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1)
“聽說殿下帶回個側妃,還安排到瑤海雲居居住。瑞霜,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殺殺她的銳氣?”
瑞霜聞言,輕笑出聲,慢悠悠落下一子:“有現成的刀不用,去招惹她幹什麽?”
扈凝天,滄瀾域域主扈永淵仙君之女,從小嬌生慣養,同崇陽域仙尊之侄景烨青梅竹馬長大。傳聞,昶雅仙尊閉關前,曾內定她為侄媳。
“什麽?景烨從太川域帶回一個身份低微的仙侍,還擅自讓她住進瑤海雲居?那是正妃才能待的住所,景烨他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
來禀的仙侍颔首道:“我家主人也是覺得景烨殿下此舉不妥,才暗地派我來向神女禀明。”
“替我謝謝你家主人,要不是她,我還不知我的地方被別人提前入主。”
她提起鞭子,急忙忙地往外趕,正好在殿外撞到永淵仙君。
“我的好女兒,你這是去哪?”永淵仙君見她腳步匆匆,連路都不看一眼,連忙攔住問道。
扈凝天吹了聲口哨喚來天馬,翻身上馬,鞭子往腰間一插,拉緊缰繩,對她爹說道:“景烨擅自迎娶側妃,我要去見他。”
永淵仙君捋了捋白胡子,搖頭說道:“他是仙尊之侄,你是仙君之女,他迎娶側妃,你該去祝他而不是見他。”
扈凝天忿忿不平說道:“可是我是他未來的正妃哎!”
“未來,那就意味着現在還不是。這是他們仙尊宮的家事,你去,純屬讨人嫌棄。”永淵仙君伸出手,示意扈凝天下天馬,好聲好氣說道,“再說,我滄瀾域多得是俊俏男兒,你嫁那個浪蕩子幹甚?他那種能在仙邸裏養七十二個女人的人,你與其嫁他,不如在我們滄瀾府也養七十二個男兒。”
“我才不要七十二男仙官,我就要景烨!”扈凝天氣呼呼說道,一拍馬背,揚長而去。
一早起來,還沒出殿門,宗越就被安排在景烨身邊的桃枝提醒道:
“凝天神女來了。”
“凝天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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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桃枝細細地跟宋林介紹完她所知有關凝天神女的情況後,颔首道:“殿下說,他今日有事外出,凝天神女就勞煩娘娘款待。”
宗越似笑非笑:“這是殿下對我的考驗?”
桃枝臉上掠過尴尬,道:“我想殿下沒這心思。”
沒這心思,那又是怎樣的心思?
宗越嘲諷地笑笑,随後起身,“既然如此,那位就見見這位凝天神女。”
曳地的長裙拖過暖白玉色的臺階,宗越放眼望去,遙遙看見那位所謂的凝天神女。
那是位看上不過凡間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鮮衣紅裙,腳蹬皮靴,腰間別着把長鞭,是用雪白的鲛人骨制成的。
她下馬,還未走近就高聲嚷嚷:“你就是宋林?”
