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付飛哲一上車就開始玩手機，坐在離周明賜最遠的角落，略暗的車廂裏，手機屏幕映着他的臉，藍幽幽的，甚是吓人。

周明賜調整了一下後視鏡，嗤笑道：“年後我批一部恐怖片的資金，讓你去演男主角好了。”

“人鬼情未了我就拍。”

“哈，口氣還不小！”

付飛哲暗暗翻白眼，沒有吭聲。

周明賜略有些頭疼，這小子明顯欠調、教！是他主動來爬他的床，又不是他低聲下氣的在追他，怎麽一點當情人的自覺都沒有，就算不會曲意承歡的哄人也就罷了，那好歹別這麽理直氣壯地擺譜啊。

但是……他娘的！周明賜把怨氣付諸行動，油門一腳踩到底，在無人的林蔭大道狂奔出去。明知道這樣縱容不好，應該拉下臉來教訓他，讓他明白自己到底該怎麽做，卻偏偏由着他驕橫，因為看到他滿眼委屈就心軟。

“你要去哪？”半晌，周明賜問道。

付飛哲好歹擡了頭，語氣軟了點：“回家換衣服，再去公司。”

“有什麽要緊事要做？沒要緊的就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周明賜回頭看了他一眼。

付飛哲臉刷的就紅了，連忙低頭，胡亂劃拉手機屏幕，說：“專輯的事，不是立意要換麽，趕緊去商量一下。”

“嗯。”周明賜算了算時間，灌制和鋪貨就要一段時間，還得大量宣傳，配合營銷方案，這的确是要緊事。賺錢的，都是要緊事。

昨天本來打算考慮一下怎麽說服制作組，結果……付飛哲幽怨的瞪着周明賜，正好轉彎紅燈，周明賜感覺到背後的這束目光，便轉身看着他。

“那個……你能不能幫我想想，怎麽樣去說服那些人？”有求于人，付飛哲的态度好了許多，小臉上的表情柔和而殷切，聲音又低又輕柔。

紅燈一過，周明賜便跟着前面的車移動，一時沒有說話，付飛哲瞄他一眼，有些不爽的耷拉着頭。

周明賜這時正在想，忽然來了電話，他帶上耳機接通，講了半天，車子進入市區才挂斷，回頭看付飛哲，緊鎖着眉頭在狂點手機屏幕，看樣子是在玩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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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奈的剎車，轉身瞪着付飛哲，瞪了半天以為自己白費功夫正要開口叫他，付飛哲終于察覺到不對，先是往車外看了一看，爾後疑問道：“到了嗎？”

周明賜伸手去抓他，付飛哲吓了一跳，使勁往後縮，驚疑不定的睜大眼，困惑的眨了眨。

“怎麽？”

周明賜氣不打一處來：“你剛才說的什麽？”

“啊？”

“你打算去了和制作組的工作人員打游戲比賽，誰贏了誰聽的？”周明賜明顯是帶了火的，結果付飛哲還真的考慮了一下，點點頭：“這個可以有。”

周明賜不敢置信的皺眉：“什麽？！”

“這個游戲我笑傲群雄，他們肯定不是對手，先去談，談不攏就使出殺手锏！哈哈……哈……”他得意的大笑在看懂周明賜的臉色之後變了調，頹下來，哀怨的說：“那怎麽辦，我又不擅長那些。”

周明賜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着他，轉身重新駕車，壓下怒意，說道：“回家換衣服快點，我送你去公司，順便看看。”

“哦。”付飛哲不悲不喜的答應，低下頭眉毛一挑，滿心得意。

在老狐貍面前，跟他耍心眼是沒用的，但是像個傻瓜一樣的透明人更沒活路，怎麽辦呢，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裝傻喽。

到Q區，周明賜停了車，坐在車裏等，付飛哲進了電梯才想起還要面對殷俊，昨天都忘了跟他說一聲。

果然，一進門殷俊就走了過來：“事情辦完了？”

付飛哲還沒想好答案，聽他這問的又不相幹，便奇怪了：“什麽？”

“小柔不是說你有事要做，昨天沒回來嘛。忙完了？”

“哦。”付飛哲的心瞬間回到原位，“還沒，馬上還要出去。”

殷俊道：“什麽事啊，用不用我幫忙？”

付飛哲笑笑：“不用不用，我去談發片的事。”

殷俊蹙眉：“昨天拍完MV，唱片不是就要灌片了？還談什麽？”

