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次日青山宗召集門下弟子,今年又到了去幽都取靈植的時間。每隔十年去幽都購入靈植,如今都是交給下面的弟子前往,也算是各宗門一個重要的歷練任務。青雲宗依然是由蕭端趙曼帶隊,由門下弟子主動報名參加。

顧回是一定要參加的,薜荔手串還在幽王手中呢。

今年由于顧回參加,報名的弟子都比往年多了一些。這種情況不僅出現在青山宗,就是別的宗門也有,聽說那個兩年結嬰的顧回要去,很多弟子都主動報名,就是希望近距離看一看青山宗的顧回。

讓青山宗衆人意外的是,有顧回參加,白瑤還是報名了。白瑤咬着唇,盡量讓自己忽視旁人各種視線以及那些看到她後的竊竊低語,往日簇擁在她身邊的人如今只剩下跟她關系最好的趙晴和李亞。她努力控制着心裏湧起的委屈,繃着小臉,告訴自己,只有到了低谷,才能看清誰才是真正的朋友。總有一日,總有一日她會讓青山宗的人看到,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天驕。

她白瑤,絕不認輸!

在青山宗弟子準備出發去幽都購取這一次的靈植的時候,顧家大家長顧耀祖獨自進了宗祠,告慰列祖列宗。顧耀祖結束祭拜後,目光從列祖列宗的畫像牌位一一看過去,最後落在其中一副畫像上,他一下子明白當日看到眉眼再變的顧回那股熟悉感到底來自何處了。

是這幅畫像!

畫像上是一對父女,面容被雲霧輕遮,并不清晰。畫中女孩抱着一只小狐,坐在高臺之上,靠着父親看着遠方,而畫中的父親正轉目憐愛地看着女兒。

祖上留下這幅畫,說是誤入仙山,得遇神人。畫中的父親于顧家有大恩德,預言了一場洪水,讓顧家避免了滅族之禍,之後還指點了顧家劍法,讓顧家靠着這套劍法立足修真界,扶搖直上。

顧家先祖後來多次去同樣的地方尋過,可再也找不到這對父女。有人說他們是仙,有人說他們是上天派來的神,也有人說他們是山中的鬼。後來的祖輩們不少人入巫山,可很少有人能真正進山,就是進山也什麽都找不到。再後來,好似一夜間,那個巫山就消失了,那裏依然是山川連綿,但終年籠罩的仙氣不見了,一切都變了。

顧耀祖看着畫像,越看越覺得顧回有畫中女孩的神采。

他的心不覺怦怦跳動,他總覺得冥冥中似乎有什麽發生着,可他卻資質有限,無力窺破其中端倪。他只能深深跪倒,求祖上保佑,求曾經庇護過顧家的恩人保佑,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能夠守住顧家,看到顧家再次發揚光大,重現祖上榮光。

而此時,青山宗一行人踏上了去幽都的行程。

當第三次巧遇其他宗門的人後,青山宗的弟子們都忍着笑看向隊伍中的青雲峰二師姐,他們終于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既巧遇了玄劍山莊、合歡宗後,這次又巧遇了淩霄宗。淩霄宗的弟子們看着這次竟然比他們還快的另外兩個宗門,彼此心知肚明的笑了笑。

天驕出世,誰不想見見,說不得以後就是修真界的大人物,趁着天驕還年輕單純的時候,正該是打好關系的時候。

随着青山宗走下坡路,淩霄宗野心勃勃,彼此間早已有對峙之意的兩個宗門,這次難得下面的弟子們都和氣起來。除了面對青山宗白瑤的時候,大家态度古怪了些,畢竟這可是一着急差點直接就把宗門指望毀了的人。不過白瑤到底是白瑤,放在其他任何一個宗門弟子犯了這樣的錯,如今早不知怎樣了,她還能好好地出來跟着歷練,想也知道背後青雲道君起了多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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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生死擂上也是不能使用超過彼此修為的致命法器的,人家偏偏就扔出來了。這麽大的事兒,聽說白瑤哭了一場,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領了一天刑居然就過去了。如此,不光青山宗弟子,就是其他總門弟子看到白瑤也多少覺得不自在。

