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她是誰?

顧清宮言罷, 昳麗的近乎妖氣的眼睛轉了轉,眼尾微微上挑,明亮的燈光下, 眸中氤氲的誘惑與挑釁如晨光中的薄霧, 一覽無餘。

他的視線牢牢地釘在買舒身上, 那模樣與其說是試探,不如說是暗藏着深不可測的占有欲,赤裸裸不加絲毫掩飾。

顧清宮是顧家的掌權人, 平日裏待人接物進退有度,溫潤大方,但對于想要的東西,他也一定會牢牢的攥在手心裏,甚至要比常人更加的偏執。

換做一般人, 看到這樣偏執可怕的目光, 早就吓得離他遠遠的。

但買舒只是低頭看了他一眼,在顧清宮逐漸灼熱的神情中,忽然笑了,輕輕“嗯”了一聲。

窗外春風飒飒, 微風拂過他清冷的眉眼,吹一身落拓疏離, 容貌清隽,如月下谪仙般如芝如玉。

顧清宮:“.........”

#這笑的是不是有點太犯規了#

買舒沒理會顧清宮陡然深邃的眼神,慢條斯理地脫下T恤,随着衣服的脫落, 露出背上大片的青紫。

顧清宮動作一頓, 指尖忽然攥緊了被角,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誰傷的他?誰把他傷成這樣”

白日裏的發生的一切如電光火石般迅速回籠, 某張熟悉的臉逐漸浮現至眼前。

難道是,林如闵?

然而,還還沒等顧清宮捋清思緒,買舒便利落地将衣服扔到顧清宮頭上,阻隔了對方投來的目光,随後徑直進了浴室,再沒給顧清宮半點反應。

顧清宮只眼前忽的一暗,随後耳邊便傳來浴室門關上的聲音:“.......”

他有些茫然地坐在床上,鼻尖傳來淡淡的血腥味與皂角香,動作一頓,做賊般伸出指尖,緩緩拽下頭頂的衣服,像沙漠中的旅人握緊了期待已久的水源,默默地攥在手裏,皮膚摸到一片溫涼。

他一邊想着買舒那個“嗯”字的含義,一邊又琢磨着怎麽收拾林如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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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顧清宮的思緒如同窗外的雲,紛亂過後又緩緩聚至一處,萬分糾結地想:買舒剛剛到底是感動了,還是沒感動呢?

買舒.......

買舒........

簡單的兩個字就可以拼湊出的一個人,此時對顧清宮來說,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顧清宮從床頭摸出一盒煙,火光明滅,黯淡了他過于淩厲的眉眼,室內飄出絲絲縷縷的白煙,緩緩交纏,像是解不開的思緒,平添一抹寂然。

幾分鐘後,顧清宮狠狠按滅了煙頭,倒進被中,埋進買舒的衣服裏,冰涼的唇貼近微糙的布料,纖長的眼睫安靜地垂落下來,視線直勾勾地看着浴室門,神色看上去有些晦暗不明。

管家給買舒挑的衣服風格各異,送上來給顧清宮過目時,從保守到開放、矜貴到野性等等都有,不一而足。

顧清宮皺了皺眉,指尖捋過額發,挑出幾件過于暴露的衣服:“這幾件不要。”

“好的。”管家點了點頭,正打算将顧清宮挑出來的幾件帶走,又見對方動作一頓,視線落在一件情趣露背毛衣上,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又改了主意,:“算了,留下吧,把他們一起放到我的衣櫃裏。”

管家:“........”

他似是有些遲疑地确認道:“您的衣櫃?”

顧清宮轉過頭去看他,眯了眯眼,剛抽完煙的嗓子還有些啞,嘴唇紅如一抹飄逸的朱砂,眼尾微紅,很像剛做完什麽不可描述的事,明明是一句反問偏偏說出了不容置疑的氣勢:“怎麽?”

管家立刻改口:“沒事。”

自己才剛剛沒出去多久,自家小主人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顧清宮,不行#

管家心裏的擔憂沒有表露在明面上,他将在顧宅發生的事情一一和顧清宮報備完畢,最後十分恭敬地問道:“林氏父子在客廳等了許久了,小家主是見還是不見?”

