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計已成

李紅裳伸手,直指趙廷屹,傲然無畏,大義凜然,“我知道,你,也一定,會付出血的代價,就算你攻下狼牙關,拿下南夏,你東漢,也定将死傷無數,血流成河,而你,得到的,只是南夏的一片焦土!”

“啪!”趙廷屹一掌拍在桌案上。

立即,桌案裂為兩半。

“李紅裳,你威肋我!來人,拉出去,砍了!”

“不必了,我自已來!”

說着,李紅裳疾如閃電,拔出了一旁将軍的佩劍,橫在自己頸上。

而李紅裳也沒有絲毫猶豫的抹向自己的咽喉。

“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趙廷屹第一個字還未出口之時,他的手,已經出手了。

“當啷”一聲,李紅裳手中的劍落在了地上。

一塊石子精準無誤地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李紅裳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細細地血線,漸漸地,滲出鮮血來。

李紅裳望着落在地上的寶劍和石子,心中突然在想,幸好,當年她教趙廷屹打了這飛蝗石,否則今天,她可能真的要死于自己的劍下了。

趙廷屹的這手飛蝗石,是當年李紅裳教他打的。

可是,現在,趙廷屹打的比她好,至少,力道比她強。

許久以後,趙廷屹曾問李紅裳,如果在那個時候,如果他不出手,她會不會真的死在劍下。

李紅裳回答說:不知道,也許吧。當時,我的手,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其實,如果我就真的那麽死了,也沒什麽不好。

而許多年以後,趙廷屹被李紅裳逼入絕境,失了天下,那時的他發現,就算事以如此,他,也不後悔當初救下了李紅裳。

李紅裳擡起頭,依然傲然地望着趙廷屹,頸間的那道血線,紅得刺眼。

李紅裳輕輕一笑,就像是傲雪綻放的一朵紅梅,“不錯,打得很好。”

當年,李紅裳也經常這樣說,“不錯,打得很好。”

趙廷屹望着李紅裳,雙拳緊握,指節泛白,“咔咔”的聲音清晰可聞。

“好!好!好!”從齒縫中趙廷屹擠出了三個字。

衆人望着趙廷屹,無人能理解這三個“好”字的含義。

已經有很久了,沒有人能夠逼得趙廷屹如此。

趙廷屹淩厲非常,可李紅裳比他還要果決。

這個世上,能把他趙廷屹逼到如此境地的,如今看來,只有李紅裳一人。

趙廷屹慢慢地坐了下來。

無視面前被他拍斷的桌案。

漸漸地,趙廷屹的雙拳慢慢地放開,神色慢慢恢複,平靜如常。

“公主,不知朕給你的禮品,連奕可曾轉交?”

突然,趙廷屹開口問道。

“收到了。十四年前的事情,難得陛下記得清楚。紅裳在此謝過。”

“公主,可嘗過了?”

“嘗過了。”

“覺得味道如何?”

李紅裳輕笑,“陛下,想聽真話?”

“當然。”趙廷屹也是輕輕松松的一笑。

“其實,那個味道,也不過如此,并沒有你說得那麽好吃。”李紅裳坦言。

“哈,哈,哈!”趙廷屹仰天大笑,竟笑得開心,笑得痛快。

兩側朝臣,面面相觑,他們實在想不明白這兩個人,剛才明明還是一個要殺,一個要死,怎麽一轉臉,兩個人就說起了家常?

李紅裳的心裏卻明白,當趙廷屹要在心裏做重大決策的時候,嘴上,總是說着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

原來,這十四年,還是有些東西是沒有改變的。

突然,趙廷屹道,“來人,将議和書呈上來。”

李紅裳聽得清楚。

李紅裳依然平靜淡然地将議和書交了上去,與拿出戰書時的神情是一樣的。

趙廷屹将議和書拿在了手裏。

拆開,就如他意料中的一樣。

裏面,也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個信封,什麽都沒有。

“什麽意思?難道這就是你南夏議和的誠意嗎?”趙廷屹問道。

“這就是我南夏議和的誠意。還是,陛下覺得,我南夏有同東漢談條件的資格?我南夏軍臣,只求留我國土護我黎民。”

“這還不是在同我談條件?”趙廷屹冷笑。

趙廷屹面向兩旁衆将,揚起手中的戰書和議和書,“各位怎麽看?”

是議和?還是繼續開戰?