往年都是人群焦點活潑得跟百靈鳥一樣的白瑤,今年就格外沉默起來,整個人也好像黯淡了下來。

這種情況持續到這日傍晚,就發生了變化。

這日傍晚,衆人正在一處水邊修整,淩霄宗的秦廷之只是遠遠同宗門人坐着,反而是玄劍山莊呂岩鼓足勇氣跟顧回說上了話。這個過分安靜的劍修,只要提到劍,平日看起來多少有幾分無神的眼睛就一下子亮了起來。

坐在合歡宗衆人之間的歡歡兩眼發光看着自己的少主,忍不住驕傲道少主就是優秀,即使重新修道,也比誰都優秀。少主就是少主,誰都比不上。

合歡宗大師姐虞珊揉了揉歡歡的頭:“羨慕?”從坐下,歡歡眼睛就沒離開人家顧回,肯定是羨慕那個呂岩能跟顧回說上話。

她也羨慕.....可惜她們最好還是不要輕易上前,畢竟不少宗門對他們合歡宗都不是十分看得上,總認為他們不正經修煉。不正經的,那肯定也是有的,但他們宗門裏正經修煉的才是大多數。只是他們宗門實力到底比那些大宗門差一大截,看那個顧回也不是多愛跟人說話的性子,貿然上前搭話萬一人家不理會,可就當着這麽多其他宗弟子出醜了。

“我不羨慕。”歡歡溫柔一笑,神女姐姐就是她的,不,是他們的,她才不羨慕那些人,她驕傲。

“嘴硬。”虞珊笑了笑。他們緊趕慢趕湊上來,不就是想接近一下青山宗顧回,看看兩年結嬰的人到底是什麽樣。尤其是他們宗門這些人,要不能不要命一樣趕路,就是為了恰到好處的巧遇。其他人都眼巴巴盼着她這個大師姐能跟顧回說上話,可她,虞珊又往前看了一眼,她也不敢呀,她低聲對歡歡道:“這次我幫不了你了,咱們就看看也挺好的。”未來的大腿是誰都能抱的嘛.....

結果歡歡沖她一笑低聲道:“我幫大師姐。”虞珊還沒明白過來歡歡的意思,就聽歡歡驕傲道“這個姐姐,我認識的。”宗門裏其他人一聽,平時那樣害羞膽小的歡歡居然認識最近修真界的風雲人物顧回,一下子都湊過來了,歡歡得意,說認識就認識,真正的關系你們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是一山的人,是真正的家人。

羞澀的歡歡此時得意的樣子看得旁邊假寐的紙魅想笑,合歡宗有人低聲道:“真的假的?”連大師姐都不認識,這麽膽小怕人的歡歡認識?怎麽感覺——就真不了呢.....

歡歡看其他人不信的樣子,看少主那邊似乎過去也不會礙事,她想自己過去也不要緊的。合歡宗弟子們一看歡歡果然站起來了,都在心裏哎呦了一聲,暗戳戳把視線盯着宣稱認識當前修真界最熾手可熱的天驕的歡歡。

虞珊心一下子提起來,緊張地盯着這個小師妹。他們合歡宗的人最要的就是臉,這臉既要比誰都好看,又特別怕別人不給面子掉在地上,她可真怕這個小師妹沒人搭理,那還不得哭出來.....誰知就看到歡歡湊過去,就小心翼翼挨着那個看起來話格外少并不好親近的顧回坐下了.....虞珊真是要為歡歡鼓掌了,這個一向害羞的師妹這麽莽的?

然後他們就瞠目結舌看到:

歡歡剛一坐下,顧回就非常自然地靠在歡歡肩膀上,轉頭湊到歡歡耳邊說了句什麽。

虞珊幾人瞪大了眼,這可不止是認識,這是相當認識。他們一下子想到上次紙魅提了一嘴的鶴頂山之行,說是算是跟青雲宗的人共患難了,原來不是紙魅吹牛啊,看樣子這共患難的還是顧回?虞珊忍不住碰了碰一旁優雅打着呵欠的紙魅,“就你能藏着,怎麽不早說。”紙魅睜開半眯着的眼,“說了,那個柳城非說我們胡說。”柳城,是少主提到過,讓她注意的人。

一提柳城虞珊就撇嘴,“他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呢,嘴裏沒一句實話。”但柳城實在有張好臉,說是魅惑衆生也不為過,又學了宗門裏那些魅惑之學,無論到哪裏,都很招人喜歡,在對付女修上,看人出招,有了那麽些無往不利的味道。虞珊作為大師姐,看他有時候過于出格也會提點幾句,柳城玩世不恭,總是那句:“你情我願的事兒,能怎麽着?我最多把自己的命搭進去,還能有本事把咱們整個合歡宗搭進去不成?”