豈止是等了許久,林如闵的父親林懸冰聽說林如闵在外頭鬧事将顧清宮打進了醫院,差點連心髒病都要犯了,立馬急吼吼帶着人在顧宅等了四小時想要賠禮道歉。

不怪他這般着急上火,林家這麽多年來能平穩地在商場存活至今,靠的不僅是林家這幾代的努力,更重要的是顧氏的提攜。當初因着林如闵的姑姑林如澄嫁給了顧清宮的表哥顧雲初這層裙帶關系,顧氏才願意在背後對林氏多有支持。

不過,顧家真正的掌權人是顧清宮,才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差點把他們忘了........”

顧清宮原本懶懶地靠在床頭,不欲多做計較,忽然又想到買舒剛剛進浴室時背後的青紫,緩緩坐直,眼中淺淺漫上一絲森寒,想了想,沉聲道:“讓林懸冰回去,林如闵留下。”

管家眉心微動:“您是想?”

“讓他來地下室見我。”

林如闵跟着林懸冰來顧家時,一路上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本來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經不起什麽大風大浪,在聽到林氏會因他而面臨滅頂之災的時候,心态更是全盤崩盤,聽到管家讓他去地下室見顧清宮時,身形一晃,面色頓時慘白,差點要跪下。

想當年,年僅十八歲的顧清宮也曾叛逆過,一次大病一場又意外痊愈後,便非要去昆侖山找什麽夢中美人,鬧着離家出走,氣的顧筝免大發雷霆,将他鎖在地下室,甚至還派了一批保镖看守顧清宮,誰料第二天打開地下室一看,地上橫七豎八躺着昏迷的衆保镖,而顧清宮卻不知所蹤。

後續當然是顧清宮沒有在昆侖找到什麽美人,不情不願地回道顧家,之後被顧筝免送出了國,一去幾年。

而保镖團隊所在的公司差點淪為整個行業的笑柄,高層們在之後則緊急開了一場會後,連夜劃撥了另一批更頂尖的保镖進顧宅。

後來,地下室也被顧清宮改造成了專門的訓練場地,再再後來,顧清宮想收拾誰,就借着切磋的名義叫人去地下室等着,而最後能出地下室的人,多半是擡着出去的。

林懸冰顯然也知道地下室是什麽地方,雖說林如闵今天也掄棍子揍了人,但要是真的要讓顧清宮揍回來,那前者是小拳拳錘你胸口,後者則是辣手摧花無情鐵掌,效果約等于胸口碎大石。

真讓林如闵見了顧清宮,那就是廁所打地鋪,離死不遠了。

看見自家的“花”此時已經不争氣地腿肚子打轉,林懸冰嘆了口氣,神色疲憊,像是瞬間老了十歲,藏在青絲裏的白發晃得刺眼。

他走上前,眉頭皺的死緊,像層層疊疊的溝壑,暗示性地拉了拉管家的手,往他袖子裏塞了一張卡:“能麻煩顧先生出來見我嗎?今天的事,我一定給他一個足夠有誠意的道歉。”

“家主說了,只·見·林·如·闵。”管家聲音冷冷,瞥了他一眼,指尖嫌棄地推開銀行卡,一字一句道:“家主今天住了院,耐心有限。”

“我我我,我去。”不知哪個字刺激到了林如闵的神經,他突然站了出來,咽了口唾沫,哭喪着臉道:“父親,你先回去吧。”

林如闵雖然笨,但是還不蠢。

他今天不進去見顧清宮,改天就算打斷了腿來負荊請罪,也沒這個機會了。

“來了?”

昏暗的寬敞的地下室裏,顧清宮淡漠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咬開護腕,慢條斯理地纏好,語氣淡淡,卻開門見山不說一句廢話:“想怎麽來?”

