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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甩下簾子,腳步霍霍,再不理身後馗箬擎叫喊些什麽。再如何,也不過是那些話!辯解,如何辯解?若單于當真信他,哪怕他沒有辯解一個字,也會信他!只是……還有什麽人比他更明白單于的為人?

輕輕的笑了。

迎面走來一隊士兵,“大将軍、大将軍!”一聲聲,恭恭敬敬。

李遙看着那一張張稚嫩的面孔,忽然覺得戰靴太沈,沉得讓他邁不開步子。慢慢走上城樓,看着匍匐在腳下的綿延遠山,才允許自己現出一絲苦笑。今夜很黑,甚至連并不明亮的月亮也被濃重的雲層遮掩住了,李遙靜靜看着望不到頭的黑暗,忽然伸出手,五指收攏,一縷清風從指間悄悄漏去……

山的那頭,少卿也在看着着沒有月色的黑夜!

“今晚的夜,似乎比平日還要深沉!”少卿收回目光,看向蕭戟,“連天也相助我軍,若不能勝,該如何?”

“提頭來見!”蕭戟嘴角在笑,眼中卻沒有一點笑意。

對于蕭戟,少卿自然是放心的。奔雷一戰後,少卿便将蕭戟視作奇襲的不二人選,無論武藝,謀略,殺心,蕭戟都堪當第一,更重要的是,蕭戟慣于駕馭猛士。也因此,奔雷一役後,少卿萌發出了将各個軍團的“鐵鷹銳士”集于一營,為全軍鑄造一支尖刀的想法。

當時步戰以南越最為精銳,天下呼之為“越武卒”。騎戰則以狄人的“胡刀戰士”最為精銳。而燕國改制後的新軍則在司徒錯率領的攻打東淄的戰争中橫空出世,以一團之力,攻陷東淄,天下震驚,呼之為“銳士”。司徒錯便借這個名號創立了“鐵鷹銳士”。鐵鷹銳士,下馬步戰以超越“越武卒”為準,上馬騎戰以超越狄人騎射為準。而自南越平定之後,天下便只有狄人的“胡刀戰士”能與燕國的“鐵鷹銳士”比肩了。少卿深深明白皇帝急欲平定西北邊陲的志向,因此越發加強了對“鐵鷹銳士”的訓練。以前司徒錯練兵,必要士兵手執一支長矛,身背二十支長箭與一張鐵胎硬弓,同時攜帶三天軍食,總重約五十公斤,若不能連續疾行一百裏并立即投入激戰者,當即棄之不用。而少卿則在此以外又增添了全副盔甲,一口窄身短劍,一把精鋼匕首與一面牛皮盾牌,總重約八十公斤。因此通過嚴苛訓練出來的“鐵鷹銳士”,幾乎能以一當百,天下無敵了。

歸集一營的“鐵鷹銳士”是一把尖刀,蕭戟,便是握住這把尖刀的人。而蕭戟,也的确沒有讓他失望,在支持西戎的戰役中,鐵鷹軍營有如神兵突降,發揮了超乎想象的威猛戰力。

“好!”少卿盯着蕭戟的眼,“奪下鐵山北嶺,一個也不準放過!”

蕭戟一勾唇角,轉身命令,“十人一伍,間隔百步,沿河疾行,蛙鳴聯絡!開!”

話音未落,一隊黑影悄無聲息的沒入山林之中。趙焱烈匆匆走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他不敢想象,一個全副重甲的士兵,竟然能行走如風且不發出一點聲響。“将軍,是否放下軍糧,減免重量?”

“回大将軍,全副重裝慣了,少一件行頭反倒容易松垮響動,再者,行軍打仗,戰場疏忽萬變,不能少了軍食!”少卿壓低聲音,望着遠處黑壓壓的宣陽城。“請大将軍留守中軍,末将即要領兵開拔宣陽,起火為號!”

些微亮光閃過少卿側臉,被冰冷頭盔遮蓋住的臉龐竟讓趙焱烈生出一種溫潤如玉的錯覺來。見他要離去,不由喚住了。待他停下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想了想,含糊的道:“狄人主帥是誰?”

“李遙!”少卿目光不由轉向宣陽那處,或許,李遙也像他那樣,站在高處,猜測着對方的下一步行動。棋逢敵手,當真令人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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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對于戰事,趙焱烈一竅不通,他也不知道李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物,目光在少卿帶笑的嘴角轉了轉,胡亂道:“刀槍無眼,将軍萬事小心。”