這下子連始終顯得格格不入的合歡宗,都跟青山宗人搭上了話,一下子自在起來。一行人的氣氛,愈發融洽。

唯一沒加入這種其樂融融氛圍的就是白瑤,她始終一個人坐在一邊,除了趙晴李亞會跟她說話,也并沒有其他人特意跟她搭話。以往每次不管在宗門還是在外都是人群中心的白瑤,一下子變得邊緣起來。

是白瑤不可愛了嗎?此時的白瑤看着顧回和她身邊的人,确實沒心情活潑起來。

但歸根結底,胡不依湊到紙魅耳邊低聲笑道:“歸根結底,所謂的可愛,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文不值!”世人慕強,世人向光。在這個修仙世界中享有女主氣運的白瑤,在真正的強者面前,早已氣運受阻,光芒暗淡。

但女主氣運就是女主氣運,這不,緊繃着小臉沉默的白瑤,不過邊緣化了這麽一會兒,就有拯救氣運女主的忠心男配出現了。

但凡換一個弱一點的人站在原氣運女主白瑤的對立面,很快就會成為被打臉的對象了。

來人一靠近,不少說話的人就不覺住了聲音,實在是來人只看模樣就是一個精彩人物,一雙似醉非醉含情桃花眼,眼尾還綴着着一點紅痣,讓這個人這張帶着說不出的風流的臉一下子妖冶起來。別人這種日子晃着折扇就顯得做作,到這人手裏,就顯得風流自然。

待再仔細一看,好幾個人一下子認出來人是皇甫川。

紙魅剛要示意少主,就見歡歡一張嬌豔小臉騰一下紅了。紙魅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歡歡心心念念的公子,就是這個皇甫川。果然,歡歡低頭跟少主說了句話,就急急起身要朝來人方向去。歡歡本是怕羞的人,很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所以其他人也很快注意到了。

紙魅眼波一轉看向來人,姿态風流從容的皇甫川一看清這邊停留的人群,顯然也看到了重要的人,一張風流不羁的臉一下子亮了起來。

合歡宗人深谙這些,有人碰了碰歡歡,這一看來人反應,就是有戲啊。還沒等合歡宗人發出善意的起哄聲,就見皇甫川好像根本沒看到已經快走到他身邊的歡歡,徑直快步來到獨自坐在一邊的白瑤身前,白瑤這才擡頭驚喜出聲:

“是你。”

就見皇甫川一笑:“是我。”他為她而來。

歡歡正要喊出的“公子”一下子給噎了回去,這才意識到自己太歡喜竟然追着就到了白瑤這邊。而兩人誰也沒注意到歡歡一樣,熱鬧地從久別重逢說到上次相見的烏龍鬧劇。

顧回擡眸看向這邊,看着歡歡局促不安地樣子,又看了一眼再次活潑可愛起來的白瑤.....已經來到顧回旁邊的紙魅低聲在她耳邊道:“皇甫川。”

“沒聽過。”這是歡歡看上的人?顧回掃了來人一眼,隐隐感到這人身份是不簡單。手中折扇腰間垂下的玉佩連束着的腰帶顯然都是寶物,可他卻渾然不在意就這樣露出來。要知道如今的修真界早已不是從來,靈力越匮乏,殺人奪寶越盛行,所有要外出的人都牢記“財不外露”。

而這個皇甫川單身一人就如此明目張膽,不是自身有實力,就是背後有人。

這人修為高于自己,恐怕在化神之上。但就是化神之上的修為也不足以讓一個人頂着這樣的寶物光明正大游蕩,他的身份也必然不好惹。

果然就聽紙魅低聲道:“妖王之子。”

“誰?”顧回看着這人,似乎沒聽清紙魅的話。

前世的顧回壓根不關心除了自身修煉和沈遇以外的其他任何事,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知道這個妖王之子。

紙魅注意到,神女目光變冷了,遠遠地打量着這個妖王之子。然後,神女把目光落在了旁邊紅着臉進退兩難的歡歡身上。

善于察言觀色心有七竅的紙魅,當即就意識到只怕前世光陰中,這個皇甫川跟歡歡之間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了,立即更低聲詢問:“他不妥?”