“散,散打。”

林如闵知道規矩,哆哆嗦嗦地看了顧清宮一眼,已經不指望他能手下留情,視線飛快地掠過垂眸思索的顧清宮,暗自咬牙決定待會一定要先發制人。

起碼,不要死的太難看。

他倒也聰明,來之前還做過充足的準備,知道散打是顧清宮的弱項。

顧清宮聞言,忽然擡起頭,地下室昏暗的燈光将他的眉眼切割成明暗兩半,幽綠的眼珠如上好的貓眼石,閃着無機質的冰冷,無端有些滲人。

林如闵掌心冒出了細汗,喉結上下滾動,有種被大型猛獸盯上的自覺。

但顧清宮很快也移開了目光,恢複了往日的溫和,眼眸悄然彎起,聲音淺淡:“好啊。”

林如闵單拳握緊,還沒等顧清宮反應過來便猛地沖上前,眉宇間閃過一絲狠厲,然而他醞釀了十足十力道的拳頭卻被顧清宮輕松躲過,對方随後一個勾腿反剪将他按到在地,拳風淩厲幹脆猛地擦過他的耳朵,本能的危機感讓林如闵身後冷汗直冒,小宇宙爆發掙脫開顧清宮的鉗制,向旁邊一滾,躲開顧清宮的襲擊。

“啧。”顧清宮甩了甩被地板擦破手背的手,終于失去了全部耐心,用回了自己熟悉的招式,很快将震驚的林如闵按倒在地,狠狠踩上對方的腳腕。

在對方殺豬般的慘叫中,顧清宮嫌棄地看了一眼眼淚鼻涕糊了一眼的林如闵,面前又浮現出買舒清風朗月般清隽的面容,怎麽看林如闵怎麽嫌棄,下手難免又更重了一些,聽見對方顫顫巍巍地控訴道:“小叔叔,你不是答應我用散打的招式嗎?”

顧清宮笑的溫潤:“我又沒說只用散打啊。”

林如闵哭的更加大聲了:“.........”

顧清宮掌心卡着林如闵的脖子,像猛獸悠閑地玩弄着掌心下的獵物,有一下沒一下地收縮着力道,曾幾何時,年少無知的林如闵還在心底偷偷戀慕過這個處處優秀的小叔叔,但到如今,他只想回去砍死那個瞎了眼的自己,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這個魔鬼遠一點。

顧清宮不知他心底所想,垂頭慢條斯理地拍了拍他的臉,笑意惑人:“很疼嗎?”

林如闵含淚點了點頭:“疼。”

“你會疼,他也會疼啊。”顧清宮神情陡然一變,掌心的力道悄然收緊,神色接近于冷漠地吐出幾個字:“知道嗎,買舒也是會疼的。”

“記不記得,你曾經對他做過什麽?”

林如闵的臉色漲紅,死命去摳顧清宮卡在他脖頸上的手,眼睛外凸如充了氣的青蛙,泛着淡淡的紅血絲,在顧清宮冰冷的眼神中,強大的求生欲終于讓他妥協,斷斷續續地承認道:“..........記,記得........”

“是我打了他,也是我在網上爆出了他的全部信息........”一句句話如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攪動起心底沉澱許久的惡念,林如闵的神色隐隐有些扭曲瘋狂:“小叔叔,你不知道,看到有那麽多人恨他,罵他,我心裏痛快的很。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己做錯了事,是他活該!”

“我是正義的,我沒有做錯,我沒錯...........”

顧清宮全程一言不發,只有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模樣才陡然變得陰鸷暗沉起來,指尖因為用力幾近發白,掐的林如闵咳嗽連連,渙散的瞳孔中映出顧清宮雙唇緊抿、幾近漠然的神色,垂落的額發遮住對方逐漸陰郁的眉眼,隐在黑暗裏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一旁觀戰的管家生怕顧清宮将人掐死了,連忙看了看表,走上前,猶豫着暗示道:“小家主,小先生快要洗完澡了。”

您還答應他要給他送衣服呢。

顧清宮聞言緩緩回過頭,因為盛怒而染紅的眼尾緩緩褪去顏色,在管家忐忑的眼神中,垂眸,居高臨下地松手放開了幾近窒息的林如闵:“..........”

