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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希覺心中發笑,走至桌前,暈黃的臺燈将雪白的文件浸染成淺黃色,他掃一眼,側身倚着桌沿,不動聲色地擦着頭發,“你看了?”
顧漸坐起身子,端起小碗擱在桌上,抽張紙揩揩嘴角,“你查宋良做什麽?”
“我想聯絡宋良曾經的學生,能不能有人站出來起訴他非法執教。”程希覺說罷,将毛巾垂挂在線條清晰的脖頸,很坦然的樣子。
顧漸鼻子裏溢出呢喃的笑音,揚起下颚睨着他,“你明白沒用的。”
程希覺盯着他松散的浴袍,真絲的在燈下泛着瑩潤的光澤,托得他皮膚越發地細膩白淨,慢悠悠地說:“宋良的學生皆是有頭有臉的人,起訴昔日的恩師容易被當成忘恩負義,何況——”
顧漸接過他沒說完的話,淡道:“否定老師就是否定自己。”
“太太真聰明。”程希覺視線描繪他領口袒露的皮膚,看幾秒挪到他面無表情的臉上,“宋良的好名聲家喻戶曉,大衆敬仰的教育家,若在媒體談起自己是宋良的學生,是一條為自我增值的履歷,但如果宋良倒了臺,聲名狼藉,對于他們來說反倒變成了笑話,所以不會有人出來證明宋良是個瘋子。”
顧漸雙手環抱到胸前,散漫地點下頭,“所以,你還想試試?”
程希覺靠坐在桌沿上,語氣淡定平穩,透着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信,“不是試試,你知道狩獵中什麽最重要?”
“不知道。”顧漸懶得配合他。
程希覺低聲笑了下,伸手擡起他清瘦的下颚,慢條斯理地說:“耐心。”
顧漸挑起眉毛,一言不發,悉聽尊便的樣子。
“面對狡猾的狐貍,我們要有耐心,确保一擊必殺才能出手,否則會引起狐貍的警覺,再想動手就會失去主動權。”程希覺摩挲着他的下颚,不緊不慢地說道。
顧漸推開他的手,身子後仰靠在椅子裏,兩條長腿輕盈地擡起,很自然地搭在程希覺的大腿上,單手輕輕抽開浴袍的系帶,程希覺眼神直白露骨盯着看,他卻刻意沒敞開袍子,擡起手腕慵懶地打個圈,好似手模在展示那秀窄潤澤的手指。
“不止要有耐心,還要足夠的果斷。”顧漸側過頭,幽亮漆黑的眼睛凝着他。
程希覺被他勾得心猿意馬,大腿上擱的雙足骨肉均勻,纖細的靜脈蟄藏在薄薄皮膚下,顧漸的身體掩在薄薄的布料下,只需輕輕一掀,就能見到朝思暮想的軀體,他一把攥住冷冰冰的腳踝骨,在手掌中肆意地揉,“耐心和果斷,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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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漸笑了下,嘴角的笑渦清冽,壓着嗓子問:“對了,你說白天晚上都在想我,那你——弄了幾次?”
“沒幾次。”程希覺呼吸發緊,心甘情願地被他牽着鼻子走。
顧漸腳尖向上挑,抵在緊繃睡褲下一個位置,“嗯?沒幾次是幾次?”
程希覺口幹舌燥,緊緊捏住他的腳踝,嗓子莫名啞幾個度,“你真想知道?”
顧漸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用力展一下腳腕示意他松手,嘴裏漫不經心地語氣說:“沒興趣,我困了,回房睡覺了。”
只管放火,不管滅火。
程希覺來了狠勁,松開他腳踝的一瞬間,突然起身雙手撐在椅子扶手上,屈身把他牢牢圈在其中,刻意板着臉問:“這是報複我偷拍你發朋友圈?”
“太太,你真夠壞的啊!”