宗越微微一笑,下階迎接,行大禮道:“見過正妃娘娘。”
她面色一愣,別過臉說:“我不是什麽正妃娘娘,我不過是滄瀾域的神女。”見宗越還是颔首弓腰的模樣,連忙上前攙扶宗越,“你不必跟我行禮。”
宗越順着她的動作嬌柔地擡起首,“神女是滄瀾域最尊貴的域主之女,是仙尊指定的殿下之妻,更和殿下有世人難求的青梅竹馬之情。就算神女現在不是殿下的正妃娘娘,日後也必定是,宋林作為側室,在此先行大禮。”
見宗越又行大禮,扈凝天連忙阻止:“算了算了。”她是來找麻煩的,哪有找別人麻煩先接受別人行禮的。
好不容易阻止宗越,扈凝天咳嗽一聲:“宋林,你知不知我今天為何要來找你。”
宗越道:“宋林不知,但宋林洗耳恭聽。”
扈凝天:“因為……因為這瑤海雲居本該由婚後我住進來的,你卻提前住進來!你說你有沒有錯。”
宗越連忙誠惶誠恐:“宋林不知,宋林這就搬出瑤海雲居。宋林亵渎神女和殿下婚後居所,宋林實在羞愧難當。”
見她轉頭就要回去搬行李,扈凝天連忙阻止:“哎哎哎,等等……我爹說我是急性子,你這人怎麽比我還急。”
宗越心喬意怯地回頭望她。
扈凝天見她那副害怕樣,沒好氣說:“你住就住呗,你都跟我道歉了,我就原諒你。我又不是什麽不講理的人。”
宗越愣了一下,羞愧難耐道:“神女寬容大量,宋林實在無地自容。”
“沒事沒事,這算什麽。”扈凝天擺擺手,在得知宗越自從來崇陽域後還沒出瑤海雲居大門,拉着宗越的手就帶她去其他各處玩。
“原來你是中千界歷經雷劫九死一生飛升上來的,那你還真是辛苦。”将看中的珠簪插`到自己頭上,扈凝天搖搖頭得意地說,“我生來就是天仙境,根本不需要修煉飛升就可以直接成仙。”
宗越客氣地應付了幾句。
大概是最後聊得實在興起,臨走時扈凝天從自己的空間裏拿出一顆鲛珠送給宗越。
“這被我爹施了法的,你要是被欺負或想出去玩,就用它聯系我,我會立刻趕過來的。”
宗越被她猝不及防塞了一顆傳訊的鲛珠,愣了一下,等回過神扈凝天已翻身上了天馬跟她揮手。
“下次再見咯。”
她拍拍馬屁股,揚長而去。
等宗越回瑤海雲居,景烨早已等候多時。他本在翻閱古籍,聞聲淡淡擡首:“聽說,你擅自給我認了個正妃娘娘?”
宗越朝他身後的桃枝看了眼,收回目光,緩聲說道:“是。”
見景烨挑眉,宗越坐到他面前,拈起他桌前的古籍不疾不徐道:“若殿下下次還擅自給我尋麻煩,我也不介意給殿下多認個什麽。”
景烨笑了聲:“第一次見你,明明溫順又可親,沒想到本性竟是如此。”他合上書頁,“既然你讨厭,那就不會有下次。”
見他起身準備離開,宗越問道:“殿下這就準備走?”
“嗯?”景烨回首。
“崇陽域距滄瀾域幾萬公裏遠,殿下剛把我帶回來,沒理由隔天消息就傳到凝天神女耳中。”宗越道。
“那你的意思是?”景烨問。
宗越也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不卑不亢道:“若我對幕後之人下手,殿下會動怒嗎?”
景烨目光閃爍了一下,顯然對幕後之人是誰一清二楚,他徐徐道:“你才剛來,不宜樹敵。”
宗越也不惱,微微一笑:“沖冠一怒為紅顏,我有我的底氣。”
景烨挑眉,靜靜凝視着她,一言不發。
宗越淡然一笑,施施然攏了袖口道:“殿下不願就算了。”
景烨驀然也笑了,嗓音清亮:“願意,我怎麽不願意。随你心意去做就好。”
宗越含蓄颔首。
“對了。”景烨原打算離開,像是想到什麽,轉過身問,“那日堕淵森林那一箭,是你射`的嗎?”
宗越淡淡微笑:“我不擅弓。”
“那就是你的同夥?”景烨沉吟,片刻後盈盈笑道,“不如介紹他給我?連精兵閣的護甲都能射穿,我也想見識一下這位百發百中的神箭手。”
宗越僅笑得恬靜。
景烨凝着她這副模樣,知道是問不出什麽,若無其事地踱步回自己所居的主殿。
等回主殿,桃枝迫不及待問:“殿下方才提及堕淵森林神箭手一事,是何事,我怎麽不知道?”