“我想……”付飛哲走到衣帽間，一邊挑衣服一邊想，他和殷俊朋友這麽多年，從不隐瞞秘密，但因為周明賜的存在，他将要對他一騙再騙，實在辜負他的情誼，所以，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就可以避開某個人告訴他，便停下手，說：“這幾年一直形象不變，觀衆也都膩了，我想趁着現在名氣上升階段做一下突破，昨天的拍攝給我的啓發，所以今天要去跟制作組讨論一下。”

“已經完成的方案，他們會同意嗎？他們只會推到下一次再說吧？”殷俊略有些懷疑。

付飛哲當然知道這樣的結果，所以才想辦法拉上周明賜幫他，就算周明賜不說什麽，只要他不否定，就相當于一種支持，制作組起碼要猜猜他的意思再做決定。但是對殷俊不能直接透露他的參與，不然一定會被究根追底的問。

當然，付飛哲可以回敬他一句：你是我什麽人管得這麽寬？

但他們相依為命，不是親人勝似手足，那種外人大吼過後都會後悔的話，他更加不會說出口。感情一旦受傷，再愈合也有疤痕。

他很重視和殷俊這麽多年的感情，他又比自己大兩歲，一直都是把他當兄長來看待，所以周明賜的事他才不敢說，像個做了錯事怕挨罵的孩子。

想了一下，付飛哲便道：“我去試試，凡事要争取的嘛！”

“我還是陪你一起過去吧。”殷俊仍不放心，轉身回房取衣服。

付飛哲張口話沒說出來，懊惱的縮回去，愁眉苦臉，不知該怎麽勸住他。

這時手機響了，他看到周明賜的號碼，便知他等急了，接起來便道：“馬上就來！”

“不，我有點急事要辦，不能送你了。”周明賜卻說，“你自己過去，我晚一會到。”

“哦。”付飛哲應聲，心沉了沉。

周明賜聽出他的語氣，便安撫道：“我很快就過去。”

“好！”付飛哲飛快的說，掩不住的高興。

周明賜受他感染，笑了笑。

付飛哲尴尬的聽着，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直接了點。

“我先去辦事，你自己開車，路上小心點。”周明賜囑咐完便挂了電話。

付飛哲長出一口氣，把手機放在一邊，不再着急，挑了件喜歡的衣服換上，出來殷俊已經在等着。

“誰在等你？”

“沒，剛才搭淩恒順風車，他有事不能等着載我了。”付飛哲第一次對殷俊說謊，視線低垂着，不敢看他。

好在殷俊也沒有懷疑，點點頭拿了車鑰匙，說：“走，我來開車。”

雖然殷俊知道，去了也一定能幫上什麽，但他總是希望自己能夠給付飛哲一點力量，至少讓他覺得自己不孤單。

很多時候殷俊都恨自己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幫他，一路看着他頭破血流的跌跌撞撞過來，大事小事都自己拿主意，很多次緊要關口，付飛哲走的很兇險，一不小心就是萬劫不複，他很想幫忙，可無奈腦子笨，連幫他分析利弊都做不到。

那些時候，付飛哲總是把自己關在屋子裏，整夜整夜的抽煙，然後咬牙下了決定，以後無論面臨怎樣的困厄都不退縮，因為往往是無路可退。

現在又遇到這種時候，而且比以往的更複雜的是，他不僅要決定自己的星途，他還要決定自己的命運。

一旦賭失敗，他極有可能失去調查當年案件真相的機會。

那血案壓在他心頭多年，是他一生最沉重的印跡，也是他一輩子最想揭開的答案，如今好不容易有個切入口，實在是攸關重要。

殷俊從後視鏡看了看付飛哲，兩人視線相碰，便笑了笑。

“最近好像有點忙啊。”付飛哲說，“感覺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殷俊笑：“忙點好，忙是人氣的象征嘛。”

付飛哲也笑起來，卻不是開心，像附和，又有點倦意：“有時候覺得特別空虛。”

“怎麽了？”殷俊忙問，付飛哲一向很積極，這樣的話鮮少有，即便是事業低谷的時候都沒有，反而是現在，步步穩升的時期，難道是遇到了什麽事？

付飛哲搖搖頭，降下一點車窗，寒冷的風嘶嘶的鑽進來，将車內暖氣都吹散，他瑟縮着脖子又關了窗，說：“在幹幾年就退出，去環游世界！”

見他不肯說，殷俊也沒有追問，知道他以後想說總會說的，便附和道：“好啊，那就以此為目标，努力幾年，就算走也要風風光光的走！”

“那必須的！”付飛哲一挑眉，仍然是十足的意氣風發。

殷俊看了心安，只當他剛才那句不過是随口感慨，秋冬總是會讓人比較倦怠，會有各種灰色的情緒。

“走嘞！”殷俊叫一聲，踩油門加速，超車到前面去，兩邊高樓迅速後退，付飛哲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