顧清宮生氣時極少人能讓他冷靜下來,如今要不是牢牢記着要給買舒送衣服的玩笑,他可能直接将林如闵打殘打廢丢出去了。

顧清宮站起身,厭惡地從林如闵身邊退開,看着對方捂着青紫的腹部弓成蝦米,痛苦地**,睫毛微顫,斂下所有的情緒,聲音因為憤怒還有些顫,凝成一縷絲飄進林如闵的耳朵:“你身上的每一處傷,都是你曾傷過買舒的,我今天全部替他讨回來,不收你利息。”

林如闵的汗流過睫毛,寸寸粘連,眼前一片黏膩,幾乎要看不清顧清宮的臉,咳嗽着低笑道:“小叔叔今天是要給買舒主·持·公·道嗎?接下來呢?是不是還需要我公開給買舒下跪道歉?”

他的聲音裏帶着明晃晃的諷刺與惡意,如氈下潛藏的密密麻麻的銀針,寸寸透着毒。

顧清宮掏出一根煙點燃,袅袅青煙将他的臉遮的模糊不清,手背的刺痛持續不斷地刺激着他過于繃緊的神經,緩緩吐出一口煙:“他不喜歡。”

“什麽?”林如闵懷疑自己耳朵被打出了問題。

“今天就到這裏。”顧清宮沒接他的話,彈了彈煙灰,眉眼透着淡淡的不耐:“待會會叫李叔送你出去,告訴林懸冰,今天的事,一筆勾銷,日後不要再提了。”

在走出門前,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腳步一轉,慵懶地靠在門邊,挑了挑眉:“還有,提醒你一句,我不會給任何人主持公道。”

“因為他作為我未婚夫,我只會無條件偏心他,有問題?”

房間裏,買舒在浴室喊了顧清宮沒人應,只能裹了件浴袍走出浴室,見顧清宮不在,動作一頓,随意坐在床邊擦了擦頭發。

他瞥了一眼打開的衣櫃,視線一一掃過上面的衣物,思忖了半晌,料定這是顧清宮給他準備的衣服,随便看了一眼,便挑了一件看似樸實無華的薄毛衣穿上。

不過不知為何,這衣服上身居然有些大,穿上後松松垮垮,露出纖長的後頸,後背則是大片的裸露,夜晚的涼風吹來,只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買舒:“........”

他感覺有些不舒服,正打算脫下衣服再重新換一件,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震了幾下,一條又一條消息像催命似的傳來,買舒動作一頓,只能先騰出手先回消息。

【楚盛薇】:寶,我今天把你送到醫院就回去上課了,沈魔王的課你知道的,翹一次課直接扣一半平時分[可憐][可憐]。

沈清澤,楚盛薇的高數老師,素日裏以折磨學生為樂,以至于能讓學生忽略他的顏值,将魔王這一光榮的稱號鄭重其事地為他的大學教學生涯隆重加冕。

說完,底下還配了一個沈清澤的表情包[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買舒還真沒有生氣,見此嘴角微勾,指尖往下滑接着往下看消息:

【楚盛薇】我真的下完課沖到醫院了,到了才發現你已經走了!!![爺好委屈]

【楚盛薇】寶兒,你沒事吧?[哽住]

楚盛薇和他關系一向親密,一直這麽叫他,買舒也不在意別人對他的叫法,指尖落在鍵盤上正想回複,肩上忽然一重,赤裸的後背被人用指尖輕輕摩挲撫過,帶起一片戰栗的麻癢,買舒知道是誰,下意識想掙紮,下一秒,就因對方的動作滞在原地。

顧清宮的手背還在緩慢地滲着血,疼痛和血腥味持續不斷地刺激着神經,促使他将冰涼的唇緩緩貼近買舒的耳垂,試圖汲取一點溫暖,卻被買舒偏頭躲過。

他有些不滿,指尖緊了又松,視線無意識垂落,定格在亮着的對話框裏時,忽然眯起了眼。

“寶、兒?”

顧清宮喃喃地重複着這個字,像是自虐般不斷在心裏咀嚼着,神經開始突突的疼,不斷傳來泛着針紮般的刺痛。

他的神情不自覺沉了下來,音線帶上了幾分詭異與陰寒,手臂如蛇般從買舒腰間穿過,随後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将骨頭捏碎,半晌,才輕聲問道:

“她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不改錯字病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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