自從她跟在景烨身邊侍候起,景烨就提醒過,說她任何有不懂的地方都可以直接問他。
她是他的心腹仆役,所有他的事她都可以知曉。
“在太川行府,你應該和宋林接觸過。”景烨緩緩轉身問。“在你看來,她是什麽樣的人。”
桃枝目光躲閃了下,颔首答道:“我和側妃娘娘接觸不多,但從僅有的交往來看,側妃娘娘性情沉靜有謀略,不争不搶易相處。”
“有謀略是真,不争不搶怕是假。”景烨随手将腰間的挂飾解開,扔至桌上,坐下,“我聽太川行府的管事說,她是剛飛升上界就被選進太川行府?”
“應該是這樣。”桃枝道。
景烨搖搖頭,“不可能,她不可能是剛飛升就被選進太川行府。那日,我在堕淵森林被人暗算,她出現的那一剎那,我就知道,這背後一定有她的參與。”
桃枝不解偏頭。
景烨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她表現得太明顯,當她迎上我的那一剎那,她眼裏的野心勃勃,就仿佛在昭然若揭地提示我,這件事她有參與,我想忽視都難。”
還明示他,這件事白璇也有參與。
“我不明白,她既然參與暗算殿下,為何又要暗示殿下。”
“大概是不甘心逃跑,或者說,不甘心前功盡棄。”景烨說,“我不知道她是如何加入這暗算我的組織裏,但當她看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想倒向我。”
就連她眼裏的野心和自信也是算計好的。
她知道,他會被這樣模樣的她吸引。
就像她知道,他最掃興的是何種模樣。
她看出他缺一把擁有美色和野心的利刃,于是在任務失敗之際将自己遞上去。
“不過她還是越來越放肆了。”想起前廳時宗越的态度,景烨眸中積攢起怒氣,“我是喜歡有性情之人,但棱角過盛,反而會傷了自己。”
等到任務完成,他就會放逐這把刀。
不過她應該也會在她放逐之前想方設法逃走。
這是她和他的游戲。
桃枝被此刻的殿下驚呆住。
景烨回過神,溫和地看向她道:“當然,像桃枝你,就鋒芒得恰到好處。”
桃枝不知該作何言語,只得颔首一言不發。
“我們這些姐妹中,就屬瑞霜你心思最缜密,也最善弈。”
“除了你,誰能當即想出引滄瀾域的扈凝天來對付瑤海雲居那位。”
瑞霜柔柔一笑,落下一子,說道:“各位姐姐謬贊。瑞霜自知品貌平平無奇,若不是承蒙殿下看得上我這一手棋藝和各位姐姐照顧,瑞霜絕難在夕顏閣立足。如今能替姐姐們分憂,也是瑞霜人生大幸事。”
正互相寒暄着,宗越趁着月色踏進夕顏閣。
“你就是瑞霜?”宗越笑吟吟問,完全忽略棋桌旁的其他人。
宗越沒見過瑞霜,瑞霜卻遠遠見過宗越。她從沒想過宗越會找上自己,一時瞳孔驟縮。
“側妃娘娘。”
“叫我宋林就行。”宗越示意坐瑞霜對面的寵妾起身,落落大方坐下去,随手拈起一枚白子,擡首溫和笑道,“別緊張,我只是聽殿下說你善弈,向來和你讨教一二。”
“我只是略略精通,論不上善弈。”瑞霜冷汗直冒,不敢看宗越。她也不知她在緊張什麽,但事實是自宗越坐到她面前的一剎那,她就有種被陰冷毒蛇盯上的錯覺。
潛意識告訴她此刻她多說多錯,多做多錯。她只能借希望于自己的畏縮能讓宗越忽視、放過她。
沒想到宗越只是輕咦一聲,笑着問身後跟過來的桃枝:“是嗎?這麽說,桃枝你給我情報,是假的?”
