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番外:公主vs攝政王(1)

神女再次入輪回,她趟過屬于大楚的滔滔時光,尋找她可以重新進入其中的節點。時光之流是一條攔不住斬不斷的河,而這次顧茴逆流而上,行走其中。兩邊是屬于大楚的種種畫面,從販夫走卒到王侯将相。耳邊各種聲音呼呼而過,有市井賣兒賣女,有老者呵斥,有義士問天,有忠臣泣血,“大楚亡矣"。

有老臣在廟堂嘶喊:“力挽狂瀾者,唯攝取王!如今攝政王無,大楚唯有任人魚肉!完了,都完了……"

朝內宦官集團跟文官還在争權的時候,外地藩王就已等不及清君側了。內裏打得不可開交,異族直接破關,鐵蹄踏破楚國都城城門,整整半個月的屠殺和掠奪。

兩邊火光沖天,哀嚎遍布。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

顧茴只看了一眼,看到女子被當街裂開的衣衫,馬蹄落下無力回天的年幼孩子。

這時候都在呼喊他們的攝政王,曾經他在,震懾這些蠻荒之地的豺狼。顧茴面無表情繼續逆流而上,她竟然不知道,原來大楚竟然懷念過攝政王。攝政王還在的時候,明罵攝政王的是要青史留名的文士,暗罵攝政王的更不知多少,哪個酒樓茶館裏沒有對朝政指手畫腳怒斥攝政王殘暴的書生呢。那時候,敢罵攝政王叫有骨氣。

提政王入了橫亘在仙凡之間的大荒山,離開了大楚。如果他沒有離開,顧茴想,在那樣的大楚,他早已四面樹敵,大約也并不能活下來,只在于到底怎麽死,死于誰之手。陸濤甚這個攝政王,明明是那個死死拉住大楚的獨夫,讓它不要往更黑的地方滑去,卻被整個大楚認為,他是造成大楚一切黑暗的罪魁禍首,只有殺陸湛,才能重新還大楚清明,才能複周禮,重昌盛。

顧茴繼續往前,走過這段大楚的滅亡史,走入了大楚最後的繁華。

突然,顧茴于一片此起彼伏的聲音中聽到了他的聲音,顧茴住了步子,在飛濺的時光中偏頭看去。

燈燭昏暗,他立于寬大的書案前,身上铠甲未除,甲衣上還有殺伐染上的血,對前面的黑衣衛道:“不要傷他。”四個字,說得卻艱難,透着說不出的怒火,雜着掩不住的疲憊。這時候的陸湛,約莫已經好幾日未曾合過眼。

陸湛整張臉都在陰影中,顧茴看不清他的表情。燭光昏暗得很,此時的他,大約也不想讓任何人看清他的臉。

黑衣衛顯然十分為難,“公主和沈賊準備充足,騎得是最好的馬,沈賊劍術精湛,又頗狡詐,不傷他弟兄們實在束手束腳…"

室內安靜,只有燭火輕輕晃動。

好一會兒,陸湛咬牙,依然是那四個字:"不要傷他。"黑衣衛領命退下,這個黑衣衛顧茴認識,是常跟在攝政王身邊辦事的元辰,門一開一閉。顧茴看到書房屋頂翻下來另一個黑衣衛,是元暮。元辰抱怨了句:“不傷公主咱們都明白,怎麽沈賊也動不得,這怎麽拿得住人……”元暮聞言只瞥了他一眼,“主子令已明,你帶人照辦就是。”

"可到底為什麽?"元辰顯然是想不通,寡言的元暮難得多了句嘴:"他們往大荒山逃,我們可以追不回公主,但公主不能沒人護着。"

黑衣衛頭子元暮和元辰很快消失了,整個院落靜無一人,只有初秋的月,孤零零懸于靜谧夜空。顧茴看向書案後的陸湛,他始終微微垂首,沒有動。

這是她和沈遇出逃後,她選的日子,陸湛離開都城鎮壓作亂的藩王。她算準了時機,在他最不可能返京的時候,開始這一場出逃。他們幾次與黑衣衛遭遇,但每次都從黑衣衛的包圍中脫身。自然有沈遇那一手好劍法,卻原來根本原因在這裏。不僅她,連沈遇,黑衣衛都不敢真傷了他。