趙廷屹問群臣的意見。

絕大部分的人都同意議和。

在這些人當中,有一些,是因為得了南夏了賄賂,所以,站在了議和一邊。有一些,是因為揣測趙廷屹的意思,覺得他更傾向于議和,所以才傾向于議和一方。還有一些人,是真的不想再打下去,看到更多的傷亡,而最終得到的,只是南夏一片盡失肥水的焦土。

主戰最為堅決的,只有裴沐橋和他手下的兩位親信。

裴沐橋是東漢的大将軍,剛勇,睿智,最擅行軍作戰。但是,最不擅長的便是言辭。

兩方各執已見,相持不下。

面對舌儒謀士的能言善辯,裴沐橋無法用言詞還擊。

但是,裴沐橋卻依然固執已見。

趙廷屹和李紅裳均不發一言。

只在一旁觀望。

一直以來,趙廷屹都很尊重裴沐橋的意見。

“今日一戰,損兵折将,我們犧牲了那麽多士兵,難道就為了讓南夏俯首稱臣,獻歲納貢嗎?”

“那依裴将軍之言,我們就要用更多的士兵的性命與鮮血,最終去換南夏的一片焦土嗎?”

李紅裳的話,依晰響在每個人的耳邊。那種氣勢,是無法讓人忽視的。

“不戰而驅人之兵,不是作戰的最高境界嗎?”

“攻下狼牙關,勢必還要犧牲更多的将士,打到最後,雙方都會損失慘痛。而南夏若真拼到魚死網破,對我東漢,又有何益處?”

“婦人之見!”裴沐橋怒目而視,然後,轉向趙廷屹,“陛下,此次若不一舉殲滅,令南夏滅亡,只怕會後患無窮,将來鑄成大錯。”

“裴将軍,我東漢無數軍士的性命,将軍竟枉然不顧嗎?”有人立即反駁。

趙廷屹突然開口,“将軍的意思,是說那南夏的皇帝,會勵精圖治,效仿勾踐複國嗎?”

趙廷屹冷笑,就憑李青玉,可能嗎?

裴沐橋将目光轉向李紅裳,“有她在,不能不防。”

李紅裳就算是再厲害,李青玉終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

李紅裳也将目光轉向裴沐橋,“謝大将軍擡愛。”

“哼!”裴沐橋冷哼一聲。

今日一戰,看得出來,南夏已是做足了準備。而之前的疲兵之計并沒有起到作用。可見,這李紅裳絕非泛泛之輩。

趙廷屹低頭思量,其實,這一次出兵南夏,他真正要的,就是李青玉的命。

趙廷屹擡頭,心中已然有了定度,“我要南夏皇帝率朝中重臣入東漢為賤奴。”

這,是上次連奕的議和書裏提到的。

“可以。”李紅裳回答。

“南夏向東漢世代稱臣。”

“是。”

“好。明日,讓南夏帝披枷戴鎖以賤奴之身,迎我入狼牙關。”趙廷屹字字響亮,字字沉皇。

“好。”李紅裳輕輕回答。

“那麽,公主請回吧。”

“告辭。”

趙廷屹雖然年輕,但是裴沐橋清楚,他若真下了決定,是很難改變的。

就算裴沐橋說得再多,恐怕也無法再改變趙廷屹的決定。更何況,裴沐橋本就不善言辭。

南夏歸降,日後再殺李紅裳,機會也還有的。裴沐橋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連奕早在城外迎候。

見到李紅裳平安歸來,一顆心終于落地。

“皇上,你受傷了。”

連奕見到了李紅裳頸上的傷痕。

“不礙事。”

項英和栾楚一早在大帳之中恭候。

“趙廷屹已經同意議和了。”李紅裳說道。

衆人先是欣喜,接着,又轉為凝重。

不管怎樣,以後的事情,都是他們所不想經歷的。

若要項英選擇,他寧願與趙廷屹血戰到底,就算是血染沙場,也是死得壯烈。可是,項英知道,不能這麽做。

南夏的命運,百姓的生活,軍士的性命,都在這一念之間。

“接下來該怎麽做?”項英問。

“下令,解散南夏所有軍隊。”李紅裳道。

“皇上的意思是說,現在?”項英再問。

“是,就是現在,今夜,下令所有士兵,必須回家務農。”

“皇上,可是……如果,趙廷屹反悔……我們就毫無抵抗之力了。”這李紅裳的想法,還總是讓項英摸不着頭腦。

“無妨。項帥,就算是趙廷屹反悔,我們也沒有辦法。難道真的要拿所有兵士的性命去守這狼牙關嗎?就算是守得了一時又怎樣?”

項英無言。

“軍隊解散之後,一切依栾相之計,藏兵于民,靜待時機,以備操練。”

藏兵于民,是保存南夏軍隊實力最好的方法。

“明日,趙廷屹要南夏帝披枷戴鎖以賤奴之身跪迎東漢軍入狼牙關。”李紅裳将目光轉向項英,“項帥,委屈您了。”

只這一句話,便讓項英覺得鼻子一酸。

項英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李紅裳依然最先為他考慮。

“無妨。”項英聲音中帶着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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