“我所知的一切,都來自殿下告知。不敢欺瞞娘娘。”桃枝謙恭颔首道。
“桃枝不敢欺瞞,那就只能是瑞霜你在騙我了?”宗越目光轉向瑞霜,似笑非笑地問道。
瑞霜不敢輕易回答,倒是旁邊一鵝黃宮服仙子仗義執言道:“你以為你是誰,一個殿下冊封的側妃就了不起嗎?聽說你是從下界飛升上來的,我們進夕顏閣的時候,你怕是還成仙呢。”
她說完,望向瑞霜,顯而易見希望瑞霜能附和她。可瑞霜哪敢搭話。
旁的人,所有人,都仿佛對宗越的危險沒有察覺,敢對着宗越仗義執言嬉笑怒罵。
只有她,像是被世界隔開,籠罩在宗越微笑的恐吓之下。
她不知道,這是宗越故意為之還是她感知敏銳。
瑞霜低下了頭。鵝黃宮服仙子的面上明顯露出一抹不虞。
她叫琴绮豔,是聞涯星君之女,在入夕顏閣前被尊稱為绮豔上仙,因傾慕景烨而自願入崇陽宮。因身份高貴,法力高強,在夕顏閣備受他人推崇,可謂是衆侍妾之首。
她原以為日子就這樣過下去,沒想到殿下不過去一趟太川域,就帶回一位所謂的側妃。不僅身份地位不如她,連法力也不如她。
這次去滄瀾域通知凝天神女的仆役,就是她手下的人。
見瑞霜不敢附和自己怼宗越,她不僅心裏不爽,還幹脆直接點明說出來。
“怎麽,因為她是所謂的側妃,你就在她面前不敢說話?”琴绮豔站在一旁,一臉不悅略帶嘲諷地問瑞霜道。
瑞霜現在哪有心思理琴绮豔,光是應付坐在她面前的宗越,就讓她如泰山壓頂,負弩前驅。
“娘娘……”見宗越示意她落子,瑞霜索性投下黑子求饒。
琴绮豔見不得她這副模樣,又要開口,卻被身旁的好友扯住衣袖。
氣氛似乎變得奇異。
“落子。”宗越冷漠道,“至少如今這棋盤上,是黑子占優。你該不是想,重開一局?”
瑞霜目光落到棋局。
确實如宗越所說,如今棋盤上,是黑子占優。方才和她對弈之人并不善弈,短短幾十子的時間,讓她殺個片甲不留。
可……
不知為何,她有預感,就算眼前棋盤上的是死局,她也贏不了。
“瑞霜,下啊,難道你還怕她不成?”有一好事的姐妹出聲慫恿道。
桃枝也道:“側妃娘娘既想與瑞霜你切磋,瑞霜你還是不要讓娘娘掃興得好。”她頓了頓,“這是娘娘的意思,也是殿下的意思。”
瑞霜只能硬着頭皮從棋罐裏摸出一枚黑子。
第一子,第二子,第三子……
果不其然。
“我輸了。”瑞霜如釋重負地說。
與其籠罩和宗越對弈的壓迫下,她寧願認輸。
“瑞霜,你該不會是為讨好這位側妃娘娘,故意認輸的吧。”琴绮豔狐疑道。
不怪她如此猜測,不管是她,還是在座的其他人,都覺得瑞霜是故意讓宗越的。
實在是瑞霜善弈的印象太深,在場的姐妹無一能贏她。而這次,她敗得太快。
瑞霜只敢擡眼怯怯地看宗越一眼。
她有沒有讓,宗越比誰都清楚。她确實存過故意輸讓宗越的心思,但宗越落下第二子時她就預感,這場比試,她就算全力以赴,也不可能贏。其後更是驗證她的預測。
“側妃娘娘,我可以走了嗎?”瑞霜低下頭說。
她已經按宗越的要求和宗越對弈,宗越應該能放過她吧。
她發誓,只要宗越此刻能放她離開,接下來的時日,她一定待在夕顏閣自己的房間裏,閉門不出,絕不礙宗越的眼。
坐在她對面的宗越卻只是沉默不語地摩挲着手中的黑子,片刻後扔下棋子,頗為和善問她道:“瑞霜,你說我是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不聰明?”
