劫?還是九天雷劫。”
電光閃動中,隐隐蔓着紫色的光,是九天雷劫的征兆。
修真界,已幾千年沒有人飛升,難道,今日,這個記錄要被打破?
所有人的目光彙聚在那身穿嫁衣手執不問情的女修身上。
在所有人豔羨妒恨等複雜目光的聚焦下,宗越收劍,冷冷掃所有人一眼,最後落到謝昭身上。
“想報仇?可能只能來大千界找我。同樣的話,告訴蓬萊仙宗。”
她起身,身影消失在雷電轟鳴的劫雲中。
不待九天雷劫的第一道劫落下,有人就看見她手上劍光一揮,随後大千界門大開,她的身影消失在界門後。
“還可以這樣?”
在場的修士雖然沒見過渡劫期尊者飛升大千界,但好歹看過小千界的元嬰修士飛升中千界,哪個有宗越這般容易?
随着界門的關閉,長生仰望的雙眸染上淡淡一層黑,記憶似乎恢複稍許。
“宗越。”他呢喃道,“我們還會再見的。”
有修士見人蠱陸昊天已死,想趁他怔愣之際偷襲他。
下一瞬,一道黑色的冰錐将那人咽喉貫穿。
“能偷襲本尊的人,還沒出生。”他冷笑,但很快雙眸淡淡的那層黑霧就消失殆盡,他仰頭看着消失的劫雲,不甘道:“姐姐!”
【作話】
這卷寫完啦,下章開始換地圖。
_(:з」∠)_繼續滑跪,這一個月來我的更新确實不穩,嘗試從明天起做到穩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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