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做與不做
四月底一場考試, 唐遠排名一百名開外,回天乏術,老田痛心之餘, 只能選擇接納他。
楊啓帆興沖沖地來接唐遠,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大喜事, 他可能是在場唯一一個對這件事有遺憾但更樂見其成的人,“我就說這地方不适合人待吧, 看你都瘦成什麽樣了,走走,趕緊跟我回去。”
A班一群人中龍鳳, 壓力可想而知, 再加上那什麽三十名上下的糟爛規定, 壓根不把人當人, 往死裏整呢,虧學校想得出來,高三了, 不想着怎麽□□,好家夥,居然還在這搞心态。
尤其唐遠又是非常規型選手, 那不分明搞的就是他嘛,楊啓帆覺得與其這樣, 不如回到普通班,老田喜歡他,他在也有個照應, 尤其現在朱化也不搞事了, 總之不耽誤,一樣考大學。
所以他對待這件事的心态要比一般人好, 來的時候高高興興,走到唐遠座位上,幫着一塊理東西,理着理着,發現周圍氣氛越來越不對,元謙直接就哭了,他一哭,後面的明津跟着一塊哭。
楊啓帆:“……”
啊這……不至于,又不是見不到了。
再有一個多月,高考一過,大家還是朋友,那會時間還空,多出來聚嘛,就算以後去了不同的大學……算了,他也不知道怎麽安慰,畢竟唐遠那會走,他也是難過了一陣的,何況元謙對他感情不一樣。
他示意唐遠,唐遠跟元謙說話,楊啓帆顧着裝東西,來的時候都搬了兩趟,回去更不用說了。
實驗中卷量驚人,A班尤其,楊啓帆特地找了紙箱和平板車來的,他一摞摞地往裏扔,邊扔邊感嘆,難怪好好的人變成這樣了,換他早瘋了。
老許跟唐遠的說法是宿舍不急着搬,幹脆不搬也行,普通班也有不少人住宿的,這都沒兩個月了,搬來搬去的折騰。
唐遠卻說不住了,他本來就不想住,正好這樣不耽誤他跑醫院,唐思榕現在特別清醒的時候不多,每每看見他在,他也是找各種理由辯解。
搬寝室那天,唐一裕開車送他到宿舍樓下,唐遠特地選的晚自習上課的時間,怕被元謙知道,上回他哭的事搞得唐遠措手不及。
沒想到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他真能哭出來,不過也能理解,A班作息跟普通班不一樣,經常是交替着,确實他搬走之後除非特意,再要見就難了。
說來也有意思,明明同處一個學校,卻像是活在不同的維度空間,唐遠自從搬回來後,再沒跟元謙一起吃過飯,見面的次數更是寥寥。
期間他只見過宋亦川一次,那次是他有事,去食堂晚了,宋亦川走在他前面,一個人,沒見到謝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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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沒喊他,學校食堂分東西兩個,到岔路口,看他往常去的那個走,唐遠臨時改方向,去了另一個。
大件行李裝上車,唐一裕說下樓去抽根煙,車裏等,讓唐遠收拾完就下來。
還剩一些衣服和零碎日用品,唐遠自從回到一班,就沒住過宿舍了,衣服被元謙收好疊整齊了放在床上,他一一裝進行李箱。
裝完去衛生間裏又檢查了一遍,看還有沒有什麽漏的,出來的時候,門口傳來輕微的響動,宋亦川推門走了進來。
唐遠沒想到他會出現,轉頭的霎那四目相對,一時間愣住了。
“回來拿點東西。”宋亦川說。
唐遠點點頭,推着行李箱,沒注意宋亦川拿了什麽。
而就在他快要出門的時候,他聽到宋亦川在身後問他,“這就是你想要的?”
他口中的“這”如果指的是從A班離開的話,唐遠确實沒太糾結,A班管得嚴,又是強制住宿,自從唐思榕住院,對唐遠來說限制諸多。
他不可能安安安心地待在學校裏,一待一個星期,只在周日的時候陪她一天。
至于其他的……
“差不多吧。”唐遠笑了笑,“離我真正想要的還缺了一樣,不過人生嘛,總要有點遺憾。”
他說這話的時候盯着宋亦川,或許沒那個意思,但只是視線從嘴唇到眼睛一個幾不可察的跳躍,落在宋亦川眼裏有股莫名的輕佻。
這缺了的一樣是什麽不言而喻。
“我想知道理由。”
“什麽理由?”
宋亦川驀地加重了語氣,“你想跟我睡的理由,別說這個也不能告訴我。”
唐遠想了想,沒想好該怎麽說之前,宋亦川又道:“我不管你遇到或者正在經歷什麽,不可能指望跟我睡一覺就能解決。”
“是不能解決。”唐遠坦然,沒有什麽事是找人睡一覺就能解決的,有也是饞人身子的借口,“能讓我心情好一點算嗎。”
“這是我唯一能讓你心情好的辦法?”