瑞霜臉一白,不敢搭話。
宗越道:“崇陽域是崇陽域,滄瀾域是滄瀾域,就算滄瀾域隸屬于崇陽域下,你為一己之私,将崇陽域的事帶到滄瀾域去,也是不妥。”
瑞霜不敢看宗越的臉色,卻明白宗越所說的絕不只是她同琴绮豔将宗越的事捅到扈凝天面前。她隐隐約約猜到此刻宗越沒将這起事定位于女人後宮之內私鬥,而是将其定位于域與域之間的鬥争。
瑞霜連忙起身,俯身拜下:“瑞霜惶恐。”
宗越:“你惶不惶恐與我無關,只不過我作為殿下側妻,理應為殿下分憂。你洩露仙尊邸的機密,理應離邸。”
琴绮豔總算聽明白,冷笑道:“你這是拿着雞毛當令牌?真以為你頂着個娘娘的頭銜就可以為所欲為。我也不怕告訴你,這次通知凝天神女的事,是我安排的……”
“那你也離開。”宗越毫不猶豫打斷她,眸光清明。
琴绮豔先是頓了下,随後僵着脖子,目光移到宗越臉上。她的目光憋屈又不甘,卻沒說什麽。
“桃枝,吩咐下去,讓人替瑞霜和绮豔上仙收拾行囊,送他們出府。”宗越淡淡吩咐道。
琴绮豔尖聲道:“宋林,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琴绮豔,绮豔上仙,聞涯星君之女。我自然是知道。”宗越微微颔首,笑問道,“但你呢,你知道我是誰嗎?”
眼前的女子眸光柔和清淺略帶笑意,她問話的語氣如微風拂面,琴绮豔卻如墜冰窟,不知如何言語。
她微擡頭,對上那雙茶色的眸子,仿佛對上無邊的明月皓空。
直到被趕出夕顏閣,趕出仙邸,她才反應過來,甩袖跺腳:“宋林,你真以為你是誰?”
“绮豔上仙。”旁邊傳來瑞霜怯生生的聲音,“您還是別和側妃娘娘生氣了,我總覺得,她很危險,或許比你想象的還要危險……”
琴绮豔抿唇,半晌甩袖離去,“要你多嘴。”
她徑直離去,頭也不回。
……
“聽說你今日昭威耀武,直接将绮豔和瑞霜趕出去。”景烨坐于宗越前,貌似無意問道。
“沒錯,殿下這次來,不會是想跟我算這比賬?”
“我們是夫妻,你是我選出來的,我怎麽可能一點小事就跟你斤斤計較。”景烨說。
宗越不為所動,微笑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我只是可惜,瑞霜細心善弈,平日裏溫柔小意,更能在我煩悶之時與我對弈解悶為我出謀劃策。而绮豔的父親身為星君之首,告知我的蔔筮卦象對我也大有裨益。你怎麽就随便将她們趕了出去。”
宗越看着他,笑了笑:“殿下覺得一日就将仙尊邸的消息傳到滄瀾域是小事?”
景烨不置可否。“反正滄瀾域的扈凝天遲早也會入我仙尊邸,而永淵仙君也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
聞言,宗越看着他,目光裏浮出幾分嘲弄:“我原以為殿下是聰明人,現在看來,我倒要重新審視我的目光。”
……
“他生氣了。”青鳳判斷說。
宗越随手打開一罐新送來的面脂,鼻尖輕嗅,随後放下道:“這就生氣,那他還真沒甚麽氣量。”
青鳳默默無聲,好半會才指名說:“畢竟是你先嘲諷在先。”
什麽叫我原以為你是聰明人,任誰聽都會生氣。
“我不過實言相告,是他心眼氣量甚小。你猜若他說我是蠢人,我會不會生氣。”宗越以手支頤,淺笑晏晏,“不會,因為我本來就是蠢人。”
青鳳噎了下,半晌道:“若你算蠢人,其他人算什麽?”