大荒山一路,荒僻少人行,是山賊盜匪之流聚集之處。他早恨沈遇切齒,甚至在她十六歲那年旱春組織了一場針對沈遇的暗殺,可是在這場追捕中,他卻讓人不要傷沈遇。

顧茴隔着時光凝視燭火陰影下始終一動不動的陸湛,心裏又酸又澀:他怕我吃苦,怕我落單。

正是在這次追逃中,那個聲稱乃她親父的人,讓黑衣衛的箭偏了一寸,入了沈遇左肩,令她以命珠相救,絕了自己的後路。

愛一個人,才會總認為她柔弱不堪。而帝君不在乎她,自然認為她無堅不摧。

顧茴看到陸湛大約疲倦已極,身形男了異,扶住桌案才再次站穩。他始終攥緊的右手松開,露出了內中之物,是她此生唯——次拈了針、動了線繡的荷包。可是,這個荷包,甚至不是繡給他的。

時光之流激蕩,濺起的水花打在顧茴臉上,又苦又鹹。

顧茴轉身趟過河想直入這個有陸湛的院落,她想對她說,不是逃,是回來,她為他而來。可卻被結界死死擋在外面,她攪動了結界,破開了一個不大的口子,可不過瞬間,結界重新封死。顧看到書房中陸湛突然起身,推開了窗,向黑夜張望,他喊:“天天?”

然後顧萆看到一身甲衣的陸湛自嘲一笑,低聲道:“瘋了……她只想逃……卻以為……她來了……”

顧茴怎麽都破不開結界,這不是她可以進入的節點。她最後看了陸湛一眼,立即回神繼續往前,她要趕緊找到輪回入口。

她趟過那個十六歲的春天,那個春天她與攝政王徹底決裂。從此,陸湛似乎再也懶得任何僞裝,他只做他認為對的事兒,挑釁他的,殺;質疑他的,殺;阻攔他的,更是直接殺。那一年,大楚的地牢關滿了高官文人,大楚刑場上的血就從來沒幹過。他殺了陸家長房嫡子,殘殺手足,所有人視他罔顧人倫,沒有人性。他甚至當着皇帝的面殺了皇帝唯一的兒子,誅殺皇子,大逆不道,天當誅。

從那個春天開始,陸湛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以絕對的鐵血手段實踐着他的意志。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殘暴嗜血攝政王,是死死附在他身上的标簽,這樣一個獨夫,人人得而誅之。從他寄身的陸家,到整個大楚,誰不恨他。他出現的地方,所有人噤聲。他以說一不二的鐵血手段,彈壓一切動蕩,穩定了當時內憂外患、千瘡百孔的大楚。卻背負一身惡名,在大楚所有人眼中都是惡鬼一樣的存在。

直到攝政王放下一切入了大荒山,徹底離開了大楚。大楚短暫的狂歡後,就是徹底的土崩瓦解。

顧茴趟過這段時光,只偏頭看了一眼這時的陸湛:他蒼白的臉再無一點表情,他的手中握着穹刀,刀尖始終滴血。顧茴心疼地想,他握刀的手,該是早已傷痕累累。他窮盡一切力量拉住一個駛向末日的王朝,早已滿身傷痛,疲倦異常,可他就是不松手。他不圖名不圖利,既不結黨營私,對美食美人財貨一律沒有興趣,可他偏偏要拉住一個早已衰朽的王朝。

因為,我是那個王朝的公主。王朝滅亡,百姓可以做新朝的百姓,臣子還可以做新朝的臣子。而她這個有名的祥瑞公主,注定無國可依,為人争奪,任人魚肉,絕無好下場。誰都可能活下來,獨她作為一個符號,必要殉國。