後面一句嗓音低沉,溫柔動人。
顧漸滿臉的散漫無所謂,壞得明明白白。
挺着大肚子就是免罪金牌,程希覺壓着狠狠地親了一通,親的顧漸頭發散亂,面紅耳赤的才肯放人走。
過了幾天,到了做産檢的日期。
醫院的孕檢科裏,寶寶發育得很健康,超聲波圖像裏模模糊糊能看清臉,五官長得像個皺巴巴的包子,顧漸躺在超聲波床上,瞥了一眼屏幕,冷靜地自我開解生出來長開就好了。
畢竟他和程希覺的基因都不錯,眉眼随便組合都不會醜。
程希覺端詳寶寶打嗝,脆弱的小身體一抖一抖的,不止有眉有眼,柔軟的頭發細絨絨一層,他伸手扯下顧漸卷起的毛衣,扶他坐起身來,心領神會般說:“放心吧,我們的孩子肯定會很可愛。”
顧漸長腿垂搭在床邊,白了他一眼,意思是那還用說。
醫生快速地收拾設備,臨走前說:“預産期在個半月後,臨近預産期一個月最好住在醫院裏。”
因為是男人懷孕,嬰兒只能通過剖腹産生出來,手術方面醫院做了萬全的方案,醫生給顧漸看過,他摸了下渾圓的肚皮,垂着眼默不作聲。
程希覺弓腰給他穿鞋,眼神碰到他的小動作,輕聲地問:“怕不怕?”
“有一點。”顧漸難得肯承認。
程希覺手下利索系鞋帶,擡眼全神貫注地看着他,“我會進産房陪着你。”
他沒說“別怕”這種廢話,肚子上開一刀任誰都會害怕,語言的安慰沒有任何作用,能做的便是将一切手術風險降到最低,然後在産房裏陪着顧漸。
顧漸緩緩吐口氣,球鞋踩在地上走幾步,踏上房間裏的體重秤,肚子大得擋住了視線,看不到上面的數字。
程希覺走過來看一眼,雙手捏起他的外套拉鏈拉上,“按照醫生說的标準體重,你可以再吃點,”
顧漸邁□□重秤,雙手抄進外套的口袋裏,恹恹地問:“程希覺,能不能換你懷孕?”
見他情緒不妙,程希覺說些讓他開心的話,“好好好,我們給寶寶起個小名怎麽樣?”
“不用你起,我想好了。”
顧漸推開房門,悠哉悠哉地往前走。
“嗯?叫什麽?”
“叮叮。”
程希覺心裏默念“叮叮”兩個字,覺得寓意非常好,“叮叮聽上去像清早的晨鐘聲,你希望寶寶像晨鐘一樣黎明即起,名號響徹雲霄?”
顧漸搖搖頭,輕哧道:“你想太多了,沒這個意思。”
程希覺頓了一下,思索幾秒說:“叮叮是琴聲吧?我記得是鋼琴的中央c位置,最中間琴鍵的聲音,你希望寶寶為人處世遵從中庸之道?”
“叮叮是掃雷的成功音效。”顧漸很冷漠地如實回答。
程希覺沉默幾秒,良久才說:“也挺好的,吉利。”
于是乎,寶寶的小名就這麽潦草地決定了,幾年之後叮叮好奇心旺盛的年齡,某天晚上躺在顧漸懷裏,抱着他的脖子奶聲奶氣地問:“蛋蛋說他的小名是好吃的意思,爸比,我的小名是什麽意思呀?”
一旁程希覺捏捏軟和的小臉,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掃雷的音效。
那時的顧漸手忙腳亂地給他擦眼淚,後來兩個人一本正經地告訴叮叮,小名是晨鐘的意思。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刻的顧漸未曾想過以後為了哄叮叮相信小名的寓意,編了多少的故事才說服小崽子。
程希覺頭上的傷口痊愈之後,積壓半個來月的工作應接不暇,但他最近只上半天班,處理一下重要的事情彙報,其餘的時間在家陪老婆和未出生的孩子。
這天他在聽完一場報告,回到辦公室裏拿起板挺的西裝穿好,拿起手機和顧漸發信息說他很快回家。
高助理敲了敲門,得到應允後開門說:“程總,前臺有位女士找您,非得說認識您,但她沒有您的任何聯系方式。”
“記者?”程希覺慢條斯理地扣上腕表,沒什麽興致地問。
高助理搖搖頭,“不太像記者,她指名道姓地要見您,自稱于曉。”
程希覺心中一動,清楚于曉為什麽登門拜訪,“請她稍等片刻,我親自請她上來。”
于曉坐在弗雷公司的大廳裏,雖然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她認識程希覺,但大公司的員工從不怠慢任何客人,給她倒了咖啡,上了一份甜品,請她耐心等候高助理的回應。
她的慈善賬戶前些日子突然收到一筆筆巨額捐款,這賬戶自打開戶之後,唯有顧漸捐了百萬,其他都是她自己親戚朋友偷偷捐的幾百幾千,哪見過幾百萬巨款不間歇地往賬戶裏打。
于曉是見過世面的人,當即給銀行打了電話,客服回饋她一切正常,款項都是從各大金融公司的慈善賬戶裏打出來的,來路清清白白的錢。
看着賬戶裏天文數字,于曉兩眼發黑,這些錢能養許多無家可歸的孩子,衣食無憂地照顧他們到成年。
可那些金融公司平白無故的,為什麽給一家灰色地帶的收容所捐款?