“不知道。”宗越神色變得有幾分冷淡,“或許只能說……是正常人。”
青鳳欲言又止,它覺得自從鑄就另一個和自己相同的傀儡後,宗越似乎就變得極具攻擊性了,這樣的宗越,讓它心中微微升起寒意。
她像是放下了,又像是想開了,就仿佛這三千界,再也沒有能讓她放在心上或是能讓她看得上的人。
她像是高高在上的神靈,睥睨着身邊所有的一切。
“這幾日,我愈發想清,既然天道不容我做個好人,那不如壞得徹底。”像是看清青鳳所思所想,宗越忽然道。
她伸出纖纖玉手,不問情自仙府憑空出現在她手間,伴随着清脆一聲輕響,不問情碎成兩斷。
“千年成神,既然不得不卷進這仙尊邸中,又要在在這大千界徘徊千年的時間,那不如順便将這整個大千界收入囊中。”
林澤能做到的事,為什麽她不能做。
三百年時光歲月,足以讓她掌控整個大千界,剩下七百年時光,用以享受豈不妙?
宗越微眯眼,想起當年林澤自稱仙帝慶祝大典的前一天。她仰頭看着他站在高高的玉階上,嗤笑問道:“你想成神,根本不需要‘仙帝’這個稱號,站得高難道不累?”
林澤睥睨她,半晌,懶洋洋笑道:“師妹,你會這樣想,只不過是你未曾站高過。等有一日,你站到我這個位置上來,你就會發現……”
等有一日,你站到我這個位置上來,你就會發現,權利是多麽一件有趣的物件。
宗越拉回思緒,孤獨又厭惡地将不問情碎片收起。這些天,她越來越常想起前世的林澤,尤其是前世後期的林澤。
明明塵埃已定,一切因果已被她斬斷在小千界的碧羽宗。但她為什麽又日常想起?難道是因為重回仙界,觸景生情?
……
就在宗越暗自嘲諷自己之時,同一時刻,中千界某處,暗影自深淵中艱難爬出。半晌,筋疲力盡的它仰頭望天,似是呢喃:
“我還活着?”
片刻後輕聲長嘆:
“又要重來,我不累嗎?”
……
宗越這些時日在仙界過得很順心,在她接二連三随便找借口将夕顏閣裏的女人發落出府而景烨什麽話也沒說後,瑤海雲居但凡性別為女的侍妾仙侍,見她無不畢恭畢敬,就差俯身行叩拜大禮。就連府裏女眷養的仙鶴,見她也肅然行鶴禮。
“……”目睹自己的女人先争前恐後跟宗越行完禮才到自己的景烨:“你适可而止。”
他找宗越回來是解決麻煩,不是制造麻煩。
宗越悠然地端起茶盞,淺笑問道:“殿下可有看不順眼之人?”
景烨微笑沒回答。
宗越伸出纖纖細指,在他身後跟随的仙官們中點來點去,随後,貌似随意地指着一仙官道:“不管殿下看順不順眼,我看他總是不順眼的,不如殿下把他趕出邸吧。”
景烨正想說別胡鬧,待回頭看清宗越指得是誰後,倏然沉默。
宗越伸出兩條滑溜溜的手,想毒蛇一樣摟住他的脖子,柔弱無依,在他耳邊呵氣:“殿下就順我一回,好不好?”
景烨悶聲不語,半晌,仰頭将放在身前茶盞裏的茶一飲而盡,扔下碧玉茶盞,平靜道:“好。”
宗越語氣暧昧道:“今夜殿下來我房中,我想獎賞殿下。”
跟在景烨身後的仙官們傻眼。
“殿下,怎麽因為她區區的一句話就趕走昌河?”
