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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畢,賜宴,宴會設在承明殿,天子之宴,果然奢華無度,興許一生只能見到這麽一次了。少卿坐在左側,看着一殿嬌娃翩翩起舞。
“陛下果然好手段,這些美女,常人得一個已是受用一生了!”蕭戟笑着,不經意的将少卿的酒杯拿了去,換上一碟熱炙牛肚。
少卿垂下眼眸,執了箸,頓了一頓,又慢慢放下了。“宮中的歌舞,自然是最好的。”
蕭戟不看歌舞,只看少卿,關切的道:“怎麽不吃,聽你府上的侍女說,你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了!”見少卿不為所動,漸漸惱怒起來,“你回城時候答應了我什麽,難道都忘了麽?你心中苦悶,不愛惜身子,也要想想那些關心你的人心裏難不難受。”
少卿眸中波光一閃,猛然看向蕭戟,“我苦悶什麽?皇上大婚,是普天同慶的事,我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抿了唇,強自壓下聲音,眉間仍舊帶了一點倔強,“你不要喝了,再喝就醉了!”
蕭戟哼了一哼,見少卿臉色蒼白,到底心中憐惜,柔和的道:“是我說錯話了!”眼珠轉了一轉,似乎在聽歌看舞,笑道:“以前只聽說莫丞相的千金知書達理,容貌更是天上少有,我一直不信,今天見了,才知道天下果然有這樣的人物。”
少卿淡淡一笑,“自古英雄愛美人,将軍如此羨慕,想來心中定有佳人了。”
蕭戟含笑點頭,“少卿聰明絕頂,一語中的。”
少卿随口說說,料不到居然被他說中了,訝然,“當真?我們一直在一起,為什麽從來沒有聽你提起?”但見蕭戟神采奕奕,一雙銳利的眸子也變得溫柔萬分,這樣的神情少卿最是熟悉不過,雖然不知道他心中那人是誰,但也不禁為他高興,“是哪家千金,既能入得了兄弟的眼,必定是個絕色佳人。”
蕭戟以指扣桌,任憑身前驚鴻翩然,一雙眼睛只看着少卿,柔如月光,“是啊,在我心裏,這世上沒有人比得上他。他悲傷也好,歡喜也好,我心裏總是只想着他一個。”
少卿心有所感,眼睛不禁看向高高坐在龍椅上的皇帝,“是啊,心中想念一個人,自然連他的悲傷歡喜也一同牽挂在心的。”少卿聲音很低,幾近呢喃。
一幅紅袖拂了過來,帶起一陣輕風,将那聲輕輕的呢喃遠遠的送了出去。皇帝手指一顫,幾滴酒水灑了出來,目光穿過一色廣袖,落在少卿臉上,卻見少卿別過頭去。暗怒,手指緊握成拳。掃了李福海一眼,李福海會意,伶俐的候在一旁,聽皇帝吩咐。
“你去,給車騎将軍送酒,就說,是朕賞賜的。”君主賞賜,臣不能辭。他等着,等着少卿向他叩頭謝恩;他等着,等着那雙眸子落在他身上,再不能落在別的地方。一想到少卿眼裏只能有他,皇帝笑了,歡快惬意,今日的大婚,他第一次笑得這麽高興。
李福海領了旨,正要離去,忽然皇帝又喚住了他,不解,果然龍心難測。
皇帝斂了笑,似乎在想一件為難的事,許久,“李福海,受了外傷的人,能不能飲酒?”
李福海心中明白,暗暗嘆息,既然心中挂念那個人,又何必如此。垂手,“奴才不知。興許,是不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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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不要送酒了!”皇帝說得很快,“去,讓廚房炖一盅鲫魚湯。”頓了頓,想到少卿身上的傷,遂緩了聲音,“不要說是朕賞賜的,不用叩拜了……去吧!”
李福海果然伶俐,一會兒功夫已經将滾燙的鲫魚湯送上來了。湯水濃稠,香氣四溢。
少卿見李福海沒有給別桌送去,單單給自己送了,眼光一跳,“公公何故?”