顧茴繼續向前,水流緩了一些,此時該是一切還好,大楚還維持着表面的歌舞升平,而攝政王還努力在世人畫下的格子中,耐煩地周旋。

終于,找到了輪回入口。

顧茴回身,看向身後時光之流裏的陸湛:疲憊的、沉默的、蒼白的、厭倦的、染血的……

她輕輕向他揮手,然後轉身,邁入了輪回之中。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

大楚後宮,最顯眼的兩個言殿,一個是如今陛下最寵愛的鄭貴人所居的關睢言,另一個就是大楚祥瑞公主打小居住的薛荔言。十六年前公主帶血珠出生,楚國最有名的大巫親自前來,預言這位公主福瑞滿身、貴不可言,身系大楚安危。楚王大喜,賜宮。內務司不知拟了多少象征祥瑞福氣的宮殿名,大巫均搖了頭,為公主合八字親定了“薜荔”兩字。

一晃十六年。

此時薛荔宮內十六歲的公主正猶豫不知該選哪只釵子,按說該戴及笄那日沈遇送她的那只,可難保今天不會遇到陸湛,給他看到,她可不敢保證自己能保得住這只釵。

二十四歲異姓封王已經讓人瞠目,更不要說先帝遺诏親定陸湛攝政。說是先帝遺诏,到底是生前寫的,還是死後寫的,那可真是衆說紛纭。更不要說繼位的皇子兒子都有了,結果遺诏中愣是點名了異姓王攝政……這就是生前寫的,怕不是攝政王握着老皇帝的手寫的?如此荒唐。可大楚這些年的荒唐事兒還少嗎?別的不說,就先帝整出的那些幺蛾子,哪一件拿出來,不比這件荒唐?

不管暗地裏多少猜測,明面上,除了那些早就寫好遺書找死的,誰也不敢當着陸湛的面說什麽。公主就是敢,也犯不上,她從不理會朝政,嘴裏都是忠良,內裏一個比一個龌龊。

她只合掌默禱,幹萬千萬不要遇到陸湛。公主眼睛閉得緊緊的,很是虔誠的樣子,念念有詞:“蒼天在上,如果能不遇到陸大人,信女可以少吃肉不吃桂花糕天天練大字……蒼天在上,信女說錯了,信女可以少吃肉少吃桂花糕盡量記得練字…算了去掉練字,信女覺得蒼天不會在意我等凡人練字這些小事……蒼天在上……”

十六歲的公主聽到有人在門外撲哧笑了一聲,聲音熟悉得令她心輕輕顫動,她茫茫然上前,推開了內室房門,門外一個女孩正看向她。

那一刻,公主就知道,女孩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她們兩兩相望,然後同時走向自己。

兩人合二為一。

此時暮色四合,皇宮裏一盞盞宮燈早已亮了起來。而皇宮外的都城,高門大戶正是笙歌正濃,市井街道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薛荔言剛回來的辛夷臉色難看得很,看到迎過來的辛正問了一句:“姐姐怎麽出來了,不在公主跟前伺候着?”辛芷先是一笑,低聲道:“公主為了今晚的燈會,興奮地滿屋子打轉,哪裏還有咱們站的地兒,把人都攆出來要自己挑衣裳首飾呢。”

辛芷辛夷都是公主身邊最得用的人,前者說着話就打量辛夷臉色,不用說這又是跟關睢宮的人別扭上了。那個鄭貴人,明着不敢怎麽樣,背地裏逮着機會就惡心人。尤其是從公主和攝政王鬧翻了後,她的試探更是無處不在。大些的也不過是內務司先給誰做衣裳,小些的就是膳房的一碗湯。

這個鄭貴人是下面勢大的異姓藩王的女兒,早在七年前,作為郡主來楚言的時候,就跟公主結下了梁子。後來成了皇帝的貴人,外靠勢大的娘家,內仗皇帝的恩寵,天天吃飽了撐得沒事做,專找機會惡心公主。

辛正催促,鄭貴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管她呢,她們且快去為公主更衣,別誤了公主同沈公子的上元之約。

兩人一進公主內房,就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她們聽到公主說:“為我更衣,去陸府。”

辛芷還在察言觀色,思忖到底是公主說錯了,還是攝政王又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兒惹到公主了,連跟沈公子的約都顧不上,這是打上門去算賬?

辛夷嘴快:“公主,去哪兒?”

公主轉身,"去陸府,看看咱們的————攝政王。"

她的攝政王。

作者有話要說:

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唐)韋莊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