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選擇

卻說杏花惦記着月團子留不了許久,早早尋了機會把東西送去給蕊香,因玲珑叮囑她要避開洄芳着些,于是她特地找了洄芳不在繡房的時候去找蕊香。蕊香得了她送來的東西,心下感激異常,本來以為大家隔得遠了,沒人還顧得了她,現下見杏花幫忙把東西送來,又是要哭。

自從她來了繡房,人生地不熟,洄芳為難她,她卻連個訴苦的人也無,故把與玲珑要好的杏花當成能說心裏話的密友,杏花只因為玲珑的幹系,認得原來洄芳身邊的宮女叫蕊香,多見了她幾回。奈何蕊香一尋到她,便向她大吐苦水,杏花也覺得洄芳為人有些歹毒,但不愛見蕊香這副成天苦哈哈的模樣,所以沒聽她訴幾次苦,就找借口躲開,輕易不去尋她,平時打照面也點個頭就轉開臉去。

那日錢夫人親自來見劉氏後,劉氏很是抑郁了一陣,說是抑郁,其實只是玲珑個人的判斷,近日司衣房因為中秋送的衣服出了差錯,尤為忙亂,劉氏做事仍然是一絲不茍,吩咐差事也井井有條,對人說話語氣也未變,該笑的笑,改嚴厲的嚴厲,只是無事時,劉氏感覺總不如從前那樣神采奕奕,無事時眼神總是放空,像是在想事情,偶爾還會微不可聞地嘆口氣。

玲珑都能看出劉氏的不同,攏香怎麽看不出。她專門尋得一日夜半人閑時去找劉氏。

劉氏的卧房比攏香和玲珑那間要寬敞許多,除了衣箱雜物,靠窗還有一架妝臺,攏香來時,劉氏正坐在窗臺前,看樣子是卸妝卸到一半。

劉氏身邊的宮女将攏香帶到內室,攏香盈盈一福,道:“打擾大人休息了,還請大人降罪。”

劉氏只穿着件中衣,頭發只用一支鎏金簪子斜斜绾着,燭火一映。看上去比平日年輕不少,看見攏香進來,臉上并沒有怪罪的之意,讓丫頭仍将她臉上為卸的妝卸去,道:“還沒有歇息,哪裏打擾,我正閑着沒事,你過來和我說說話也好。”她讓人扶起攏香,指着個近前的繡墩讓她坐下,又叫人看茶,待妝卸好了,方把跟前的宮女遣到外間。

尚服局有門禁,宮門也有下鑰門禁,因此攏香也不多說,看端燭臺的宮女出去,寝室裏只剩她兩人,便道:“大人最近心意像頗不暢快,可是為錢夫人說的話。”

中秋後第二天,錢氏來司衣房找劉氏訓話的,品級低的宮女都被擋在門外,只餘劉氏及幾位女官,為的是前一天晚上中秋宴會上貴妃阮氏那身衣服。

中秋家宴,大家都穿紅披綠的,唯有貴妃身上顏色淡雅,那些素淨顏色若放在平時,未免顯得小氣,顏色也不夠亮麗,可是放在一大群色彩豔麗的綢緞中,那就顯眼了。皇帝就挺愛貴妃穿那身衣服,從家宴開始就要貴妃坐在身邊,宴會散時還牽着貴妃的手一起去歡祥殿。事後玲珑知道這事,覺得皇帝八成是審美疲勞,一群大小老婆都穿得濃豔,唯獨這麽一個顏色比較淡的,所以才拉着她在身邊時時緩解眼睛受到的視覺沖擊。貴妃在中秋家宴上出盡風頭,內廷就有人不高興了,頭一個就是皇後娘娘。

劉氏聽攏香這樣說,就知她今夜來意,心下感到寬慰,到底沒有看錯攏香,頗知她所想,道:“是,也不是?”