李福海笑道:“将軍莫驚,因奴才見将軍食欲不振,便自作主張讓禦膳房做了這盅鲫魚湯來,鲫魚最能愈合傷口,将軍喝了,就全當了了奴才這片心意了。”
少卿想了想,溫溫一笑:“多謝公公。”說罷執了湯匙慢慢撥濃湯水,聞着清香,就是不看上座那人一眼。
蕭戟見他終于吃下東西,高興極了,“早知道你喜歡喝這鲫魚湯,我老早就弄來給你了!唉,你将你的喜好告訴那奴才,怎麽不告訴我?”他雖然不滿,但那些微不滿怎比得上心中的歡喜?笑吟吟的支了下颌只看着少卿喝湯。目光不禁落在少卿唇上,淡淡的紅,沾了水,像桃花瓣兒,真想變成那口湯。“那湯……當真這麽好喝?”身體發熱,玩笑的,握住少卿的手,将那銀匙送到自己嘴裏。
少卿猝不及防,怔怔的被他握住,等到醒悟過來,蕭戟已經将那匙湯咽下肚去了。紅豔豔的舌慢慢舔着唇上水珠,一雙桃花眼裏滿是魅惑。少卿雖将蕭戟當作兄弟,但被他這麽看着,也不禁紅了臉。用力抽回手,還沒有說話,蕭戟倒湊了上來,挨着他,低低的笑:“少卿好小家子氣,不就是一口湯水,也值得生氣的!”手指挑着少卿腰帶上的玉墜子,細細摩挲,像醉又不是醉。“宮中的宴會真令人氣悶,不如我們悄悄到外邊去,反正這麽多大臣,少了我們兩個也沒人發覺。”
正要說那是大不敬的言行,身子卻不由自主的被蕭戟拉了出去。好荒唐,滿殿大臣,他們一個是先鋒将軍,一個是車騎将軍,卻在皇帝眼下悄悄偷溜出去,像……像做賊……少卿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荒唐的事了。明知不對,卻又不想掙紮,幾乎要大笑出來!
一路穿花拂柳,借了明黃幛子的掩飾,終于離了承明殿!
承明殿裏,一人幾乎将金樽捏碎,李福海立在一旁,膽戰心驚。
皇帝狠狠盯着殿門,目光如刀,忽然啪的一聲,将手中金樽重重頓在桌上,正要拂袖而去。李福海顫顫的攔住了他,“皇上……”
皇帝再不能走,看着李福海,李福海沒有說完的話,他懂!殿下重臣,各國使臣,濟濟一堂。他是皇帝,他不是文烨。
慢慢坐了下來,宛如雕塑!
“皇上!”李福海說得小心翼翼,“樂府新近練出一支曲子,皇上可要聽聽?”
皇帝不置可否!
李福海嘆息一聲,命人換了曲子。果然曲風一變,越發柔靡起來,一群舞女踏着節拍,從殿門處冉冉前來,如輕風,如飄絮。手上長袖抛灑開來,帶着暗香,轉折迂回。一瞬間,滿殿之內只見軟紅萬丈,處處婀娜!
皇帝心不在焉,恨不得立時離了這殿,離了這殿,去哪裏,他又能到哪裏去?目光茫然,越過軟紅绮羅……忽然停在一人面上,幾乎要以為自己錯看了。
李福海一直觑着皇帝臉色,見他神情有異,立即順了他的目光看去,險些倒抽一口冷氣,那人……若不是穿了女裝,真要以為是車騎将軍了!揉揉眼睛,再細細看去卻又不是很像了。像的,只有那輪廓,那眉眼!
那女子踏着節拍,舞着長袖,嬌柔無骨。皇帝似笑非笑,盯着她帶笑的眼。“她叫什麽?”
李福海想了想,“樂府之中,舞技最出衆的便是衛凝兒了!”
衛……皇帝笑意更深了,手指摩挲着金樽,“果然出衆……”
李福海了然!一曲終了,皇帝離席,直至下半夜,皇帝才入椒房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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