“何止不妥。”顧回的聲音輕而低,目光依然落在前方三人身上。

前世青山宗外其他事,顧回都沒有留心,但關于這個妖王之子,她這麽沒心的一個人都注意到了。這可是白瑤的另一個仰慕者,如果說前世白瑤跟青雲道君走的是虐戀情深的路數,那麽跟這個妖王之子走得就是相愛相殺的路數,只是這“殺”都落在別人身上,确切點說都落在他們巫山妖靈身上。

前世白瑤也是要發憤圖強,卻困于靈根,師尊青雲道君就冒着危險為她取重塑靈根的締仙草。這個妖王之子呢,就為她殺人掏黑丹,白瑤善良啊,怎麽能用這麽殘忍的方式提高修為。可妖王之子不這麽認為,只要對白瑤好,別說殺幾個妖,他甚至放話敢有人為難白瑤,他要為白瑤屠盡三界衆生。反正在愛得紅了眼的人眼裏,三界衆生都是說屠就屠的。

白瑤不吃,黃埔川就捏着她的嘴逼着她吃,這不就相愛相殺上了。白瑤與之決裂,可偏偏在青山宗為首的宗門抓住并審判這個屠殺了不少看不上白瑤做派的正道修士的時候,白瑤又挺身而出,為自己的朋友與正道為敵。

顧回冷笑,好一陣折騰呢,最後把青雲道君也折騰進去了,與衆人為敵護住了白瑤。

當時就聽說,妖王之子為白瑤掏黑丹的第一個人——就是一心癡戀他的一個花妖。

顧回依然靜靜看着三人。

不知說到了什麽,那個含着風流笑容的皇甫川目光一寒,驟然轉向顧回方向,對上了顧回的視線。

皇甫川冷哼了一聲,轉向白瑤道:“你這個師姐,看你的目光都不善,你就別說什麽沒人針對你了。”可惜,紙魅等人沒聽見,如果聽見她肯定會在心裏吐槽一句:風流俊俏大公子,咱們少主那是看白瑤?那是看你不順眼,想讓你死。

但皇甫川就是認定這個二師姐帶人排擠白瑤,拿扇子憐愛地敲了敲白瑤的腦門:“你呀就是笨,老是讓人欺負,要不是遇到我看你怎麽辦。”這要被人排擠到幽都,再一路排擠回青山宗?想想剛剛一個人可憐巴巴遠遠坐着的白瑤,皇甫川就心疼。

而一旁的歡歡心早涼透了,她以為對自己很好很好的救命恩人皇甫公子,如今看來哪裏是——,人家分明是有了心上人。

終于被兩人看到的歡歡心裏發苦,但面上還是怯怯笑着:“公子,上次給你的參丹,你可吃了?”恩情還是要報的,歡歡這樣對自己說,這人畢竟救過自己。

誰知皇甫川還沒說話,就見白瑤摸出一物,“是這個?好呀,皇甫,你居然把人家小姑娘送你的東西胡亂塞給了我?下次再敢這麽着看我不打你!”說着舉拳就要打,這個看起來脾氣不是很好的嬌貴公子卻只是做小伏低讨饒。

而一旁的歡歡早已經煞白了臉,只感覺全身都涼透了,動彈不得。甚至不敢看少主和自己巫山的同伴,又羞又無措。

胡不依沒好氣哼了一聲。

紙魅氣得,恨鐵不成鋼地瞪了歡歡一眼。從來只有她紙魅無視男人的,她怎麽帶出來這麽個小妹,送上門給男人無視。這麽多年,白教了!關鍵,那可是他們的巫山寶參,卻落在白瑤手裏,真是讓人——!她得深呼吸——