少卿微一颌首,大步而去。

五路大軍,借着夜色的掩護,如同五條巨龍,悄悄向敵方大營潛去。

再說蕭戟一行人,先渡洛水,再轉小川河,貼着山根疾行十多裏,終于登上了鐵山軍營背後的北嶺。宣陽城在洛水以南,鐵山卻在宣陽的西北,河谷的十二萬大軍更在鐵山東北的的雙巒之後,三大營形成一個扇形,鐵山正在居中位置。蕭戟一千多人悄無聲息的登上鐵山北嶺,右手宣陽城,左手河谷大軍,腳下鐵山軍營,正對面的燕國軍營燈火連綿,戰場形勢一目了然。這也是為什麽少卿一定讓他奪下鐵山的緣由,奪了鐵山,便切斷了宣陽內外大營的信道,大亂狄人軍心。

蕭戟掩身樹後,命人檢查自身軍械,待收拾齊整,蕭戟便見對面燕軍之中兩盞軍燈明滅三次,這是少卿事先設下的信號:子時已到,發動進攻!蕭戟霍然起身,低聲命令:“三路摸進,攻入營寨中央,各人立即舉火。開!”兩手一揮,左右兩路立即向山下疾速行進。蕭戟自帶一支百人隊,從中央插下。

行至一片開闊處,只見鐵山軍營燈火通明,士兵往來不斷。

蕭戟隐在樹後,恰見一隊巡夜的士兵慢慢走過。暗暗打個手勢,兩名銳士立即将走在隊末的一個士兵擒獲過來,手法娴熟,那人竟然沒有來得及吭一聲便倒在地上。待巡兵走後,蕭戟以短劍抵着他的喉嚨,壓低聲音,“主将軍帳在何處?”

那人死死盯着蕭戟,想咬舌自盡,但擒住他的兩名銳士早封住了他的一切行動,就是連死也是不能的了。蕭戟冷哼一聲,手指用力壓住他的頸部,這是人的命脈所在,一旦被壓住,呼吸不得,卻又不死不得,當真痛苦萬分。

那人終究耐不住,顫抖着道:“将軍料燕軍必不會來襲,已醉了。中軍大帳在此前方五百步處……”

蕭戟輕輕一笑,手腕一翻,帶出一片血光。

鐵山主将夏侯林率領的鐵山軍隊,在狄人中素有“王者之師”的美稱,他更攢足了心思,一心要在抗燕大戰中立下赫赫戰功。白日見燕軍來,便立即做好了出戰的準備,誰知一個時辰之後,便傳來了主帥李遙的将令:“燕軍駐營紮寨,我軍原地待命,不得擅動!”一通命令,将夏侯林的滿腔豪情悉數打散,好不洩氣。等了一夜,也沒有見燕軍到來,眼見天邊即将露出魚肚白,料定燕軍是不能來的了,索性與前來請令的将士飲了一通酒,便罵罵咧咧的散去睡覺了。

正在酣夢時,忽聞殺聲震天,夏侯林一個打滾,翻身下床,抽了枕下寶劍,踉踉跄跄的沖出大帳。卻只見大片火光從山頂壓了下來,滾滾火球帶出片片熱浪,刺得人睜不開眼。火光之中,箭如流星,槍戟閃閃,一匹匹無主戰馬四處沖撞,凄厲悲鳴。夏侯林到底是将軍,只呆了一呆,立即大喝一聲,“丢開纏鬥,上馬列陣!”一面說,一面拾了兩根斷矛,擊打戰鼓。

蕭戟心知肚明,一千鐵鷹銳士再如何勇猛也不是十二萬狄人的對手,因此持了擒賊先擒王的信念,速戰速決。一邊打鬥,一邊以眼角餘光在衆狄人之中游走,希翼找出狄人主将。一見夏侯林口發命令,擊打戰鼓,便知眼前這人就是鐵山主将了。立即折斷阻敵的脖子,朝夏侯林撲去。

夏侯林也算是狄人中的一員猛将,眼角餘光一掃,見一個身影朝自己撲來,來不及細想,立即将手中斷矛朝他擲去,一邊将寶劍舞成一團銀光。誰知蕭戟不避不閃,兩支斷矛射在他重甲之上竟是直飛夜空。夏侯林手中長劍剛剛舞出,便聽一聲金鐵交鳴,手中長劍竟然拿捏不住,當的一聲飛到十步開外。夏侯林連一聲“好快”也來不及喊出,便見一道銀光直穿胸膛,鮮血噴湧而出。

蕭戟一劍割下夏侯林首級,高高舉起,“鐵山主将已死!”

一瞬間,喊殺聲停了下來。很快,便有人喊出,“将軍戰死,殺出重圍……”

十二萬鐵山狄人頓時有如無頭蒼蠅,紛紛亂亂向山前湧去。

蕭戟大笑,将夏侯林血淋淋的首級遠遠扔了出去,搶了戰馬,率領一千“鐵鷹銳士”毫發無傷馳離鐵山軍營。

天明時分,鐵山前原野上留下了鐵山狄人十二萬具屍體,狄人的血,在黃土地上流成了河,而同時,少卿率領的中路軍,也正與李遙率領的宣陽守軍拼死相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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