“昌河是我們的夥伴,也是昶雅仙尊派在殿下身後的,跟着殿下後近百年。而她,什麽也不是。”
景烨目露猶豫。
宗越:“殿下……”
景烨低頭瞥她一眼,這才像下定決心,一錘定音道:“我意已決。”
夜半,瑤海雲居側殿,宗越和景烨對視默默無聲。最後,還是景烨率先打破沉默。
“你為何要趕走昌河?”
宗越輕咦了聲,故作不解道:“殿下找我來不就為此,我還以為我和殿下早已達成共識。”
景烨沉聲道:“我是問,為何偏偏是昌河?”
宗越在黑暗中隐隐流淌金光的茶色雙眸靜靜凝視他,片刻後笑道:“因為很明顯。”
“嗯?”
“殿下去太川時沒帶他,在府中時,看那位叫昌河仙官的目光雖晦澀,但也暗藏戒備。我不禁猜測,殿下不喜他,卻不得不容他。”
“沒錯。”景烨承認,起身背手而立道,“他父親泉亥星君是我伯父手下的功臣,為我伯父而死。伯父把他安排在我身邊,本是想給他一個錦繡前程,沒想到他卻暗地裏投靠了我姑父。”
功臣之後,沒那麽容易趕走。更別提,昌河向來謹小慎微。若不是景烨天生多心,也不會發現昌河和弘毅仙君暗地裏勾結。
“我那時才十二,在凡間都算黃口小兒,更別提在仙界。昌河只知道防着我伯父,忘防備我,他和我姑父的密謀,被我聽個完完全全。”
宗越若有所思:“殿下沒告訴昶雅仙尊?”
景烨搖搖頭:“告訴了,不過伯父說,算了。如果追查此事,姑父必受牽連。只要他在,姑父和昌河掀不起浪來。”
“那現在,殿下怎麽想?”宗越追問。
有那麽一瞬,景烨覺得眼前的女子已察覺自己伯父不在的事實,但很快就暗笑自己多心。這件事,除了受伯父托夢的自己,不應該有任何人知曉。
景烨道:“我那時不忿伯父所做的決定,如今卻漸漸明白。弘毅仙君他畢竟我姑父,是姑姑的愛人。”
沒了他,景烨的姑姑華綽帝姬估摸活不下去。
她太愛那個男人,愛到仿佛那個男人是她的生命。
而景烨也和他伯父一樣,極其愛自己的這個姑姑/妹妹。
為了她,甘願留弘毅仙君一命。
“我才是我們玄鳳一族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只要等我徹底掌管仙界,姑父他應該就會放棄他不實際的幻想。”
宗越想問他這話他自己信嗎?但想想,人活着本就是為欺騙別人或欺騙自己,何必拆穿。
宗越嘆息道:“原來其中還有這般淵源,可是,不得不一直留着背叛自己的人在身邊,殿下難道不會惶恐?想到殿下為此勞心勞力,宋林不禁憂心忡忡。”
景烨驚訝于她忽然轉變、柔和的态度,朝她訝異地望去一眼,就聽她說:“不過只要殿下願滿足宋林的心願,宋林也自願做殿下手中的刀。”
景烨望向她的目光變得沉沉:“我還不滿足你的心願?我的姬妾仙侍任由你處置。如今你在她們心中的威望,已遠勝于我。”
宗越拂了拂裙角,粲然一笑:“如果是今日之前的殿下,還能稱作不清楚;但今日之後,殿下若還是不願承認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提升自己的威名,更合理地做殿下手中的刀,我只能當殿下揣着明白當糊塗。
“那些姬妾仙侍,對殿下來說可有可無,就算我驅逐處置她們,又怎麽算滿足我的心願?”
景烨很認真地聽完她說的話,問道:“那你想怎樣?”