顧回卻只是看着,什麽都沒說,始終面色冷冷的,沒什麽反應。山林裏,最大的動物吃掉中等的,中等的,吃掉小的,小的還可以吃掉泥土裏更小的。她曾遇到一個鲛人,那鲛人告訴她,海裏也是這樣,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如今看來,感情世界裏也是這樣,歡歡這樣美,可運氣卻不夠好,成為了白瑤這條食物鏈中最下方的那一個。

那麽前世的她呢,在白瑤與青雲道君所在的那條食物鏈上,她又位于哪裏。

這一刻,顧回看着嘴唇哆嗦卻說不出話的歡歡,覺得無比心疼這個年輕的花妖。有白瑤在前,她心心念念的公子,哪裏看得到她呢?将來白瑤需要,只怕這個妖王之子才重新把歡歡看到眼裏,然後他怎麽做呢?是給了她柔情蜜意,然後在她沉淪其中時掏了她的丹?還是甚至不需要甜言蜜語,只是叫來,直接就掏了她體內黑丹?

如果是要顧回自己選,她寧願是後一種。技不如人,給人剖心掏丹,就是這個世界本來殘酷的樣子。可如果發生在歡歡身上,還是前者吧,至少讓這個怯怯的難得動心過一次的小姑娘,也真真切切歡喜過,盡管都是謊言,可如果她死得夠快,被戳穿的謊言也不會讓她疼太久。

“沒事的。”紙魅在顧回耳邊突然的低聲讓顧回回神,她聽到紙魅溫柔妩媚的聲音,“歡歡,會沒事的。”紙魅柔軟的手,握住了顧回的手,顧回才發現自己右手攥得太緊,并不長的指甲幾乎都陷入掌心。

顧回對紙魅輕輕笑了笑,同樣低聲道:“紙魅,我想——。”殺人

紙魅一愣,然後看向神女眼睛回道:“巧得很,我也想。”嘆了口氣,“難。”妖王之子,如果她沒記錯,修為該是化神後期,只怕離再次破境不遠了。

“而且——”說到這裏,她掃了歡歡一眼,“只怕,她不舍得。”

“所以,我不急。”說到這裏,顧回好像是覺得疲倦一樣,微微偏了偏頭,吐出了一口氣。再次感覺到她的修為還是太低,她的進階速度還是太慢。好多事情,她總是怕做不到,來不及。她身邊有即使着急也總是努力鎮定安撫着所有人的紙魅,有對她充滿期待的胡不依,有需要她這個少主護住的歡歡,而更遠一點為了護住巫山人疲于奔命的刑天,被人追得東奔西逃的朱不離,還有始終沒有消息的牧野.....

她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所有這些人,她得帶他們回去,一個都不能少。

顧回看着嬌小的歡歡,一個都不能少。

她一定要殺妖王之子。

可是如何殺?殺了又要如何善後?一件比一件更棘手。

她要變強。

她需要——締仙草。

為了給被人排擠的白瑤以排面,皇甫川直接把自己妖王之子的身份擺在了明面上,讓這些寒酸不長眼的修士看看,他們薄待的是他黃埔川的女人。接下來的幾天,不斷有妖界的人送來各種東西,把白瑤的衣食住行都照顧得妥妥當當。在這一幫行走在荒野的修士中,白瑤俨然如同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

皇甫川甚至讓人給白瑤送來了鑲着珠寶翠玉的香車,由九頭漂亮的白馬拉着,兩位即使在妖界地位也并不低的妖恭恭敬敬請白瑤上車,看得不少人暗暗咋舌。白瑤狠狠數落了皇甫川一頓,後者才沒有硬逼着她坐這象征着妖界太子妃身份的馬車。

如果皇甫川自己不說,他們這些人還可以當做沒認出來。可如今人家都把身份砸到他們眼前了,他們就不能裝瞎了。再為難,也不能忽略皇甫川了,尤其是随着越來越靠近幽都。畢竟都知道,妖王跟幽都的關系,可比他們修真界各個正道宗門跟幽都的關系更為親近。