卧室內只留一燈,此時外面風涼,穿過窗子開的一條縫隙吹到屋裏,窗紗上的樹影搖擺不定,枯枝吱呀作響,屋內的燈火跳個不停,攏香見劉氏只着中衣,遂起身将窗戶關緊,又挑了挑燈芯,為劉氏取了一件繡羅夾衫披上。

劉氏看着漸漸平穩的燈火,沉聲道:“貴妃的服飾雖是我們司衣房所出,但是內廷上下,哪裏的衣服不是從我們這裏送去的。衣衫是制衣房制的,按的是貴妃娘娘的意思,問題也就出在按了貴妃娘娘的意思上。”

尚服局按照貴妃的意思做了中秋家宴的華服送去,貴妃平日并不是個特別喜歡素淨顏色的,今年中秋卻別出心裁,只選淡雅的顏色穿,用的配飾也以簡潔大方為主,多選珍珠,少用金玉。怪就怪在,中秋家宴上,居然只她一人穿得素淨。內廷嫔妃人數衆多,稍有位份的,節宴衣飾總有可自行選制的,平日裏喜穿淺淡顏色的有那麽幾位,居然在這次家宴上也都統統穿了豔色衣裳。

皇後在家宴上被貴妃壓了風頭,心下不滿,又有低階的嫔妃在宴後報說尚服局送來給自己家宴時穿的衣服與先前意屬的不同,懷疑有人故意調換衣衫,使人中秋家宴上衣飾不能與之相比,皇後當晚就找了錢氏過去問罪,錢氏回到尚服局一一查看,發現一些嫔妃所定制的衣飾被人改動過,比如才人徐氏,她本是定了一條紫丁香色的織金曳地挑線裙子,冊子上卻寫成玫瑰紅織金曳地挑線裙,後來發現錯了,又因為臨近家宴改都來不及,只得穿着玫瑰紅的裙子去赴宴。皇後知道後震怒,覺得這是有人為了媚惑皇帝使其他嫔妃不得承寵故意改了的衣服樣子,叫錢氏一定要徹查。錢氏自然首先找到了司衣劉氏。

“哪裏一件衣服就值得皇後娘娘如此生氣,這服飾偷換又不是這回才有,歷來宮中宴服,得寵的與不得寵的豈無分別?”

Advertisement

攏香知道皇後與貴妃的争鬥如今已有浮出水面之勢,她們從前不是不争,争的時候好歹面上功夫要做全,如今貴妃隐隐有蓋過皇後的勢頭,皇後身為中宮,哪能任人宰割,所以貴妃借着一身衣服在中秋宴會上獨占鳌頭,她也要借着一身衣服滅貴妃的勢頭。

“尚服大人要大人查出是誰竄改了記錄各宮服飾的冊子,大人有何打算?”

劉氏嘆了口氣,問道:“你覺得該如何,我這幾日就為這事煩心。”

攏香疑惑道:“大人不是已經決定要遵從尚服大人之意,為何還為這事煩惱?”從尚服錢氏訓話的口氣看,是要按皇後的意思辦,否則也不會在臨走前特意囑咐要劉氏一定拿出個說法,讓皇後和各宮安心。這無疑已經向劉氏表明徹查要怎麽辦,結果要如何,只要按照皇後的意思即可。

“大人可是查出了什麽眉目?”

夜冷風寒,雖然攏香已經把窗戶關嚴實,劉氏卻仍然覺得有些沁涼,好似有一絲冷風纏在露出的脖頸,不禁攏了攏衣衫,“什麽眉目,經手冊子的統共就那幾個人,随便抓來拷問便是,倒是有人主動認罪,說是受人指使擅自改了記錄各宮娘娘衣服樣式的冊子。”

攏香聽得有人認罪,料想除了冊子登記的纰漏,衣裙料子的纰漏,制衣的纰漏都會被找出來,衣服樣式色彩記錯不算,還要有相應的衣料才能做出來,如此“順藤摸瓜”總會摸到一個方向,只是皇後有意将此事做文章,這樣一來尚服局不知有多少人會受牽連,攏香皺了眉頭:“大人可是擔心此事牽連過多,司衣房會有所損?”