宗越沉吟了下,道:“我聽聞仙界玄鳳一族,有一修煉聖地,名為玄月鏡,鏡中一年,不過是仙界一日。殿下既為殿下,日理萬機,想來也不是每日都能入鏡中修煉,不如借我半月。”
景烨道:“我不知是誰告訴你此事,但那玄月鏡,也不是日日可開啓,一年頂多開啓一月。我如今修為尚淺,也需入境修煉。”
“那就借我十日。”宗越爽快道。
景烨估算下,十日也就是十年,就算宗越入鏡十年,也翻不出花來。但他沒理由貿然答應宗越。
他皺眉,“你怕是不知,這玄月鏡乃我玄鳳一族聖物,向來由我族掌控。他族入境,怕是不知道會在其身上發生甚。”
“不過是歲月流逝的速度更甚,鏡中一日等于鏡外壽元數日。”宗越笑吟吟接話道,“殿下放心,我是知道的。”
景烨抿唇不語。
事實确實如宗越所說,玄月鏡中,時間流逝極緩,在鏡中度過一年,鏡外也不過剛過一日。但時間流逝的緩慢是要付出代價。
以他們玄鳳一族為例,他們在鏡中度過時光扣除的壽元等于原本時光的兩倍,也就是滿打滿算一年在鏡中修煉滿三十日,等于鏡外修煉三十年,扣除的卻是六十年的壽命。外人扣除的壽命只會更多。故雖有神鏡,他們玄鳳一族也不是人人都會入鏡。
但這些都是玄鳳一族機密,宗越如何得知。
“你從何得知此事?”
“弘毅仙君告訴我的。”宗越毫不猶豫把鍋推到弘毅仙君身上,事實上這是她前世從林澤處得知的訊息,“他說我像他親妹,我問,他就什麽都告訴我。”
至于弘毅仙君如何得知此事,那只能是華綽帝姬告知。
景烨聞言,如鲠在喉,只能告誡自己那是将自己養育長大的親姑姑。
“這是你對我的第一個請求,我自然會答應你。”事實上,他一年也不會真入鏡修煉滿三十日,自然能餘下日子由宗越修煉。
之所以不會修煉滿三十日,一來是歲月流淌的懲罰,在鏡中修煉的歲月越長,等于自身存活的時光越短;二是短期內三十年、六十年、九十年乃至三百年的修煉時長對他來說并無益處。
修行都是越往上越難,多少修士卡在真仙升金仙這個階段高達千年,而景烨生來就有金仙境,已是站在所有人的修煉終點。對他而言,領悟比修煉更重要。領悟後的閉關才是最有效閉關。
如果只是在鏡中苦苦修煉,千年百年,未必比得上鏡外一年。
但對于宗越卻不一樣。宗越前世已走過從煉氣到成神的道路,修煉途中的種種領悟早已銘記在心。于她而言,鏡中十年,足以她從如今的地仙境,一躍成為整個大千界頂端的高手。
哪怕付出百年乃至五百年的壽元,又如何?
景烨顯然不知這點,在宗越謝過之後,惺惺作态道:“不過我不得不提醒你,鏡中十日,對你的修行,未必提升多少。”
“夠了。”宗越笑道,凝着景烨的目光尤為柔和,“昌河仙官不過是我給殿下的甜頭,我想比起昌河仙官和弘毅仙君,殿下有更多除之而後快的人物。我都會幫殿下一一達成。”
景烨心髒狂跳,卻猶鎮定自若道:“你太多心。”
“是嗎?”宗越故意道,“我還以為,永淵仙君也是殿下的心頭之患。畢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滄瀾域的那些人,卻只知域主不知仙尊。連永淵仙君的女兒,也敢到瑤海雲居撒野。”
景烨深吸口氣:“凝天她是自幼與我定下婚約的妻子,瑤海雲居本就是她未來的住所,何來‘撒野’二字?”
“原來如此,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從今往後,我不會對滄瀾域動其他任何念頭。”宗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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