幽都的差不好辦,每年取靈植,總有宗門莫名得罪了幽王,拿不到靈植不說,甚至不走運的死在幽王手裏的都有。

對于喜怒無常的幽王,衆人都是心裏沒底的。如今出現的妖王之子,讓不少人有種看到了中間人的感覺。如果到時哪裏惹到幽王,至少還有人能從中幫他們斡旋一下。沒有幽都提供的靈植,接下來二十年宗門的丹藥可就要艱難拮據得很了。為了宗門,随着靠近幽都,越發惴惴不安的各宗門帶隊人,都不得不開始跟皇甫川打好關系。

對于這些示好的修士,皇甫川一律是淡淡的,矜持得很。私下裏,他搖着折扇沖白瑤道:“你想看誰倒黴?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兒。”

白瑤看着其中很多前倨後恭的人,覺得自己再次體會到更多的人情冷暖,咬唇道:“他們如此,我卻不想同他們一樣,算了吧。”這就是她白瑤寬容了,可——她不覺看了顧回一眼,如果有人真敢踩到她臉上,她也絕不會再手軟!尤其是看到顧回旁邊活蹦亂跳的九尾少年,白瑤的唇都快咬破了。

所以很快,顧回紙魅幾人就發現皇甫川看胡不依的眼神變了。有些事,即使顧回想慢慢來,也慢不下來了。比如,殺人。

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皇甫川這是知道胡不依殺了白瑤契約獸的事情了,看樣子,皇甫川要為白瑤替畢方報仇了。意識到這一點,這些日子愈發沉默的歡歡整張臉更白了,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裏都是不可置信。

但有白瑤在,曾經對她溫柔周到的皇甫公子哪裏還能看得見歡歡,他還生怕歡歡湊過來讓白瑤誤會呢。歡歡的焦慮于皇甫川沒有絲毫影響,他看胡不依眼中的殺意是毫不掩飾的。

他不需要掩飾,他乃妖王之子,化神後期修為,想要殺一個不過才剛剛結嬰的狐貍,多大點事兒!只不過,此時他們已經到了幽都地界,在幽都裏,最好不要殺人,因為幽王會嫌煩。誰讓幽王煩了,誰就該死了。所以即使是一路傲慢跋扈的皇甫川,也只得按捺下要為心上人出氣的念頭,只待出幽都,就殺了這個九尾。

那個顧回不過才結嬰,能耐他何?

淩霄宗的秦廷之和玄劍山莊的呂岩倒是化神修為,如果他們聯手,确實麻煩些。可是,皇甫川看着顧回和她身邊的九尾不善地笑了笑,這些人誰會為了一只狐妖少年與他整個妖界為敵。如今修真界還生恐妖界生亂,還指望着與妖界聯手共抗魔域呢。

而青山宗,只要不真殺了顧回,那幫老家夥都識大體的很。在他妖界和一只九尾狐貍之間,該怎麽做,他們可是明白識趣得很。他寵溺地拍了拍白瑤的腦袋,聲音從容,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聽說幽王宮中有一處碧水閣,閣外就是靈植草木生長之處。你不是最愛那些花花草草,到時我跟幽王說一聲,讓你住在那裏,離那些看了讓你心煩的東西遠一些。”說到這裏,他沖回頭看過來的九尾少年挑了挑眉。

胡不依氣得眼睛都要冒火了,可聽到旁邊紙魅叫了他的名字,立即壓下心中火氣,一言未發,轉身繼續默默向前走。

“看,就是指着鼻子說到他們臉上,又能耐本公子何?”皇甫川啪一聲搖開折扇,聲音不僅沒收斂,反而更大了一些。

這次白瑤沒有約束對方,她白瑤也不是聖母的爛好人。她對他們心軟,就是對死去的畢方心狠了。二師姐,過去白瑤曾讓了你無數次,但這一次白瑤不會護着你了。

顧回舌頭頂了頂上颚,微微歪着頭,她在仔細設想合他們幾人之力殺了皇甫川的可能。

沒有時間給她從長計議了。皇甫川得死。

她确實修為奈何不得對方,但是拼上神識,又有同伴,也不是沒有可能。

很快,就連張揚的皇甫川都安靜下來了。

他們已經到達——幽城了。

前方不遠,就是讓所有人都不敢随便出聲的——幽王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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