劉氏唇邊多了一絲譏笑:“有所損,此事一發,怕是整個尚服局都要有損,尚服大人竟然不顧全尚服局上下……”劉氏一嘆,微微眯起眼睛,尚服不顧上下安慰,尚服局裏的人心又怎麽能合一,各懷鬼胎,尚服局的情勢倒更不明朗了,不住嘆息道:“我早該料到,從姜典衣被處置時,就該料到了。”

攏香聽她這樣說,覺得心驚,尚服局上下不得顧全,她們又如何?這回或許牽連不到自己,但是下回呢,內廷風波洶湧,皇後與貴妃之間的争鬥,絕對不會止于這一次較量。想到此處,她的眼睛也蒙上了憂慮,嘴上卻勸慰道:“大人不必多慮,尚服大人此番,定是要将大人收歸羽下,皇後娘娘正宮之位,不可輕易撼動,若得尚服大人另眼相看,皇後娘娘那裏也不會為難我們,就是阮貴妃娘娘,也不得不賣皇後娘娘三分面子。再者,有人主動認罪,此事恐怕已成定局,大人舉棋不定,于事怕也無增減,還不如先行一步,走一招算一招。”

劉氏也知道攏香說的在理,眼看事已成定局,她若是再舉步不前,最後在皇後和阮貴妃處都不會讨到好處,一不小心,被尚服判個故意延誤之罪,可就不值了,還不如先拿定主意。但知道又如何,她心裏不甘啊,此番過後,不論是司衣房還是她劉氏本人,都不能置身事外了,別的女官也曾勸她早作打算,可早打算真有用麽,尚服局上下不得保全時,她們身為尚服局一員又怎能全身而退。

送走了攏香,劉氏卻掩不去嘴角的冷笑,攏香還是年輕了些,不知有沒有看出來,此番一步踏出,那真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在尚服局一直小心做事,一路上不知過了幾關斬了幾将,兢兢業業才爬到這個位置,平日雖極力克制伏小,到底還是讓錢氏忌憚了,錢氏借此事來敲打她,又能如何,伏于錢氏,那從今往後就只能聽命于錢氏,不伏于她,在皇後眼裏就變成明目張膽投靠貴妃。內廷上下終究還是皇後做主多些,不能為皇後所用,至少不能讓皇後不快,應與不應早不在她掌控,只能順勢而為。

攏香帶着一身冷露回到卧房,玲珑留了一盞燈等她,人早窩被窩兒去了,攏香原以為她早睡了,輕手輕腳,不弄大一點兒聲響,待到走到她床前要為她掖被角,發現她露在被子外的一雙眼睛還是晶亮晶亮的。

攏香吓了一跳,撲哧笑道:“死妮子竟還不睡。”

玲珑蠕動兩下,把嘴巴也露在外面,心虛道:“嘿嘿,我等姐姐嘛,等姐姐~”

攏香在她榻邊坐下,按住她要伸出來的手,道:“天冷了別亂動,小心凍冰咯着涼。”見玲珑聽話安分下來,只沖她眨眼,笑問道:“到底什麽事兒,大半夜不睡覺專門等着問我?”玲珑見攏香臉色略有疲憊之色,心裏有點愧疚自己耽誤她休息,平日裏大家都是忙的,何況最近司衣房為了查中秋各宮服飾的出錯的事人仰馬翻,攏香眼下都可見一片淡淡青烏了,便問道:“姐姐去找司衣大人說了什麽,竟這麽久?”

攏香微微有些愣神,看玲珑的眼中,沒有好奇,而是對她的關切,也不複方才的嬉皮笑臉,不自覺捏了捏自己的臉,難道自己已經把憂慮都寫在了臉上。玲珑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平日似乎總是萬事不在意,不敢多問多瞧的樣子,心裏卻清楚小心得很,攏香有時覺得她與自己有些相像,所以才會對她格外留心,後來漸漸親近,發現玲珑總比別的同齡女孩穩重些,甚至有些時候說話做事都謹小慎微,這讓她覺得玲珑不是個小女孩,而是和她們一樣經過多年世事,骨子裏被磨出那份不得不有的小心翼翼。她哪裏知道,玲珑裏子裏年紀比她也不小。

玲珑見她沉默不語,也不追她,近日司衣房上下人心浮動,玲珑總覺得心裏平靜不下來,攏香又不像從前那般,總會透露些風聲與她,所以她只能問。她知道攏香未必會全告訴她,但只要問出來,攏香至少會與她說一些。

果然,攏香在思索過後,還是決定略向她說些,為的是她能早些适應宮中這些時時不停息的鬥争,早點學會在這樣的內廷活下去。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