于曉百思不得其解,她拿到捐助名單後一家一家地去問,可那些金融業的巨頭諱莫如深,沒有人告訴她為什麽給她捐錢,唯有一個人不小心說漏嘴,提到程希覺的名字。
她在網上搜了一下,看到熟悉的臉一下就明白了。
顧漸的事她知根知底,好好的一個人,攤上的父母和老師沒一個好東西,她打心眼裏心疼顧漸,以前給的照顧比收容所其他孩子都多。
兩個人年紀相差十來歲,顧漸叫她曉曉姐,但在兩個人的心裏,都把彼此當成最親近的親人,顧漸就是于曉的半個兒子,人再缺錢,都不能賣自己孩子。
程希覺氣定神閑地走過來,似是熟稔地朝于曉揚楊手腕,溫笑說:“于姐,今天多有怠慢,還請包涵。”
紳士禮貌的無可挑剔,于曉憋着一肚子發不出來,直截了當地問:“你應該清楚我是為什麽來的。”
“我知道。”程希覺掃一圈大廳裏,沒有人敢直勾勾看他的方向,但所有人都在關注這裏發生的事情,他放低聲音說:“我們到樓上談談如何?”
于曉跟随他來到弗雷頂層的辦公室裏,落落大方地坐下,開門見山說:“我知道你是顧漸的伴侶,他和你結了婚,你給了他百萬,他捐給了我,這筆錢我一分錢都沒動過,給他存着以後治病。”
程希覺拎起咖啡壺,傾上一杯咖啡遞給她,若是高助理在場要目瞪口呆了,程希覺即便見了餘寧的廳長,都是不卑不亢的态度,何時這般表現得體貼入微過。
“你讓人捐給我的錢,我也不要。”于曉昂揚頓挫地說,炯炯有神的雙目盯着程希覺的臉,“你捐給我這麽多錢是什麽意思,是想讓我說服顧漸永遠跟着你?還是想用這筆錢拿捏我,以此脅迫顧漸無法離開你?”
程希覺施施然坐在她的對面,輕聲說:“如果說有目的,我希望他別再為任何事情煩心。”
于曉沒料到這個回答,目光錯愕地看着他,喃喃地問:“你們是真的?”
程希覺低頭笑了聲,反問道:“需不要我叫律師進來,當着你的面立一份遺囑,我所有的資産全部由顧漸繼承,以此來證明我的愛是真實的?”
“不用。”于曉尴尬地摸下頭發,随即開心地笑起來,為顧漸真切實意地開心。
程希覺挺欣賞于曉這樣的性格,半抱着手臂思索着說:“捐款的錢你可以放心地用在你的慈善事業上,你開心了,顧漸也會開心點。”
于曉頓了一下,似是想到什麽不愉快的事情,她端詳程希覺一陣,确定這個男人是可以信任的,認真說道:“有件事我沒有告訴顧漸,因為沒必要告訴。”
“什麽?”程希覺蹙眉。
于曉露出厭惡的神情,恨恨地說:“上個月顧漸的媽媽來找他了,我本來以為她良心發現了,結果……她的小兒子得了再生性障礙貧血,她想讓顧漸捐點造血幹細胞出來,心真狠啊!”
程希覺面無表情地點頭,沉聲說:“我知道了,确實沒必要告訴顧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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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