唐遠搖頭。
“那就告訴我別的,無論是什麽,我都可以滿足你。”
宋亦川覺得唐遠把問題想歪了,走入了死胡同,現階段他很茫然,很痛苦,他可能需要陪伴,但最理想的方式一定不是眼下這種。
而從唐遠的角度,這是他最後能得到這個人的方式,所以他魔怔了一般,只要宋亦川答應,他對命運就像是終于有了還手之力。
聽起來太過幼稚可笑,就因為宋亦川對他好,就活該被騷擾,被拉下泥潭。
“誤會了。”唐遠說:“我搖頭是因為這确實是唯一的辦法,但你應該不是那個唯一。”
“什麽意思?”宋亦川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預感。
唐遠寬慰他,“不是非你不可的意思,所以別緊張,也別太有心理負擔。”
他以為說完這句話宋亦川能輕松一點,他唐遠就是這麽随意的一個爛人,沒必要跟他計較。
馬上就要高考了,考完該走的走該散的散,以後誰還記得誰呢,回頭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吧。
何況也沒怎麽咬着。
結果就在他要出門的時候,宋亦川一把拽住了他,“你想找誰?”
“上課了。”遠處傳來鈴聲,唐遠提醒他,但宋亦川沒有放手。
唐遠于是說:“不管是誰,能讓我高興就行。”
“你就……只圖眼前的高興?!”宋亦川眼裏有血絲,看着像沒睡好,他話應該到了嘴邊,無非是想罵他輕賤,可惜教養太好,罵不出來,臨時改了口。
宋亦川應該是震驚的,震驚于他的不要臉,這點唐遠無法反駁,他确實挺不要臉的,一般人說不出來他這話。
随意又老道的模樣,仿佛久經沙場。
唐遠懶得再跟他糾纏,他掙脫開,留下一句,這就不關你的事了,推門走了出去。
坐上唐一裕的車,唐一裕滅掉手裏的煙,老許後來又找他談過一次話,或許是最近的事已經夠讓他們精疲力盡,又或許A班本來就不是他們對唐遠的期待,所以回去後,他和黃郡并沒有責怪他。
說也說了一點,算是叮囑,讓他少逃點課,唐思榕這邊有他們在,他的主要任務還是要放在高考上,畢竟人生大事,考完不僅是對唐思榕,也是對他自己的交代。
一番話讓唐遠恍然覺得,黃郡和唐一裕已經意識到并且開始擔心他會因為唐思榕的事耽誤高考。
如果時候真的不那麽湊巧的話。
唐遠沒有答應,也沒向他們承諾任何,唐一裕便說要找個時間跟他好好聊聊。
但這個時間一直也沒有找到,唐遠上車後就靠着椅背閉上了眼睛,拒絕任何交流,唐一裕只能作罷。
這之後又過了幾天,接近五月中旬,天氣越來越熱,高一高二年級搞主題班會活動,那天下午整個學校的氣氛都很活躍,連帶着高三都被放了兩節課的假。
宋亦川打算回趟宿舍,從教室出來往樓下走,拐彎時不經意地一撇,在一群人中間看到了唐遠。
那是個相對隐蔽的位置,在教學樓的背面,靠近車棚,經常有學生課間或放了學後在那邊聚集,以往他看到過很多次,匆匆一面,固定是那幾張面孔,沒什麽可留意的。
但今天不一樣,今天他在意,是因為在那一群人裏,有個他怎麽也想不到會在唐遠身邊出現的人。
朱化。
宋亦川停下來,往下看,唐遠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煙霧袅袅裏擡起了頭。
他指間夾着煙,那煙被風吹得散了形狀,恰巧這時朱化跟他說話,這人邊界感很低,對長得好的人更低,說話就說話,非得湊近了,于是從宋亦川的角度,看他歪着頭,就像是在……吻唐遠的脖子。
宋亦川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眼前的一幕叫他氣憤,甚至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原諒他了?
這麽快就能打成一片,那之前那些算什麽?
他在最開始懷疑過唐遠和朱化的關系,此刻親眼所見,唐遠暧昧不清的态度,幾乎要坐實他的猜想,這讓他覺得無比荒唐。
唐遠脖頸微彎,避讓着朱化,眼睛卻直直看向宋亦川,一副無知無覺的模樣,甚至還對着他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手臂上有傷,他大概還想打個招呼。
宋亦川轉身從陽臺上消失了,他重新上樓,回了教室。
這天晚自習課間,唐遠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現在随身帶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怕漏過任何一條消息。
不過如果是唐思榕有事或者黃郡他們找他,一般都會打電話,所以唐遠沒第一時間看,而是等手上一道題做完了才拿出來,與此同時楊啓帆推了推他,示意他看外面。
手機上蹦出來的是宋亦川的消息,短短兩個字,【出來】。
而唐遠擡頭,他人就站在外面。
“找你的?”楊啓帆還是坐唐遠前面,老位置,宋亦川應該是來找他的,只是臉色不太好看,這讓他有些遲疑。
唐遠起身出去,“什麽事?”
宋亦川沒說話,轉身往樓梯的方向走。
唐遠看了眼教室後面的鐘,快要打鈴了,站這都說不了幾句,下去還要找地方,搞什麽?
不過他看宋亦川已經快要走到樓梯口了,像他時間觀念這麽強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于是他跟着走了過去。
兩人一前一後,越走越偏,朝着操場的方向,宋亦川問他以往都是怎麽翻牆出去的。
“嗯?”
“逃過那麽多次課,應該有經驗了吧。”宋亦川語氣裏有淡淡的嘲諷。
“你想出去?”
唐遠不解,以他在老許心目中的地位,随便找個理由,不可能不批,何必費這周章。
“是我們想出去。”宋亦川糾正他。
“做什麽?”
“做你想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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